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秦小姐,我想,你是误解我的本意了,”白容似乎早就习惯了秦落的态度,微微勾起的唇角边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我怎么忍心让如此美丽的你做这么残忍的事呢?我只是想要帮助你,帮你找回……你一直很向往的自由而已。”
“可是你开出的条件我做不到,”秦落的眼睛里多了丝挣扎,“我是很想脱离秦家,但是并不是以毁灭秦家为前提的,我真的做不到,白二少。这样的合作,我做不来,请不要再为难我了。”
“别急,秦小姐,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白容安抚地笑道,只是这笑容里面的意味,深不可测,“你好好想想看,其实这么做,对你们秦家来说,并不是毁灭,而是拯救。秦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也只有与白氏合并,秦氏才有出路,对不对?”
秦落思索了片刻,随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再想想看,等到白氏和秦氏合并之后,秦氏的危机度过,你不就可以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了?”白容的嗓音低沉,听起来极富诱惑力,“等到时机成熟了,我再和你解除婚约。那时候白家和秦家早就是一体的了,联姻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所以我们的婚约,也只是暂时的。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秦落的表情看上去有了一些松动,白容心中暗喜,随即又加了一把火:“到时候我会做你的后盾,所以不会再有人逼你了,你可以决定你自己的人生。这才是你真正的自由啊,秦小姐。”
——真正的自由……吗?
秦落猛然抬头,眼中有细碎的光芒闪过,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你说说看,我能做什么?我可先把话说清楚了,违背良心违背道义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很简单的事,秦小姐,绝不会违背你的原则。我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据我所知,你手头上应该有你过世的母亲留给你的秦氏的股份,还有——”白容慢条斯理地低头品了一口咖啡后才道,“你姑姑好像特别的喜欢你,所以她在脱离秦家之前,应该有把她在秦氏的人脉留给你吧?”
“是。可我手头上的股份不多,我姑姑留给我的人已经被我父亲给……架空了,”秦落却是摇头,“我没有能力干涉他的决定的,也不可能……促成两家公司的合并。”
“不,秦小姐,你太看低你自己了。”白容神秘地一笑,“你做得到的,只要你愿意。”
》 》 》
安洛云走出晚宴的大厅,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她缓步走进白家的庭院,把自己与宅内的喧嚣和算计远远地隔了开来。
她素来不喜这些,若不是安迦诺临时决定飞往国外,而安家必须有人出席的话,这一趟,她原本是不想来的。
安迦诺在走之前已经知会过她,这场订婚晚宴上大抵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早先时候在厅内见到白臧寺骄傲地宣布白容将入主董事会,不日他就会正式卸任、然后将白氏移交给白容接手的消息时,也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之色。
只是多多少少的,对白栎明将来在白家的处境,生起了几分担忧。
若来明的,白容绝不是白栎明的对手,但若论背地里的花招,白栎明又能有多少回幸运可以助他安然无恙地避过白容的暗算?
比方说这次的意外。
尽管安迦诺和白栎明都未曾对她提起过事故的缘由,但安洛云多少能猜到,片场的意外,怕是与野心勃勃的白容脱不了干系。
而安洛云正是害怕,得之不易的幸福,又将被野心所埋葬。
思索间,安洛云已绕过了一片萧条的花田,抬步走近一座被四季常青的树木所笼罩的凉亭,此处的景致颇有一些被古韵晕染的意味,着实是一放松心情的绝佳处所。
孤身一人在亭内站了许久,裹着皮草披肩的安洛云终是抵不住空气里四散的寒意,她对着双手哈出一口热气,转过身便准备回大厅。但才迈出一步,眼角的余光便瞥见从她身侧的常青树林里,一前一后走出的两个身影。
她立即缩回了脚步。
虽然在昏暗的庭院中只有微弱的灯光可见,但这两个熟悉的身形还是让安洛云在第一眼便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但,却是诧异至极的。
她清楚地看见走得靠后一些的白容本想与走在他身前的司翼并肩行走,却见司翼转过头来对他说了些什么,白容才放缓了脚步,故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随后,两人便分头回到了举行订婚晚宴的大厅。
安洛云在原地怔了片刻,直到被侵袭满身的寒冷所惊醒,才重新迈动了僵硬的步伐。
——竟是司翼与……白容?
司翼是作为沈依瞳的舞伴而来的,可是他又何时与白家二少扯上了关系?
而且从他们刚才的互动看来,两人的交情……或许不浅。
但一想到白容的性向,还有司翼几次想和她套近乎的举动,安洛云顿时觉得全身被一股慑人的寒意所笼罩。
司翼的故意接近,若是出于白容的授意——
那么白容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安洛云微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 》 》
站在庭院一角的沈依瞳对着空中的一轮残月,优雅地举起了杯。
她周身散发的气息极冷,却也冷不过这毫无温度的月色。
——以及她近乎冰封的心。
沈依瞳垂下眼帘,目光在被手链缠绕的左手腕上停留了片刻后,才苦笑一声,甚为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她的头很晕,隐隐作痛,她知道自己还在发烧,本该留在家里好好养病,却还是应邀和舞伴司翼前来晚宴,甚至,还极为任性地一个人躲在外头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
——完全自残的行为。
可她偏偏,就想任性这么一回。
若是能就此离开这个令她饱受折磨、不得解脱的世界,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她甚至,还抱有如此懦弱的念头。
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了个干净,双腿再无支撑的能力。沈依瞳终是软倒在地上,双眼疲惫地阖上,朦胧中,竟然感觉到有一双手将她虚软的身体扶起,焦急的询问声不断地在耳边盘旋——
“沈师姐,你怎么样……好烫……我送你去医院……”
她很想说,放弃吧,别管她了,就让她遵循一回自己的心意吧,可惜嗓子干涩,始终发不出声音。
沈依瞳睁眼,勉强看清了眼前人的脸部轮廓。
——是安洛云。
从初次见面起,她本该讨厌却无法生起一丝厌恶情绪的安洛云。
而这个才迈入娱乐圈的新人,却是一个像极了颜斐欣的人,比起最近被媒体传得神乎其神的郭筱婕,更像颜斐欣的人。
气质,演技,神态,都很像。
这个总是给她熟悉感觉的安洛云,是安董的亲妹妹,看起来就是一个纯净简单的富家小姐,哪里是她这般肮脏的人比得上的?
是的,肮脏。
就像是《魔世纪》里的娅汀一样,表面圣洁美好,内里却是腐烂的一片。
她总觉得,娅汀这个角色,就像是为她而生的,里面的台词,有许多,真真切切地都戳在了她的心坎上。
比方说,安洛云所饰演的月弥在剧中就有这么一句指责娅汀的台词——
'——总是端着一副正义的嘴脸,对别人的生存方式横加指责,而你的内心,肮脏阴暗……'
说的,不正是她么?
在她自以为是地指责别人的时候,不正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吗?
难怪,洛斯到最后爱的人是月弥,而不是她所饰演的娅汀……
而她所爱之人爱的,也并非是她。
沈依瞳的唇边流泻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神智又一次陷入了混沌的边缘。
最后,她只来得及从喉咙间挤出沙哑的四个字:“不去医院……”
☆、032 伤痕
沈依瞳烧得十分严重,安洛云本想把她直接送去医院,却见沈依瞳一手死死拽着她的礼服,口中还喃喃低语着“不去医院”,几番考量之下,她决定先把沈依瞳送回家,随后,一个电话拨给了为安家服务多年的家庭医生。
沈依瞳在本市的住处安洛云是知道的,她扶着浑身脱力的沈依瞳坐着电梯上楼后,在她的包里找到了钥匙,打开了大门。
摸索着找到开关开了灯,便可探得沈依瞳住处的全貌。
这位影视巨星的公寓并不大,整体的装修也算不得奢侈华美,反而是相当的朴素简单。简约甚至有些暗沉的色调,或正是恰到好处地映衬了沈依瞳自身毫不张扬的性格。
在等待家庭医生到来的时间里,安洛云也不是干坐着。瞥见沈依瞳被紧身礼服束缚着有些不耐的样子,安洛云干脆打来了热水,替沈依瞳简单地擦拭过身体之后,为她换上了本就放置在床头的睡衣。
在整个过程当中,沈依瞳始终未曾睁开过眼睛,但她也是极为配合安洛云轻柔的动作,眉头微微蹙起的虚弱样貌让安洛云无法将这样的沈依瞳与清醒时强势又清冷的她结合起来。
“你——”沈依瞳的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你回来了,是吗?是你吗,Hans?”
轻不可闻的低语声中,沈依瞳的左手已经使出了与她的病人身份不符的力气,紧紧地抓住了安洛云的手臂。
“别走,我发誓我再也不干涉你的事了,Hans,别离开我,”一行泪水从沈依瞳的脸颊缓缓滑下,滚入枕头内,却在表面留下了清晰的泪痕,“不要爱上别人……求你……不要……”
安洛云震撼地抬眸去看神情脆弱的沈依瞳,一时之间也忘记了挣开她微微颤动着的手。
——原来,总是以坚强一面示人的沈依瞳也有如此这般掩饰得极深的情伤么?
这个外表看似冰冷的女人的内里,或许埋藏着一颗极为炙热的心。
安洛云低低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开沈依瞳的手,却在下一秒,顿住了动作。
她的眸子紧紧盯着沈依瞳的左手腕,震惊得无以复加。
——由于刚才沈依瞳抬手拉扯的动作,她左手腕上的手链顺着手臂下滑,从而露出了原本被她的手链遮掩得极好的一处疤痕。
却是……割腕的疤痕。
狰狞的伤口,散发着绝望的气息,令安洛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她竟从未察觉,沈依瞳曾有过寻死的念头!
可媒体从未有过相关的报道,A。Q。娱乐公司也没有露过任何风声,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至少,她清楚得记得,在她还以颜斐欣的身份活着的时候,这个丑陋的疤痕,并不存在于沈依瞳光洁的手腕上……
那么,究竟是遭受了怎样的痛苦经历,令这个算得上是事业有成的女子如此绝望地选择了死亡,甚至,能够狠下心的割向了自己的手腕,尝尽鲜血从体内汩汩流出的折磨?
她忽然想起了沈依瞳几句不自觉的低语,或者说是——卑微的祈求。
还有,今晚甚至在发着高烧的情况下,几乎算是自虐的在庭院里吹着冷风的行为——
难道都是为了一个,叫做Hans的……男人吗?
正疑惑间,一阵门铃声打断了安洛云的思考。她吐出一口气,起身为匆匆赶来的家庭医生开了门。
那时,窗外的夜色极浓。
无尽的黑暗里,仿佛看不到希望的曙光……
》 》 》
清脆的足音回荡在医院的走廊里。
这是医院的VIP病房区,环境优雅,极其安静。在一片无形侵染人心的寂静当中,只有一串时轻时重的足音穿过一路由盆栽装点的走廊。
而在突然之间,足音消散,走廊彻底静了下来。
安洛云转过身去看无故率先停下脚步的人。
唐卿柏微微垂着头,脸部沉入一片暗色的阴影之中,他的神情,在背光中看不分明。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走了?”
唐卿柏闻声抬眸,神色复杂地望向离他不过几米的人——可此刻的他却是觉得,安洛云离他的距离,甚为遥远,即便他倾尽全力,也无法触及。
——因为安洛云很早就为她的世界与周边的人画上了一道明显的分隔线,而他,显然早已被安洛云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本是一次出于好奇的靠近,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丢了心。
唐卿柏自认为策划得极为完美的人生轨迹,也就此失去了控制——
他本是野心勃勃的人,曾认为理智的自己断然不会为所谓的爱情做出任何的退让。但此刻,当他凝望着安洛云的身影时,他竟是觉得,若能得她回首相望,若能真正进入她的世界,无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是甘愿付出的。
他终是体会到了——也是他曾经所不耻的——爱情的卑微。
“洛云美女,”任凭心底思绪烦杂,唐卿柏的面上仍未显露分毫,“小爷我……就不进去了。”
唐卿柏的目光从安洛云身后紧闭的病房门上收回,笑容中显出几分不羁的味道来:“小爷我还是去停车场等你吧。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我们还得回电视台。”
“好。”安洛云点头,不露痕迹地看了唐卿柏一眼后,才转身推开了白栎明的病房门。
凝望着安洛云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唐卿柏的神情瞬间落寞了下来,他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回走,听到自己孤单的足音回响在沉闷的空气里,顿然觉得滑稽可笑。
“唐卿柏啊唐卿柏,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唐卿柏背抵着墙,双眼无意识地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感受着笼罩在他身上的日光,讽刺地挑起嘴角,“这算是你……作孽太多的报应么?”
》 》 》
安洛云从电视台赶回安宅的时候,已近凌晨时分。
由于电影拍摄计划的调整,近日来剧组连日赶工,再加上排满日程表的通告,忙得跟陀螺似的安洛云几乎连去医院与白栎明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若不是今日提前收工,下午腾出了近一个小时的空当,她与白栎明,足有一个星期未能见上一面。
所以,在她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病床上的人才会欣喜得不能自已。在她走到病床前的那一瞬,白栎明立刻从病床上起身,温柔的抱住她,给了她一个令她几乎不能呼吸的深吻。
这是自她与白栎明交往以来的第一个吻。
比起上一部电视剧拍摄时,她还未放入感情的吻戏,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唇瓣被用力的吸吮,摩擦起炙热的温度,唇舌之间的交缠与追逐,令她逐渐升温。那种被深深爱着、怜惜着的感觉,令安洛云的心也跟着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
直到此刻,在她背靠着微凉的沙发坐在起居室的时候,似乎还能体会到那种心脏微微酥麻的感觉。
安洛云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抬头望向如黑色天鹅绒一般的夜空,微微有些出神。
“小姐,您找我?”
神思恍惚间,身后传来低唤声。
“嗯,吴叔,”安洛云回过神,向不苟言笑的安宅管家走去,“今天哥哥有给家里打过电话吗?”
吴管家摇了摇头:“没有接到过少爷的电话。”
安洛云不由的皱眉。
安迦诺以处理国外分公司突发事件的名义,秘密和陈钰一起飞往J国,接受整容手术。安迦诺出国后的一个多星期以来,每日傍晚都会与安洛云联系,或是说说陈钰手术的进展,或是询问一下国内的情况。但是今天一整个晚上,安洛云手机上安迦诺的号码都未曾有过动静。
整个晚上毫无音信,拨过去的电话也无法接通,安洛云难免有些担心。
当安洛云掏出手机,准备再拨一个电话试试看的时候,起居室的电话铃声突然间响了起来。
安洛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