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
项刚道:“好,承蒙金老你赏项某人这个脸,你只管放他们走,花三郎是得到我的同意来查案的,天塌下来自有我项某人替他顶着,九千岁那儿自有项刚陪金老你走一趟,项刚的总教习府,你知道,什么时候见九千岁,你派个人通知项刚一声就行了,项刚绝不会比你金老到得迟,容先告退。”
话落,左手拉住花三郎,右手拉住熊英,大步行了出去。
老寿星只有站在那儿发怔的份儿。
他知道,天大的事,只要有这位“霸王”总教习顶,就会不了了之,可要是得罪这位“霸王”总教习,那比得罪了刘瑾还糟,京里的人谁不知道这句话:宁可得罪刘瑾,不可得罪霸王。
一出后堂,熊英忙向项刚躬身:“谢总教习。”直起腰,他转脸就埋怨花三郎:“你是怎么搞的,也不先把事情弄清楚……”
项刚浓眉一轩:“你这是训谁,谁怎么搞的,谁没先把事情弄清楚,是我准他这么查的,你最好先把事情弄清楚。”
当头一棒,熊英硬没敢再吭一声。
项刚转脸望花三郎:“老弟,究竟怎么回事。”
花三郎脸色有点凝重,道:“项爷,我从他的脉象查知,他一如常人。”
“呃?”
“这有两种解释,一是他根本不会武,没练过武,二是他已经能收敛到归真返璞的境界了,令人作辣的是,这两种解释都不符合我所发现的事实。”
“你的意思是……”
“那假扮陈铁口的人,是个会武的人,而且身手相当不错,他要是不会武,他绝跑不掉,可要是他已能收敛到返璞归真境界,在那个卦摊儿上,我绝制不住他。”
项刚道:“那就很明显了,你找错了人,不是他。”
“不。”花三郎坚决地道:“我所碰到的,那个假扮陈铁口的人,分明是他。”
项刚跟熊英都一怔,项刚道:“这是怎么回事?”
花三郎苦笑道:“我要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谜团也就解开了。”
项刚的眉锋又皱深了三分。
只见南宫玉袅袅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了?”
项刚把经过告诉了南宫玉。
听完了项刚的叙述,南宫玉瞪大了一双美目,讶然道:“怎么会有这种事?”
项刚道:“走吧,咱们边走边琢磨。”
四个人往前走,一路都默不作声,到了前头了,谁也没开口说话,显然,谁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阴海空、肖铮、肖嫱父女远远站着,因为有熊英在,谁也没过来。
四个人直望一眼,项刚道:“回去吧,咱们再琢磨,老弟要不要上我那儿坐坐。”
花三郎道:“不了。”南宫玉道:“那就都上我那儿聊聊去。”花三郎想到了肖铮跟肖嫱父女,这父女俩所以没走,一方面固然是为看结果,另方面也不无等他的意思,又没什么非办不可,当着人家的面,怎么好跟南宫玉走,可是当着熊英,他更不便说要上肖家去。
所以他道:“谢谢南宫姑娘,不打扰了,我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想想去。”
项刚道:“那也好,咱们走吧,老弟,不管有什么事,你来找我就是,要是时间上来不及,你就不管放手干你的,都有我呢。”
在花三郎的谢声中,四个人出了金家大门,在大门口分了手,项刚坐了南宫玉的马车走了,老车把式是连看也没看花三郎一眼。
项刚带着护卫跟南宫玉一走,熊英也没多停留,临走的时候,他只交代了一句:“以后有什么情况,最好随时向我禀报。”
当着项刚一声不敢吭,项刚刚走,就官腔十足的来上这么一句,这种人,花三郎懒得理。
花三郎料准了,阴海空跟肖铮、肖嫱父女会跟出来,果然,熊英的背影刚消失,阴海空跟肖铮、肖嫱父女,就从金家大门里出来了。
花三郎迎过去见了个礼:“督爷。”
阴海空笑问:“怎么,你还没走。”
花三郎道:“督爷明知道我不会走。”
阴海空笑了。
肖嫱的一双美目之中,掠过一丝带着甜意的欣慰之色,深深地看了花三郎一眼。
肖铮道:“总教习,事情怎么样了?”
花三郎毫不隐瞒,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了花三郎的叙述,阴海空跟肖铮、肖嫱父女都怔在了那儿。
旋即,阴海空皱了眉,淡淡地说了句:“怎么有这种奇事?”
肖铮道:“总教习,那怎么办?”
“我打算找个清静的地方,把这事从头到尾好好想想,想想它究竟是怎么回事。”
肖嫱道:“那就上我家去,我给你找个地方,准保京城里没有比那儿更清静的了。”
花三郎笑望阴海空:“方便么!督爷?”
阴海空指着肖铮笑道:“是他的女儿,你该问他。”
肖嫱娇靥一红:“督爷就是没正经。”
阴海空道:“他问的话你听见了,怎么怪起我来了。”
花三郎道:“督爷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能不能向肖老跟肖姑娘有所请教。”
阴海空道:“冲着熊英,当然不行,冲着你又当别论,我这个人一向识趣,给我个台阶我就下了,他们父女俩心都向着你,我又不能寸步不离的监视他们,我说不行,有用么?”
肖铮笑了,花三郎也笑了。
肖嫱道:“说您没正经,您还不承认。”
“行了,丫头。”阴海空笑道:“快去给他准备清静的地方去吧……”一指肖铮,接道:“你给我听着,既称清静,那就表示不愿有第三者打扰,你也学着识趣点儿。”
肖嫱娇靥更红了,娇羞欲滴,她刚要发嗔,阴海空却一笑走了。
这里花三郎跟肖嫱四目交投,两人好生不自在。
肖家的花园真不错,占地相当大,井然有序地种满了四时之花,不但亭、台、楼、榭一应俱全,还有那一泓碧水,一座横跨流水的朱栏小桥。
肖嫱把花三郎安置在水榭里,真是既清静又舒服个地儿,能听见的,只有深深水声跟啾啾鸟鸣。
肖铮真很识趣,一进家门他就托辞避开了,丫头们送来几色点心跟几味酒莱后,也被肖嫱支走了。
现在,一座水榭里,就剩下两个人了。
两个人在静默中相对,不免有点尴尬,肖嫱没话找话,也为自己找个台阶儿:“我在这儿,不会坏了这份清静吧!”
花三郎忍住了脸上的热意:“贾兄弟,你要是不在这儿,这儿就变得枯寂了。”
肖嫱羞,还带着三分惊:“你……”
“把你当做贾兄弟,说起话来就能放心大胆了。”
肖嫱道:“我倒不希望你老把我当贾兄弟。”
“这意思也就是,我不能老这么放心大胆说话。”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花三郎吁了一口气:“我不承认自己是世俗中人,但有时候也难免迂腐,其实,既有这段不平凡的交情在,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分别,坐下吧。”
两个人落了座。
肖嫱深深一眼:“总是应该有点分别的。”
她的话很含蓄。
花三郎答得也相当技巧:“那就希望姑娘以后别再让贾兄弟见我,日子一久,我应该有所改变的。”
肖嫱道:“不要紧,我有这个耐心。”
她微扬衣袖,伸出纤纤玉手,微露嫩藕般一段皓腕,拿起银壶,斟上了两杯酒:“先喝点酒吧。”
“谢谢。”
两个人举杯浅饮了一口,花三郎微皱眉锋道:“我要请教,以姑娘看……”
肖嫱截口道:“喝酒的时候,不许皱眉,更不许谈烦心事儿,要不然容易醉。”
“不要紧,我有很好的海量,也更能控制。”
肖嫱道:“但是我不许,客随主便,你应该听我的。”
“可是……”
“我已经想出个几分了,就是现在不能告诉你。”
“呃!”花三郎精神一振,忙道:“姑娘已经想出几分了?那是……”
“没听我说吗,就是现在不能告诉你。”
花三郎一怔道:“为什么?”
“我要是现在就告诉你,这些点心谁吃,这些酒谁喝啊?”
显然,她是怕花三郎马上走。
花三郎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但是他道:“那容易,我一口气把这些点心都吃了,把这些酒都喝了。”
肖嫱道:“要是这样的话,我还是告诉你吧!”
她似乎要说。
花三郎忙道:“姑娘明知道我不是那么粗鲁的人。”
这话也含蓄。
可是肖嫱懂,她美目闪掠异采,娇靥微酡,螓首丰艳,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花三郎道:“姑娘,该说谢的应该是我。”
沉默了一下,肖嫱道:“朋友那儿,住得还习惯吗?”
花三郎迟疑了一下:“朋友走了。”
肖嫱微一怔:“朋友走了,怎么回事儿?”
花三郎道:“没什么,只是他走了,我不知道。”
“是‘天桥’那个朋友?”
“是的。”
“怎么会走了,连告诉也没告诉你一声。”
“许是对我不太满意。”
“对你不太满意,哪方面?”
“只因为我现在是身兼东西两厂的总教习。”
肖嫱一怔,神色微黯:“没想到进入三厂,让你失掉了朋友。”
“我也没想到。”
“我很不安。”
“姑娘不安什么?”
“是我推着你进三厂的,你失掉朋友,在道义上我要负责任。”
“话不能这么说,要是我自己没有这个意思,谁又能拉我进三厂。”
“不管怎么说,我总是有一份歉疚。”
“姑娘……”
肖嫱目光一凝,截口道:“你那个朋友,倒是相当反对三厂啊。”
花三郎道:“人各有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那就怪了,既是志趣不同,你们两个怎么会交上朋友的?”
“大概是当初没发现吧。”
“丢了这么个朋友,你心里一定很难受。”
“未必,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既反对三厂,丢了这么个朋友,未尝不是福。”
“违心之论。”
花三郎心头暗一震,道:“违心之论?”
“我知道你对朋友不是这样儿的。”
“姑娘怎么知道,我对朋友不是这样。”
“因为你有过一个朋友,贾玉。”
花三郎暗吁一口气:“那不同,贾兄弟并不反对三厂,反之他推着我进了三厂。”
“你对三厂真那么热衷?”
“从我那贾兄弟那儿,姑娘应该知道,是不是?”
“你真把不反对三厂的人都当朋友?”
“姑娘为什么会有此一问。”
“随便问问,何必引以为异。”
“事实上,我进入了三厂,我更接了任务,而且我现在的朋友,都跟三厂有关。”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愿意进入三厂效力么?”
“姑娘,须眉七尺昂藏躯,江湖上又能混出什么名堂,大丈夫当立身庙堂,名显后世……”
肖嫱摇头道:“将来你会后悔。”
“不会。”
“一定会。”
“姑娘不是我。”
“但是我知道。”
花三郎笑了:“进了三厂,是我的意愿,既进入了三厂,我又怎么后悔。”
“因为你走错了路。”
“我走错了路?”
“供职三厂,并不能让你立身庙堂,你连督爷的副手都爬不到,因为你不是宦官,在三厂之中,能进出朝廷的,也不过只九千岁一个,他是例外,他还是因为独获天眷,恩宠极隆,要不然他也照样难以进出朝廷,你又怎么能立身庙堂,至于显名后世,倒是可能,只不过那个名声绝好不了。”
“姑娘怎么会这么说。”
“这是实话,长这么大,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说过,当然,你在三厂,我可以跟你朝夕相处,但是我并不真愿意你长久寄身三厂。”
“为什么?”
“你不会不懂。”
“我懂姑娘的心意,但是我不懂姑娘的话意,”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会不懂。”
花三郎没说话。
“我都把心掏出来了,你又怎么好这样对我。”
“我是为国家,愿意维护朝廷的安全。”
肖嫱摇头:“你又错了,没有三厂,不会有任何变乱,有很多变乱,是三厂逼出来的。”
尽管花三郎的智慧过人,但他一时也摸不清,姑娘肖嫱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他只好步步为营:“是这样么?”
“是这样。”
花三郎马上把自己转移开了:“那么姑娘跟肖老,又为什么……”
“我不瞒你,我爹本是武林中人,而且是一方霸主,但武林虽大,他却使得自己不能容身,所以只好投靠三厂!”
“姑娘,我也来自武林,我没听说过,武林中有位肖……”
“我父女原不姓肖,那是投靠三厂以后改的姓。”
她没说本姓什么。
当然,花三郎也没便问。
“这我倒没想到。”
“现在你明白了,我说得也够清楚了……”
花三郎毕竟高明,立即反问:“那么姑娘是希望我……”
“现在已经迟了,脱离三厂比进入三厂还要难,不过我还是希望,有机会你能尽早脱离。”
花三郎来个没说话。
不说话应该不会出错。
肖嫱接着又道:“我相信你不是适合三厂的人,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花三郎道:“看样子,姑娘很有把握。”
肖嫱道:“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我说你不适合三厂,不信你等着看好了。”
“等着看?听姑娘的口气,好象姑娘已经预料到,某些事情,会很快的来临。”
肖嫱微一点头道:“事实上已经到了眼前了。”
花三郎心头一震,暗忖:已经到了眼前了,我怎么一点也没觉察到……
只听肖嫱道:“你自己不觉得,是么!我可以告诉你,就是你办的这件案子,到时候会让你觉得很难办、很棘手。”
“那怎么会?”
“不会么!你自问心够狠,手够辣?要是自问心不够狠,手不够辣,那你就是不适合三厂,懂我的意思了吗?”
花三郎听得心头连震,暗忖:她可真是说对了,办这件案子,现在是刚开始,将来一旦接触到案子的内部,逐一找到了“乱党”,他能怎么办?真把那些人一一缉捕,交给三厂?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淡然地道:“我承认心不够狠,手不够辣,但是既吃上了这碗饭,既是为九千岁,说不得心只好狠,手只好辣了。”
肖嫱微微一笑道:“咱们等着看吧,将来要是你做不到心狠手辣,那可会有大麻烦啊!”
“呃!会有麻烦?”
“只有心狠手辣的人,才能让三厂满意,你懂了吧?”
花三郎点了点头道:“我懂了。”
肖嫱伸出水葱般玉指,举起酒杯,道:“别净说话,喝点儿。”
花三郎也举杯,两个人浅饮一口,肖嫱美目深注,放下酒杯道:“要是我没有猜错,你这花三郎三个字,恐怕也不是真名实姓。”
花三郎心头猛地一震,但是毕竟他还够镇定,坐着没动:“看样子,姑娘还是很有把握。”
“那当然,我刚不说过吗,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从不说没把握的话。”
花三郎摇头,道:“这次恐怕……”
肖嫱道:“我已掏心,你忍心瞒我。”
花三郎面对肖嫱这么一位姑娘,还真不忍心,他淡然一笑道:“姑娘,能有改名换姓的肖家父女,就不能也有改名换姓的花三郎吗?”
肖嫱突然握住了花三郎的手,美目中居然涌现泪光:“谢谢你,我很感激,我有十成把握相信,我是这个圈子里头一个知道花三郎三个字不是你真名实姓的人,足见你对我跟别人不同。”
手被肖嫱握住,花三郎只觉心神震颤,道:“那是因为姑娘对我,也跟对别人不一样。”
“你知道?”
“花三郎不是傻子。”
“你知道就好,从今后我要对你跟对别人更不一样些……”
话锋微顿,她收回柔荑,目光微凝,接着说道:“综此以上几点,我推测你所投效三厂,是别有用心,不过你放心,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