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边,陈家山慢条斯理地说道,“小熙,其实我们不光认识你父亲,你母亲我们也见过呢,”
我有些惊讶地抬起眼,他对我和蔼地点点头,“那一年我和你父亲下去视察工作,遇到车祸,是你母亲下早班路上救了我们,她长得很漂亮,也很善良,就象个……白衣天使!晤,你长得很象她。“他风趣地说道,“后来你韩阿姨来接我的时候,还送了她一把象牙梳做谢礼了。可是你父亲伤在头上,比较重,昏迷了很长时间,好象是你母亲一直护理的,可能就在那段时间他们慢慢积攒了感情吧!”
“您这么理解莫叔叔,岂不是以后你们可以进行两党合作了,用不着再刀光剑影了吧”韩皓哲一边吃着一边调侃道,韩阿姨一个板栗敲上他的偷,“尽瞎说,不都是共产党员,哪来的两党合作?”
“拜托!母亲大人!是两个党派合作好不好?”韩皓哲笑道,手里殷情地地给他母亲布着菜,看得出来,他们母子感情很好。
乌鸦和狐狸
果然,回去的路上,又是韩皓哲送我,因为刚才在桌上经不住劝,又多是长辈,于是多吃了两杯酒,脸上实在有点烧,于是打开窗户,任夜风灌进来,吹起我一头如墨的长发。
外面,夜色妖娆,繁星点点,心头却寂寞如潮,不知与何人诉说,于是关小了窗,索性闭了眼靠在那里打瞌睡。
韩皓哲看我一眼,“困了?”
“恩,有点”我头又歪了歪,更好靠了靠头边的靠枕。
“是不是生我气了,怪我事先没告诉你都是家里人?”
我沉默,饭都吃完了,再来吵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突然沉声嘿嘿一笑,
“其实小时候我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过你母亲的一张照片,雪白的护士帽,甜美的笑容,比桃花还要灿烂,她身旁是穿着病号服的父亲和莫润叔叔,听说他们是为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特地照了这张合影。这也是唯一的韩党和顾党两个大当家的唯一一张合影。”我渐渐被他说话内容吸引,掉转头去看他,他的侧面很俊朗,高挺的鼻梁,狭长的凤目,玫瑰色的红唇。
他悄然地在那里笑了一声,“以前父亲说你母亲那张脸,美得惊人,五百年里才会出现一张那么美丽的脸,美得不可思议,美得让人窒息,美锝……让人无话可说,他以前说过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他也再不会遇到比这张脸更美的女子”他顿了一顿,“可是你猜他刚才悄悄对我说什么,?”
“不知道!”我茫然地看着他,
“他说,他今天总算看到了比你母亲更美的女子,就是你,他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气质上你更胜一畴,如果说你母亲是山野玫瑰,那么你就是溪涧幽兰和山中桂树,姿态姣容贞静美好,从面相上来看,你又是有大福的人。”
我有些郝然,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陈大官人口中说的真是自己?自己有这么好?
“你们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我真有些害怕!”我淡淡说道,
“为什么害怕?”他很讶异,
“你们让我想起乌鸦和狐狸的故事,乌鸦叼了块肉停在树上,狐狸想吃肉,就恭维乌鸦说,‘你的嗓子是天下最美的,要是听到你唱歌,那会多么幸福呀!”乌鸦被捧得飘飘然,果然哇哇唱了起来,不过那块肉却掉到树下,被狐狸吃掉了。“
韩皓哲大笑,连肩膀都在抖动,“变聪明了啊!可是我认为老爸说得都是真的!”
他嘴角笑意浅淡,竟然少有地认真,温和,“父亲说,最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最美丽的女子,就象当年的莫叔叔和你母亲,他说看不到你好的人都是傻子,难怪顾家舍不得放你走,他让我一定要好好对你!”
”你们男人是不是只关心女人的外貌?”
他略一沉思,“心地应该也很重要,听说你母亲很善良!”
说到我母亲,我有些黯然地放下自己的手……“其实你们用美丽善良形容女子真是瞧不起人,象在夸一头可怜的小动物。象我母亲那样也未必好;她缺少智慧和勇气,所以她下场不是很惨吗?
〃
〃那是因为她没遇到一个好男人!女人要是遇到一个好男人,只要善良就行了,用不着智慧和勇气,〃韩皓哲很坦白,但是我基本不认同,我是个认为女人必须精神独立的人。精神上如果依附在男人那里,那男人又不是个善茬,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女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再一次陷入沉默。
半响,我疲惫地问,“那件事你到底怎么处理的?有线索了吗?
他淡淡扫我一眼,目光森秀,声调如琴,“最聪明的人并不会样样都要亲自去做,而是有个想法,然后驱动别人去做…由此,用你的大脑先找出关键的资料。找出最合用的那些,来解决难题。”
我似懂非懂地望着他,他笑笑,接着解释,”简单地说就是你提供信息,让别人去跑腿!”
“现在最关键的是那份报告,和那个发短信的人。”他抿唇一笑,“我已经有点线索了,接下来的事就是顺藤摸瓜。你等着就是了。”
我舔舔嘴唇,脑海里似有什么东西快若闪电一闪而过。可是太快了,又没抓住。
这样呆坐了半天,我又有点意识了,我听见自己慢吞吞的有些古怪又有些激动的声音,“
我好象想起来了,我舅妈蔡小琴有个哥哥就是在公安里做法医的,听说是舅舅的大学同学,因为这个舅妈当年才认识舅舅的。“
韩皓哲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赏,“真是个傻丫头,总算想明白了?”
接下来我没有再细问了,我相信他的能力,他把过程做足了,自然会有个结果出来。
只是每次想到这件事情,心里总有些难过,不知道是谁这样的狠心,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我那可怜的母亲!
我闭目沉思的时候在想,其实韩皓哲这个人除了在感情上的强势让人不太舒服以外,的确是个做朋友的好料子。
他聪明,为人热情,果敢,遇到事情有担当,能够让身边的人快乐,也能够欣赏到别人的优点。懂得呵护身边的人。
怪只怪……他不是我要喝的那杯茶。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他不满的嘀咕声,“怎么明明人家也算是人中鸾凤,怎么在你眼里就弃若鞋履?”
我嘴角偷笑,也懒得睁眼,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琐碎和忙碌的,舅舅如期和谢律师过来亲自办理了财产的交接,
那么一大笔庞大的款子,我还是划了100万去了先前那个助学基金,那个基金用的是外婆的名字,我想她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慰籍。
萧桐也参加了这个捐赠仪式,他抽空悄悄对我说,“熙悦!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你心肠好,以后会有好报的,”然后他清澈的大眼睛坚定地望着远方的长空,“以后我赚了钱,也会回报到这个基金里面来。”
对于做这些事情,我向来没有想过那些伟大的字眼,我只是想着我这么做了,自己心里舒服,对大家又有帮助,外婆要是在,肯定也很高兴。
剩下的钱一部分我通过韩家的关系,买了一家银行的原始股,还有一部分,又投了一家地产商的原始股。
我有些好奇地问韩皓哲,问他韩氏企业已经做得很大,为什么不直接上市。
结果他神秘地笑,“傻子才上市,真正赚钱的企业都不上市,谁愿意每年把自己的财务每年都公开,管理决策权出让,树大招风,国外有些公司上市后又再次私有化,申请下市。现在国内一般上市的企业有很多是想从股市里融资,韩家的资金充足,自然用不着去费那个心!”
木石盟…
经过一番折腾后;我又忙着大考;很快到了一月底;算算日子桢南也快回来了。
楼下小花园里的迎春花怒放着让人惊艳的嫩黄;星星点点;象蓬勃的旺盛的生机;衬暗了冬天那特有的绝望的瓦灰色。
心情在期盼和等待中一点点好转;找了个几乎把家里大扫除了一遍;被褥我晒了一遍又一遍;把头脸陷进去;喷香无比;一时会忘记心中的那些烦恼,喜悦得似乎能开出花来。是真的啊,桢南就快回来了,他已经走了将近2年多了,800多个日日夜夜,无尽的思念和惆怅,似乎都会在顷刻间弥补。
桢南的房间床上;沙发上我都新换上了鹅黄的棉织品;窗帘都换上朦胧的淡绿色;
绿色代表希望。希望新的一年里大家都平安健康;生活上也有新的转机。
餐厅上的木桌上,我每隔几天会买一束蛋青色的百合插在透明的水晶花瓶里,静静地等待着这个家的男主人的归来。
午后,朦胧之中,我泡了一杯雨前龙井斜窝在阳台的藤躺椅上,轻微摇晃,一室的茶香。
这只藤椅还是顾奶奶的,长长的,脚都有些跛了,但是桢南很喜欢躺上面,手里拿着本书,懒懒的什么也不想,那大概是他唯一松弛休息的时候。
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梦里出现了小时候去九寨沟那五彩缤纷清澈见底的海子,各种浓艳的颜色相互浸染,班驳陆离,鹅黄,黛绿,赤褐,绛红,翠碧,仿佛一匹璀璨明艳的五色锦缎,我赤着脚在那锦缎上行走,一步一态,不远处,桢南一裘白衣,俨雅明亮,深邃清亮的眸子注视着我时,唇角的笑容如芝兰玉树,柳翠含烟。
我回头,对他嫣然一笑,刹那光华时,我听到了林子里前所未有的一些声音,鲜花在缓缓开放,大地在阳光下苏醒,小草在吸吮着露珠……
而我,更感到有阵阵清风拂面,温润凉爽,有熟悉的雪松和青草的气息。
人在靡丽的美梦中,竟然就这么醒了,桢南一身不吭地半跪在那里,满眼含笑,也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
“小熙,我回来了!”他的嗓音依然如流水潺潺,温和有礼,只是他的眸光里依稀能看得见一丝看不清的迷茫和挣扎,以至他脸上露出奇怪的生硬憔悴的神色,嘴唇边也显现出一抹凄楚和悲凉,那抹悲凉那么深,以至生出一脉落魄的绝望来。
心里滚烫的情感象炙热的岩浆从我的心里涌到了我的眼睛,泪水一下子喷薄而出,我发出一声喃喃的自己也听不清的模糊声音,再也顾不了许多伸开双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随后,我把自己红滟滟的唇贴了上去。
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桢南浑身掠过一阵战栗,后来他说我那时就象刺骨的凉风一下穿过他的神经,让他晕眩。
桢南的手一把捉住我的脸,开始自然而然地吻我,他的唇热烈而温柔,甜蜜而细致,我们在躺椅上抱成一团,亲密无间,唇舌缠绕间,我闻到了浓烈的青草在阳光下舒展开的香气。我一直以来,认为他对我的爱精神上胜过肉欲,因为他是个理智冷静又善于控制的人。没想到他吻起来也是这样地充满深情,心里淋漓的幸福涌到了极致的高坡,我有气无力地躺在他怀里,浑身瘫软,后来,他终于放开我的唇,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急促地喘着,一遍遍暗哑着嗓子叫我的名字,“小熙,小熙,我的小熙!”
他强有力的胳膊紧紧圈着我,箍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终于我们都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一切遂缘!
那一刻间,我清醒地看着自己和他,一起沉沦。
很多年后,我还是能回忆起那个午后温暖的拥抱,我想那天我之所以抛开所有的矜持和伪装一个是思念的力量,两年多的离别积聚起来的力量是巨大也是惊人的,还有一层隐晦的无望的是对韩皓哲带来的恐惧的力量,我害怕他,从骨子里惧怕他那种执拗的热情,所以我急切地想把自己的一切早早地交给桢南。等一切尘埃落定,都成了定局,我也就心安了。
桢南好象比两年前又瘦了,中国人的肠胃在国外终究是吃不好的。给阿姨打过电话不久,我催他去嗽洗,抓紧时间睡一会倒时差,
我打开冰箱拿出很多材料开始准备晚饭,我敦了浓浓的牛肉番茄汤,又烧了个他喜欢吃的盐水虾,炒了个素菜,又闷了一锅米饭。
正做着饭,手机响了,是韩皓哲的电话,以前那个号被他拿走了,我现在用的是新号,他约我晚上务必见一面,他说那人又发短信来了,另外他手上现在查出了重要线索,可是有些事情要问我,
我握着话筒迟疑了一会,然后小声地跟他解释了一下我今天有事,问他第二天去可不可以?他在那边似乎楞了一会,然后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半天,他才问我,”是他回来了吧?”
我惊讶,“你怎么知道?”
“除了他,现在还有谁比你妈的事情更重要!那就算了吧,皇帝不急我也不急,明天就明天!”他懒洋洋地说着,就收了线。
一转身,桢南站在厨房门外昏黄的灯光里,他眼神有些晦测难懂,“能告诉我,你妈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有人说,吵架的时候;恋人之间心灵的距离最远;耳朵最聋。
听完事情的整个过程,桢南很震惊,“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直瞒着我?”然后他蹙着眉,燃了一根烟,一直抽着,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我知道他一定生气了,我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通常他生气或者难过的时候会点一支烟来平静自己。
此时无声胜有声,我感觉这无声的谴责比吵架更让人受不了。我决心求和,我叮叮当当地摆着碗筷,大声地招呼着他吃饭。故意做出很热闹的气氛。
良久,他扔掉烟蒂,终于站了起来,他微微展颜,“先吃饭吧!”他淡淡道,去池边洗了手,
坐了下来,垂眸,然后他开始安静地吃饭。
木石盟(2)
夜是静谧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明晃晃地象面镜子,温凉如水;星星躲在厚厚的云层后偷偷地眨着眼睛;象个调皮的孩子,在窥视着人间的温情。
阳台上的蝴蝶兰正值花期,淡黄色的花瓣,浅紫红的蕊,竟然也别有一番娇羞的风姿。
徐徐的夜风里,隔壁的阳台上有个童声在大人的鼓励声中朗朗地唱着歌,
“大拇指是爷爷,
胡子一大把
食指是奶奶
戴着老花镜
中指是爸爸
排队站中间
无名指是妈妈
笑着把我夸
小指就是我
聪明又可爱
五指握握紧
亲亲一家人”
亲亲一家人,说得多么好啊,一个温暖亲切的家和亲人,目前正是我想要的。
人生其实就是一连串的得与失,我决定从现在开始珍惜自己所拥有的。
以前我对桢南所做的一切决定都保持着一种驯顺的沉默,包括他的出国还有他的订婚,其实驯顺并不是我的天性,骨子里我是无所畏惧的,也不是因为不爱或者不够爱,我俯首听命是因为我没有实力去争,竟然给不了桢南任何东西,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默默地站在一边祝福他的选择。记得有谁说过,在生活的困难面前,我们不做小麦,只做荞麦,因为荞麦的麦杆里有充足的水分,大风只能让它弯腰,而不能让它折倒。实机未到的时候,我们只有微笑着静静地等待机会。
后来事实上,外婆的那笔钱给了我很大的自信(当然那也是我最近才知道的数目,),那笔钱对于过生活是绰绰有余,然而对做事业也许是杯水车薪,可是人毕竟有了点底气后就有了点自信,有了点人生的希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自然而然就生了勇气,有了勇气后就可以去做一些以前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比如…争回桢南。
当然在这件事上我对婉宜姐有所愧疚,但是决不后悔,爱情的世界里,我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不是个君子,所以以前桃子一直说过我“伪善”,其实我是个很决绝的人!对于自己渴望的东西会不择手段,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在必要的时候毫不留情。不过在没有实力的时候,我会尽量沉默,装傻。
经过下午的事后,感情上的薄纱已经被撩开,我和桢南的关系开始进入了一个斩新的阶段,
也许能天长地久,也许不能,我已经不去想那么多了,起码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