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掉下个乖儿子
我这一生一直都很顺利。学业、事业、还有其它别的副业。只要我涉足,不用太用心,都会无一不可。对此我一直很感恩,觉得这是上天对我的厚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样一直顺利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发现一个可怕的问题。什么都来的时候?我的爱情被遗忘了。
我一直以来都没有爱情但我的身边并不缺乏异性。我喜欢利用我的优势和身边看上眼的男人调情玩乐。这可能和我自幼生长的环境有关吧。我很小的时候随父母移民去了美国。可能是从小没有被灌输中国的传统女贞教育,我比国内的女孩子开放许多。
十六岁的时候,我的第一次给了云又涵。云又涵是我青梅竹马的男性朋友。我不能否认是我在那个青涩燥闷的夏日午后勾引了他。他那时十八岁。我们做的很生涩,像所有第一次做的人一样。至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做过。他还是他,我还是我。只是从此以后我在这方面却一发不可收拾。我想可能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遗失了我的爱情。我觉得有没有爱情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身边有人陪就好了。何苦为了某个人扰得身心疲备呢!
我现在二十七了。二十岁那年为了陪外婆,我回到了国内。从某个重点大学读了法律系的研究生。从十六岁和云又涵的第一次明白情事开始,就一直谈情但不言爱。我相信欢情不相信爱情。我想爱情与我这样没有心的女人是不着边际的。但我在这方面一直都有严格的要求。和我在一起的男人,无论是做什么的,我都不管,条件只有一个,帅!
我喜欢帅气好看又有气质的男人。不帅的男人既便再有情再有钱再有权,我都不要。我沈沫只要好看养眼的男人。理由只有一个,我也很漂亮。已经这么放纵自己了,怎么也不能委屈到要找一个难看的男人在身边吧!
余赢就是一个好看的男人。我忘记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了。或者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留下记忆,就像我永远不会记得他是我的第几个男人一样。我说过我是个没心的女人。感情和记忆是不会容在我的大脑和心里的。我不要求开始和结果。我只享受过程。
三十几岁的余赢比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有情调多了。我们做起来很配。不过所有的事都是晚上的。我白天是不会想起他的。我有我的事要做。我的公司还需要我来决策和管理。我从不把这种私生活的事带到工作上来。相比较一下,我还是更爱我的工作。我在白天时永远是那个气质高雅,谈吐不俗的大律帅沈沫。我时刻都记得我是“沈天”律师事务所的总经理。
余赢出车祸的那天和往常的每一天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天有些阴。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阴沉的天,又要下雨了。我不喜欢春天的绵雨。我喜欢雷鸣电闪过后的倾盆暴雨。那样的雨可以刺激人的灵魂,同时予以洗涤!
我是三天后知道余赢出事的。那是因为警察找到了我的公司。两个警察身后跟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他拎着一个破旧的书包,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着脸。
我几乎都不记得了我曾答应过余赢会照顾他的孩子。或许是喝多的时候,或许是做情事的时候,总之不记得了。承诺尚且记不住何况是这种不着边际的事呢!
警察来找我也只是试探地问。我当然否记我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我连这样好笑的事都承认,我都可以组织夏令营了。警察没说什么带着那瘦弱的男孩子离开了。望着他们的背影,心微微酸一下。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要孩子。在我眼里孩子只是一个累赘,让人心酸的累赘。
我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那少年的身影竟会没来由地浮现在我的眼前。警察怎么会把他送到我这里呢?他母亲划是别的亲人呢?我认识余赢两个多月了。我们只是晚上缠绵却从来没有彼此问过对方的事。他竟然还有一个孩子。这事想起来真可笑!
我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那个少年。那是半个月后的傍晚,我开着车在街上闲逛。余赢死后我一直没有再找男人。我倒不是为了他,只是觉得有点累,想歇一歇!
远远地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拼命地向前跑着,手里拎着一个破旧的书包。这身装扮突然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然后晃然想起,怎么会是他?余赢的儿子?他的身后怎么会有两、三个人在追呢?
少年摔倒的时候那几个人也追到了,在他瘦弱的身上踢打着。他也不反抗只是抱着头,身体尽量地蜷缩着。我看得很清楚,他在摔倒的时候似乎把什么东西藏在身下。我知道那个瘦弱的孩子是挺不了多一会儿的。我连忙下车跑过去阻止了这场毒打。我疯了似的拉开那些人问他们想干什么?那几个人停了下来,看着我。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话让我吃惊。他们说他们打他是因为他偷东西。我转过身看那个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少年,他正把藏在身下的两个包子往嘴里塞着。他竟然为了偷那两个包子挨了这顿拳脚。他长长的刘海下半掩半遮的露出苍白的脸和一双惶恐无助的眼睛正看着我。
我劝走了那几个人付了两个包子的钱。他们也自知理亏拿着钱就走开了。我把还趴在地上的他拉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雪白的牙齿咬在干裂得渗出血的嘴唇上,看上去是那样的可怜。那一刻,我决定带他回家。
我让他上车时,他愣了一下,连忙扑拉着身上的衣服,抖落着尘土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钻进车里。他蜷缩在车座的一角,占很小的地方,仍是低着头。
我的家在市中心,是一所高档公寓。三室两厅的半越,以我的实力买个更大的也是可以的。只是一个人住太孤单,小一点的反倒觉得温暖,不显冷清了。
他站在门口不太敢进来。我看他那副样子有些心疼,把他拉了进来,关上了门。
我先带他去了浴室,放了热水。他必须得好好洗一洗。他太脏了。我帮他把那身脏衣服脱掉,露出他瘦得只有骨头的身体。这身体脏得看不见皮肤的颜色。我看他的模样不过十岁左右。小小年龄就流浪在街头,怎能不让人生怜呢?女人最本能的感情让我的心抽搐一下。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上一次心能感觉到抽搐,有疼的滋味还是因为外婆去世。
他试探着把脚伸向了浴缸感受了一下水温,然后便把整个身体慢慢地放在了浴缸里。我轻轻地给他搓洗着。他的皮肤有了本色时,我也发现了许多或深或浅的伤痕。这些伤痕肯定不是今天那些人弄上去的。他们只是用拳脚,留上去的只是一些青紫的淤痕,而这些伤痕什么样的都有。有的都已经成了疤,怕是再也下不去了。我的心抽搐的更厉害,完全是一种本能。每个女人都应有这种本能。
从短暂的接触中我就能感觉得到他是个极柔顺的孩子了。这种柔顺不像是他这个年龄应有的。谁能这么狠心在这样一个孩子身上留下那么多丑陋的伤痕呢。
他坐在浴盆里一动也不动,任我搓洗着,没有一点声音。即便我不小心碰到了他今天挨打时留下的淤痕,他也没有一丝的声音。
清洗完后,我用浴巾把他的全身擦干,把一件我的睡衣递给他。他很小心地接过去。我递给他后去了厨房。我很少下厨。我不喜欢做饭时的油烟味。所以做饭不是我的强项。我勉强弄了两个荷包蛋,热了一杯牛奶和一个汉堡。
当我把东西弄好放到厨房的餐桌上时,我才发现那个孩子没有跟在我身后。我连忙去了浴室。他正在小心地擦着浴室里的地板而浴室其它的地方也收拾过了且很干净。
他看了看站在浴室门口的我,咬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我让他洗手跟我去厨房。他听话地做着然后跟在我的身后。
当他看到饭桌上的东西时,反射地咽着口水。我知道他很饿。他被打后还不顾一切地往嘴里塞包子吃,我就猜到他有多饿了。我示意桌上的东西是给他做的,他是可以吃的。他愣了一下然后很小心带着一副不确定的语气胆怯地问我,“我……我真的可以吃吗?”
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这句话让我心疼得想哭。他已经那么饿了却不敢对这桌上的饭有非分之想。我觉出他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的糟糕了。
看我点头,他不顾一切地抓起汉堡大口大口地咬着,根本没有咀嚼就咽了下去。我连忙说:“慢点吃,没有人和你抢的,别咽到!”他对我说的话没有反应,仍是大口大口地吃。“你几在没有吃东西了?”他听我问他,愣了一下,喝了一口牛奶才慢慢说出口,“四天,或是五天,记不清了。”
听他说完的眼泪就不争气地围在眼圈里了。我都已经不记得眼泪是什么滋味了。今天却被这么一个小孩子引了出来。
他吃完后竟自己起身收拾了碗筷。我愣愣地看着他瘦小的身体在厨房晃动不知说什么更不知应该做什么,大脑陷入一片茫然。
他收拾完,站在我身旁。我才从茫然中略为清醒。我带他去了客厅。我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他仍是低头不语更不敢看我。
“你叫什么?”
“余悦!”
我们以这样一问一答的方式开始了我们的对话。
“多大了?”
“十三了,”
“十三?你有十三岁了?”
我不敢相信这孩子的年龄竟有十三岁。他瘦弱矮小的身体看样子最多不过十岁。听到我怀疑他的回答。他连忙抬起头惶恐地看着我,“我是十三岁了,我不会撒谎的。”
看到他那副惊慌的表情,我知道我吓到他了。为了不让他再害怕,我连忙换了个问题继续问他,“你现在住在哪里啊?”
没想到这个问题非但没有使他从惊慌中转缓,却使他变得异常的沉默。他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很长时间过去了,我等不及了,又问了他一遍。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住在舅舅家。”
我一听他有地方住就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用流浪在外面。初春还是很凉的。他住在外面会生病的。
“那我送你回去吧!”
他一听我要送他回去,吓得像见了鬼似的。他不停地往沙发里蜷缩,哀求着,“不,不,我不要回去,求求你,不要送我回去,我怕,我怕!”
我没见过谁会被吓成这副样子。他全身颤抖着、哆嗦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怕。我连忙坐过去,把惊恐慌乱的余悦搂在怀里。他的身上非常湿,显然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我不知道是什么把他吓成这副样子。难道他的一身伤痕是在他舅舅家弄出来的吗?他在我怀里抽动着,小小的身体剧烈起伏,不停地哀求我不要送他回去。
我即使不想收留他也无法残忍地拒绝他。我只能不停地安抚他。我答应他不会送他回去。他这样才渐渐安静下来。他不舍地离开我的怀抱。一双满含泪水的眼睛看着我。很长时间他才很小声地哀求我说:“阿姨,你能留下我吗?我很乖的,一定非常听你的话,我什么活都会干,我一天只吃两个馒头就行,我保证不偷吃别的东西……求求你了,留下我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我是不可能收留他的。我太了解我自己了。我连我自己都无力照顾。何况要照顾一个孩子。我的生活方式不适合收养一个孩子。可看着他那双惊恐无助的眼睛,听到他怯懦的哀求,我又不知道怎么拒绝?他见我没有回答,害怕而绝望地低下头又蜷缩回沙发的倚角,哆嗦着。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个孩子。这件事让我觉得特别的头疼。我一直都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什么会让我头疼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从天而降类似于笑话的事竟然落在了我的头上。窗外已经黑透了。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点了。不管怎么样今晚我是不可能送他走的了。
“余悦,阿姨带你去睡觉吧,今晚先住在阿姨这里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说好吗?”
他抬起头,一双泪眼微微红肿着。看我的时候,满眼的无助。我知道他一定怕极了。否则也不会一直哆嗦。
我拉着他的手带他去了一间小卧室,安顿他躺在床上。他小小的身体盖上被后埋在床里几乎看不出来。在我要关门离开时,他又试探地说了一遍,“阿姨,求求你,留下我吧!”
我无法回答他只能遮掩着说:“睡吧,明天再说!”
我回到卧室,点燃一根“绿摩尔”。我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我的头脑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无力去思考。我想努力回相一下我和余赢之间的事,可惜竟然无一记得。我只想回忆一下,我是否真的答应过要照顾他的儿子?不知为什么余赢的样子都已经很模糊了可是余悦那张凄楚的脸却总在我眼前出现?
真是相当衰了!这事如果传出去,认识我的人一定会笑掉大牙。我这么聪明的女子怎么可能答应过这种荒诞可笑的事呢!我仅存的理智让我不自觉地嘲笑着自己。我竟然为了这件事想了这么长时间。这种事根本就不用想。楼下的那个孩子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明天早上起来我就把他送走。至于送到哪里?虽然我暂时还没太想明白但总有他去的地方。从哪里来就应该送到哪里去吧。我打定了主意,伸了一下懒腰钻进了床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浑噩之间都是余悦一双惊恐无助的眼睛。我隐约觉得这次我是逃不掉了。
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八点多了。我下楼去了厨房。没有了往常的空荡,饭桌上竟然有做好的早饭。这种场景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以往都是在上班的路上随便地吃几口,没想到今天早上竟然可以享受到做好的早饭。一种很温馨的感觉一下子涌在心头。
余悦正站在餐桌旁摆着餐具。他看见我连忙说:“阿姨,你起来了,我做了早饭,你尝一尝……”
他讨好地把餐桌旁的椅子拉开然后一双大眼睛在发隙间胆怯地看着我。他这样看我,让我的心觉得特别酸,是那种特别的酸疼。这么一个小孩子就懂得这么多的人世沧桑了,懂得怎么做才能讨好身边的大人以换得生存下去的权利。
我洗了一把脸坐在饭桌旁。我拿起碗刚要吃却发现余悦还站在餐桌旁小心地看着我。
“你也坐下来吃!”我这样说完,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么了?”我弄不懂他的意思。我放下碗走到他身边,拔开挡着他脸的头发。他苍白的脸就显露在我面前。一副谦卑的表情使这张稚气的脸看起来有些许的不堪。
“你不舒服吗?”听我这样问他,他连忙摇头说:“不,阿姨,我不饿,我昨天晚上吃的很饱了!”
“昨天晚上?”我突然想起他昨天晚上哀求我时说的话。他一天只吃两个馒头就够了。两个馒头?这个尚在发育的少年,两个干巴巴的馒头怎么可能满足他正在生长的身体呢?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把他拉到餐桌旁让他坐下,给他盛了一碗粥,推到他面前,“吃吧!”
他微微地皱着眉头看着我。忧郁的神情从那个小小的眉心括散到整张脸。最后,他低下了头。怯怯的声音像飘出来似的,没有一点重量,“阿姨,我不饿,昨天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才会吃那么多的,平常的时候,我吃的很少的。”
我知道他是不敢吃。他一定以为只要他吃的少又会干活还很听话就会加重我收留他的砝码。他在期盼我能留下他并为此做着努力。他希望我能给他一个可以生活下去的空间。哪怕这个空间在别人眼里是很糟糕的,可是在他看来却是非常之好的了。
“余悦,你还在长身体,一定得按时吃饭,如果你不听话,我会不高兴的。”
他一听我说我会不高兴,吓得连忙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我看着他那副模样又一次体会到心酸的滋味。我的思想微微震颤着,好像又一次地陷入茫然。
吃完后,他向昨天晚上一样利落地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