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在K市的机场里我就远远的看见了十分显眼的他,以及他身边拖着行李箱的全能保姆杨易航。我记得他穿了件黑色大衣,我还暗暗赞叹了一小下他的品味,因为那件大衣是我十分喜爱的款式。
果然我在机场门口守株待到了他,一辆宝马停在他面前,大概是来接他去酒店的工作人员,我赶在他上车前急冲冲的跑了过去。
“陈总好!”我觉得等他回应我然后再接着寒暄几句我身上就该湿透了,于是我决定速战速决,“您是去泰悦酒店吧?真巧我们一路哈,那个我身上没带钱,能跟您一起吗?”
伞下的人愣了片刻,旋即微微皱了皱眉,我觉得这个人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好歹我也是一介女子,就不知道把伞让给我点么!一旁的杨易航笑嘻嘻的探出脑袋来:“林小姐?好啊,我们……”
话没说完,陈慕一个眼神微微扫过去,杨易航噤声,挤了挤眼示意陈慕说了算,我抬眼去看陈慕,他正看我湿了一半的衣服,我以为他良心发现的打算把伞递过来点,不想他沉着声音说:“没带钱?”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他已经侧身去看杨易航,杨易航伸手送皮夹里抻出一百块钱递给我,我有些愣怔,接过钱去看陈慕,他礼貌的勾了勾唇角,绕过我上车去了。我再茫然的去看杨易航,他一脸同情的说:“他有些变态,不怎么喜欢湿漉漉的东西,你理解理解。”
我抽了抽嘴角,对他有了深刻的认识:“他何止是有些变态,分明就是十分变态。”
杨易航噗嗤一声笑出来,拍了拍我肩膀,提着行李也绕过我上了车。
陈慕的变态行为对我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我在雨中拦了半个小时的计程车才落汤鸡似的到了酒店,对我最具杀伤力的影响就是我因此终于不负众望的在夜里发起烧来。
只觉得口干舌燥,烧的我浑身关节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受,终于我下了个决心给1306的房间打了个电话。之所以没给前台打电话是觉得深更半夜麻烦人家带我去医院挂水事件很不道德,很令人讨厌的事情,而给陈慕打电话是因为我正好可以趁此报他害我发烧的深仇大恨。之所以知道他的房间号是因为我登记时特意问了下前台,为了验证我心里的想法。果然,他住十三层,而我住七层,这就是阶级差异。
其实我本来想打给杨易航的,但是我不能确定他是住1305还是1307,又或者是1304或1308。
“你好,哪位?”寂静的夜色中,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想我吵到他睡觉了,有那么0。1秒,我觉得有些愧疚,但是只有0。1秒。
我干哑着嗓子说:“陈总?我是林芜药,在712房间,我要死了,你快来救我。”说完挂断了电话。估计谁半夜听到这样一通电话都会毛骨悚然。陈慕听到了,如果他心地善良一定会过来救我,如果他没有良心他也一定睡不踏实。在烧的头疼的时候我还能想出一句如此一箭双雕的重口味句子,我觉得我很强悍。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因为此刻我正裹着陈慕的大衣晕晕乎乎的靠在出租车上,陈慕穿着件白衬衫玉树临风的坐在我的左手边。
前一刻,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徐徐响起,我挣扎着起身去开门。
他大概出来的急,衬衫扣子有两颗没扣,外面直接套了件大衣,见我开门,他皱着好看的眉问:“怎么回事?”
我双腿疼的没什么力气,靠着门框虚弱的说:“淋了雨,发烧。”
他在我有反应之前探过手来在我额头贴了一下,又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把手收了回去。他眉头皱的更深,将外套脱下来递给我,果断道:“我送你去医院。”
两个值班护士见了陈慕,瞌睡立马消失,欢快的围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问:“先生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他侧了下身,让被忽视的我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她有些发烧。”
护士态度十分温柔的依然看着他说:“那先量□温,烧的厉害就要挂水了。”
针头刺进血管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多疼,这应该也归功于陈慕的那张脸,在一个相貌好看,举止得体优雅的男人面前,几乎所有女人都想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包括给别人挂水的熟练程度。
小护士红着脸蛋说:“你们有事就叫我。”然后在陈慕的一声谢谢中圆满退场。
病房里有些空荡,我咳了两声说:“谢谢你啊,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睡觉的,你看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只能麻烦你了,这句客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慕打断,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食指扣了两下扶手,目光有些锐利:“你怎么知道我房间号的?”
我急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没意思的,真的。”
他脸色有些黑,但依然紧盯着我,我张了张嘴,只好实话实说:“就是想验证一下资产阶级和工薪阶级在住宿的问题上是不是同样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陈慕:“……”
在地下室停放着各种尸体的灵异事件高发的医院,我躺在这间惨白惨白的病房里看着随时会走的陈慕艰难的开口:“陈总……您能稍微坐一会儿再走吗?不用很久,就等我睡着了再走……我很快就能睡着的!”
他大概看出了我一脸怂样的害怕,很无语的沉默了片刻,不情不愿的吐出两个字:“可以。”
再睁眼已经是天亮,天还有些阴沉,小护士过来查房,羡慕的说:“你男朋友真好,昨晚他等你挂完水很晚才走,还叮嘱我有什么事情及时打给他。”
虽然烧了半夜但此刻除了体力有些不济,我精神还是十分充沛,打算立刻回酒店去听第一场会议,听了她的话,我本来想澄清一下他不是我男朋友,再告诉她真正好的男朋友是应该在我床边守一夜的,但又不忍心打击她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只好呵呵的干笑了两声。
因为报社是周刊,不如其他媒体那样注重及时性,不用急急忙忙的收集信息及时发稿,所以我的工作相对来说还算轻松。峰会第二天上午,突然想到打车的钱和医药费我都还没还给他,虽然对他来说是个小数目,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于是趁着去17层会议场地,去了趟13层。
刚抬手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自动开了,陈慕从里面出来,看见我有些诧异:“有事?”
我点点头,把几张红红票子递过去:“我来还你打车和医药费的钱。”
他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挠挠头又把钱往前递了递说:“都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谢谢你帮我啊!”
他终于垂了眼把钱接过来,随手塞进口袋里,淡淡道:“不用谢。”说完,往电梯方向走去。
从他房间到电梯处不算近,我和他一前一后的走在地毯上,悄无声息,气氛有点沉闷,于是管不住嘴巴的我说:“陈总您也是去会场吗?”这几次同他说话他倒是都没有摆架子,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我接着问:“您的特助呢?怎么没跟您一起?”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那个表情我理解的意思是你废话太多了,然后他又直视前方走了两步,才在我撇嘴之前声音低沉道:“提前上去了。”
我百无聊赖的看着光滑的电梯门,陈慕像是想起什么来转头问:“病好了?”
我愣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顶头上司还会关心的探探病情,并且话里都没有昨晚被我打扰后的不满,我很欣慰,成大事者啊!连忙回答:“好了,已经没事了!”
他点了下头,不再说话,我看着他的灰黑眼圈,不禁有些惭愧,不好意思的说:“昨天真是麻烦了啊,你肯定待到了很晚吧?”
“没有,”他眼睛里有一丝戏谑,浅的让人以为是幻觉,“你睡得倒快。”
“……”我不就是睡得快么,我那是困了!我干笑两声,打个哈哈:“是吗?虽然睡得快,但是我睡眠习惯好,从来不说梦话的。”
陈慕又侧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淡淡道:“不知道,我只待了两分钟。”
“……”我睡着的有那么快么……
摇曳生姿
电梯缓缓上来,里面有个大着肚子的中年大叔,典型的商人,刚进电梯,上面的灯就闪了一闪,我仰头看着那灯说:“这电梯不会是要坏吧?”大叔也抬头看了看,陈慕背对着我们,没有说话。
我刚掏出手机扫了一行小说,电梯就停了,却没有“叮”的一声提示音,我迅速反应过来:“不会是真的坏了吧?”
陈慕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两下开门键,没有反应,大叔点点头说:“可能真的坏了。”刚说完,紧急呼叫处就传来了略带歉意的提示声,告诉我们已经在抢修。
大概过了三分钟,电梯抖了两抖,我也跟着抖了两抖,攥着电梯一侧的扶手说:“这电梯不会是要掉下去吧?那还不把我们给震死啊?”
大叔声音也有些抖,幸好灯没有灭,我看见他表情也有些发颤,他说:“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啊!”我觉得他“姑娘”这个词用的特别好,瞬间对这个商人好感十足。
陈慕已经反应迅速的把13层以下的楼层键全部按了一遍,颀长的身子侧过来,脸色阴沉的看着我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幸好我还没到出口成真的地步,电梯抖了两抖直线上升,我们三个出了电梯受到了酒店经理的热切慰问。
回到报社上班,安佳怡欢快的迎上来,亮眼放光:“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快拿出来。”
我把从S市带回的点心给部里的一群饿狼,留了盒大的给了她,她表示十分开心,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头儿在她身后冒了出来,阴森森的说:“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安佳怡很不幸的呛着了。
办公室里,我狗腿的把一大盒点心奉上,头儿坦然接过说:“你们两个组对下一期选题有什么想法?”
我想了想大家似乎都没什么好的提议,大多是按部就班的做,于是转头看安佳怡,她盯了我三秒,问:“你们组没想法?”
我摇摇头,她很得意又很神秘的笑了:“嘿嘿,我们组有。”
“上次陈总那期专访反响不是挺好的吗?那我们就再来一期。”她说完去看椅子上的头儿,头儿点头说:“反响是不错,那我们也不能把市里的企业家全都挨个做一遍啊?”
我觉得头儿作为一个历经半个世纪的地中海男人不太了解当下小青年尤其是小女青年的思想,于是补充道:“其实我觉得吧陈慕那期反响好大部分是因为专访容纳了能吸引人眼球的全部特点,别的企业家不一定能有那效果。”
头儿瞪着眼睛问:“什么特点?”
我说:“事业有为,年轻帅气,还单身,整个一钻石王老五,小姑娘们喜欢这种总裁总经理远远胜过会唱歌的忧郁男歌星,无为小青年们要不学习之要不用飞镖扎之,反正周刊是卖出去了,那些挺着肚子的企业家们吧前景可能不大好。”
安佳怡在一旁笑嘻嘻的说:“就是这么回事!”
头儿摸着空荡荡的头顶沉思,我问她:“你这么有把握,是有人选了?我怎么不知D市还有哪个有为青年啊?”
终于说到重点,安佳怡很兴奋:“虽然目前还没有,但马上就有了,你知道荣峰集团吧?”我心里颤了下说:“然后呢?”“然后,荣峰的董事们最近有些内部矛盾,苏董事长也要退居二线,一线空出来,董事们都想把自己的人往那位子上放,闹的公司里人心惶惶,于是苏董事长就把自己儿子召了回来,据说很快就要在公司做事了,虽然不一定他就能直接任职一把手,但也□不离十嘛!头儿你不知道,苏逸那叫一个帅啊,那是相当年轻有为,把他的专访放出来我们周刊肯定能大卖!”
我看着她说:“你不去做娱记真是可惜了。”
她笑的十分谦虚:“过奖了过奖了。”
就在这时,头儿一拍桌子,把我们两个吓了一跳,他两眼放光:“好!就做苏逸的专访。”说罢顿了一会儿又对安佳怡道:“既然你这么了解情况,这个专访就由你带人去做吧。”
安佳怡很痛快的“哎”了一声。
出了办公室,我很疑惑的问她:“荣峰这么内^幕的东西,你怎么知道的?”
她美滋滋的甩了甩头发又神神秘秘的说:“山人自有妙计。”我发现她这次的成语可能用对了。
正在出神,被她搂住胳膊,她撒娇说:“药药,一会儿下班你陪我去买衣服吧?”
我很干脆的说:“不去,我要回家。”
她使劲摇我胳膊:“去吧去吧。”
我觉得我们两个这样拉拉的嫌疑很大,影响很不好,于是拽开她胳膊无奈道:“好吧……不过你怎么想起来买衣服了?”
她瞪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去买礼服啊!你难道不知道吗?!作为一记之者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头儿说了下周五带我们去个商业酒会啊!”
我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知道是知道,就是给忘了,叹完气边回座位边说:“那你要请我吃饭。”
她抗议:“你这是趁火打劫!”
我只能提醒她:“饭是一定要请的,还有你成语又用错了。”
刚一进酒会,安佳怡就穿着水蓝色礼服如鱼得水般的撇下我和头儿跑了,头儿无语的叹了口气,我跟在他身边和几个日用品公司代表聊了几句就蹭到了没人的角落里吸果汁,结果是吸的尿急了。
从会场到洗手间的转角处靠墙放了几个镂花的欧式柜子,柜子上放了几个闪亮亮的托盘,托盘里散落着一些装了或多或少的果汁香槟红酒,陈慕站在柜子前应该是正打算将手里喝了小一半的香槟放到托盘里,而这些是我在撞上他以后注意到的……
我从洗手间里出来低头转弯然后撞上了陈慕,很不幸他手里的香槟还没来的及放下,香槟直接洒在了他修身合体的Zegna西装上,很幸运的是他用右手去放杯子而我撞的他左肩,加上我看见洒出香槟时灵活的闪躲,我的衣服上没有溅上一滴。
他很可以让人理解的轻微皱了皱眉,我看见是他时,叹了声孽缘啊,然后诚惶诚恐的抽了张纸巾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陈总我真没看见您。”
他认出我了,因为他加重了好看的眉毛间的纹路说:“做什么这么冒冒失失的。”
我只好更加用力的道歉,伸手去给他擦袖子,看见他露出的一截白衬衫袖口上别的方形黑水晶袖口时毫无意外的萌住了……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袖扣控,这款袖扣既百搭又有绅士范儿,唔,是我喜欢的雅痞,低调奢华……说到奢华,我猛然醒悟自己毁掉的是套近我半年工资的西装,一个哆嗦,抬头问:“您……不用我赔吧?”
这个压榨我们劳动力的资本家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致,玩味的看着我,眼里闪着算计的精光,我受不了这种折磨只好默默的把视线从他脸上离开,越过他肩膀去看他身后的人群,很快又收回视线更轻柔专注的去擦他衣服上的酒渍,边擦边说:“要不我今晚做您的跟班赎罪成吗?全程帮你挡酒帮你陪笑怎么样?就这……”样吧!
话却被他打断,他顺着我刚才僵住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眯着眼看我:“我不想喝的酒没人能让我喝,还没什么人需要我陪笑呢!”他脸上闪过一丝冷然的嘲讽,拿开我放在他袖子上的手,看着我身后说:“我有女伴。”
我回头就看见了一个穿着一袭魅惑紫色的斜披肩礼服,走路都摇曳生姿的女郎,女郎这个词在我的理解里就是一颦一笑都是风情的女子,我觉得这才是林夫人口里的妩媚端庄美艳不可方物。
女郎朝着我们走过来,或者说是朝着陈慕走过来,我看见气质高雅的她挽上陈慕的左臂,温柔大气的一笑:“怎么了这是?”
陈慕抬抬右臂看着水印说:“撞了一下,洒了点酒。”
女郎如画的眉眼像是要飞入鬓中,微微捶了他一下,嗔道:“这么点小事还为难人家,看把小姑娘吓的。”
小姑娘我为了表现被吓到了,又诚恳的道了句“对不起”,女郎大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