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艳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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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艳伶- 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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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不能演老生戏,所以这几天艳春来的小折子戏就多了起来,商雪袖教她教的益发仔细,也益发严格。

    可艳春来并不抱怨,以商雪袖看来,这刻苦的劲头儿已经比自己当年不差了。

    到了第四天,卢松茂的脚上烫伤的皮勉强算是结了痂,这才挂了老生的戏,因为考虑他这脚不能演太吃做功的戏,便挂了《乌盆记》一折,动弹的少,蒙了块黑纱站在那唱就行了。

    当晚的票卖的极好,可演到半途就不对劲了!

    甚至有人听着卢松茂唱着唱着就退场了!

    而第二天再贴老生戏,只卖出去三四成出去!

    就连安海戏楼的老板都坐不住了,找了楚建辞,指着台上的卢松茂问道:“这是卢松茂?”

    楚建辞点点头道:“如假包换,他是春茂社的老生卢松茂。”

    “老弟……”戏楼的王老板不赞许的摇摇头,道:“这不对劲啊……头天打炮戏的杨四郎,决计不是这位啊!”

    扮相、做戏、唱功,就没一个地方是一样的好不好!

    楚建辞这才回过味来,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道:“王老板,那天晚上,的确不是这位。您听我解释……”

    因为商雪袖经常跟在艳春来旁边儿指点,王老板是知道这位青衣教习商娘子的。

    听了楚建辞的解释,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是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

    这是怎么了!

    徐碧箫刚从东海这边儿唱过,他也见识过天下间人称“第一乾旦”的戏,那真是没说的。

    以王老板的眼光看,那位商教习,天下唱坤生的伶人们,可还没有哪个比得上她!

    这是短短没多久,又要出来一个“第一坤生”么?

    他端肃了表情,道:“楚班主,请问……这位商教习,尊姓大名啊?”

    王老板话音一落,便看到楚建辞脸上顿时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

    “我……这……人家不肯说,我也不知道。”

    “啊?”

    王老板的嘴巴张的更大了。

    且不论王老板是有多么震惊,楚建辞已经决定了,晚上要去找商教习谈一谈。

    可商雪袖却先来找他了。

    “楚班主,我是来跟您辞行的。”

    楚建辞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还把手边儿的茶碗给碰翻了。

    商雪袖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走到桌子边儿上,伸出纤细雪白的双手扶起了那茶碗,又轻轻将碗盖盖上了,发出了一声“叮”的脆响。

    楚建辞恍然回过神来,道:“商……娘子,为什么?”

    “这两天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我是想救场的,但是不曾想到会让卢松茂这样尴尬,任是谁都不愿意遇到这样的事儿。春茂社班风极正,大家都是厚道的人,因为这样,我就更不能赖在班子里不走,这对您的春茂社没好处。”

    楚建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事实上这两天,班子里议论也多,若不是他对班子里每个人的性子都较为了解,也会担心春茂社就此分崩离析。

    他走近了两步,温言道:“商娘子,您能否容我晚上和班子里其他人商议商议?便是要走,也不在这一晚上。春来那孩子很是敬仰你,如果我要让你就这样走了,她恐怕也要因此心中生了芥蒂,若是这样一个结果,春茂社也一样好不了。”

    商雪袖便微微低头道:“我的确不曾跟春来提过。这样看来是我唐突了,您晚上商议,或者明天白天商议都可以。毕竟我无处可去,不是那个最着急的人。”她转身走到门口,又道:“我等您消息。”

    “等您消息”,几个字低沉而柔和的尾音如同还在楚建辞耳边,商娘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他知道,商娘子在说“无处可去”的时候并不是在向他展示可怜之处,她声音平静,只是在陈述当下的事实,可他仍是忍不住内心起了一阵别样的同情。

    楚建辞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盏,戏园子里的茶盏能有多细致,可方才商娘子一扶一盖的动作就如同这是最名贵的细瓷一般。

    他晃晃头,披了衣服走出房门,来到卢松茂门口。

    商雪袖夜里睡的不好。

    木鱼儿也知道姑姑有心事,一大早就乖乖的爬了起来,先是烧了一壶水,又帮着商雪袖冲泡了一壶茶汤,泡完了又想起姑姑原本不让他做这些事儿的,便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商雪袖。

    商雪袖心思重重,并没注意,只是默默的收拾了几页昨晚还在写的文稿,刚要装进包裹中,想了想又拿了出来,仔细折好,又在边角上写了“春来”二字,放到一边儿。

    她不难过,只是觉得太过麻烦……离了这家,还不知道多久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下家。

    她转念又想,不管怎样,她是真的得感谢春茂社。

    因为有了这个实在巧之又巧的意外,让她能够、敢于以老生的身份重新站在那个戏台之上。

    没有人知道,她站上去的一瞬间,用了全身的力量止住了即将涌出来的眼泪。

    她终于又踩出了另外一条路。

    商雪袖捧起了木鱼儿泡的茶水,一阵阵的清香浸润鼻端,也没忍心责备木鱼儿,只是道:“下次姑姑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以后再去找活儿干,除了教习,还能找找有没有班子缺老生了。

    她轻轻啜了一口,就听门外有人敲门,便道:“木鱼儿,去开门。”

    楚建辞和卢松茂站在门口,一抬眼便看到商雪袖手中环拢着一个茶壶,在晨光中伫立。她装扮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仍是一头长发脑后梳拢,一身干净而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布衣布裙。

    可在楚建辞的眼中,却觉得那一刹那商雪袖周身流露着淡淡的高贵之气。

    商雪袖看到他们二人,便放下了手里的茶壶,微笑道:“楚班主,卢兄,请进来坐。”又交代木鱼儿道:“姑姑要谈事情,你先去吃点东西。”

第三百八十章 顾虑重重(S凤舞九天S舵主加更)

    看着木鱼儿将门关好,商雪袖才道:“楚班主,关于我昨晚提的事,您怎么说?”

    楚建辞和卢松茂进得门并没有坐下来,听到商雪袖这样问,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卢松茂点了点头,楚建辞这才道:“商先生,您本事在这摆着,春茂社是断断不会做这样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儿。”

    商雪袖摇了摇头,道:“这是我自己要走的,并不是春茂社逼我走的。您无需介怀。”

    卢松茂开了口道:“商先生,能冒昧的问一句么,您这身本事是跟谁学的?”

    商雪袖一时无可回答。

    她怎么会说,这一身的本事,是在那每一天对于她来说漫长如同一年的冷宫里反复磋磨而成的?

    别说老生,就是净、就是丑,她也演得,只不过没有那个嗓子罢了。

    可这一切的起始,却源自于萧园。

    各位师父的教授,三年里六爷并不局限于青衣这一行、信马由缰的说戏、放她出去自立门户独自挑班成就了这样一个她……

    商雪袖鼻头酸了起来,她笑了笑,委婉的道:“对不住卢兄,这我不能奉告。”

    卢松茂点头表示理解,又道:“前两天的事,我是亲历了的。昨晚是班主先找了我,不然的话我也是要去找班主的。我愿意为商先生配二路。”

    商雪袖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她从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论。

    她慌忙摆手道:“这……我不行,我……”她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了。

    卢松茂比楚建辞年纪还大,已经四十开外了,人长得也老相一些,笑起来眼角处皱纹便叠了起来,道:“商先生,我好歹也唱了这么些年,咱们唱戏的靠的是本事,我本事不如你,那就得让贤,这也是个美名儿不是?”

    商雪袖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卢松茂,让她猛地想起了李玉峰。

    当年也是毫不犹豫的让了位子给邬奇弦,就连邬奇弦,也是李玉峰自己去“挖”回来的。

    楚建辞看着商雪袖呆愣在那里不说话,眼睛又扫到旁边儿收拾好的包裹,心里一急,道:“商娘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商雪袖有些尴尬,道:“原是以为今天楚班主那边议出一个结果来,我就带着孩子走了。”

    她抬眼看向卢松茂,道:“您是心怀宽敞的人,我敬佩您。只是我前几天的戏,实在是有些取巧了。我打小学的是旦行儿,老生硬底子功夫远远不到家,虽然对老生行的戏我不陌生,但是知易行难,内行人看久了,就能看出毛病来。”

    这是实话,虽然她对每出戏怎样演、怎样唱,都熟的不能再熟,可她的基本功却是旦行的底子。

    卢松茂呵呵笑道:“《南北和》那晚上,我是实在下不来地,不然就去看看了。商先生若是不嫌弃,我演了十几年的老生戏,倒是能帮您提点提点就是说‘提点’二字,也是我冒昧了,楚班主和王老板,都是极为懂行儿的人,他们眼里你都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道:“商先生就不必再谦辞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商雪袖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而且她内心里其实是不想再折腾去找别的班子的。

    楚建辞看她有些个意动,趁热打铁道:“这班子我能做主,您若是还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卢松茂的份例我不会变。另外,既然他敢倚老卖老说出提点您的话来,我就敢给他加上一份儿教习的银子。”

    卢松茂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么说到还是我占了便宜了!”

    他们俩处了好些年头,倒真的是极熟,说起话来也并没有什么顾忌,而且原本早几年春茂社请了艳春来,就已经将中心换到了艳春来身上,卢松茂这个原先的头牌老生,早已退了一步了。

    商雪袖这才放了心,有些赧颜道:“只是这样,楚班主反而亏了。”

    既然她终于有了同意的意向,楚建辞再一次问道:“商先生,您……这回总该说说您要挂什么名号了吧?”

    商雪袖犹豫再三,仍是道:“楚班主,卢兄,您二位这样的盛情,我不走了。但是名号的事儿,容我再考虑几日,好么?”

    今天的谈话结果楚建辞已经非常满意,便不再多求,点头应了,又道:“商先生,若是可以,还请继续帮忙指教春来……”

    “这个自然。”商雪袖笑着说道。

    商雪袖的顾虑实在太深。

    这个名字……她进宫之前,便舍弃掉了。

    而她竟然有能出宫的一天,即使是这样,她也从未向任何一个人说过:我就是商雪袖。

    这里面,自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害怕。

    害怕,她不再配得上这个堪称传奇的名字。

    害怕,时隔两年有余,这名字是否已经被人淡忘。

    也害怕,若是有一天传到皇上的耳中,他会怎样对自己。

    更害怕,再一次因为自己,而使得身边的人遭到厄运。

    可是,现在的她,又和刚出宫那时不一样了。

    这一天里,商雪袖除了吃饭时间,都不曾出过屋子,从晨初,一直坐到了日暮,又坐到月上西楼。

    木鱼儿进来出去,出去进来,看她维持着一个腰背挺直的模样,如同雕塑一样,都替她觉得腰酸背痛,可她却早已习惯这样的枯坐。

    饶是商雪袖想安静的仔细思考,未来会怎样,用了自己的名字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外面的人却不给她这个安静的时间,从第二天开始就不断地有人登门拜访。

    一曲北地恨悲歌,满城争问不知名。

    因为她这一出《南北和》,加之后面卢松茂再登台的反差,实在是勾起了人的好奇之心。

    再经由安海戏楼王老板的大肆渲染,这位当年神秘接演“杨四郎”的老生,竟然是春茂班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教习临时救场的,看戏的百姓且不说,在这海安城里面的同行可坐不住了!

    坤生,原本就是个极大的噱头!

    更何况,据看过《南北和》那场戏的人说,这位坤生唱做都是极好,更兼别有一种情韵在里面!

第三百八十一章 收徒有训

    这几日里海安戏楼大白天都热闹了不少,皆因好些个人来拜访这位“商教习”!

    来的大多都是其他班子的老板,以他们看来,原本是头牌老生的材料,却做个教习,那是屈就了!

    而且那晚上的戏竟然连名字都没有,莫不是在春茂社里边儿遭遇不公了?

    商雪袖都是一一好言解释了一番,表明了不会跳槽的态度,加上谢之又谢,倒真的有些烦心。

    原本想多考虑几日,可有的班子不死心,上午来,下午还来,今个儿来,明个儿还来,一次比一次条件优越,虽然春茂社里面的人不说什么,她也坐不住了,不得不找了楚建辞。

    春茂社好久不曾操办过大事,没想到一来,就是两件儿。

    先是商教习向班子里的老生卢松茂拜师,紧接着就是艳春来拜商教习为师。

    三个人对着祖师爷小像行礼之后,商雪袖又极恭敬请了卢松茂坐在上位上,先是规规矩矩的磕了头,又敬了茶,这才换了她自己个儿坐了下来。

    而艳春来呢,她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她觉得她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她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坐在上面,容色平静的师父,心里边儿忍不住扑腾扑腾的直跳,怪道师父那么厉害……

    她极为虔诚的把头叩的咚咚的,听的商雪袖都忍不住皱眉头,这孩子心眼儿怎么这样实在!

    艳春来爬了起来,又端了茶,双手平平的举着,上身几乎弯到了和手臂平齐的地步,商雪袖便接了过来,轻轻的抿了一口,放在旁边儿的茶几上。

    商雪袖拜卢松茂,到底还是走形式居多,所以卢松茂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艳春来的拜师又有不同。

    她也不同于小玉桃。

    商雪袖是真要拿她当弟子看的。

    她沉声道:“明剧之道,需躬行实践,非一朝一夕之功可成。既是为我弟子,就应日日勤练不辍,潜心琢磨。虽然世路难行,常遭非议,我辈身为伶人,不偷不抢,靠一身技艺穿衣吃饭,没必要自觉下贱矮人三分,堂正做事,抬头做人。切记切记。”

    前面她说给艳春来听,可后面半截儿,就算是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也都不免连连点头。

    艳春来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道:“弟子谨遵教诲。”

    商雪袖又放柔了声音,道:“你现在是我的弟子,就更应自爱,当年萧六爷做了曲部主事,运筹多年,才为伶人换来一个自由身。若是自身行得正,怕得谁来?最怕的就是自己个儿反觉得戏子低贱,什么都不敢大声说出一个‘不’字!”

    她说着说着,有些激动,站起身来,环顾着众人道:“今天台上能站台,明天就能下去陪花酒;今天台上能演粉戏,明天怕不是要陪客过夜?”

    商雪袖说的丝毫不掩饰,甚至有些粗俗,然而必须这样说的直截了当,才能起到效果:“一步步的,岂非伶人们自己倒退回去了?若真是这样,非但辜负了萧六爷的一番良苦用心,连我自己也要说一声,戏子被世人看不起,同娼伶相提并论,实是活该!”

    “你不要想着,这是我一人所为你担不起!”商雪袖低沉的嗓音难得的带了几分凌厉:“别人我管不到,若是你,我便再也不认你这个弟子。”

    艳春来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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