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的笑了一下,虽然这样剖白让她感觉内心里耻辱非常,但仍然继续道:“在那间屋子里,我和你是第一次……你知道的……”
她的手再度向连泽虞伸去,这次连泽虞没有后退,只是轻轻的挡开了她的手,道:“那一晚阿袖所有的话我都记得。”
商雪袖再次看着自己的手,又抬了头,看到连泽虞的幽深的、黑漆漆的瞳仁中似有风暴涌动一般,可他的面容却那么平静。
他道:“我愿意相信阿袖。”
他说他“愿意”相信。
商雪袖觉得这句话仿佛如同一瓶毒药,从她头顶灌入,于是仿佛她脑子、心中便痛不可挡起来,她的四肢也仿佛失去了知觉,她内心有什么东西从顶端慢慢的碎裂着,崩塌着,一片片的跌落着。
那些碎裂的、崩塌的、跌落的东西,不知掉到了何处,无从寻觅。
她皱着眉头,费力的道:“阿虞,你说‘愿意相信’,不是说‘相信’……”
连泽虞嗤笑了一声:“阿袖,你何必这样认真。罢了,”他道:“那我就对阿袖你说,我相信,好么?”
商雪袖怔怔的听着,她无法分辨这句话到底是认认真真的,还是敷衍的,可是她并不是想要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不好。”她看着连泽虞,他怎能这样对她?“阿虞,你听了谁说了什么话……”
不知不觉她的眼泪就流淌了下来,她想做她所能做的一切来挽回这眼见在消逝的一切,她道:“你怎么了?你不能这样……”
她的声音高了起来:“你不该听了流言蜚语而来疑我!”
“流言蜚语么?”连泽虞抽了一口气,努力的维系着平静而冷淡的语气:“今夜之前,我不曾相信过,连城宫中,因乱传话而被杖毙的奴才已有十余人之多!被毒哑了去做苦役的也不在少数!我母后骂我要成为桀纣之君……”
他再度笑了起来:“我曾经无数次的想,我对你不起,负你良多,所以……”
他转了个圈儿:“长春园中,这屋内陈设,样样仿着萧园之例,尽我所能,愿你在这连城宫中拥有一个家,我竭尽全力的护着你,信着你……阿袖,阿袖……”
他心中恼恨非常,既是恨极了商雪袖,又恨极了自己。
就算是如今,他都无法也不忍动她一根手指。
他声音听起来伤极痛极,嗓音暗哑,而又夹杂着些许破音。
他无法再直视商雪袖的脸孔,只皱了眉头,用手捂上了眼睛,方才受伤的地方渗出血色来。
“没有,不是……”
商雪袖道:“阿虞,我没有负你,从来没有,我没有骗过你,从来都没有……”
她再度伸了手,一把抓住连泽虞的衣服,已经不管不顾的踮起脚,贴上了他的嘴唇。
那触感柔软而湿润,就在昨天,还让连泽虞沉迷而贪恋,不,直至现在,他也不愿抗拒。
他被商雪袖吻的微张了嘴,一阵咸咸的苦涩便从她的唇传到了他的口中。
她的手也慌乱的摸着,仿佛只有触及到他,她才有了依仗。
她口中不停的在否定着一切。
连泽虞再次闭了闭眼,一把将商雪袖推开,道:“够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百一十六章 有情皆孽
商雪袖被他推的一个趔趄,还来不及反应,又听到他皱着眉头道:“别碰我。”他的眼神中带着厌恶,仿佛看着的自己真的是一个不洁之人。
商雪袖张了嘴,瞬间一股泪水便流了进去,她仍喃喃的道:“不是,那个晚上,阿虞,我只是不想被李玉抬进都护府……我只是求六爷帮忙……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
“别说了……”连泽虞听到“六爷”二字,本就厌恶,再听到商雪袖口中的“我们”,心里再度涌起了深深的嫉恨与痛楚,道:“别说了……我说过,我信你,阿袖,别说了!”
“你根本就不信!”
商雪袖睁大了眼睛,她擦了眼泪,却总也擦之不尽。
她慢慢的笑起来,道:“你根本就不信。”
她又语无伦次的道:“你还是信了,你信了……你信了她们的,太后说的话你压根就没有忘记过!这次又是谁……我猜猜,婉妃?”
她的脸疯狂而凄艳,道:“那必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子,说的也是……选入宫里面儿的,哪一个不是世家贵女、宦门闺秀?对比之下,我何等的脏污不堪!皇上心中就是这么想的吧?”
她怎么会忘记凄风苦雨的黑夜里,在萧迁房间里绝望的一夜?
那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创口,她曾经真的走投无路,曾经真的想拿她那时还唯一有点价值的东西换一个自在……
所以她离了萧园以后,固执的起了“雪袖”这个名字,时时的警醒自己……
如今被这样猝不及防的撕开来!
西都那晚,一夜春情,他可知道她内心有多庆幸,又有多感谢萧迁?能让她以清白之身等到心爱之人……可终究成了一场镜花水月。
她笑着,又哭着道:“皇上,你自打出生就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你怎么会懂……”
连泽虞倒退了几步,一颗心如同被巨石碾压过来又碾压过去,他恨不得听不到商雪袖的话。
她这是承认了么……她承认了……
他摇头,“不,我不信。”
他不愿意相信,换成他不愿意相信,他道:“即使是真的,阿袖,我……”他咬了咬牙,再度忍住眼泪,道:“我想我也能……”
“原谅?”
商雪袖哈哈哈的笑出声来,心中一阵阵的荒唐的、可笑的感觉抑制不住,他说“即使是真的”,他在施舍谁呢?
她得不到他的信任,她也不要这样的施舍。
连泽虞被她的笑声刺激的几乎发了疯,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她有什么可理直气壮的?
他大踏步上前,在这个夜晚,第一次用双手触碰了商雪袖的身体,他的手牢牢的握着她的双臂,道:“你看着朕,你看着朕!朕说不介意,便不介意……”
他咬咬牙道:“朕认了!”
他的伤口勐地绽开,血沿着商雪袖的胳膊流了下来。
商雪袖的胳膊被攥的极痛,她看着连泽虞的双眼,那双眼中满含哀恸,她不再发笑,而是重又痛心起来,她的阿虞……
她又有些懊悔起来,她应该好好的跟他说的,不应该置气,她只希望这是一次和以往一样的风波,他们能度过去。
而在她努力想着该如何开口挽回时,连泽虞一字一句的道:“萧园中,萧迁设宴,是何用意?”
他一言不眨的盯着商雪袖,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然后他推开了她。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到浑身发抖,他道:“没想到萧迁还是个极好的商人,莫不是觉得你奇货可居?”
方才发问的那一瞬间,他自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商雪袖眼中慌乱,嘴唇蠕动,似要辩解,但却没有开口。
原来,她真的知道萧迁的用意,一股浓的如同夜色的绝望席卷了他。
而商雪袖骇得退了一步,她跪在了地上,她就算是被连泽虞比做货物也就罢了,可不该将六爷牵连其内!
六爷他怎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连泽虞完全想错了,六爷从来没有图谋过什么……
六爷只是想假手于他,让她懂得情爱之事,可这样的事,又要怎么去分辩?
她磕头恳求道:“皇上,六爷一生只沉迷戏中,恳请皇上莫拿他比拟吕不韦,六爷设宴原本不过是……家宴。”
连泽虞居高临下的看着商雪袖,她再度为萧迁求情。
萧迁也算是为了她倾其所有的教授她,她连奇货可居都知道,吕不韦不但囤积了“异人”这样的货物,后来更是献上赵姬。
所以她才慌张求情么?
所以她宁肯对自己说谎么?
连泽虞只觉得心肺间一阵阵的抽痛,仿佛要呕了出来,他道:“既是宴请,便应提前告知,闲杂人等不应前来,为何你会出现在那里?”
“为何萧迁中途离席?”
“为何只那一次爱妃称他为师父?而入宫后从来都称他‘六爷’?爱妃倒是说说,你二人真是师徒么?”
“不过两次短短晤面,爱妃何以便对朕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先是前线捐款,后是西行献唱?”
商雪袖一直跪在地上,随着他每一句话问出来,她都不知该如何辩驳。
告诉他,原本就是情不知所起,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也不会信吧。
他连珠炮一样的开口问着、说着:
“你去西北,朕曾询问萧迁你的下落,他言称不知,可爱妃处实则有他当时来往的信函……”
“萧迁视你如同珍宝,很是防备朕,竟然胆敢谎言欺君。”
“你这个‘青衣魁首’归隐之后,传言纷纷,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商雪袖被曲部主事、怀远侯世子萧迁纳入后宅!”
“爱妃入宫之后,萧迁曾有信至朕处,说是爱妃一无显赫家世,二无靠山势力,随信附着票号和信物,供爱妃平日打点花销之用,那数目……”
连泽虞的口气愈发震怒:“好一个大方周到的萧六爷!”
“爱妃与萧迁,”他冷冷的道:“什么样的往事,姑且不论,萧六又将爱妃转手引荐给朕……”
“你二人把朕当什么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百一十七章 睹修罗
连城宫中,一夜之间似乎换了模样。
在宫妃们还来不及收回对婉妃的羡慕和嫉妒的那个凌晨,婉妃被人架回了景阳宫。
贞昭仪自打失了孩子,原本就浅眠,她迷迷煳煳中被一阵极细极轻的声音弄醒,赤着脚走到了门口。
她的住所,原本是李其姝的住所,二人位份一个升一个降,自然居处也改换了。
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眼睛一下子便瞪的滚圆,她的手紧紧的塞到了嘴里,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在空旷的景阳宫正殿之前,天色泛着微白的光,一片寂静之下,婉妃贴身的春喜正被人用白绫绞住了脖子。
贞昭仪骇得全身都在抖,可偏偏眼睛仿佛被吸住了一样,离不开春喜那泛着青的脸。
春喜的手如同曲张的鸡爪一般,尽力的伸向了她所在的方向,然后倏地垂了下来,无力的晃动着。
贞昭仪牙齿咯咯咯的响着。
那可怕的场景还在继续着,十数个侍卫轻声的快步的搜寻着婉妃处的太监宫人,竟无一幸免,最后俱被一个个无声无息的拖了出去,景阳宫就如同没有染血的修罗场。
她不知道这些侍卫什么时候才走,她不敢动一下。
待等外面没了动静,又有太监拿了托盘径直向正殿走去。
那托盘上放着一碗东西。
贞昭仪又惊恐起来,紧盯着那太监那是皇上身边儿的来公公,他身后跟了两个禁卫,直接进了大殿。
贞昭仪急忙跑回到屋中,将绣墩推到了窗子下面,爬了上去。
景阳宫的大殿,原本点着烛火,那烛火仿佛突然摇动起来一般,从大殿中透出来的光顿时也变得忽明忽暗,映在窗子上的人影也剧烈的动着,现出张牙舞爪的样子来……
在黑暗中,贞昭仪一言不眨的盯着那里,直至景阳宫正殿整个都陷入一片黑暗,再无半点儿光亮。
“哐当”一声,贞昭仪惊的回过神,看到来公公对着两个侍卫摇摇头,轻手轻脚的将那门关上,又在外将门闩上,上了锁,这才彻底的离去。
天光大亮的时候,睡的极沉的绣草才醒了过来。
她睁了眼,发现贞昭仪已经不在床上了,急忙起了身,四处张望,看到贞昭仪坐在窗子下面的绣墩上,正是个背光不容易看见的地方,倒吓了一跳。
“昭仪,您又睡不着了么?您也不穿好衣裳,再着凉了可怎么好?”
绣草边整理着床铺,边不停的唠叨,见贞昭仪一动不动,也没个反应,这才觉出不对劲来。
她赶忙过去,一摸,贞昭仪的手冰凉凉的,脚上刚才她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也没穿鞋子。
“昭仪!您别吓我啊,您怎么了?”
她这边对着贞昭仪干着急,那边绣兰已经急匆匆端了热水进来,将热水盆子哐的一下放在桌上,也顾不得溅了一桌子的水,跑过来道:“昭仪,昭仪,出事了啊!”
绣兰一脸兴奋的边走边道:“听说婉妃患了恶疾……昭仪,您这是怎么了?”
她才觉出不对劲来,和绣草两个人将浑身冰凉的贞昭仪弄到了床上,又盖了两床被子。
贞昭仪这时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拥着厚厚的被子,仿佛这被子如同她最坚硬的铠甲一般,抬头神色恐慌的道:“婉妃……”
绣兰道:“皇上已经下了旨,婉妃患有恶疾,封了景阳宫的正殿……”
贞昭仪心神已经回到了昨天夜里,那碗东西……
她原以为婉妃是要被赐死了,可看了那么久,也没有抬了人出来。
可“恶疾”两个字一出,以后连正殿的大门都出不来,更别论伺候皇上了。
不,她又抖了起来,光是一个“恶疾”,怎么会连她用的人都杀死了?
贞昭仪枯干的手掐住了绣兰的双臂,道:“她,昨晚去了醴泉宫……”
绣兰不以为意,“呸”了一声道:“当时就觉得她不是好东西,只有昭仪相信她,一上了妃位,就迫不及待的去争宠,竟然患了恶疾,活该!”
贞昭仪摇头道:“不是,不是……她一定是得罪了那位……”
“哎!”绣兰这时才想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将绣草也拉了过来,低低的声音道:“那位也出事了。听说昨天夜里,长春园也被封了,门外贴了封条……这事儿可不能出去乱问……”
绣草听到“封条”两个字,吓了一跳,也轻声问道:“那还怎么进去人啊?里面的人岂不是活不成了?”
“你傻啊。”绣兰道:“里面已经空了。”
“那那位呢?”
“不知道……”
一个晚上四妃当中就有两个出了事,偏偏当晚太后和皇后都不知情!直到皇上传了口谕!
口谕上只说婉妃恶疾,皇上念及李玉劳苦功高,已经派人亲自照料衣食,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景阳宫大殿。
齐淑自然听懂了皇上的言外之意!
这是皇上自己出手料理的,她不得插手!
她皱着眉头在宫内走了几个来回,沉声道:“太后娘娘可知情?”
那传口谕的太监躬身道:“奴婢不知。”
齐淑只得点点头,让那太监下去,白芩道:“娘娘……”
“婉妃……罢了。”齐淑皱着眉头,若真的是“恶疾”,何必又说不得靠近大殿?
她只知道婉妃昨夜去了醴泉宫,因嫔妃们做好了汤汤水水争宠献媚这样儿的事常有,所以她并没有太在意。
但现在看来,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儿,而且与长春园有关!
长春园一夜被封,她不晓得该不该问,毕竟事关嬉妃,齐淑双手绞拧着,道:“随我去见太后娘娘。”
萧太后此刻已经到了醴泉宫。
此时是早朝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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