“滴答”、“滴答”、“滴答”。没有回答,秦菲儿站着,母亲也站着。
母亲猛地抬脚,用力踹秦菲儿的胸口,道:“死丫头,听到没有?表现好一点。”
秦菲儿揉揉被踢疼的胸口,点点头。
“为什么全家就我生了个女的,看到你就讨厌。”母亲不再理她,自言自语道。
要去爷爷家了,每次去都会因一点表现的瑕疵而被母亲毒打,秦菲儿对那没有好感的。
她更不为四哥的康复有任何高兴。从小,她就知道家族中没有所谓的兄弟,有的只是权利与争斗。她只有点好奇,那个秦毅病好后,却失去了十三岁那一年的记忆,但这不足以勾起她的兴奋。
到了爷爷家,长辈们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面具,笑容慈祥而虚伪。他们纷纷摩挲秦菲儿细嫩的肌肤,赞叹声不绝于耳:
“秦菲儿好乖哦。”
“对呀,现在就那么漂亮了,将来还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呢。”
“……”
一声又一声俗套的夸奖滴滴答答源源不断。其实他们明明知道,她看似璀璨的外貌下隐藏着憎恶,可虚伪的赞扬依旧滔滔不绝。
秦菲儿应付完上一辈,又得见同辈的兄弟们。老大还是那么飞扬跋扈,老二的阴霾也没啥变化。他们那么的重复、那么的无趣,一如滴水声毫无起伏变化。
咚咚咚咚,名贵的木制古式楼梯被踩得咚咚作响,失了一年记忆的秦毅上串下跳地蹦了下来。在还有七、八格楼梯时,他跃起,“砰”一声直接落在秦菲儿面前,笑得天真道:“五妹也来啦。”
哼,都是老样子,秦菲儿眯着眼睛打量他身后的老三,心里暗讽:他也一定同往常一样教育弟弟,然后道歉吧。
黑发少年走近老四,却只轻轻按住老四的脑袋,向秦菲儿点了点,就径直走开,并未一句言语。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老三了。秦菲儿心中好奇,怎么短短一年就可以改变一个人?
就在那一天,秦菲儿记住了他——秦炎。他与别的兄弟不同,他不是老三,而是秦炎。
关注是种可怕的感情,要么因此而彻底厌恶,否则就是喜欢。
时光一转到了16岁那年,母亲把她叫到身边,“秦菲儿,你是女孩子,没办法续承家族,所以一定要嫁个能当总长的兄弟,你看秦炎如何?“
秦菲儿眼波一闪,笑道:“好的,母亲大人。”
“啪”,母亲抬手给她一巴掌,道:“听到要嫁三哥就那么高兴?你不要这个家族了?”
秦菲儿嘴里有血腥的味道,滴答地鸣叫声冲击耳膜。她思忖片刻,低头樱咛道:“那女儿不嫁。”
“啪”,母亲双眉一挑,反手又是一个耳光,吼道:“你白痴么?三哥最有希望得家族,居然不要,我怎么生出你的。贱人。”
咒骂重叠着滴答水声卷入秦菲儿耳中,那么近,仿佛儿时的一切就在眼前。
母亲的话咒语般挥之不去,深深地、牢牢地刻在心底。
18岁的秦菲儿已学会了争取和掠夺,她也可以用淡漠的态度说道:“我一定会成为总长夫人的,母亲。”她姿态高贵优雅,身形在月亮照射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女儿乖。”中年女子笑了。她一手带大的女儿已蜕变,家族唾手可得。
在母亲笑容的背后,秦菲儿听到自己内心有一声重重的叹息。
梦继续向前推进,好像一旦停止,就会被回忆吞噬。可未来总是最危险的,因为人永远猜不透未来的情景。
画面里,神父问秦炎:“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秦菲儿笑着注视他,等待他说出那三个字。
“不愿意,我有喜欢的人。”他撇下她,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堂。周围爆发喧哗,嘲笑与同情的唏嘘,仿佛丧钟滴答滴答地在敲击秦菲儿的心窝。
“不——!”秦菲儿骇然嘶喊道。她在狼狈不堪中醒来。
第十九章 真假
Chapter十九、真假
“不——!”秦菲儿骇然嘶喊道。她在狼狈不堪中醒来。
不要离开!秦菲儿心里大声呼叫。她十指紧紧抓住被子,几乎要将豪华丝绸抠出洞来。汗水不断滴下,浸透了暖紫色的床单。
刺眼的阳光大模大样地照进来,她的心事在阳光下无处可藏。
她的心事已无法掩盖,她骗不了自己。努力挣扎了那么久,一切都已唾手可得,可一个人的出现破坏了她的全盘。
那个柳夏清,轻而易举的就夺走了她的幸福,摧毁了她的爱情。她怎么允许?怎么可以让这发生?
不可以,这些都是她的,她那么辛苦才得到的,不可以失去,不可以。
她吃力地起身,手摸了下后背,竟是湿露露的一片。她成年后头一次如此狼狈,后背是湿的,额头是湿的,脸颊是湿的,浑身都湿透了。她这样的人,竟担忧痛楚到满身虚汗。
她拖着灌了铅的步伐来到盥洗室,那里有一夜未关的龙头和满地的水。她无奈地踩着积水进入,冲了把冷水澡,洗掉了昨夜的宿醉。此时的她已恢复了往日的精干,毫无破绽。
她婀娜地走回卧室。精致的胭脂轻扫脸颊,华贵的套装更显她的风姿卓越,转眼又见风雅到极至的她。
她淡雅脱俗一笑,优雅地踏出卧室。刚出门,她就听见一阵大笑,婉柔地扭头望去,原来是大表哥秦望。
他背靠墙壁站着,笑嘻嘻地盯着秦菲儿。
“大表哥。”秦菲儿回眸一笑,倾国倾城。
秦望一脸的写意,大笑道:“两分钟。”
秦菲儿莺声问:“两分钟?”
“我等了两分钟。”
“大表哥特地来找我的?有事么?”秦菲儿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
“昨天的事你生气么?”秦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生气?我?”
“恩,你生气不生气?”
秦菲儿抬起柔荑般的手,捂着嘴笑道:“大表哥难道不知道,我从不生气。”
“秦毅被绑架,你也不生气?”
秦菲儿轻描淡写地整整裙摆的蕾丝,用高贵的口气道:“生气?四哥被绑架了,我自是焦急,何来生气?”
“其实也没可能不生气,他太不给你面子了。”秦望没有接她的话茬,却对着她的耳朵悄悄说了那么一句,口气很是笃定。
“他是谁?”
“你的他。”
秦菲儿怔了下,露齿一笑,道:“如果大表哥没什么事,那妹妹先告辞了。”
秦望哈哈大笑道:“有事,怎么会没有事,你的他一直都让你有事做。”
“大表哥,你把我搞糊涂了。”
秦望抬起手摸摸下巴,扬眉笑道:“五妹怎么会糊涂呢?五妹一向最聪明了。我可以帮你夺回他,如何?”
梦中的场面清晰起来。秦菲儿凝视秦望,许久未开口,似乎不愿再纠缠这个话题。良久,她微微愕首,露出茹血的冷笑。
笑中包含了一丝嘲讽。她在嘲讽什么呢?也许是嘲讽秦望的唐突,也许是嘲讽秦炎的痴情,也许是在嘲讽自己……
黑色加长型的宝马内。
“我想回家。”柳夏清眼中布满血丝,身体不经意的晃动。两天两夜没有真正合过眼,他累了。
秦炎从牙齿缝里冷冰冰地抛出两个字——“不许。”
“让我回去一段时间。”柳夏清长叹一口气道。
柳夏清怎能不累?一连串的变故在他脑海中缓缓流过:他和秦毅发生关系,得知秦炎有未婚妻,又亲见秦毅假装被绑架的计谋。这些搅乱了他的五脏六肺,而安慰他的只有不眠夜的“昂昂”风声。
秦炎的脸色冰冷,好似冻结了一层霜。
柳夏清语调哀伤道:“我要回家了。”他的语气如此忧伤,铁石心肠的人听了都会心软。
秦炎的心肠并非铁石,起码对柳夏清他无法如铁如石。他皱眉道:“我找人保护你。”
柳夏清挺直了脊梁,勉强微笑道:“不用了。”
秦炎没有开口说话,帅气的脸庞也好似雕塑,没有丝毫表情。秦炎就像块冰雕,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他都说不出温柔挽留的话。
柳夏清失望了,然后他笑了,是无声的苦笑。“保重。”柳夏清轻轻道,说完起身,迅速离去。
柳夏清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秦炎视线的。他一直不敢回头,害怕若是回头瞧上一眼,便再也舍不得离开。可他不得不离开,离开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回到家,恍如隔世。
柳夏清倒在床上。家里那张单人床很窄小,有熟悉的气息。这就是家的味道,家原本就是最适合睡眠的地方,可他难以入梦。他困了,又在最依恋的家里,但他失眠了。
他的心实在太乱了。
秦炎为了逃避订婚,不惜让血脉相连的弟弟涉险,这令柳夏清感动。可感动又如何呢?避的了一时能避一世么?秦炎终究是要与那个女人结婚的。这是筹码亦是兵不韧血的战争,统令家族的梦想不会为爱情止步不前。
既然如此,那还是早些结束吧。柳夏清累了,所以离开。
离开了,他就不用为秦毅的介入而愧疚难过了。离开了,就不用整日担心有朝一日会失去秦炎了。所以,离开是柳夏清最好的选择。可为何他的心很乱,甚至有胆战心惊的感觉。
那些纠结在一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时间走的很慢,柳夏清一秒一秒熬到了八月。酷热的暑气熏得他吃不消,他不由地想起了酷爱寒冷的秦毅,不知道秦毅的汗珠是不是水龙头般流个不止。
柳夏清很怀念永远长不大的秦毅,他的天真活泼能带给人欢乐。不过柳夏清更怀念的却是秦炎。明明两人的距离是越来越远,秦炎的身影却越发的清晰,总是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柳夏清的梦中。
不要去想,那个人该从记忆中清除了,柳夏清用力拍拍脑袋。也许聚会可以彻底忘记那个人。
柳夏清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随后便有女生打来电话,声音比蚊子还小,活像在汇报什么高度机密。内容无非是一直都很挂念柳夏清,希望多多接触云云。
嘿,怎么高中才毕业的时候不联系他,现在急着要联络感情了?
柳夏清摸摸自己的脸颊,恩,是比高中时帅多了,不过还是没有他帅。柳夏清想起秦炎,傻傻地笑了起来。
糟糕,怎么又挂念他了。柳夏清轻抚手机的外壳,上面的某个号码好久没有来电了,整整十六天没有联系。
同学的纠缠一晃即逝不足挂齿,想要的终究只有那个人。
这天已是日头西落,可空气依旧炎热,柳夏清抓着冷饮狠狠舔食。这月份的天气,无论如何都是凉快不下来的。尤其寂寞的人,更没有能力抵御炎热。
手机的音乐破坏了宁静,他看到熟悉的号码,欣慰地笑了下,却按下拒绝。被秦炎惦记是高兴的,可是回去只会为他们增添痛楚。
音乐再次响起,一次又一次,很是固执。柳夏清无奈地摇头,犹豫地按下接听键,有点不知所措。
“秦毅被人绑架了。”对面传来秦炎冰冷而熟悉的声音。
冷饮“砰”地掉到地上,柳夏清感觉咽喉处压了块石头,很想说些什么,却只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什么?”
“秦毅被人绑架了。”
“怎么会?”
“是他陪朋友去探望病人的时候……”
“……”柳夏清战栗的手握住手机,牙齿有些打颤,喉咙发不出声音。窗外飞过嬉闹的鸽子,鸣叫声刺破了暗红的苍穹。
“不说点什么么?”
柳夏清只是茫然地摇头,他还能说什么呢,他已经什么话都无法说出口了。
秦炎那头挂了电话。嘟嘟~~嘟嘟~~柳夏清定定地坐在沙发上,许久未动。
他的心仿佛被刀刺了一下,理智几近崩塌。夏日的空气被冰冻了。
嘟嘟,手机的提示音催促着他。柳夏清猛地清醒,他顾不得打扫弄脏了的地板,急匆匆地跑出门。
的车通过一条条看不到尽头的长街,柳夏清不断催促司机加快速度。
怎么那么远,怎么还不到兄弟两人的住所?柳夏清急得眼泪直打转。
二十年的生命里,他都不曾如此懊恼焦急过。
秦毅,这个有着漂亮娃娃脸与稚气童音的人,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热情。他能带走柳夏清的忧伤,给柳夏清带来欢笑。若不是因为柳夏清,他就不会被绑架,这让柳夏清如何不去自责?如何不揪心?
暗红的夕阳几乎落到地平线下。柳夏清赶到了兄弟俩宫殿式的住宅,迎接他的却是陌生的保镖和阻拦。
“秦毅出什么事情了?”柳夏清焦急地上前询问。
身材最魁梧的护卫面无表情道:“你是谁?”
柳夏清心里一凉,回答道:“我是秦炎和秦毅的……朋友。”他没敢正视护卫,而是把目光投向豪宅的石柱——镶嵌着大颗水晶石的石雕柱子。
保镖露出鄙夷的笑容,道:“朋友?你?”
要在平时遇到如此尴尬的事,柳夏清早就又羞又怒地扭头就走。可现在不同,他满脑子都是秦毅的安危,哪还顾虑得了那么多。
他真是着急了。温顺的他急地直跳脚,大声道:“我要进去,我要找秦炎。”
“少爷不见人。”
“你们去和他说一声好不好?”柳夏清的声音近乎哀求。
护卫却不再搭理他,一个个笔直地立在别墅边。
柳夏清喉咙喊得发疼。他总被这个家族排斥,连这些护卫亦是如此。这个家族的人有力量将柳夏清玩弄于鼓掌中,而他只能继续呐喊:“我认识你家大少爷,我要见他!”
一位护卫不耐烦地皱眉道:“每天都有很多人说认识大少爷,而且都穿的比你挺刮。”
柳夏清看看身上的便宜衣服,心里暗笑:见个面都如此困难,我果然永不可能进入他们的世界。若是华服披身的秦菲儿,恐怕早就被放行了吧。
柳夏清绝望地站在门外,他和秦炎只有一墙之隔,却是如此遥远的距离。
他把手伸进牛仔裤口袋,微微低头,忍住在眼眶内打转的泪花。突然,他触及到了一样东西——手机。天,柳夏清乍舌,他怎么忘记了直接打电话给秦炎?
人在过度紧张的时候,是不是总会做出叫人啼笑皆非的傻事。柳夏清自嘲地笑笑,拨通了那个号码。
不一会,有个温文尔雅的人从门内走出来,同护卫低语几句。几名护卫互看一眼,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容满面地请柳夏清进入。
那约有十米的巨大铁门缓缓打开。
那人和颜悦色地示意柳夏清随他来。他缓缓引领柳夏清来到秦炎的房间,举止温和有礼。在秦炎这里,一般的仆人都有着良好的教养。
在那人的引领下,柳夏清见到了思念已久的脸孔。
那张脸孔依旧如此帅气,那是柳夏清的爱人秦炎。不对,秦炎已是他曾经的爱人,一切已经过去。
柳夏清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凝视秦炎的英俊面容。秦炎在吸烟,周身烟雾缭绕。他神情不属若有所思,看起来似乎很寂寥。
“秦毅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来做什么?”柳夏清不说话,秦炎就先开口了,声音是冰冷的。
柳夏清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残笑。“毅毅怎么会被绑架了?……是不是……蒋婷婷……”柳夏清结结巴巴道,他在担心秦毅的安危,他更难过秦炎对他的冷漠。
“毅毅,你喜欢这样叫他?”秦炎冷冷地截住他的话。
柳夏清身子颤了颤。难道秦炎知道什么了?那秦毅不就更危险了。不会的,不会的。柳夏清自我安慰道,即使秦炎知道了,也不会如此伤害自己的亲身弟弟的,绝对不会。
秦炎掠了柳夏清一眼,指指电脑屏幕,道:“只知道是这个人干的。”
第二十章 缠绵
Chapter二十、缠绵
秦炎掠了柳夏清一眼,指指电脑屏幕,道:“只知道是这个人干的。”
房间一时笼罩在令人难堪的寂静中。
突然——
“都是我不好。”柳夏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抓着头发蹲下,嘴里发出低低的喃喃声。屏幕上正是被他放走的罗成,那张英俊邪气的脸庞刺得他眼睛发痛。
秦炎吐出一个烟圈,道:“不是你的错。”
“不……不,那时秦毅审问他,那么严酷,他会怎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