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走到正厅中间,稍微抬了一下他高贵的头,环视了一圈店内,没有看见座位……于是他转身向怕得全身汗毛倒竖的小二走去。
小二的手扶在柜台上不自觉地抖着,心里一直默念着: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结果他还是走到了柜台前,柜台上原先放着的一个茶杯随着小二的抖动逐渐向边缘靠拢,最后终于在‘斗篷’到来之时,华丽的掉下了柜台,‘啪嗒’一声砸碎在地上,这下连二楼的客人也全都望了下来,整个云来客栈此时就算掉根针,也能听着见响声。
“没位置了,我坐哪?”
斗篷没有语调的问道,小二甚至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死死盯着他挡住鼻梁以上的黑帽檐,结结巴巴的回道:
“随随随便,你你你你坐哪儿都行!”
然后立刻朝厅内喊道:
“刚才谁要结帐的?”
那些刚才想走的住客,这会儿是又想走,又不敢去柜台结帐,一时进退两难。小二一句话问出去,竟没有人回,当即冷场。
“过来这儿坐吧。”
王羲之的好奇心可以杀死猫。他看到这家伙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开心的伸长手臂朝柜台那儿的斗篷招手。卫枫一路看多了,习以为常,不管不问。
斗篷回头看了看,又飘飘缈缈的回过身来,如鬼魅般出声对小二说道:
“好,我就坐那。我要吃韭黄炒鸡蛋。”说完,也不等小二回答,直径向王羲之那桌走去。
过了一会儿,人们看到斗篷坐在王羲之旁边后,便规规矩矩的等着菜上桌,什么动作都没有,也不说话,就像死了一样。客人们觉得无趣,便收回了探究的眼光,自顾自的吃饭喝酒。客栈内又恢复了热闹。
又过了一会儿,王羲之点的东西就送来了。卫枫端着稀饭开始喝,热情好客的王羲之倒是‘自来熟’的和斗篷搭起了讪,还招呼他吃东西,结果人家理都不理他。王羲之自觉无趣,开始趴在桌子上啃馒头,一点一点地向斗篷靠近,总想从帽沿下面偷瞄到他的脸。可这种行动却被小二的上菜打断了。
斗篷点的韭黄炒鸡蛋一上桌,香味立刻扑鼻而来。王羲之正馋得直掉口水的时候,斗篷的胸前忽然鼓动起来。王羲之瞪圆了眼睛,好奇不已的看到一只雪白的貂从斗篷里伸出了脑袋,左右看了看,‘刺溜’一下跳到桌子上,恭敬优雅的蜷着尾巴坐在碟子边,昂着头看着主人。
卫枫和王羲之都被这只不多见的动物吸引住,停下手边的动作,好奇的看着斗篷。斗篷终于从披风下伸出了苍白的手,从筷筒里拿起一双快子,将碟子里的鸡蛋全都挑到了雪貂面前的桌子上。雪貂眼睛一直盯着鸡蛋看,却不曾低头吃,直到斗篷将碟子里的鸡蛋全部挑完了,用指关节敲了敲雪貂旁边的桌面,雪貂这才低头吃起来。而斗篷也有条不紊的慢慢吃着碟子里的韭黄。
王羲之看得兴奋死啦,刚想开口,却听见身边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王羲之回头,看到不知道哪桌跑来一个小鬼,正跪在斗篷对面的桌子前,胖乎乎的小手撑在桌面上,怀里抱着一只小白兔布娃娃和一个桔梗变成的蚂蚱,兴奋的瞧着对面的雪貂。
“我有小白兔,你有大白兔~~~”
斗篷闻言,微微抬起头,嘴角一扬,声音幽怨的说道:
“嘿嘿,我也喜欢白兔。特别喜欢我用刀片割破他们喉咙后,将成群的蚂蚁洒在上面,看到他们双腿抽搐的样子,真是令人兴奋……!呵呵呵……”
斗篷一席话说完,自己先BT的笑了起来。而身边的王羲之和卫枫则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了,特别是卫枫,宿醉刚过,才喝了一些稀饭,感觉稍微好些的时候,听到如此反胃的话,只想呕……
对面的那个孩子已经石化了,一脸吓得要死的表情,马上就要哭了的时候,斗篷又高兴的压抑着声音说道:
“还有……蚂蚱是害虫,因此它们应该遭受到更严厉的惩罚。我通常都是捉住的大蚂蚱的腿全部扯下来,用竹签穿成一串,洒上酱油烤得通红通红、香喷喷的,然后一口把它们扔到嘴里,舌头和鼻子就会享受到清香的肉味。我一边嚼着蚂蚱大腿,一边把那些没有一条腿的还活着的废物扔到火里去当燃料,听着他们在火里燃烧时发出的声响,那是多么美妙的音乐啊……”
“呜哇哇……娘——”小孩终于受不了了,‘哇’的一声嚎哭起来,爬下桌子向远处跑去。
斗篷好像很高兴孩子的反应,嘴角上扬的开始吃起碟子里的韭黄。而王羲之和卫枫则死盯着斗篷慢悠悠的动作,异口同声的大喊道:
“小二,结帐!”
卫枫和王羲之几乎是用逃的跑出了客栈,王羲之根据太尉的说法,领着越向前走,就越伤心的卫枫,终于在郊外一个僻静的小山上,找到了萧月痕的假墓。
卫枫几乎在看见墓碑上名字的一顺,就已经崩溃了,双手不停的抚摸着碑文上的名字,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山谷。王羲之没想到卫枫如此失控,吓得赶紧丢下手中装纸钱的篮子,跑过去,想将泪水涟涟的卫枫抱离萧月痕的墓碑。
谁知王羲之刚刚跑过去,卫枫突然停止了哭喊,捂着胸口,面色苍白。王羲之一看他情况不对头,急忙扭过他的头,面向自己大声问道:
“枫,你怎么了?”
“呕……”
卫枫心口一甜,一阵反胃,吐出来的竟然是一大口鲜血。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王羲之吓得手足无措,抱着卫枫的身体大喊了几声,仍不见他有醒来的迹象。当机立断,背起嘴角还有血丝的卫枫向城里奔去。
王羲之背着卫枫回到云来客栈时,小二也吓了一跳。王羲之吩咐小二去找大夫,脚也不停下,赶紧将卫枫背回了客房,忧心匆匆的等着医生到来。
很快,小二便领回了一个大夫。王羲之赶紧请他坐在床前,拉过卫枫的手腕,递了过去。
“大夫,他有没有事啊?怎么会吐血?”
王羲之看着老医生一边诊脉,一边渐渐皱起的眉头,紧张得直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医生的表情变化。老中医把完了脉,将卫枫的手放回被窝,走到桌前开始写方子,头也不抬的对王羲之说道:
“近期之内,不可再酗酒。他郁结于心,又饮酒过度,伤了肠胃。”
说完之时,方子也写好了,递给了王羲之后,老中医便告辞离去。
于是累得要死的王羲之只好又跑到风雅之地,龙飞凤舞的写了几幅字,这才赚够了药钱,给卫枫抓药去了。
入夜,萧月痕第一次在竹雨望月阁就寝。因为平时的这个时候,他都是睡在刘曜的卧室里。其实就算他还睡在刘曜的房间里,也没人会说什么。可萧月痕清楚自己男宠的身份,不敢跃矩。所以刘曜刚走头一晚,他便回到了北苑的竹园休息。
王府里戒备森严,即使是夜里,也灯火通明到天亮。强壮的匈奴一等侍卫,六人一队,彻夜来回在府里巡逻。重点保护对象,当然是王爷走之前,一再交待的萧月痕。丫环翠翠伺候萧月痕在里屋躺下后,自己睡在了外间的偏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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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千家万户都进入了梦乡,当然也包括吐血昏迷的卫枫还有累了一天的王羲之。长安城内寂静无声,漆黑的街道上偶尔会传来一两声猫叫和犬吠,却仍然宁静而安详。
一只黑猫轻轻的走到王府西门外的一堆垃圾上,想从中找出一些吃的。它用灵巧的爪子在垃圾堆上刨呀刨,翻呀翻……突然,他全身戒备的跳转过身,瞪圆了幽黄的眼睛,此牙咧嘴的大声叫唤,伸出爪子摆开战斗模式,死盯着黑漆漆的街道。
过了一会儿,黑猫并没有看到什么,放下戒备,转过身又准备找吃的时……‘唰’地一下,黑猫连叫的机会都没有,便消失在一个扁长的大嘴巴里,‘咕嘟’一声,被吞进了喉咙。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铜铃响。很快,一只矫健的黑豹驮着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斗篷出现在‘大嘴巴’旁边。斗篷手上拿着的骷髅盘蛇拐杖在黑夜里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说了不能吃东西。吃完东西又要几个时辰不想动了。茶茶,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不带你回苗疆!”
斗篷用自己手上发光的拐杖蛇头狠狠地敲了一下身旁的‘大嘴巴’。那巨大的动物害怕的扭了扭柔韧的身躯,‘嘶嘶……’遛向了墙角的一棵树,盘在了上面,却因为体积太过庞大,那棵树受不了它的重量,发出了‘喀啦喀啦……’欲断裂的声音。
“你还闹别扭?快点给我下来!你想要闹多大动静?”
斗篷看着那棵快要掉完叶子,而且马上就要倒的树,只好‘嘶嘶飒飒……’用蛇语说出了一段……蛇听得懂的话。树上的蟒蛇当真听话的从树上下来,乖乖滑回了斗篷身边。
看到这里,我想我也不用多做解释了,这位黑斗篷大人,便是我们司马邺的超级克星,成汉帝国国师——范长生是也~~~~
第八十九章 夜袭
范长生骑在黑豹上,顺着王府的围墙走了一圈,最后终于停在了北苑外的一棵枣树旁。
“就这儿吧。”
范长生刚用蛇语对背后跟过来的蟒蛇茶茶说完,他怀里的雪貂立刻探出了脑袋。范长生在拐杖上扭了一下,发亮的蛇头即被打开来。他从拐杖里拿出了一个柿子大小的香囊,将其绑在了雪貂的背上,并将背包上的红绳子系紧在雪貂的腋下,然后捂着鼻子,在树下伸长了手臂。雪貂像是受过训练,回头望了望范长生,便迅速的跳上了枣树,三两下跃过围墙,跳到了府里的一棵榕树上。
范长生看到雪貂消失在视野里,这才回过头来,用蛇语对赖在地上,眯着眼睛打瞌睡的茶茶说道:
“你不是喜欢爬树吗?去,给我开门。”
茶茶闻言,睁开了绿幽幽的眸子,扭了两下,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还是乖乖爬上了树。在那棵不堪重负的枣树快要掉完叶子的时候,茶茶终于顺着墙壁下到了王府里。
雪貂背着那个小香包专往人多的地方跑。侍卫巡逻必经之地,它坐在路上饶痒痒;管家的卧室,它跳进去凑凑热闹;当然,它也遛到了翠翠的床上,摇着雪白的尾巴在她面前优雅的走着。
所以没过多久,王府里的人便全都睡着了……在看见了一只大白兔之后……
范长生侧坐在黑豹身上,慢慢走到了北苑府门前,摸着黑豹的头,等待着什么。不一会儿,王府的大门便自动打开了,门角还耷拉着一条碗口粗的蛇尾巴。大门刚刚打开,雪貂就‘刺溜’一下跑跳出来,爬上了范长生的肩膀,头扬得高高的,炫耀着自己的功勋。
范长生摒住呼吸,把雪貂身上的香包扎好,放回了拐杖,这才拍拍黑豹的背,由它背着自己,走进了死寂无声,睡了一地东倒西歪侍卫的王府。
夜里的凉风很快吹散了范长生的秘香,当他的黑豹和蟒蛇跟着他走到竹园时,他已经不用遮脸憋气,直接大摇大摆的推门,走进了竹雨望月阁。
“你们在院子里等我,不许进来!”
范长生用蛇语说了一遍,又作了几个手势给黑豹。黑豹立刻很乖的趴下身子,坐躺在地上。茶茶一点也不听话,范长生的话还没落音,它就‘嗖’地一下遛进了屋子,盘在睡得死死的翠翠身上,不肯下来。
“下来!”
范长生看到丫鬟都快被蟒蛇扭成麻花了,气得又想上前用拐杖打它,可又怕打醒了丫鬟,只好作罢,朝地上蹬了一蹬拐杖,指着茶茶严厉道:
“好吧,你呆在这儿才行,但是不能吃东西,这个女的更不能吃!”说完,朝里间走去。
范长生走到熟睡的萧月痕床前,轻轻坐在了床边,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幅卷轴,打开来,竟然是萧月痕的画像。
画上的人栩栩如生,笑若海棠,美似神仙。画上提名《忆良人》。画下落款:司马邺。
范长生拿着那幅画,将自己手上的发光拐杖凑近看看画,又照照床上躺着的萧月痕,看了半天……没弄出个所以然……
“到底是不是啊?像倒是像,可脸上怎么没有红斑?虽然有没有都一样丑!真想吃了他。这种丑八怪呆在世上只会污了我的眼睛。不过肉倒是挺软的。”范长生说着,摸摸萧月痕露在外面的雪白手臂,“适合做肘子,不适合红烧,太油腻了,尽是五花肉。”
范长生自顾自的说起来,突然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很纳闷的托着他粉粉嫩嫩的下巴,不明白的说道:
“我的情报应该不会错的,可要不是他,我带回去,军师照样会生气;可要是我白跑一趟,军师肯定还会嚷着要来中原。啊啊啊!好难办呀。真讨厌,死狐狸精!”
范长生越说越气,‘咚’地一下,用拐杖敲了一下萧月痕的额头,结果把他敲醒了。
“啊……好疼……”
萧月痕迷迷糊糊的还没睁开眼睛,已经开口呼疼了。范长生一听,急了,赶紧掰开左手中指带着的戒指上的红宝石,伸手到萧月痕的鼻孔前来回忽悠了几下,然后一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
“坐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诺。”
萧月痕闻言,‘唰’地一下睁开眼睛,如中邪般呆愣愣的坐起来,眼神直直的看着前面一点,等着范长生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去找司马邺?呆在这儿做男宠?!真是没出息,攀龙附凤……”
范长生说一句,骂一句,话语明显带有贬义色彩,反正他怎么看萧月痕,都看不顺眼。萧月痕像是傻了一样,范长生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语调慢慢的,而且说的全是实话,好像都不用经过大脑。
“不知道,不认识司马邺。”
“怎么会不认识?”范长生以为自己找错人了,又从斗篷里拿出另一幅画卷,摊开来,放到萧月痕腿上,用拐杖照着让他看。
“画上的人你认识吗?这个就是司马邺啦。”哟~~你干嘛偷画人家啊~~~?
“不认识,没见过。”萧月痕摇摇头。
“嗯?我打听了一个月了,怎么看你都像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城里的人对你的事情全都一无所知。”范长生想了想,不放心的又问,“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进的王府?怎么进的?”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王爷说我是买来的。”萧月痕一字一句的回答。
“不记得了?你是猪啊!”范长生骂完,翻了个白眼。
“真的不记得了,王爷说我生病了,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
范长生听到这句话,嘴巴不自觉的张开了一点弧度,像是终于找到了原因,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撼到了。
“不记得了……”
范长生咬着手指,低头沉思着:他忘记了,所以才没有去苗疆。我要是现在带他走,明天他醒了,恐怕还是会闹着要回来吧?我倒不怕他闹,他要是不听我的,茶茶就有口福了。嗯……可匈奴兵怎么对付?这么多……没一天就会追来的。
范长生艰难的思考着,忽然灵光一闪,在斗篷里一阵乱翻,终于找到了一个细长的蓝色青花瓷瓶,开心地宣布道:
“嘿嘿,就让你自己想起来,再自愿跟我走吧~~~我一向不喜欢强迫别人的~~~”-_-||| 呵,是吗?那司马邺是谁关起来的?
范长生摇了摇瓶子,刚想打开瓶盖,复又摇了摇,凑近耳朵听了听声音,自言自语道:
“怎么只剩下半瓶了?算了,先给他喝半瓶,回去我再配,过两天再来不就得了~~~”
说完,递过瓶子命令萧月痕喝掉了这瓶不知道什么鬼东西。萧月痕喝完后,傻傻的递回瓶子,范长生满意的嘴角一扬,声音如幽灵般催眠道:
“好了……现在躺下睡觉……今天晚上的事……睡醒以后全部忘掉……”
萧月痕闻声,慢慢闭上眼睛,侧躺下去,很快进入了梦乡。范长生收拾好东西,起身柱着拐杖出了里屋,来到了前厅。
他刚进前厅,茶茶立刻感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