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个什么组织呢?
应该不是“铁血除奸会”。
那又是什么呢?
就在这片刻工夫中,花三郎又发现了一件事,看得他惊心动魄,身躯狂震。
地下那黑衣人身下,散出了一滩黄水,黑衣人的尸身,也已缩小了不少。
敢情,他服下的毒药,不但足以绝命,甚至还有蚀化尸骨的功效,一点痕迹,一点线索都不留。
花三郎直怔了半天。
人宝山,空手而回。
不,不能算空手而回。
至少,花三郎的手里,掌握着四把匕首,一革囊的淬毒银针。
这应该是条线索。
这条线索还不能交给三厂去查。
回到了天桥,找到了韩奎,把经过细说一遍,然后把匕首跟银针,交到了韩奎手里。
韩奎仔细看了一阵,然后问:“三少的意思……”
“请韩大哥给我找出打造的地方来,别的就不要管了。”
“好办,京里打造兵刃的地方有限。”
“希望是在京里打造的。”
“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工很精细,别处恐怕打造不出来。”
“那就不难查了。”
“查出头绪来之后,怎么跟您联络?”
“我会主动来找韩大哥。”
“那就行了,您放心,我会尽快查明,一天不能救出肖家人来,就一天.越不利。”
“也需要尽快,因为我怕他们发现丢了匕首跟银针之后,会想到这一层,抢在前头一步先下手。”
“我懂您的意思,您一走我就着手去查。”
“我这就走。”
花三郎真走了,临走关照韩奎,千万小心,宁可线索中断,不可轻易涉险。
离开了天桥,就在东城、南街逛,到了晚半响,在一条街口碰见了项刚。
项刚毫无所获,花三郎却把他的发现,经过挑选后,告诉了项刚。
项刚一听就要赶去看,可是等到了地头,几个人都直了眼。
土丘仍在,竹篱没了影,别说草人了,地上连一根枯草都看不见。
又赶到黑衣人横尸处,尸首当然是没了,可是那袭黑袍也不见了,就象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花三郎说不出话来。
项刚皱了眉,道:“兄弟,错非是你,换个人我还真难相信他。”
花三郎道:“项爷,这里头有大蹊跷。”
项刚道:“我知道。”
说话间,他环目圆睁,锐利的目光四下扫动,突然,他凝视一处,走过去从地上捏起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布扣儿,相信是从某件衣裳上掉下来的,只是质料、形式都不常见。
项刚浓眉一轩道:“他们行动真不慢啊,我就不信他们能躲到哪儿去,搜。”
一声令下,站在一旁的东、西两厂高手立即展开行动,搜索的范围,方圆遍百丈,但等东、西两厂的高手回报之后,却是一无所见,一无所获。
项刚气白了脸。
花三郎一旁道:“项爷,照情形看,此处是他们出没的地方,他们的藏身处纵不在此,恐怕也离此不远……”
“可是,兄弟,咱们搜过了。”
“我知道,可是,看情形,不能全靠搜。”
“那你的意思是……”
“回去再说。”
项刚一怔:“就这么回去?”
花三郎忙递眼色:“也只好就这么回去了,是不,项爷?”
项刚会意,一点头道:“说得是,走。”
项刚一声走,立即带着人撤得一干二净。
看看快到天桥了,花三郎道:“项爷,我留下了。”
项刚微愕道:“你?”
“还有比我更适合的吗?”
项刚沉吟了一下:“倒也是,也好,不过要小心。”
“谢谢您,我知道。”
“要不要留下几个,以便随时派用。”
项刚会说话,把“支援”说成了“派用”。
花三郎笑笑道:“我无意骄狂,要是办得了的,我一个人就够了,办不了的,人再多也是白搭。”
花三郎的能耐,项刚可是清楚得很,他知道这是实情,因而也没再说什么,带着人就走了。
项刚走了,花三郎可没马上折回去,他又进了那家茶馆儿,也许是时候不对,茶馆儿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伙计在柜台里闲着。
花三郎坐下说了声:“香片。”
伙计做事“麻利”,沏好一壶端了过来。
花三郎道:“今儿个好象生意清淡了些?”
“可不,真没法子,三厂的人出现在天桥,听说要抓人,不是住这一带的,谁还愿意往这儿来。”
“呃!你怎么知道三厂的人来了?”
“这还能不知道,长年在天桥讨生活的,一双招子雪亮,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马上就看出来了。”
“知道三厂要抓的,是什么人吗?”
“这就不清楚了,反正是些他们认为该抓的,反正是些江湖人。”
“怎见得是江湖人?”
“您想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要不是那些能拿刀动杖的江湖人,那用得着三厂的人出马,兵马司随便派两个就弄走了。”
“呃!原来如此,看起来你是老天桥了。”
“不瞒您说,还真够老了,打从吃奶的时候,就穿着开档裤满天桥跑了。”
“那可真够老了,这么说这一带你是熟得不能再热了。”
“还真一点都不假,闭着眼都能到处逛。”
“坛根儿一带你去过吗?”
“去过,早年常跟着大人去溜鸟,如今忙不过来了,也就没去了。”
“那一带没住什么人家啊?”
“那一带哪有人家,根本不许住人家。”
“那怎么常见有人走动?”
“也许是路过,往西去有一片砖窑,那儿有人,上天桥来不走坛根儿得绕老远的道儿,所以他们经常从坛根儿过。”
“呃!我说嘛。”
花三郎以这一句,结束了这番谈话,一杯茶喝完,没倒第二杯,他就付了茶资走了。
伙计说往西去,花三郎就往西去。
果然,往西走没多远,绕过一片矮树林,就看见砖窑了。
说没多远,可也离坛根儿出了百丈了,再加上这片矮树林挡着,难怪看不见,难怪刚才西厂的高手没搜到这儿来。
是一片砖窑,不过看样子已经荒废了,有的窑已经塌了,地上还有些土坯,也都破得差不多了。
伙计说这儿有人。
花三郎可就没看见人。
虽然没看见人,可是花三郎并没有放弃,屏息凝神,运功戒备,一座窑一座窑的看。
地上一片红土,这种地容易留脚印。
事实上花三郎就看见了一些杂乱的脚印。
由着脚印,他找到了一座窑,刚近,就觉得热意逼人。
荒废的冷窑怎么热意逼人。
花三郎发现,这座窑刚烧过,不是烧砖,而是……
花三郎在窑里发现,一些没烧完的草,没烧完的竹片。
是那不见的竹篱跟草人。
弄到这儿来烧了,恐怕还不是一个人,一个人办不到。
抬眼四望,左近没有人家,
但是,右前方五六十丈处,有一片浓密的树林子。
树林子里,或者是树林子的那一边,会不会有人家。
花三郎打算过去看看,心念方动,倏觉脑后风生,身后有东西疾快袭到。
花三郎滑步旋身,暗袭落了空,是个穿粗布裤褂的壮汉,手使一根黑得发亮的铁棍。
壮汉脸上有灰,身上有红土,脚下穿的是双草鞋,一看就知道是个干力气活儿的粗人。
壮汉一棍落空,拦棍横扫还要打。
花三郎抬手一拦:“慢着,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壮汉瞪圆了眼,话说得粗里粗气:“你装什么蒜,告诉你,这片砖窑是我的祖产,给多少钱我都不卖,想抢我就玩儿命,打死人大不了吃人命官司。”
是怎么回事?
花三郎笑了:“朋友,你弄错了,我跟你的砖窑没关系,我是过路的。”
“你想瞒我,门儿都没有,我粗是粗,可是我并不傻。”
“真的,我是过路的,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你真不是?”
“真不是。”
“那你就离我砖窑远点。”
“我这就走,不过我也许能帮得上忙,是京城里的哪一家,要抢你的砖窑?”
“你既然跟这档子事没关系,就别问,快走你的吧。”
“我纯是想帮忙……”
“用不着,我自己能应付。”
人家拒人千里,花三郎还有什么好说的,二话没说,他扭头走了。
看看花三郎走得不见了,壮汉把铁棍往肩上一扛,撒腿奔向那片浓密树林,一头扎进去不见了。
花三郎没料错,树林里真有住家,还有人。
新盖的茅草房子,一明两暗,树林里站着个穿黑衣的瘦高汉子,面对着不远处的砖窑,站在他站的地方,砖窑那边的一动一静,可以尽收眼底,看得清清楚楚。
壮汉近前道:“走了,我看这地方不能用了。”
“撤吧,这小子太鬼了,真要等他找到这儿,再撤就来不及了。”
瘦高黑衣人转身,与壮汉并肩走向茅屋,刚走两步,两个人脸色陡地一变,停住了。
从茅屋里满脸堆笑地走出个人来,不是别人,是花三郎。
花三郎象个没事人儿似的,左看看,右瞧瞧:“真亏两位能找这么个地儿,住在这儿还真不错。”
瘦高黑衣人定过了神:“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花三郎抬手一指壮汉:“问他,他那双脚太白,太干净了,别处都象,就脚不象,而且那一棍的威势,也不是个烧窑的挥得出来的。”
壮汉脸色一变,没顾得低头看脚,一施眼色,与瘦高黑衣人双双挨了过去。
一根铁棍,两只肉掌,招式所指,都能要人的命。
花三郎从他两人之间穿过,道:“我不为己甚,只告诉我,为什么跟三厂作对,肖家人现在何处,我保证不为难你们俩。”
“凭你也配。”瘦高黑衣人一声厉叱,两人又自扑到。
花三郎一笑道:“你看我配不配?”
身随话动,劈手夺过了壮汉的铁棍,顺势一抡,吓得两个人急忙倒退,然后他手一圈,儿臂似的一根铁棍,居然让他绕成一圈一圈的。
两个人大惊失色,转身就跑。
花三郎振腕一抛,铁棍抖直,脱手飞出,砰然一声落在两人面前,吓得两人脚下一顿,花三郎的两手,已落在两人后颈之上。
两人只觉脖子上象上了一道铁箍,不敢动了。
“配让你们答我问话么?”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觉两个身子往下滑。
花三郎猛然想起,待出手卸两人下巴,却已经来不及了,两个嘴角都流出了鲜血。
这究竟是什么组织、规法这么严厉?
又都是怎么训练的,一个个都能视死如归?
花三郎颓然松手,想了一想,走进茅屋。
这时候细看那一明两暗三间房,很干净,摆设也很简陋,几乎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
忽听一阵异响,从床下传出,低头一看,是个有透孔的革囊。
拉出革囊,打开一看,里头居然是只雪翎信鸽,异种,不寻常的异种。
只一只信鸽,别的没什么。
不,有,雪翎信鸽脚上,有个银箍,上头还打的有宇,细看字迹,打的是“日月秘穴”四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
花三郎一时想不透,他把信鸽装回革囊,带着革囊出了茅屋。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屋外两具尸体差不多快化完了。
花三郎要走,突然他有所觉,身躯倒射,闪电一般隐入茅屋。
树林里闪进人来,竟然是罗英。
罗英入目两具即将化完的尸体,陡然一震,脸色大变,抬眼望向茅屋。
花三郎先叫一声“罗老”,然后闪身走出。
“三少!”
显然罗英没想到会是花三郎。
“没想到罗老也来了。”
“三少,这是怎么回事?”
花三郎当即把经过说了一遍,并把信鸽取出给罗英看,罗英一见信鸽,悚然动容:“三少,这是异种信鸽。”
“我知道。”
罗英道:“这种信鸽不常见,而且不是一般人家所养的。”
“我知道,这种信鸽不见于深宫大内,就见于王公大臣府,当然,武林中大一点的世家里,也看得见。”
罗英点头道:“这是一条线索,而且范围不大。”
花三郎道:“但愿能从这条线索上,追查出什么来。”
罗英道:“三少,截至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花三郎道:“只知道他们确是射杀两厂几名大档头的凶手,至于他们是否跟劫掳肖家人有关,那就不得而知了。”
罗英沉吟道:“这帮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不清楚,不过可以看得出,他们有组织,而且也训练有素,同时也相当有实力,甚至来历出身都不寻常,至少主其事者非泛泛之辈。”
罗英点了点头,没说话。
花三郎转变话锋道:“罗老怎么也上这儿来了?”
罗英道:“我是打听得这一带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的,三少带领三厂的人在忙,本会上自会主,下至每一个人,也都没有闲着。”
“罗老,我感激。”
“三少也别这么说,本会现在京城,京城里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本会总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怎么着也得摸清他们的来路。”
花三郎点点头道:“事实上,这里的线索,恐怕也到此为止了。”
罗英道:“跟三少走一起不方便,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一抱拳,倒射出林而去。
罗英走了,看看的确难找出什么来,花三郎也走了。
回到了天桥,花三郎头一件事就是去找韩奎,可巧韩奎正在焦急的等他,一见着劈头就道:“您来得正好,正等您呢!”
花三郎忙道:“怎么?韩大哥,有消息了?”
韩奎道:“我遍访京畿,没有一家铺子打过那些东西,最后找到一家老字号,据一位老师傅说,如今没人能打出那些东西来,也就是说,没人有那么精细的手工,只有三年前他铺子里的一个老师傅,有这种能耐,可是据说那位老师傅三年多以前就歇手,回老家去了,谁也不知道那位老师傅的老家在什么地方。”
花三郎静静听毕,当即就皱了眉,半天没说话。
“三少,您看会不会是京外来的?”
花三郎摇头道:“不敢说,不过……”
他把那只异种雪翎信鸽拿给韩奎看,并把经过说了一遍。
韩奎一见信鸽就瞪大了眼:“天,寻常人家谁能养这玩艺儿。”
花三郎道:“我也猜想它不是寻常人家所养的,不是来自深宫大内,就是来自王公大臣的府邸,照这么看,这帮人哪象来自京外?即使是来自京外,京里也必有他们的党羽。”
“这倒是,只是三少,照这情形看,他们跟咱们,似乎是友非敌,咱们……”
“凡跟三厂作对的,都是友非敌,但是他们若是劫掳了肖家父女,我不能不找他们要回来,所以我只好锲而不舍。”
“是他们么?是一回事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要查。”
“那您现在……”
“我既然惹上了他们,他们迟早会找到我身上来,除非他们为顾大局而隐忍,趁他们还没有找上我之前,我要把这只信鸽送给项刚看看,他在京里待得久,结交也广阔,说不定能看出什么来。”
“万一这帮人是友非敌,您这一让项刚看出,岂不是替他们招灾引祸了吗?”
“我没办法,我不能不赶紧找到肖家父女,把他们救出来。”
韩奎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花三郎带着那只异种雪翎信鸽,离了韩奎的住处。
刚出门,迎面一个拿旱烟的老头走了过来,居然是罗英。
只听罗英道:“忘记带火石了,这位老弟台,能借过火么?”
花三郎道:“抱歉,我没火。”
罗英压低声音道:“文四哥命我带话,二少爷到现在还没回家去。”
花三郎一怔,罗英扬扬手走开了。
二哥到现在还没回家去!
他上哪儿去了?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家去?
花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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