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其姝慢慢的用碗盖荡着茶叶,却似乎嫌烫,并不饮用,只用眼角的余光瞥着绿牡丹的样子。
待看到绿牡丹又出了满头的汗,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身子也发起抖来,她才将茶盏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那碗盖顿时发出了“铛”的一声碰撞,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那边绿牡丹已经在地上磕了头:“大姑娘,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和承儿!”
李其姝快速的拿了茶碗泼了下去,滚烫的茶水立刻淋了绿牡丹满脸!
绿牡丹一声“嗷”只不过发出了半截儿,便生生的咽了回去,她不敢!
她脸上一阵抓心挠肝的火辣辣的疼,不用想必是烫的不轻,可她却不敢碰,甚至还要暗自的警告自己,哪怕再有一壶水淋下来,她也得这样受着!
然而绿牡丹还是难免露出了忍耐不得的痛苦神情。
可那边李其姝却冷冷的发话道:“本宫是谁?你又是谁?”
绿牡丹立刻又磕了头,带了哭腔道:“娘娘,您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和承儿……”
“啧啧啧,绿姨娘但放宽心,你只要老老实实的,没人对你怎么样。承儿……他已经不是你能喊的了,承儿是李家的嫡子,他是本宫的弟弟……可他年纪这么小,也不知道母亲还会不会教养孩子了,毕竟母亲年纪大了。”
绿牡丹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抬了头,道:“娘娘,奴婢是下贱之人,您弄死我,不是和碾死一个蚂蚁一样?承儿是有福分才能被夫人养育,”她语气晦涩的道:“奴婢保准躲得远远的,只要夫人待承儿好……”
李其姝轻轻的笑道:“绿姨娘这般得本宫父亲的宠爱,谁还能弄死你?保不准绿姨娘是个有后福的,能再给李家多生几个孩子呢!”
她这话说的轻佻而不恭敬,绿牡丹却只能听在耳里,却露出了苦笑,道:“娘娘,奴婢现在的模样您也看见了……”
绿牡丹因为被盛氏逼着进宫,便冒充丫头梳了双鬟。
她生子之前最喜欢绿色衣裙衬她这身雪白肌肤,此刻恰好穿的也是小丫头常穿的碧绿衣裳,只是他们匆忙来京,不曾备得合适的尺寸,便挑了最大的一套塞了进去。
即便如此,她看上去就如同白米粽子撑破了青绿的粽子叶,上臂、腰腹处,无不是勒的紧紧巴巴,显露出丰腴来说是丰腴,事实上算得上肥胖了。
李其姝似笑非笑:“那就有意思了,听本宫的母亲说,父亲五日倒有三日歇在你那里,难道是只把你当个摆设?”
绿牡丹自是以为盛氏向大姑娘告了状,说自己争宠,急忙辩解道:“只是聊些往事罢了……”
李其姝心中一跳,面上却微微露出愠色来,不悦道:“你这下贱的戏子和我父亲有什么往事。”
“奴婢失言。”绿牡丹极熟练的扇了自己一个巴掌,道:“娘娘……奴婢现在真是要什么没什么了,不过是老爷问些陈子麻烂谷子的事儿,奴婢也不晓得翻来覆去的问这些有什么意思。”
李其姝盯着绿牡丹,打断了她的话。
“你晓得。”
那目光锐利而冷厉。
绿牡丹便一个激灵。
“再有一句谎话,你信不信回去便看不见承儿了?”李其姝一边儿的嘴角轻轻的抬了起来,带了些凌虐的快意,道:“本宫有的是办法。”
绿牡丹急忙向前膝行几步,可又被李其姝的目光吓住了,不由自主的退了回去,道:“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来人!”
“别!娘娘!别……”绿牡丹骇得失声道:“奴婢说就是,既然娘娘要听,奴婢全说……”
李玉去绿牡丹的房里,绿牡丹并不好受。
她犹记得避开了夫人的避子汤、怀上孩子那晚,李玉轻蔑和懊悔的眼光,还有那句话。
从那以后李玉便不时去她房里,当把她所知道的一点点儿关于九龄秀也是商雪袖的往事都问完了以后,李玉便不再问话了,只是时不时的要去她那里呆着。
这样更让绿牡丹倍觉羞辱,可也只有忍着。
说到底,这样儿的日子,还是她自己愿意过的。
“老爷在霍都看了酬军戏,”绿牡丹并不知道做闺女的为何要打探父亲房里的事,但这位大姑娘仿佛什么都能看透,她不敢不说:“娘娘,老爷对奴婢压根就看不在眼里,老爷看中的,却没法抬了人家进来,所以拿着奴婢发闷气罢了。”
李其姝眼睛亮了亮。
酬军戏,是的,那时太子东海大捷,由霍都而返,她父亲为了酬军事宜忙碌了一个多月,酬军戏连唱了三天。
她就是那个时候看到了率军而返、骑马游街的太子,她还想着,嫁人就应该嫁这样儿的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百零九章 刨根问底
李其姝细细的思忖着,突然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现出了什么,便端起了茶杯,里面自然没有茶水了,她平静的又放了回去,轻描淡写的道:“以父亲那样的权势,看上什么样的人抬不进来?”
“不一样,娘娘。”绿牡丹道:“那可是天下都出名的商雪袖商班主,又刚给那时候没登基的太子殿下唱过酬军戏,老爷再怎么……也不敢轻易动那样的人。”
果然是商雪袖!
李其姝的心怦怦的跳了起来,父亲也竟然看中了她!
可这也不奇怪,父亲向来喜欢貌美的女伶……
她道:“父亲看中了商雪袖,也不奇怪,后院里一个一个不都是你们这样儿的戏子?怎么偏偏就找上了你?”
绿牡丹苦笑了一声道:“奴婢……奴婢曾经和商班主在同一个班子唱过戏……”
李玉在询问她往事的时候,难免露了些口风出来。
绿牡丹才知道,她和九龄秀那一晚的遭遇,不过起自一句小生遗漏了的戏词。
“安得后羿弓,射此一轮红。”
后面的事情绿牡丹亲身经过,李都守的确是要抬九龄秀进府,九龄秀那个晚上跑了,大家当真是急的要跳河!可第二天却煳里煳涂的换成了李都守要抬她绿牡丹进府,她只当是李都守改了主意,不曾、也不愿意深想是为什么。
李其姝仔细的听着,倒也和她母亲跟她说过的差不离。
但过了良久,她却摇摇头道:“本宫不信。”
她看着绿牡丹急于辩解的模样,道:“你说商雪袖原本和你在一个班子唱戏?你出去随便找个人说,看看有没有人信?现在人家商雪袖可是天下第一名伶,再看看你……啧啧啧。”
绿牡丹是真怕大姑娘不信她的话去对付承儿,急忙道:“姑娘,什么人到了六爷手里调教不好?”
她想起了昔日在牡丹社里,她可是压了九龄秀一头的,她绿牡丹才是头牌啊,如果是她经过萧六爷的调教,未必不能像九龄秀那样成为天下闻名的角儿!
“六爷?”李其姝眨了眨眼睛:“这又是什么人?”
绿牡丹道:“新音社背后的老板啊,娘娘是大家闺秀,不知道也是应当的。六爷是曲部极有名望的人物,能得他指点的,无不成了名角儿。”
“得了得了,”李其姝等绿牡丹说完,才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道:“听你这么说,九龄秀当晚跑了,最后却成了这个什么六爷的女弟子。”
她脸上再度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将身子前倾了过去,盯着绿牡丹道:“可她又有什么本事,让这个极有名望的六爷愿意调教她呢?”
李其姝缓缓的靠的更近,几乎用低语般的声音道:“或者,她付出了什么……总不会无缘无故的……”
绿牡丹看着李其姝的双眼,只觉得好像两个幽深的古井,漆黑冷冽中隐藏着吸引着她的漩涡,还隐藏着她不能明了的巨浪。
她怔怔的道:“她……”她微微颤抖着嘴唇,鬼使神差的道:“‘恨当年不识璞玉,反推于萧六之塌’……老爷酒醉的时候说过,老爷……”
李其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她眼睛中闪耀着得胜的光芒,她简直想大笑出声,她用手掩住了自己的朱唇,一声轻笑溢了出来,慢慢的越来越响。
绿牡丹听着她清脆的笑声,一阵不明所以的寒意从她的嵴梁骨蔓延到了全身,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姑娘对她向来轻贱、蔑视的戏子的往事这样感兴趣。
李其姝好不容易平息了笑意,回过头去,看着被自己的笑声惊得不知所措的绿牡丹,嘴角再次扬了起来,轻声道:“绿姨娘,你真是帮了本宫大忙……若是有一天圣上传召你,你务必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圣上……”绿牡丹茫茫然道:“圣上怎么会传召奴婢……”
“你呀。”李其姝再度笑了出来:“自然是作证啊……”
她将嘴附到绿牡丹耳边,有些厌恶的皱了眉头,又带着快意道:“嬉妃她跟了太子之前,已然不洁,你们这样儿的戏子,当真是恬不知耻!”
嬉妃……是九龄秀?是商雪袖?
绿牡丹“噗通”一下就坐倒在地上。
盛氏从宫里回来的那几天哭天抹泪的,她不免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当今圣上极宠爱嬉妃,大姑娘在宫里并不得皇上的宠爱……
她说了一辈子都不应该说出口的话!
绿牡丹的手抖抖索索的摸在了冰冷的地砖上,从进了这大殿以来,她的衣服几度被汗浸透,而这会儿,当真更是汗出如浆,忽冷忽热,时而如同身处烤炉,时而如同身处冰窖,仿佛没个尽头……
她只觉得恐惧,骇然。
她不管不顾的抓住了李其姝的裙子,那雪白的裙裾一下子便被她潮湿而且沾了地上尘土的双手弄出了黑印子,她顾不上赔罪,顾不上再一次乱了称唿,仰着头道:“大姑娘,这事您知道也只能一辈子搁在肚子里!万不敢向外说!”
李其姝看着自己的裙子,小小的不悦在巨大的收获面前简直算不上什么,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乎抖成一摊的绿姨娘,道:“睡了商雪袖的又不是我父亲。圣上便是雷霆震怒,也怪不到他头上。”
她将裙子从绿牡丹的手里一点点的拽了出来,轻笑了一声,道:“说不定还要赏他呢。”
赏?
绿牡丹已经全然傻了,她对大姑娘这样言语粗鄙已经没有感觉了,她也不懂这深宫中的事,她只觉得害怕。
她觉得浑身越来越冷,不知道等了多久,盛氏才匆匆进了大殿,绿牡丹如同梦游一般,木木然向李其姝叩头拜别,木木然的听着李其姝似乎在对盛氏说着什么,又指着自己比了一个手势,最后才放了她。
盛氏只当是绿牡丹被李其姝狠狠的搓磨了一番。
看这样子,她在李家的后宅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盛氏脸上带了喜色,一直回到了府里,这股高兴劲儿还未曾消退,语气轻快的问着看门的小厮道:“老爷可到家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百一十章 夜色凛
那小厮道:“回禀夫人,老爷在夫人前面儿一刻钟回来的。”
盛氏便点了点头,绿牡丹跟在她后面,不知不觉便到了正房门外。
盛氏不悦道:“怎么这样没规矩?还不退下!”
绿牡丹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周边已经再不是金碧辉煌的景阳宫大殿,这是李府的后宅,正房两侧冒了绿意的花木在春末的斜阳里如同闪着金边儿,总算带给她些许的暖意。
她突然道:“夫人,求夫人让奴婢见一见老爷!”
盛氏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
“放肆!”她怒道:“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见老爷,难道还想告状不成?”
“不是,”绿牡丹伸手要拽盛氏的衣袖,却被她拂开。
绿牡丹跪了下来,哀求道:“奴婢是真有要事……”
“真是荒唐,一个做姨娘的有什么要事?”盛氏愈发的着恼起来,喊道:“都是做什么的?死人吗?还不给我拉下去看好!”
看着绿牡丹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拉了下去,盛氏才进了屋,犹自愤愤不休。
这绿牡丹真是会装,原以为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是真的知错了,没想到都是装出来的!回了府里就原形毕露,争宠都争到她这个正房夫人这里来了!
李玉正在写折子,抬头看了一眼盛氏,又低头边写边道:“什么事?”
盛氏翻了个白眼,坐在他桌子对面,平静道:“无事。绿姨娘吵着要见老爷。”
李玉并不在意,道:“刚才你没回来她也不来找我,你一回来她反倒来闹。一个蠢人而已,休要一般见识。皇后娘娘那里如何?”
盛氏有些语塞,她不敢跟李玉说女儿让她带了绿姨娘进宫,便道:“那尊送子观音皇后娘娘极喜欢,倒是咱们这份礼合了娘娘的心意了。”
“现在天下平定,皇后若有个嫡子就更好了。”李玉放下笔,道:“其姝如何?”
“还好。”
李玉起了身,将桌子上的东西仔仔细细的锁好了,这才拿了外衣穿了,道:“晚上两位相爷约我小酌,晚饭你自己用吧。”
盛氏便帮他系了玉带,送他出了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直到夜半,李玉才带着微醺的酒意回来,心中还感慨着,这两位相爷当真不是一般人!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关于开设口岸的事情,有的地方竟是比他想的还多!问的问题也极为尖锐,他险些应付不过来!
幸而这只不过是一次小宴,有的问题可打个哈哈煳弄过去,李玉心中暗自庆幸,又暗暗想着过会儿要让人送了醒酒汤过来,得将两位相爷的问询记下来。
正走着,旁边就窜过来一个人,扑上来尖声道:“老爷!”
李玉皱了眉头,他胆子大,并不怕惊吓,可这样儿没规矩着实让人讨厌。
他眯了眼睛看了过去,地上跪了一团,夜色下绿乎乎的衣服里夹裹着白腻之色。
他忍不住扶了额头,道:“绿姨娘,你这是做什么。”
绿牡丹哭了起来,道:“老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奴婢心里慌得很,跟夫人回来以后就想要找您,结果夫人让人把我拖下去了……好不容易没人看着了,结果老爷又出去赴宴了,奴婢这心里火烧火燎的……”
她原本口齿伶俐的很,可这会儿反倒说的不甚利索,李玉不耐烦的边走边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好歹也是我李玉家里的妾侍……”
他扫了一眼绿牡丹,这才发现她这身绿衣服还古怪的很,并不像是她平时所穿,他停住了脚,打量了一番,才道:“你去哪了?”
绿牡丹自打回来以后就心神不定,在房间里兜了无数个圈儿,只差把自己转晕了,哪里还顾得上换衣服,一时间怕大姑娘在宫里要做什么事,一时间又怕李玉知道了还说不定要怎样对她。
可是,她不敢隐瞒着。
她怯怯的道:“妾身去了……去了……”她抬眼看着李玉。
李玉还着急写奏对本子,不由得急道:“有屁快放!”
“宫里。”
“什么?”
“奴婢去了宫里!”绿牡丹声音一瞬间大了,她又吓的捂住了嘴,惊恐的看着李玉和自己的周围。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月色幽静,月光冷冽,偶有风刮过草木丛,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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