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殿下。”李泌与寿王一起行礼。
这次洛冰可学乖了,赶紧不慌不忙地低下身。
“不必多礼了。”太子烦躁地挥了挥手,似乎正在气恼着。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李泌关心地问道。
唉!太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长源(李泌的字),你有所不知,父皇今早竟与杨国忠打赌,赌安禄山敢不敢在这谣言纷传的时候进京见驾。父皇实在是太信任安禄山了。”他又叹了口气,“要是这次安禄山当真进京,那父皇岂不更信他一层。但,倘若他不进京,造反之心岂不昭然若揭?来或不来都非好事呀!”
“殿下,长源以为殿下不必为此担心。”李泌静静地说道,“无论安禄山造反与否,我相信右相杨国忠绝不会坐视其势力愈变愈大,一定会想尽办法削弱其势力的。”
“狗逼急了可是会跳墙的,难保安禄山被逼急了之后不会起兵反抗,欲杀杨国忠而后快。到时又有谁能削得了他的势力?”洛冰终于忍不住出声。
“宜春,不要乱说话。”寿主赶紧低声斥道。
“我说的是实话。”洛冰不服地叫道,“大唐承平已久,人民已经忘了战争的景象,对任何事情,每个人都是得过且过。再加上久不用武,兵器战甲大多已经生锈腐朽,如何比得上安禄山配备精良又训练有素的精兵?”
她的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无法反驳。
“殿下,请问今年是天宝几年?”洛冰又出声问道。
“十四年。”太子下意识地答道,但眉头却询问似的上扬。
“那今年年底就有好戏看了。”她轻笑,因为她知道于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安禄山正式起兵造反。
“皇妹,你是什么意思?”太子有点讶然。
“我的意思是……”
“殿下,请别介意,翠萍今天有点儿不舒服,所以说话有点语无伦次的。”
浩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竟打断了洛冰的话,并且使劲地捂住她的嘴。
洛冰话说不得,只能嗯嗯哼哼全身蠕动着来表示抗议。
“可是,我看皇妹的气色很好哇!”太子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们。
“殿下不妨问问王爷——翠萍今天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劲。”浩文提议着。
太子这才询问似的望向寿王。
本来寿王就觉得今天的皇妹实在有些奇怪,竟性格大变,又说自己不是自己;再加上他本来就跟浩文是同一国的,当然立刻毫不迟疑地点头。
“既然翠萍有些儿不适,那我看我还是先带她回去好了。”浩文连忙接着说道,而且,还没说完就急着躬身告退了。
太子等人看着他们两人拉扯而去的背影,多少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今天,皇妹说的话好像隐含了点玄机似的。”太子低着头沉思着。
第二章
“你放开啦!”洛冰终于拉开了捂住她樱桃小嘴的黝黑大手。
浩文看了看四周,确定在这池畔的偏僻之处毫无人迹后,才陡地放开了她。
但却突兀地令她一时无法反应,使她跌倒在绿茵草地上。
“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把话给说完?”她怒气冲冲地低吼着,纤纤的玉手直安抚着摔疼了的屁股。
“什么意思!”他冷哼,威风地俯视着她,“你别忘了,虽然你是皇帝的女儿,但却不是个受宠爱的公主。尽管你从小养尊处优,对人颐指气使,但现在,到处是我的敌人,你若在别人面前胡说,嚷着安禄山要叛乱的话,皇上要是知情,可是不会饶了我的,但你也绝对别想要安逸地跟那个高济宗在一起。”他狠狠地警告着,露出严肃又有点狰狞的脸庞。
“我哪有胡说。”洛冰不服地叫道,倏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安禄山会反叛本来就是个事实,不信你等到十一月就知道了。”
“你……你……”浩文气得灰头土脸的,“你知道你这话若被皇上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吗?”他抓着她的肩,怒吼地问道。
“我管你什么后果,反正这一切只是我的梦而已,就连你也是我梦里捏造出来的。”她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的怒容,还理直气壮、无所谓地说道。
“你……你真是……”浩文强抑着全身颤抖的怒意,“你闹够了没有?一整天装疯卖傻、胡言乱语的,你是想害人,还是想要丢我的脸?”他吼得更大声。
洛冰仍旧毫无悔意地说:“什么都不是,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你太过分了!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抓起她的手,严厉地问道。
“没什么目的,只是好玩而已。”洛冰耸着肩无所谓地答道,在梦里玩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一切只为了好玩而已?!这却是浩文最无法接受的答案,这个答案迅速燃起了他愤怒的导火线。
“啪”一声,一记火辣辣的巴掌甩在洛冰凝脂般的粉颊上,力道之大又使她跌回了大地的怀抱。
真的会痛耶!
这是洛冰脑中涌现的第一个认知,她抚着红热灼痛的脸颊,实在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不是场梦吗?怎么会痛得这么真实?可是,她明明是出了车祸,不是吗?
如果这不是一场梦,又会是什么呢?
时空的漩涡?
她突然想起了在电视、电影上曾看过的情节。难道,她真的穿越了时空?
“不,这不可能的。”她摇着头低声呢哺道,“过去就是过去,怎么可能交错到二十世纪?不,这不是唐朝,不是……”她的头仍摇得像拨浪鼓般。
“好玩?你的好玩会玩掉几条命你知道吗?”浩文蹲了下来,正对她的脸,仍怒气腾腾,“皇上宠爱安禄山甚过太子,更甚过杨国忠,你今天说这种话若惹得皇上不悦,尽管你是他女儿,他也会照杀的。”
络冰茫然地瞪着他,似懂非懂地聆听着,等他说完,她才出声:“你刚刚打了我?”平淡的语气察觉不到一丝怒气。
浩文奇怪地皱着眉,他以为她会像头猛狮般地攻击他。对于她的反应,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对,我打你是想要你清醒点,认清事情的严重性。”不由自主地,他放软了声调。
“很好。”洛冰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住了他的手,随即站稳脚步,快速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过肩摔。
惊愕的他竟被摔个满头金星乱飞,平平地躺在草地上,虽然身体痛得不得了,但惊愕却远远超过了痛楚。
“宫里的太监会教人摔角吗?”他愣愣地问了出来,缓缓站起身。他还以为摔角是乡下粗人玩的,没想到皇家也玩,甚至连公主……洛冰不回答,只是又趁他站起身时,再赐给他一个回旋踢,令他狼狈地倒退了数步,而且再乘胜朝他的下巴进了一拳,揍得他痛呼出声。
这下,他再也不敢轻敌了,好歹他也是个将军,再被妻子这样揍就太不像话了。
“李翠萍,你给我住手!你别想再有机会得逞了。”浩文凶凶地警告她。
“住日,不要叫我李翠萍,我叫杜洛冰;不是唐玄宗的什么公主,我是一个大学生,是中国的公民。”她大声地嚷道,再也不想被这个梦困住了,她要跳出梦境。
如果这真是个梦,那她应该可以跳脱的。但如果不是呢?她想都不敢想。
浩文只是一副厌烦的表情:“随便你,你想当谁我都无所谓,只要你不要乱说话害了全家就好。”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当她是个祸害嘛!
什么话?洛冰气得直跳脚,吼叫着:“我真的是杜洛冰,不是你的公主,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肯信?”
“就算你叫杜绝冰又怎么样?”他不耐烦了,“你依然是唐朝的公主,我骆浩文的妻子,你以为你不想当公主就可以轻易地换了身份吗?告诉你,不可能的。”
他冷哼一声,轻蔑的态度就像天才看白痴一样。
“你……你这只自大的沙文猪!”她受不了地大叫,“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不是什么宜春公主。信不信由你!”她发出了最后通碟。
“很好。”他敷衍地点着头,“沙文猪是什么样的猪?怎么没听人说过。”
他竟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天哪!她翻着白眼在心底暗自叫苦,这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Shit!”她低声骂道。
③③这个可恶的“丈夫”,竟把她丢在这偌大的将军府中,然后一个人出去逍遥快活。但最可恨的是,他竟还下令不准她出府,说是兔得她胡说八道害了大家。
洛冰一想起今早在曲江池畔的一切她就有气。这些唐朝男子干吗总待她像什么蛇蝎女人似的,没有一点温柔体贴,只有比山高的猜疑及比海深的防备,这些比她的父母对她不理不睬还更伤人。
她愤怒地双手一扫,不知折断了多少绿叶花梗,但还是难消心头怒气。
“就让安禄山把这些浑球给砍了好了。”她仰天大叫,惊飞了不少栖于树梢的鸟雀。
接着,她重重地踩着脚步,开始舞起拳法来了,而且还舞得虎虎生威,因为她正幻想着被她拳头揍的正是她的那个“丈夫”。
“哈!哈!哈!”她开始笑了,因为她的“对手”被她打得凄惨极了。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竟捕捉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原来是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不超过十岁。他正蹲在树丛后,双手不知抱着什么,满脸泪痕斑斑,而双眼在见到她的凝视时,竟不安地睁大了。
洛冰看了,爱怜之情顿时升起,她缓缓移步朝他走去,想要安慰他悲戚的心。
没想到这小男孩竟站了起来,惊惧地往后退去。
而在他身后是一潭碧绿的池塘,深得足以淹死任何大象。
“小心!”洛冰大叫,急忙扑了过去,这才及时救了这男孩的小命。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这小男孩急忙挣离她的怀抱,一直向后退着,惊惧的双眸更是不住地睁大,而他那小小的身躯也在颤抖着。
洛冰蹩着眉,有点疑惑也有点难过地看着他的远离。“我不会打你的,你不要再退了。”她柔声地说道。
而他真的“不敢”再后退了。
洛冰这才看清楚,原来他怀中抱着的是一只小鹰,明显已蒙主宠召了。看来,这小男孩是因为他的鹰死去而悲伤的,这的确是个令人难过的惨剧。
“它死了多久呢?”络冰走近他,望着他怀中的鹰。
“昨天……傍晚时……”他怯怯又结结巴巴地回答。
看来,他们感情一定很好,否则,不会如此不舍将死鹰埋了。
“那它是怎么死的呢?”她又问。
“被人下毒……杀……杀死的。”他低着头回答,泪珠更是一滴滴地掉落在鹰儿黄褐色的羽毛主。
洛冰惊喘,怎么会有人如此狠心杀害一只小鹰来伤一个男孩的心呢?
“是谁这么狠心呢?”她问,不自觉拉高了音调。
“阿雷是我最好的朋友,它最听我的话。”他突然抬起头迎视着她,脸上流露着发光的勇气及溃决的泪水,“娘,你为什么那么残忍?阿雷只是不小心吓了你一次而已,你为什么叫人毒死它?我恨你,你是一个坏人!”说完,随即转身跑开,啜泣声仍不住传来,愈来愈小声,愈来愈小声。
洛冰目瞪口呆,脑筋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甚至呆呆地坐了下来,坐在褐黄色的泥土地上。
鸟又再度回到树梢啼叫,南风更是吹得树叶红、花影摇曳。
是她叫人去毒死那只鹰的?那只对那男孩十分重要的鹰?她真不敢相信自己有那么狠心。
而刚刚那男孩叫她——娘,那他是她儿子啰?真是令人不敢置信,她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心中竟禁不住涌出感动;但那男孩似乎很怕她,她还记得他畏惧的眼神。
不,不是她,是宜春公主李翠萍。心中有个声音叫道。
可是,她现在不正是宜春公主吗?
但,这不是一场梦吗?
如果它不是呢?她又自问。
这到底是真是假,她已经分不清了。
“啊!”她大叫,想发泄满腔苦恼。接着,她冲了出去。
她必须找出答案。她在这府邸只是个公主,但在外面可就不同了。或许,在长安城内会有人向她证明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比较不同于以往的梦罢了。
秉持着这个信念,她一路势如破竹地冲了出去,打倒了所有阻挡她的仆人及执行命令的守卫,谁教她是个武术冠军呢!
③③③原来这就是唐朝的街市呀!洛冰张大了口,兴奋地看着满街的热闹喧嚣。
路边摆着各式的摊子,有古玩、陶碗、布匹、珠饰……真是令人目不暇接。
洛冰笑咧了嘴,高兴地由这摊欣赏到那一摊,然后再由路边摊晃到了店面。
她也不买什么,只因身上没钱,更何况,她又不知道唐朝天宝年的币制。
不过,她一身华丽,发上的金钢碧玉、手镯颈坠,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所以,每到之处,无不受到热情的款待。
也因如此,宵小之徒的歹心也开始滋生茁壮了,但兴高采烈的她却全然毫无所觉。
有点单纯,又有点愚蠢地,她逛到了人烟较稀少的街角。只听见一声沉喝,顿时就有五个粗汉围了上来,粗布素衣,一副来意不善的模样。
“喂,你们想干吗?”她问,却是毫无所惧。
“夫人,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来,让我们兄弟好好地吃几顿吧!”其中一名还算客气地说道。
洛冰皱了皱鼻子:“你们应该说——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她好心地纠正他们。
“哈!哈!哈!”一阵哄然大笑狂放地响起。
洛冰当然不悦地抿紧了唇。
“夫人,你是要把你的买路财留下,还是不?”另外一名语气有些粗莽地说。
“当然——不。”她冷哼,一脸不屑。
“夫人,我看你还是乖乖交出来吧!免得我们兄弟把你伤了,那可是很划不来的。”
“有种你就试试看呀!”洛冰依旧毫无所惧地瞪视着他们。
“好了,兄弟们,干吗对她那么客气,拿了就走,不就好了。”话还未毕,就朝洛冰这位“弱女子”伸出了黝黑的大手。
洛冰眉都不皱一下,随即抓住了他的手,反手一扭,扭到他的后背,当下一声痛苦的哀叫声从他口中泄出。再来,她顺势朝他屁股一踢,把他踢回了他兄弟们的怀抱里。
他的兄弟们哪禁得住如此的打击,马上大吼一声,朝她冲了过去。
洛冰不慌不忙地握起拳头,张起手刀,招招必击要害地痛揍了他们。不过,她现在穿的衣服可不像二十世纪穿的那么方便,很容易春光外泄,所以,她颇有顾忌,并没有真正地全力以赴。
不过,这已经非常惊人了,只听那群男人惨叫之声不绝,没几分钟,四个大男人已经平躺在地上,就差没摇白旗而已。
“啪!啪!啪!”一阵阵掌声响起,叫好之声此起彼落。
洛冰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围观的群众已经人山人海了,不过,她仿佛感受到以前每次比赛后总受到大家狂热喝彩的喜悦。
“谢谢,谢谢大家,以后我会更努力的。”她高举双手,高声地保证道,不自觉中已经坠人了往日的光荣中。
“她是谁?叫什么名字?”惟一没受到皮肉之痛的漏网之鱼突然出声问道,开始担心他们是否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
“你猜呢?”洛冰这才回过神回答他,而手呢,正心不在焉地玩着鬓边的细发。
那男子困难地吞着口水,权贵之人多如海石,教他如何猜得出来。
“公主。”突然冒出了一声令人不容忽视的惊呼。
络冰闻声,这才不情愿地回过头瞧瞧到底是何人出声唤“她”。
“哦!原来是高左丞哪!”她有丝不悦地笑道。
“公主万福。”突然,那些围观的老百姓都跪了下来一起朝她叩首,尤其是刚刚那五个“小人”拜得更是诚惶诚恐。
洛冰皱着眉头,非常不喜欢这群多礼的老百姓来朝拜她。
“宜春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侍卫呢?”高济宗走了过来,状似关心地问道,对身旁矮了他一截的百姓们根本视若无睹。
“都被我打倒了。”她不经意地说道,意料地听到他的惊喘。不过,她并不理睬他,她对那群人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