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艳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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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艳伶-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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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间,已经到了《寄方》这场的尾声,那张生得意洋洋揽着崔莺莺心愿得偿,施施然而下,红娘想跟着小姐过去,却被拦在门外,玉手作势揉着额头,跺了一下脚,又回头看去,片刻,一声轻锣,那只纤纤手指戳着嘴唇处,眼里露出懵懂神色来,端的是娇憨无比。

    李都守这时候才“咦”了一声。

    萧六爷也坐直了身子,他也看出来了。正这时楼上下来了一个丫头,走到萧六爷前面矮了身子,轻声道:“娘子有话传过来。”

    萧六爷低头道:“说罢。”

    那小丫头却看了一眼李都守。

    萧六爷抬头,道:“家里丫头顽皮。”

    李都守摆摆手,突然来了兴致,道:“不妨事不妨事。什么话,可能说给本大人听听?”

    小丫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拿一双眼睛瞅着萧六爷。

    萧六爷心中不悦,微微皱眉道:“李大人宽厚。你直接说吧。”

    那丫头才直了身,清脆的道:“娘子说,那张生漏了一句词。”

    李都守倒笑了,道:“六爷的宝眷也是懂戏之人。丫头,漏了什么词呢?”

    “安得后羿弓,射此一轮红。”丫头接着道:“娘子让我特意说给六爷听。”

    “哦?”李都守的表情顿时玩味起来,看着萧六爷露出似恼非恼的神色,也不说什么,转头看着台上。

    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到了“拷红”一折了,这出《西厢记》也即将唱到尾声。

    萧六爷却不能不管,只能略有些恨恨的沉声道:“去跟娘子说,让她不必这么操心。”

    丫头倒是有些怕萧六爷这副样子,怯怯的施礼下去了。

    这场拷红,九龄秀演的极为出彩,尤其是躲闪棍棒的身段,楚楚可怜中又显得灵巧活泼,把红娘的小聪明和小心眼儿都演出来了。

    李都守眼中有了这“一轮红”,越发看的酣畅淋漓,萧六爷却静不下心来了。

    他斜瞥了一眼李都守。

    时逢盛世,霍都就是这盛世里的文萃之地,也是全天下的戏班子都想来闯一闯的地方。

    萧六爷大概七八年前来到霍都,为的就是在这南来北往交汇之地遍采曲音。李都守其人,他以前就听说过他的轶事,来到霍都后,更是没少打交道,尤其是在赏戏的时候。

    这个人相貌看起来粗糙,心却一点都不糙,也不是不懂曲音之人,相反,还相当内行,对各地戏曲颇有见地。只是,这位李都守在懂戏之外还有一个要不得的毛病——贪花好色,而且只好女伶之色。而自从萧六爷来到霍都,李都守在好女伶之色的毛病之上,又填了一层更讨厌的,就是但凡他萧六爷多看一眼的女伶,哪怕原先无意也要据为己有。

    原本萧六爷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反感的,很多女伶觉得做个都守后院的姬妾,总比做个天下间居无定所、随戏班四处漂流的伶人要强很多。但伶人中也总有不愿为丝萝以托乔木的,男女情事本来风雅,总要讲究个你情我愿。只是这李都守……

    萧六爷正想着,听见锣鼓声戛然而止,这出戏已经落幕了。

    李都守哈哈大笑,一只并不大的手掌“啪啪”拍着大腿,粗声道:“看赏!”

    旁边跟着他的小厮立刻拿了红封,明显大很多的那个递到了早就在陈老板旁边等候的齐班头手上,小的一些被陈老板接过。

    萧六爷也向身后示意,立刻也有人端了盘红封过去,同样也是份量差不多的赏赐。

    他眉心尚未舒展,只听到李都守看向点头哈腰、千恩万谢的齐班头,笑着问道:“九龄秀,可是九岁红的?”心中就一突,来了。

    若说他萧六爷讨厌什么人,必定是粗俗之人强装风雅,但他更讨厌的却是李都守这样的,本是读书人,却强装出大老粗的样子。可恶之处就在这里,反而越发可以斯文扫地,不要脸的做出强取豪夺的事情来。

    齐班头哪里会知道萧六爷心里在想什么,陪笑道:“李大人说的是。九龄秀正是九岁的时候红的。”见这位大人对九龄秀有些兴致,齐班头又道:“她是半道儿上来牡丹社的,那时她已经有了‘九龄秀’的艺名,在我这班子里,也就呆了三年,不过是在小地方有些名气罢了,哪能和霍都的角儿们相比。”

    李都守笑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我和六爷阅戏无数,今晚这出南腔的《西厢记》的确不错。”他摸了摸胡须,从腰间又解下玉佩,额外丢到齐班头手上:“红娘也很不错,赏九龄秀。”说罢回头看着萧六爷,道:“六爷不再多赏赐些?”

    萧六爷听出来他的口气里带着意味深长的询问,倒无意与他争锋,也无意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伶争取什么,说不定九龄秀自己个儿还心甘情愿呢!于是只摇摇头道:“李大人果然慧眼识珠。”

    李都守放声大笑,道:“恐怕六爷的宝眷对你有遗珠之怨啊!”

    萧六爷淡淡道:“李大人说笑了。”

    两个人突然达成了奇妙的默契,李都守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冲着萧六爷一拱手道:“今晚真是兴尽而归,我先走一步。”说罢带着小厮扬长而去。

    陈老板和齐班头急忙跟在后面,毕恭毕敬的送出了大门。这时萧六爷已经带着楼上的女子走出了正厅,四个小厮抬着轿子正在那候着,萧六爷扶着女子上了轿子,才客气的对他们两个人拱手道别,不紧不慢的如闲庭信步一般,跟着轿子去远了。

    陈老板才松了一口气,对齐班头道:“班主大喜,看样子今晚这戏,入了贵客的眼了。”

第六章 齐班主的野望

    齐班头脸上的喜色收也收不住,满面笑容的道:“多亏陈老板给我们这小戏班这么个机会。您看,明天晚上的戏……”

    陈老板是什么人,迎来送往早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看着齐班头兀自沉浸在贵客厚厚赏赐的喜悦里,心里道:“《西厢记》入了贵客的眼,我看九龄秀八成也入了贵客的眼了。还不知道你这戏明晚演不演的起来呢!保不准明天一台轿子抬进都守府的后院儿,明晚大家就都喝喜酒去得了。”但嘴里却边恭维边挽着齐班头的胳膊,边走边道:“班主这牡丹社可算得上藏龙卧虎了,咱们先别提明天的事儿,我已经在后面备了酒,您劳累了一整天,今儿晚上的戏好,我也跟着沾了光,你我二人理应一醉方休才是。”

    齐班头把玉佩揣在怀里,脸上的笑纹开出了一朵花,道:“这怎么好烦劳陈老板。”脚下却没停,只回头跟他儿子,大家叫小齐班头的,急忙交待了一声了道:“你先带着戏班子的人回去。”

    这么一会儿后台的人已经卸好了妆,却浑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今晚这戏算是唱响了没。互相问来问去,也没个结果,直到小齐班头进来,手里捧着李都守和萧六爷的厚赏,大家才围了上去,纷纷争着问话。

    绿牡丹道:“小齐,这两位贵客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金锤则偷偷掀开了小齐班头手里红木托盘上盖着的红布,又烫了手一样急忙放下,咋舌道:“这得有多少银子啊!这回戏班子的道具总可以换换了吧!”

    碗姨向外张望了一下,问道:“你爹呢?”

    小齐班头被人七嘴八舌的说的头晕,他自己刚才就在他爹旁边,可是他也摸不清那两位贵客是什么来历!因此到现在一句话也没答上来,只闷声道:“我爹让我们先回船上去。”

    九龄秀道:“那这些戏箱子呢?看这赏赐这么厚,算是得了贵人的认可了吧?明晚可还是在这演?”

    就是这句小齐班头也答不上来,摸着脑袋道:“我爹没交代我啊!”

    九龄秀道:“如果还在这里演,那我们人回去就行,箱子不用搬来搬去的费劲。”

    绿牡丹急了,伸手拽着小齐班头的袖子道:“哎哎,你先回我的话啊!”

    小齐班头道:“我就听他们喊,一个叫李大人,一个叫六爷,别的都不清楚。等我爹回来,你问他呗?”

    “李大人,那想必是个官?”直到大家伙儿回了船上,绿牡丹还在问,小齐班头道:“牡丹姐,我是真不知道啊!”

    九龄秀正在漱口,“噗”的一声吐了嘴里的水,笑道:“牡丹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齐哥,问他也是白问。”

    小齐班头比李金锤还木讷,至少人家李金锤上了台,也是一个说唱俱全的大花脸,可小齐班头也不是唱戏的材料,所以平时老齐让他跟在自己后面,学点管戏班的本事,指望着以后接班,但显然效果不太大,戏班里没有人把他真正当成一个小头目。

    绿牡丹恼怒的看了小齐班头一眼,气呼呼的进了屋,这时候九龄秀才又问:“小齐哥,我问你,是两位贵客都说今晚上的戏好吗?”

    小齐班头点点头道:“是,都说今晚的《西厢记》好,本来我爹还要谦虚几句,李大人说他和那位六爷都是阅戏无数,让我爹别过谦来着。”说完,他看看九龄秀,欲言又止。

    他看见那位李大人单独赏了九龄秀一块玉佩的,一看就是值钱的好玩意儿,被他爹揣自己怀里了,等他爹回来了,他得让他爹把玉佩给九龄秀。

    九龄秀看着他这幅神色,奇怪道:“你要说啥?”

    小齐班头急忙摇摇头,他可不敢在这里说玉佩的事儿,万一被绿牡丹听到了,赏了九龄秀却没赏她这个头牌,那就是一场大吵。

    夜色已经深了,天上起了风,月亮一会儿出来一会儿不见的,晃得霍都的路面忽明忽暗。

    齐班头这会儿正略有醉意的走在回码头的路上,风吹的他浑身有些发冷,他抱紧了胳膊,按着怀里的玉佩。

    喝酒的时候,趁着陈老板出去更衣,齐班头把玉佩拿出来看过。这玉抚摸上去光滑温润,就他再不懂玉吧,也知道这可不是街边小摊上就能买到的劣质玉佩,是件上好的物件儿。想想也是,陈老板今晚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李大人位高权重,千万不能得罪。这样的人,身上的玉佩能是凡品?

    他又不傻!

    绿牡丹才是这场戏的主角儿,是头牌!

    那位李大人,却单单点了红娘的名儿,赏了九龄秀。

    他是看上九龄秀了!

    要是真的像陈老板透露的那样,李大人是个大官儿,那九龄秀……自己的牡丹社恐怕留不住了。就算是留下了又怎么样?九龄秀现在唱的已经不比绿牡丹差了,身量儿也快赶上绿牡丹了,她总不会一辈子给绿牡丹配丫鬟,可牡丹社哪里需要两个大青衣?

    他以前想过要招揽个好的须生的,小生也应该换换了,现在的那个,又笨又懒,但这要花的包银可不少啊,这次两位贵客赏赐的多,如果九龄秀跟了李大人,必定还会有更丰厚的赏下来,那时找个稍有名气的须生,岂不是绰绰有余?

    齐班头陷入了自己的美好想象中,越想,越觉得这位李大人是他命里的福星。这会子他离自家牡丹社的船越来越近,看见船上隐隐约约站了两个人,靠近了却不认识。那两个人是一样的打扮,干净利落的青衣扎着橙红束带,冲着齐班头道:“可是牡丹社的齐社主?”

    齐班头跳上船,道:“不敢当,正是老朽。”

    那二人一起拱手施礼,然后一个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笺,递给齐班头道:“这是我家李大人的贴子。”

    齐班头急忙恭敬的接过。

    那二人又齐声道:“贴子已经送到,天色不早了,明天午时我们来接人。”说罢利落的跳下船,其中一人回头道:“齐社主还需早作准备,明日我们只问你要人。”不等齐班头反应过来,二人已经快步走远了。

第七章 相中了

    齐班头在船头有些发懵,里面的小齐班头听见外面动静出来了,道:“爹,你回来啦?出事了,你快进来看看吧。”

    齐班头才进了船舱,就看见了平时放他烟袋锅和茶壶的老旧桌子上的东西,他也惊住了。

    桌上摆的东西不多,但的确都是值钱又实惠的东西。

    两盒头面,两盒制作考究的绢花,十二卷各样颜色、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还有两个红漆盘子,上面盖着红布。

    齐班头伸出手掀了一角,看到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银子,再放下红布的时候,手竟然有些抖。

    戏班子里的人都站在旁边,面面相觑,但他们心里都十分不安,好像要出什么大事似的,反而都不敢议论了。直到齐班头进来,他们仿佛才有了主心骨,一起看着齐班头。

    绿牡丹佯作镇定的站在桌子旁,但一双纤手不停的绞着帕子,她刚才看到的两个人,举止做派并不像是一般有钱人家的小厮,反倒和官衙里当差的有点像,她就想到了小齐班头提过的那位“李大人”,一想到这,她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眼神也亮了起来。

    九龄秀就站在她身边。

    齐班头朝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慢慢拆开了帖子。

    上面是一手潇洒漂亮的好字,写的内容却让人哭笑不得,就算是齐班头这样在江湖浪荡的,也没见过这样娶不娶聘不聘纳不纳完全没个章法的帖子,上面大大咧咧的写着:“我看九龄秀很好,明日酉时我派轿子接她进府,以后必定不会亏待了她,让她放心。另:彩礼送上,应该够了,若不够再跟我说。”

    齐班头回想李大人的模样,想必人就是那么一个糙人,这帖子估计是他口述,手下人所写,但里面的意思却不容人拒绝。

    他再一看最后的落款,是龙飞凤舞的“李玉”两个大字。

    李玉,李玉……

    齐班头心里面一惊,手上一抖,大红的帖子就掉到地上。

    或许霍都有很多个李大人,但只有一个李玉。

    天下之大,几经起落最后让当今皇上派到霍都这里委以重任的,也只有一个李玉。

    小齐班头已经捡起了帖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也有些发慌,一眼都没敢瞥帖子里的内容,又交到老齐班头手上。

    老齐班头看了看众人,嘴里喃喃道:“贵客……今晚的贵客,竟然是李大人。”

    大家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小齐班头早就说了是李大人。”

    “是李都守,李都守!都守大人!霍都的都守大人!”老齐班头两手挥舞着,满面红光,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就是一股子狂喜。

    戏班子里的人不约而同的都看向了绿牡丹。

    就算是都守大人再赏识戏班子,也不会额外给这么厚的赏赐,那盒头面、绢花和缎子,还有银子,直白白的送了进来,他们不是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不需要明说,都懂。

    绿牡丹心里砰砰砰的跳,嘴角抑制不住的要上扬。可是,她却看到老齐班头的视线并没有望向自己,而是转到自己身边的九龄秀身上,满含笑容的道:“九龄秀啊,大喜啊,李都守看中了你,以后享不尽的……”

    窗户“哐当”的一下重重撞到窗框上,中断了齐班头的话,这时候外面起了大风,呼啦啦的风声夹着突如其来的大雨声传进了屋内,屋内却是一时间静悄悄的。

    碗姨小碎步走过去轻手轻脚的关上窗子,回头看着九龄秀,本想打个头,恭喜她,但看着她雪白的小脸,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九龄秀双唇打着颤,伸出手去,道:“齐班主,给我看看帖子。”

    齐班头儿把帖子递过去,看九龄秀手都在抖,再看看旁边的绿牡丹,脸色都不对了,手也在抖,心里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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