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你能来,我想凯文也能很高兴,这样他就不用在住在保全局了。”
“妈妈,你觉得他会是爸爸的儿子吗?”
“他是的,我带他去做了DNA检测。”
听她说完,我低下了头。我无话可说了。
到了她住的地方。我们下了车。进屋后,她吩咐旁边的女佣去带那个男孩子。
五分钟后,那个几乎瘦得没有人形的男孩子被女佣牵着手带了出来。
我看见过瘦的。余悦刚来我那里的时候,很瘦。冷雨也很瘦。但他们都和眼前这个男孩子不一样。无论怎么样,余悦看起来还像是个孩子。他有着生命的活力,渴望着正常的生活方式。他懂得像我撒娇,懂得怎么样讨得母亲的欢心。冷雨虽然看起来内向得呆滞,却只是一种怜人的柔弱。谁也没有像这个孩子似的,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前面,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他走路的时候很慢,一点点地挪着。一张没有血色的唇,看起来都很吓人。
“他是凯文?”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我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弟弟沈添。
我母亲点点头说:“他刚来的时候比这还要惨,我已经让医生给他医治一段时间了!但医生说最好还是静养!”
他走过来坐在沙发上。头微微地垂了下去。
“凯文,这是我女儿,也是你的姐姐,来,摸一摸她的手!”
我母亲说着拉过我的手放到他的腿上。他很长时间长伸出手,轻轻地碰触了我的手一下,就马上缩回去了。
“他中文学得不是很好,也不太爱说话,连我听到他说话的时候都很少!”
我母亲说完松开了我的手。
“你和又涵还在一起是吗?”
她喝了一口咖啡,看着我的眼睛问着我。这是她的习惯。她每一次问我问题的时候,总是喜欢看我的眼睛。她总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可是,她大可必这样。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骗她。
“是的,我们在国内碰到了,我们现在住在一起,我还领养了一个十三岁大的儿子,有时间我带他过来看你,他长得很可爱也很听话,你会喜欢他的。”
“是吗?这几年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我这个做妈妈的竟然都不知道!”
她挑了一下眼睛,嘴角上挂着一丝自嘲的笑。
“那你还打算带凯文走吗?”
她一定是想我现在已经有了家庭。一定不会要眼前这个累赘的。可惜她错了,只要是她说的,我一定会答应会办到的。
因为,高傲的她在我这个女儿面前真的是太少开口了。她独自把我养大,还让我认识了云又涵,所以不管怎么样,只要她肯开口,我都会同意的。虽然我本身并不喜欢这件事。
我说:“当然,如果你希望我带他走!”
“他这样的孩子要是进保全局,会死在里面的!”
她说完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那个连喘气都不会发出一丝声音的孩子又接着说:“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发觉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他很安静,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是吗?既然妈妈这样想,那就是吧!”
这话说完,我觉得心很凉。她明明知道,这个男孩子本身就是个麻烦,还要对我说没有麻烦。她还向以前一样,求谁也不想领一个人情。哪怕是和自己的女儿,也要算计算计。
“你准备什么时候带他走?”
“明天吧,要是他方便!”
“他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句话听起来很绝情。这样一个走路都要靠挪的少年在她的嘴里竟也可以用方便来形容。看来,她早就想把凯文送走了。只是没有合适的地方。短短的几句话、一个接触,她已经把我先前来时所带来的所有热情都耗尽了。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她为了一己私欢把我送回国内和外婆住是一样的。心里很伤心地想她可能从来没有爱过我。
晚上,我一直和凯文坐在一个房间里。他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他这样坐了一下午,看样子又要加上这个晚上。
“凯文,你可以叫我姐姐?”
我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金黄色的头发。在他的五官里我几乎找不到我父亲的一点点痕迹。虽说是混血,可他几乎没有吸收到黄种人的特点。他是金黄色的头,淡蓝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肤色也是白色的。他长得很漂亮。我想这漂亮应该是遗传自他的母亲吧!
“你会打我吗?”
我没有想过,凯文和我说过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句。他的声音很虚弱。这句短短的只有几个字的话,他反复说了几遍才说清楚。就像我母亲说的,他的中文学得不是很好。
“不会的,我不会打你的,我会对你好的,凯文!”
我说完他勉强地笑了一下。
“不用对我好,只要不打我就行了!”
这句话他说得和上一句一样的费力。我想我以后应该好好地教他学学中文了。必竟他以后要生活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了。
“不要这样说,凯文,明天我将带你离开这里,去我住我的国家和城市,我想你会喜欢那里的。”
说完我转身想要离开。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我想睡一会儿。他却拉住了我的手,轻轻地叫我,“姐…姐!”
我再次转过身看他,他却已经垂下了头,没有理我的意思了。我想他只是想叫叫我吧!这样他或许就可以找到安全感了。
三十八、 全聚德烤鸭
下飞机后,我扶着沈添慢慢地从机舱里走出来。他的双腿像栓着铅块一样沉重,走几步便出了一身的冷汗。最后,他实在走不动了,虚弱地倒在我的怀里。
我看他那副样子知道他已经尽全力了。以他现在的身体怕是连一丝力气都没有。我让他倚在我身上。我们一起站在机场大厅里歇着。
“清洋!”
当冷峰突然站在我身前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冷峰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突勿地出现在我眼前了。他每一次突然的出现都会是在我最措手不及的时候,看似偶然而细小地帮我一把!
“我把他抱出去吧!他怎么瘦成这样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起沈添。沈添无力地挣扎了一下。他的头胡乱地摇晃着,四处无望地寻找着我。
“姐…姐,姐……!”
我连忙拉住他的手安慰他,“别怕!凯文,他是姐姐的朋友,他会把你抱到车上的。”
冷峰抱着他在前面走,我在后紧跟着。凯文的手仍然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坐进车里后,凯文虚弱地躺在我的腿上,那只拉着我的手却没松开。
“他真是你弟弟?”
冷峰一边问一边从倒车镜里看着躺在我腿上的沈添。
“嗯,他是我弟弟!”
“从他的长相来看,我就算是火眼金睛也难看出他有亚洲血统!”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啊?”
我很奇怪冷峰怎么能知道我今天回来?我除了告诉给韩念沈并没有告诉给别人。任谁也不会想到,我们母女这么长时间不见面,我会这么快在第二天就返回来了。
“你哥告诉我的,他怕你一个人弄不过来,就给我打了电话!”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没来由的缘份的。所有的事都是有果既有因的。没有那么多的无缘无故的。巧合只是上天解释他们偶尔失误的一个借口而已。
可是如果这一次是韩念沈打的电话告诉冷峰的,那么前几次呢?
我很想问问他,话都到嘴边了却没有吐出口。真不知道问过后,他说出的答案若让我们都尴尬那可怎么办啊?
到了家后,冷清洋帮我把沈添抱上了楼,放到了沙发上。
余悦和韩念沈坐在沈添的对面上下不停地打量着这个金发蓝眼的男孩子。
“妈妈,我叫他什么啊?”
这倒真是个问题。他们两个年龄才差三岁。难道真让余悦叫沈添舅舅吗?
“叫他凯文吧,以后我们都这么叫他!”
韩念沈在我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帮我回答了余悦。
“凯文的中国话说得不太好,余悦以后要多教教他!”
“嗯!”
余悦乖乖地点头。我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把他拉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搂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看了沈添第一眼,我就马上想到了余悦。真是很难想像余悦要是这个样子,我会心疼成什么样子。所以就那么、那么紧紧地楼着,生怕松开就会失去这个可爱的孩子。
“妈妈,让凯文和我住在一个屋子吧,我的屋子里能放下两张床,我还能照顾他!”
“乖,余悦真乖!妈妈看一看再按排吧!”
余悦的话让我很感动。他是一个懂得感情的孩子。还这么小就明白了什么叫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他拥有一颗善良的心。
“你们还没吃饭呢吧?我去给你们做点东西吃吧!”
冷清洋说完就轻车熟路地找到围裙扎了起来。
韩念沈看着冷清洋笑了,他看似很随意地说:“还是别做了,这也快中午了,这样吧,为了欢迎凯文,也为了谢谢在我出事的这段时间里冷总对我家小悦以及小沫的照顾,我做东,我们去全聚德吃烤鸭吧,凯文一定没吃过中国的烤鸭子。”
“也行,既然大明星请客我当然愿意,我抱着凯文!”
冷清洋也是那样随意地说,不过,这种随意真是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冷清洋说完抱起了凯文,我清楚地看到凯文反射性地闪躲和不安地颤抖,虽然这已经是冷清洋第二次抱他。
“姐…姐…”
他颤抖虚弱的声音马上响起。
“我在,我在,我们去吃饭,不用怕的!”
可是他仍然像上一次一样,拉住了我的手。我也只能跟在冷清洋的身后。余悦扶着腿伤还未算痊愈的韩念沈。
韩念沈的腿基本算恢复了,只是暂时不能太吃力。余悦扶一把就可以正常走了。
到了门口,我才觉得好像少了一个人。
“小东呢?”
我问着身后的韩念沈。
“他回学校了,有个同学有事找他!”
我这才想起来,这已经是八月下旬了,再用不了多久学生就要开学,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多忙一定要在开学之前带余悦去一趟海边看看海,好好的玩一玩。
“全聚德”的烤鸭是百年的老字号了。现在是夏季,本不是吃烤鸭的最好季节。我知道韩念沈之所会选择这里吃饭多是为了沈添的原因。虽然说沈添的身体里有一半中国血统,但综其而说还是另一半占的比较多。中国的好东西有许多是国外所不能享受得到的。这又是他第一次回国。“全聚德”的特色烤鸭在国外吃着怎么也是不如这里正宗的。韩念沈只想让沈添刚回来就能感觉得这里有家的气氛,不想让他敏感的思想绷得太紧。
我挨着沈添坐着,旁边紧靠着我的儿子。两个大男人从那里谈天论地说着一些胡乱得与生活不贴边的事。真是奇怪,韩念沈和冷峰在一起竟然比和韩江雪在一起话说得多。这事我怎么也想不通。
我用筷子挑一点甜面酱,抹在荷叶饼上,加几片烤鸭片盖在上面,再放上几根葱条、黄瓜条或萝卜条,将荷叶饼卷起,喂给沈添吃。
“好吃吗?”
我问他的时候,他连忙点头却不说一句话。
这顿饭吃的很和谐。这主要归功于韩念沈和冷峰融洽的相处。我把身边的两个孩子也照顾得很好。
冷峰这个人想事很周到。吃完后,他把我们这一家四口老弱病残送了回去,才独自一个人开车离去。
“冷峰这个人处时间长了挺好的!怎么也不相信他会那么对冷雨?”
韩念沈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真诚。他很少说别人好。他若是说了谁好,那么这个人他已经认交了。
“你想怎么按排凯文啊?”
沈添听到韩念沈说到自己的名字时,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今晚就让他先和余悦睡在一个屋子里吧,明天我给他联系一家好的医院,先住一段时间再说吧,他这种身体不适合在家里的,他需要专业的照顾。”
我刚说完,沈添就从那里摇头。他摇的很轻,嘴唇紧抿着。最后,他终于说话了。
“我不想上医院!”
听他说完我没有说什么,摸了摸他瘦瘦的手。
“姐—姐,不要送我去医院,我不要去!”
他转手抓住了我的手,激动得浑身颤抖着。
“好的,好的,不去医院,不去!”
我连忙安慰他,怕他的身体承担不住这样的颤抖。
晚上,我和小东在余悦的屋子里加了一张床。沈添住在了余悦的屋子里。
“沈姐,要不让凯文和我住吧!”
小东和我说话的时候还是那样的腼腆,脸还是会红。看来在一起的这一个多月一点也没让他好转。
“不了,让他和余悦睡吧!”
虽然余悦还是个孩子可他毕竟是我的儿子。照顾病人这种事我宁愿麻烦我的家人也不愿意麻烦小东。他是我雇来的家庭教师又不是保姆,怎么也不能让他受这从轻累啊!
三十九、蓝色眼泪
等我把余悦和凯文哄睡后,云又涵也已经洗完了澡,在卧室里等着我呢!
我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云又涵。云又涵接过去轻轻地打开。里面,一对精致的镶有蓝钻的婚戒闪着耀眼的光芒。这对价值连城的钻戒对于云又涵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阿姨给我的?”
云又涵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把盒子的盖子盖上了。他把盒子紧紧地贴在胸口,眼泪溢在了眼里。
“是的,我母亲让我转交给你,她说这本来就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她本想在你成年的时候给你的,可是你们都没有给彼此机会,所以才拖到现在给你。”
我慢慢地坐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的悲伤。这一对叫“蓝色眼泪”的钻戒是他的父母惟一留给他的东西。
“小沫,阿姨没和你说别的吗?”
云又涵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地留了下来。这个很少流眼泪的男人,心中的柔软在此刻最深情地流露出来。
“她告诉了我,她和你父亲的事!”
我想有些事是不应该瞒着他的。只要我知道的事,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的。特别是关于他父母的。
“从阿姨牵我的手离开保良局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一定和我家有关系,她是不会毫无理由地收养一个陌生人的。”
韩念沈和我一样了解我的母亲。
“她和你父亲云振轩是少年朋友,很朦胧的有过一段初恋,她深忆着这段感情,当她看到飞机逝世名单里你父亲的名字的时候,她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第二天,她就领回了你。”
我至今仍记得当年母亲泪流满面的情景。那是她在我的记忆里惟一的一次哭泣。她从来不为任何人而伤心更别提是掉眼泪了。那个死去的、活在她记忆里的云振轩是任何里的惟一的意外了。
在美国的那个夜晚,虽然我母亲不愿提起这段事,但是我仍然问了并让她说出来。因为我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她会是在什么时候。我不想留有疑问在心里。况且这个疑问是和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有关系的。
当我母亲把那对钻戒给我并说出了当年那些事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她收留云又涵的原因了。
云又涵一低头的那份忧伤里,有一抹是属于云振轩的。
这抹忧伤让母亲忆起了在她年少时纯真而沁人心肺的初恋。
云又涵再次打开小盒子,婚戒又一次地闪出夺目的光芒。
“这对钻戒是云家祖上留下来的,至于它为什么叫蓝色眼泪却没有人能说清楚,我只是很小的时候听我祖父隐约说起,这戒上的钻石本是白色的,后来有一对恋人把他们分别时的眼泪留在了上面,慢慢的它就变成了蓝色的了。”
云又涵一边说着一边把其中小的那枚取了出来,小小的白金指环上整整一圈都镶着蓝色的钻石,那诱人的蓝色光芒散着淡淡的哀伤,“我母亲一直很喜欢这个戒指,平时的时候都不舍得带,那一次是要和我父亲去伦敦领奖的,她才舍得带上的,……”云又涵说到这里,把颈上的那根白金项链摘了下来,把下面栓着的那个坠拿了下去,把那枚小指环替了上去,然后带在了我的脖颈上,“她曾经说过,这枚戒指她是带不了一辈子的,它是要辈辈传下去的,下一辈人娶进来人后,她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