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从来没有把赚钱当做事情放在过心里。韩江雪按排他什么，他就做什么。偶尔不顺心的时候，还会发点小脾气。少年不知愁滋味地做着他的二少爷。现在，……，这个残酷的现实已经把他那单纯修身的心情全部抹杀掉了。
他对商业运做本身就不太解，所幸就把“锦江”大部分的事交给了艾琪，然后拼命的走场，只希望能多赚一点钱，弥补“锦江”资金的亏空。
明天是圣诞节。美国那头的案子已经初见成效了。大部分的人都答应庭外和解。我母亲也就有时间追问结婚的这件事了。
我应过她了，说在12月29日。因为这个日子已经是见报的日子了。
“哥，29号结婚你别忘了回来赶场！”
我把那条短信发给云又涵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很好笑。这是结婚吗？好像是一次作秀一样。是啊，其实就是作秀吧！
短信刚发过去，电话就打了过来。
“哥，这么快吗？”
“小沫，我啊！”
我兴奋的声音伴着对方的失望，在一瞬间停止。
“对不起啊，我还以为……，你都恢复到可以拿电话了吗？”
我说完后又确定地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显示。果然是外国的号码。柳十二能亲自给我打电话，真是圣诞前最好的礼物啊！
“还好吧，就是闷，小沫，你还是把我弄回去吧，这里太闷了！”
柳十二一副无奈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故意的娇弱。
“十二，天还没黑呢？你就开始做梦了？”
我看了看办公室外面晴朗的天空，提着心情里最好的那部分逗弄着他。
“你这么强硬，让我连做梦的时候都不敢梦啊！”
那边一声叹息，带着让你心怜的柔情。
“小沫，你哥昨天来医院看我了！”
柳十二说完，我微愣了一下。一想，这不是没可能的。云又涵在韩国的那部片子还没有拍完呢！听说最近又新雇了一个导演重开机了。我想这次他只定不会再把导演下颌打掉了。年底大戏，还指望着这部片子出彩呢！
“他……他没说什么吗？”
我这样问完，柳十二那边一阵会心的笑，他说：“没，他没说什么，就是来看看我，给我带了些补品，还有一束……一束卡萨布兰卡，不过，他好像很累！锦江的日子不好过是吗？”
“有一点，我想，他应该能挺过去！”
我相信云又涵，他一定能渡过这段逆境的。他说过他是男人。只是我没想过，他会在忙得不能分身的时候还能想起去看一看柳十二，还记得给他带一束花。仅凭这一点，他就已经很附合他说过的话了。
“小沫，帮我买点股票吧！”
股票？柳十二的钱放在我这里。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想要去炒股。以他的性格他应该是不喜欢这种带有泡沫感的金融行业的。
“怎么？”
我刚想要问一下，他却说：“钱放着也不能生钱，还不如用了，看看能不能帮上云又涵！”
“十二，你……还是他……？”
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之间要这样做。难道是云又涵说了什么了吗？
“小沫，那本来就是留给你的，我没想过我能活下来，你不要误会，昨天云又涵什么也没说，他甚至还没坐稳，就被电话找走了。我只是觉得他要是这样下去容易英年早逝，我可不想让你这么年轻就守寡，不要怪我说话不吉利啊，我只是实话实说！”
柳十二这样说完，我的心酸疼着。为了云又涵，也为了柳十二。或许，还有我自己吧！
“可是十二？”
我还想要说什么，柳十二却说：“我治病的钱也不是你拿的吗？你何苦跟我这么算呢？那钱放着也是放着，帮我买点股票、投个资之类的，我还能弄点分红什么的，云大董事长要是高兴没准给我封个一官半职的呢！本少爷到现在还没当过官呢！你也不想看着他一个人从那里力挽狂澜、强撑着吧？”
听他这么说，我的眼里已经淌出泪来了。在这样一个平安夜里，平安二字要有多大代价啊，又要有多么大的心酸啊！
他又接着说：“小沫，你又不想放过我，但以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恐怕真会拖累你一辈子的，这点钱算是预付养老费吧！”
他说完，没再理会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紧紧握着手机，任泪水在脸上流淌着。江天进来的时候，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沫，女人像你这样坚强的已经很少有了！”
江天说完，递给我一张面巾纸。
我接过来后，把整张铺开，铺在了脸上。
坚强？坚强又有什么用！我讨厌这样的坚强。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很久以前，挽着萧楚的手臂游戏人间的那一段生活。
那时没有什么叫坚强，没有什么叫责任。快乐，不管是什么样的快乐，空虚也好，浮华也好，那时的快乐虽然不入心，却是真实的轻松。那时的欢天喜地，如今想来，仿佛是上一世里发生过的一样。目空一切、一无所扰的心境，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怨白天多黑夜少，渡过红尘里所有可知可笑。现在想来，原来醉生梦死，也是一种难得的好生活啊！
“小沫，公司帐上还有一些余款，我算了一算，这些就目前来看暂时用不上，……”
江天这样说着，我就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江哥，你不用说了，帐上的余款是大家一年辛苦所得，我不能碰，我只拿我该拿的那一份，快到年底了，不能一点红利都没有，我不能让大家白白跟我忙一年！”
我既然身为这个公司的老总。我就要为这个公司考虑。我的家人要吃饭，我的家人要渡过难关，我的家人需要钱，那他们呢？他们也一样。谁在这个社会上混都不是白玩的，谁都要养家糊口的。我不能那么做的。
“小沫，大家都能理解的！”
江天这样说完，我把脸上的那张面纸拿了上来，强挤出一丝笑说：“江哥，我29号结婚，别忘了来参加！”
“真结吗？我还以为只是炒作的！”
江天那疑惑的眼神让我知道，我在这个时候结婚有多么的不适合啊！可是，没有办法，锦江需要这样一场婚礼。人心大乱之时，总要有镇定人心的东西啊！那最好的莫过于董事长的婚礼了吧！也可以用这个婚礼再炒一下韩念沈的知名度，多换些名人效应。
“小沫，恭喜你！”
江天是皱着眉说出这句话的，然后他又说：“小沫，你本来是个应该让别人来疼、让别人来怜的女人，可你现在正做着这样的事呢，结果是更让人心疼！”
是吗？也许吧！这些话好像以前就有人和我说过。都不记得是谁说的了。可是，说这些话有用吗？根本就不是解决的方法。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总要面对她该面对的。躲或是闪，都是无力的。女人不应该无力。
一百零九、婚礼中不应该有的黑洞
豪华的婚礼，奢侈的布局，这所有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世人看到一个没有破败、还依旧光鲜如新的锦江，让世人知道锦江还有实力，锦江还是原先的锦江。一切都没有因为那场官司发生改变。
为了这场婚礼我准备了三套礼服。前两套都已经一一穿过了。换到最后，连做伴郎的冷锋都觉得无奈了。
他皱着眉问我，“小沫，这是最后一套了吗？”
“是的，最后一套！”
我穿着那套古朴的汉服礼服，挽着遥远的古仕女头，扬着一张笑得要麻木的脸说：“宴席要开始了，这是最后一套了，你在坚持一下吧！”
做伴娘的李微也从那里弄得一团糟，服务小姐连忙帮她扎着后面的腰带。那宽大的衣袖来回摆舞就像是一只红色的蝴蝶。
“沈姐，这衣服真好玩，我结婚的时候也一定试一试！”
在我们四个人里，最老实的就算是云又涵了。他终于找到可以补觉的地方了。哪怕是换衣服，他也不愿意把眼睛睁开。任由着服务小姐摆弄。看不出来一丝做新郎的兴奋。当然我也没有一丝做新娘的快乐！
这场婚礼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我们四个人再次走出幕后，来到台前时，做主持的那个又开始花样翻新地折腾起来了。云又涵强睁着那双疲备的星目，撑着笑容应付着。
台下请的数千名嘉宾也都拭目以待着。我的母亲和威廉叔叔做在宴席的最前面。韩阿姨因身体的原因没有过来，却也在前一天给我们打过电话了。说等渡过难关了，婚礼一定要再去美国重办一下。不过，经过现在我算是连一点儿那样的想法都没有了。
最后一个环节当然是最俗的却也是最引人注意的那个套婚戒的镜头了。
本以为婚戒套上就算结束了，却没想到，那个主持人为了让婚礼再上高潮，以不亏对来这里的数十台摄像机，竟然搞了一个小花样。一定要让我和云又涵互说一句定情的情话，以见证百年好合的这一瞬间！
当话筒放到云又涵的嘴边时，他都愣在那里了。我想他最近忙得晕天黑地的生活，根本就没有让他的大脑能在这个瞬间反应过来什么。
可是，这个做给别人的婚礼不能有一点空缺的地方。哪怕是几秒几分也不行。
我连忙笑着说：“在我家，一般都是我先说，你看他都不敢开口了！”
说完还得小女人一样地做一个幸福状，我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幸福很做作，牵着云又涵的手也就随之紧上几分。
话筒递过来的时候，我说：“看着我们都穿着这么古朴的服饰，那就借用一句古人的话吧，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盛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亲爱的，我们回家吧！”
然后，已经不用云又涵在说什么了。我们的唇已经可以见证一切了。
就这样相拥相吻的时候，我发现并不是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祝福而来。或许，还有人想来这里看戏吧！
枪口的颜色都是黑洞洞的吧，那个云又涵的身后，幕旁伸出来的东西应该是枪口的颜色吧！那么小的枪口，应该没有人看得见吧！可惜，我一向眼力过人，或是对这种事小心到神经了啊！
幸好幕旁还有艾琪在那里，他负责这场婚礼的保卫工作。我只是轻轻地使了一个眼色，他就已经明白了。我们都知道在这场婚礼里容不得一点意外。所以，所有的举动都是那么轻，生怕惊到宴席里其他的人。
他快速而小心地靠近那个人。我想那个人一定是发现了正向他靠过去的艾琪。眼神惊慌的时候，有一个东西从那黑洞洞的枪筒里射了出来。
在柳十二出事的时候，我就曾经暗暗地发过誓，如果下一次还会有人出事，我希望那个人不是我爱的人了，哪怕我死都好，总之不要再尝伤心的滋味了。我自私得偿不了这样的滋味。这种滋味还是留给别人吧！
蝴蝶，是红色的蝴蝶才能舞出这样的姿势吗？我抱着云又涵，在吻的那片刻，旋转着身体，舞出一朵鲜红的花。
一百一十、无常之事
只是觉得腰间那么的痛，刺骨一样的痛。是……出事了吗？为什么没有声音呢？他也怕太过喧嚣的气氛吧，所以枪都是无声的吧！
云又涵仍然为着我的吻而笑着。他丝毫不知道，我转身是为了什么。幸好，他不知道。如果他都不知道，那么台下的人也都应该没有注意吧！那些摄像机都应该没有摄到这短短的几秒钟吧！
“又涵，抱我回台后，我累了，快一点，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云又涵不明所以，可是我要求的事，他都会做的，他揽过我的双腿把我抱在怀里。
我的一只手挽在腰上，另一手按在痛得要撕裂身体的腰处。一定是艾琪过去的动作惊到了他，子弹才会射偏了，射到了腰。否则谁敢肯定这颗子弹是要射向哪里的呢！
现在，我只能庆幸，幸好我穿得是汉服，红色且有很厚腰带的汉服。
“对不起，主持先生，我的妻子累了，我们现在要完成最后一步了，共渡洞房了！”
云又涵笑着说完，对着台下的人鞠了一躬，然后抱着我缓缓地下了台，到了台后，引得台下众人叫嚷声一片。我的视线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什么了。甚至连我母亲的那张带着欢喜的泪的笑脸都模糊成一片了。
我只是隐约地听到，云又涵对冷锋说：“帮我招待一下客人，小沫说有事要告诉我！”
“去吧，是好事！”
冷锋是这么说的。冷锋一定以为我要正式地告诉云又涵他要做爸爸了。
那一刻我的心凉得很。伴着身下渐渐流出的血，我已经预感到不好的事了。来得勿勿的他，注定要走得勿勿了。甚至没来及让我看一眼。
到了台后，云又涵把我抱到最里面没有人的那间换衣间。他要把我放到椅子上时，我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脸。他的脸上带着笑，还在问我，“亲爱的，什么事啊？”
可是随后，他就愣在了那里。他一定是感到了血。我忘记了我的那只手是用来摁着腰处的痛处的。
“小沫，小沫，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他惊恐着想要上外面去叫人，我连忙拉住了他。
“哥，……不能……不能让别人知道，……戏，戏没有这样结局的……”
我不能让云又涵叫得全宴会的人都知道。否则，我们所有的苦心都将白费，功归于溃了。
“小沫，这个时候还说什么戏啊，我去找人，怎么会流血呢？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呢！”
这一刻，云又涵的眼睛都红了。他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人现在是一身的血？为什么好好的婚礼会变成这副样子？
“哥，你听我的，给艾琪打电话，让他派人过来，把我从后面送出去，若是有人问，你就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呆不住了，也想出来看一看父母的婚礼，记住，这样说，否则，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白废了，快啊……快啊……”
我这样说完，云又涵已经满脸是泪了。他掏出了手机，拔了艾琪的号码。
他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想要睡一会儿了。是的，太累了，还是睡一会儿吧！
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想起了很多的事。都是以前的事。父母吵架，父亲离开。母亲很忙，我经常一个人在家里，很孤单。
后来，云又涵就来了。那样一个午后，他沉着一张俊脸，跟在母亲的身后。我叫他，又涵哥哥。他也不应，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生活在一起很久，他才和我说话，他才牵着我的手带我出去玩。他总是说：“小沫，你不要离开我，我什么也没有了，没有家了，我只有你。”
红，那一抹鲜红，我拿着那带着红的手帕对他说：“又涵哥哥，你要负责的，我要是有了你的孩子，你不许逃的，你要跟我妈妈说娶我啊！”
还有许多，还有许多的往事，纵横交错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桃花纷飞里，柳十二说：“小沫，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事？我答应过他什么事呢？不能忘了的。我不能忘了答应过他的事。
想得好累啊，我似乎隐约记起来了，他说过，如果有来生，如果来生我们还能有缘碰到一起，如果他不是碧云的十二少，让我记得考虑他的。我会的，如果真有来生，我一定换一种活着的方法。哪怕他还是碧云天的十二少，我也会答应他的。
那是台公交车吧。我就是在公交车上认识冷锋的。他给我纸条里落款叫冷清洋。他在我心里一直都不叫冷锋。我那一次回国惟一的收获就是认识一个叫冷清洋的少年。他在我忘了他的几年里一直记着。这不好。人不能总是记得，否则会很累的。他很累，我知道，我让他很累。以后就好了，以后他就不会累了，以后他就不会记得我了。
一百一十一、记不起
痛，好痛啊！痛得我不得不睁开眼睛。
云又涵那焦急的满是泪水的脸孔映在我的模糊的眼帘里。两边雪白得刺眼的墙壁，让我本就不清楚的视线更加的模糊。我讨厌这种没有生气的白色。讨厌！
“小沫，你要坚持住啊，小沫，你刚才还说呢，我欲与君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