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普通的珠子,普通珠子跟这顶金冠不相称,适足减少这顶金冠的光采。
要一颗名贵的珠子。
玲珑看见过这种珠子。
这种珠子,只有刘瑾那间密室才有。
这顶金冠是干什么用的。
刘瑾当然用不着。
这位九千岁的权势,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毕竟是个太监。。
太监哪有戴金冠的。
据玲珑说,这顶金冠,是她做来送给那位殿下的。
东宫太子,年少英俊,戴顶金冠不但是最恰当不过,而且是相得益彰。
玲珑还说,这是给干爹做人情。
刘瑾焉得不乐。
本来,玲珑要什么都不成问题,当然,除了他那些“秘密”,现在更不成问题了,不但不成问题,刘瑾甚至要亲自陪着玲珑上“密室”去选一颗珠子。
照玲珑的意思,是不必刘瑾亲自跑,只要把密室开启的方法告诉她就行了。
但是,刘瑾不知是过于高兴、过于宠爱这个干女儿还是怎么地,坚持非陪着去不可。
玲珑拗不过,只好请干爹陪着去了。
玲珑有玲珑的主意。
你不是非陪去吗?行,我不信看不出,记不住开启的方法。
于是,玲珑偎着刘瑾,捧着金冠,“父女俩”去了密室。
走的还是那条路。
当然,内行厂里的路,走任何一条,都能到达花园。
可是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走别的路。
巧的是,玲珑偎着刘瑾走进花园的时候,花三郎也进了花园。但花三郎看见了玲珑跟刘瑾,而玲珑跟刘瑾却没看见花三郎。
玲珑偎着刘瑾进了小亭,两个人降下去以后,花三郎象一缕轻烟也进了小亭。
他没有马上跟下去,他俯身在小亭内找寻机关按钮。
花三郎的经验不能说不够丰富,他的眼力不能说不够好。
但是,他找遍小亭,结果一无所获。
他正纳闷,那块圆圆的石板缓缓升了上来。
灵机一动,他开始在圆型石板的范围内找。
他找得非常仔细,只一匝,他立刻发现了一个可疑东西。
那东西在石凳的下方,只有一个钮扣大小,其颜色跟石色一样,就是白天,不仔细看也绝难发现。
可是,究竟是不是呢。
他伸手按了一下,石板动了,可是只往下降了一下就停住了。
花三郎明白了,忙伸手按住不放。
他又明白了,刘瑾进了小亭,不用伸手,只伸脚踩住这个按钮,石板就会降下,是极不容易让人看出他是怎么开启这处暗门的。
心念转动间,石板已降到底层,停住不动。
花三郎一打量眼前情势,立即向开着的石门挨了过去。
当然,他看见了密室里正在选珠子的玲珑跟刘瑾。
他可以进去,但是他没有进去。
只因为,石板降到底层后还会自动升上去,他还不知道再让石板降下来的方法。
如果不知道再让石板降下来的方法,他很可能会被困在此地。
一阵珠落玉盘似的轻笑声,他看见玲珑一手拿着金冠,一手捏着颗大明珠,偎着刘瑾走了出来。
他躲进暗处,紧盯着刘瑾,注意刘瑾两手的动作,以及脚下的每一步。
当玲珑、刘瑾出了密室,石门自动关上,花三郎仍紧盯刘瑾不放,看刘瑾每一步都踩在什么地方。
终于,玲珑、刘瑾停在了石板下降处,抬头上望,石板又缓缓降下。
玲珑、刘瑾登上石板升上去走了。
花三郎忙挨过去找石板降下的方法。
因为这是他出去的唯一一条路,他必须要先解决退路,否则,他就会被困在此地。
把刘瑾踩过的地方,一处一处的看,他失望了,没有找到类似的枢纽,铺地的石板,也没有一块是可以动的。
花三郎皱了眉,心想要糟。
又试着把刘瑾踩过的地方,按照每一步的次序重又踩了一遍,到了石板降下处抬眼上望。
下降的是花三郎的一颗心,不是那块圆形石板。
那块圆形石板,没有一点动静。
事实摆在眼前,他已经是出不去了。
这怎么办?
坐以待毙?
等刘瑾下次来,再乘机冲出去?
他不能死,更不能死在这儿。
但是,刘瑾下次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就算能等到那个时候,刘瑾来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冲出去了,又怎么办?
指望玲珑?
玲珑一定会知道他走了,只要到了送饭的时候,马上就会发现。
但是玲珑不可能知道他上哪儿去了,绝想不到他会被困在这儿。
那么,又怎么能指望玲珑来救他。
花三郎的一颗心,霎时沉到了底。
父母、兄弟、亲人、南宫玉、肖嫱、任务、使命,都成了泡影。
绝望中,一个意念突然袭上心头。
既然来了,既然拿不出去,看看刘瑾的“密室”,开开“眼界”也好。
他走过去找开启石门的枢纽。
这没那么难,很快就找到了。
第二十六章 英雄泪
就在出石门地上寸余处,同样大小,同样石色的一颗枢纽。
花三郎踩下去,石门开了,他走了进去。
当然,他看见了玲珑看过的,已经够他心惊了。
他也看到了玲珑没看到的,那些东西放在那一个个的小抽屉里。
那是一叠叠铲除异己,暗杀对头的名单,列名在上的,人不少,他没心情细看。
还有一本本的帐册,登录在上的,全是刘瑾命各地方的搜括,以及历来的不法收获。
这,更让他心惊。
若把密室里的这些东西拿出去,刘瑾必落个凌迟而死,大明朝的“国库”,能装满又装满。
奈何,这些一样也拿不出去。
不但拿不出去,很可能他花三郎还要赔上一条性命。
他急,真着急。
在他花三郎的记忆里,他从没有这么急过,从没有这样失去镇定过。
情急而不死心,他不信没有机关枢纽,石板会自动降下。
毕竟,刘瑾跟玲珑就是登上降下的石板升上去的。
他不相信,绝不相信,那块石板是凭刘瑾的“感应”自动降下来的。
因为,刘瑾真要有那个能耐,大明朝的江山早就是他的了。
又何必再安装什么枢纽。
而事实上,亭子里有枢纽,石门外也有枢纽,足证,刘瑾没有那个通神的能耐。
既然没有那种能耐,他就必得靠机关枢纽。
那么,让石板降下来的机关枢纽,究竟在哪里呢?
花三郎步出石室,抬眼望顶上,在琢磨它的道理。
他没有踩枢纽,让石门关上。
目前,是用不着了。
没能琢磨出道理来,一双目光由上而下,再望地上,然后,又一步步的走过去。
踩的明是刘瑾踩过的每一个地方。
只有刘瑾踩过的地方,才有可能是机关枢纽的所在。
而,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他走完了,也走到了地头。
顶上那块石板,却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花三郎的心凉了。
看样子事已成定局,不等别人来,他是绝没办法出去了。
更可悲的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能支持到别人来。
他走进石室,又走出石室。
进进出出,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趟。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数,没心情数。
进出多少趟,于事何补?
只有—次,他走进石室的时候,无意中又踩着石门外地上的那颗枢纽。
石门已经开了,当然踩了也是白踩。
可是等他往里走到头,转身要往外走的时候,他猛然一怔停住。
他看见了一件奇事,不可能发生的奇事。
但是,毕竟发生在了他眼前。
那块圆形的石板,已经降下来了,而且上头并没有人。
这是怎么回事?
定了定神,他忙赶过去再踩石门外枢纽,石板开始上升。
忙再踩一下,石板却又降下。
猛然一阵惊喜,他霎时想通了,全明白了。
敢情,石板、石门,是同一个机关枢纽控制,乘石板下降,踩开石门,进入密室,石板即升了上去,恢复原状。出密室以后,踩枢纽关上石门,石板即降下接人,等从石门走到地头,石板也恰好落在眼前。是这么回事。
没错,是这么回事。
花三郎渐渐收敛了脸上惊喜的神色,望着那块圆形石板发了怔。
他不能不慨叹,不能不佩服设计人之匠心独具,不能不慨叹,不能不佩服设计奥妙神奇。
这是世间哪位巧匠的杰作?
花三郎没工夫,没心情去想。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定了定神,飞一般地又扑进了石室。
金冠顶上的那颗珠子,镶好了。
由于没能看出密室的开启方法,玲珑怏怏地捧着那顶镶好明珠的金冠回到了房里。
侍婢们恭候多时。
此刻的玲珑,见人就烦,不待侍候,立即把两名侍婢打发了出去。
侍婢们出去带上了门。
玲珑坐在灯下发了愁,深皱黛眉,望着眼前桌上的金冠发怔。
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香肩。
玲珑吓了一大跳,忙扭着头看,竟是花三郎,她又吃了一惊,慌忙站起:“您怎么出来了?”
花三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玲珑,跟我走吧,回到你爹身边去。”
玲珑一怔:“走?”
花三郎点头道:“不错,走。”
玲珑站了起来:“可是我还没有——”
“不要紧,你不用再费心了。”
玲珑讶然道:“不用再——为什么,难道不要证据了?”
“怎么能不要?刘瑾一天不除,就永远需要证据。”
玲珑看了看花三郎,忽然脸上变色,道:“我明白了,是我不中用,还是您不再相信我了,所以——”
花三郎微笑道:“别瞎猜,都不是,是我把所要的证据,已经都拿到了手。”
玲珑一怔,瞪大了美目:“您——我不信,您怎么进得去?您不可能进去。”
花三郎笑笑道:“那么你听我说,刘瑾的那间密室,在花园小亭的地下,对不对?”
玲珑一怔。
“小亭里有块圆形石板,能升降自如,到了底下,经过一扇石门,就算进入了密室,对不对?”
玲珑瞪大了眼。
“密室里有重重的帷幕,整排整排的柜子,有不少夜明珠照明,衣橱里,凡是皇上的衣着,应用之物一应俱全,还有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另一排小抽屉里,放的都是帐册,对不对?”
玲珑惊愕欲绝,几乎要叫出声:“您,您真进去过了!”
“这么重大的事,我不会拿它来开玩笑吧。”
“您是什么时候——”
“就是今天晚上,刚才。”
“刚才?”玲珑叫道:“您,您是怎样进去的?”
“跟在你跟刘瑾之后进去的。”
“不可能,那些机关枢纽,到现在我都没有——”
“我看出来了,找到了,而且知道它的妙用,我跟你不同,跟他在一起,你不便细看细找,我能。”
玲珑失神地坐了下去:“天,您果然是—一”
花三郎轻抚玲珑香肩:“玲珑,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也知道你是他唯一真心爱护的人。但是为了更大更重要的理由,我不能不竭尽所能除掉他。”
玲珑的脸色变了变:“我承认,我是真不忍,我不是草木,也没有铁石心肠,他是对我好,我实在不忍加害他,但是,我也能为更大更重要的理由。”
“那就好。”
“为什么您不相信我,要自己去做。”
“我不能否认,我曾经不信任你,而你刚才也承认,你确实不忍,你能为更大、更重的理由,可是我并不知道,所以你也不能忍心怪我。”
玲珑脸色连变,默然片刻:“我怎么敢怪您,我只怪自己心肠不够硬。”
花三郎道:“人总是人嘛,幸亏他没有对我好过,否则我也会不忍。”
玲珑突然一凝目光道:“您拿出来的东西呢?”
“我没拿,一样也没有拿,那间密室里,不会少一点东西。”
玲珑讶然道:“你没有拿?”
“东西太多了,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也不知道该拿哪一样好,真要带着那些个累赘,我恐怕出不了内行厂。”
“可是您不是要证据吗?”
“让它还留在那间密室里,怎见得它就不是证据了?”
玲珑够聪明,这句话她听懂了,为之悚然动容,也站了起来:“那么您现在—一”
“带你走,把你交给你爹,跟你爹尽速离京,以后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尽速离京?”
“不尽速离京,你还等什么?”
玲珑沉默了一下:“以后,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您?”
花三郎明白她的意思,她还是有点放不下,但是这时候不是多说“道理”的时候,他道:“我总是会回家的。”
“那——内行厂的禁卫您是知道的,您能来去自如,我能吗。”
“我负责平平安安的带你出去,你还不放心吗?”
玲珑又沉默了一下,旋即点了头:“好,我走,我跟您走。”
“走,紧跟着我,万一惊动了他们,你走你的,我来断后。”
玲珑点了点头。
花三郎穿窗掠了出去。
玲珑看了桌上那顶金冠一跟,她不再留恋什么,吹熄了灯,跟着从窗户跳了出去。
真要说起来,花三郎、玲珑,两个人对内行厂的径路都不算熟,但花三郎有花三郎的办法,他带着玲珑一前一后,藉着暗影疾行。
身后有玲珑,花三郎的行动当然不能再象一缕轻烟,来无影,去无踪。
现在不但有踪,而且有影。
而,内行厂的禁卫,也的确是够森严的。
走没多远,一声沉喝传了过来:“什么人,站住。”
玲珑急道:“您躲起来,我来应付。”
这她准行。
花三郎一闪身,人已经不见了。
间不容发的,一道奇亮的灯光照射过来,立即罩住了玲珑,紧接着,两名二档头疾如飘风掠到,立即躬下身去:“原来是公主。”
玲珑道:“你们干什么呀,吓我一跳。”
一名二档头道:“卑职等不知道是公主在此。”
另一名二挡头道:“夜已深,公主还没有安歇。”
“问得好,要是已经安歇了,我还会在这儿吗。”
“这个——”
玲珑微一笑道:“你是问我,夜已深了,不安歇要上哪儿去吧?”
那名二档头躬身道:“卑职斗胆。”
“我告诉你们,不知道你们信不信。”
两名二档头望着玲珑,静等后话,谁也没敢问。
玲珑笑笑又道:“我想趁夜逃出内行厂去,你们清楚了吗?”
两名二档头怔了一怔,一名忙道:“公主说笑了。”
另一名自作聪明,只当现在盘问已引起玲珑的不快。要是玲珑一状告到九千岁那儿,祸福可卜,准是吃不完兜着走,当即忙道:“公主请到处走走吧,卑职等公务在身,不敢擅离职守,告退。”
一躬身,两人飞掠而去,同时,灯光也灭了。
这一刻,玲珑站立的地方最暗,连玲珑自己都未必看得见身周。
花三郎的话声在身旁响起:“姑娘,你真行,居然说实话。”
玲珑道:“奈何人最不相信的,就是实话。”
花三郎笑了:“走。”
两个人又继续向前疾行。
没再被发现,两个人从“内行厂”后门出了“内行厂”,直奔天桥。
到了韩奎的住处,韩奎还没睡,父女见面,高兴自是在所难免,但玲珑在高兴之中还有些愧疚不安。
花三郎不愿打扰人家父女欢叙别后,道:“韩大哥,我走了,我已经跟玲珑说过了,你们父女最好马上离京。”
“三少,这时候?”
“这时候城门虽然早关闭,还难得了你们父女吗?”
“那么您——”
“以后的事,韩大哥你就不用管了,暂时离开一段时期,等到,刘瑾伏诛以后,再回来定居也行。”
“好,我听您的。”
“那我走了。”
花三郎要走。
“三少,”玲珑忽然叫了一声。
停步回身,花三郎从玲珑的一双美目里,看见很多东西,他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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