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杖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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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杖门生-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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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文兄,算不了什么,他是为搭便船而来的,他也要到黄湖山。”天魁星泄气地相劝。 

“搭便船?休想。”夺魂掌一口拒绝。 

八手仙猿冷笑一声道:“不搭,在下便废了你们,再另外找船。” 

“你好大的口气。”夺魂掌气涌如山地叫。 

“废你们两人,易如反掌……” 

夺魂掌委实受不了,气疯啦,一声怒叫,疾冲而上,掌发“小鬼拍斗”。 

杖影一闪,八千仙猿避掌出杖,“噗”一声敲在夺魂掌的右胫上。 

“哎唷……”夺魂掌惊叫,挫身便倒。 

天魁星刚逐步要冲出,长臂猿小金已迅疾地窜到,吱一声怪叫,便待扑上。天魁星一惊,悚然退了两步。 

八手仙猿逼近夺魂掌,厉声道:“现在,在下要卸你的狗腿。” 

杖疾起疾落,敲向夺魂掌的右膝,快逾电闪。 

夺魂掌来不及伸手拨杖,来势太快了,眼看要伤在杖下,无力闪避。 

斜刺里突飞来一块小石,“啪”一声响,击中八手仙猿的右肘。 

“哎!”八手仙猿惊叫,撤杖急退。 

夺魂掌乘机跃起,惊出一身冷汗,暗叫好险。惊魂初定,举目四顾,用目光搜寻发石相救的人。 

八手仙猿脸色一变,怒喝道:“谁?出来说话。” 

不远处货物堆中,站起背了小包裹的右粯,从容举步走近,笑道:“是我,得罪了。” 

“你是谁?” 

“我叫老三,你就叫我老三好了。” 

“你打了在下一石。” 

“你阁下要废曹老兄的脚,在下不能不管。” 

“哼!你是架梁子的?” 

“不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八手仙猿在江湖上颇有侠名,用这种方式搭船,是不是霸道了些?” 

“你看不顺眼?” 

“是的,所以出面打抱不平。” 

“大概你是他的朋友。” 

“四海之内皆兄弟,朋友亦然。曹、万两兄在江湖上,也算是堂堂正正的名武师,侧乎阁下没有戏弄他们的理由,除非你这位名列风尘八大奇人之一,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八手仙猿哈哈大笑,说:“好家伙!义正词严,牙尖利嘴,你教训起我来了,小子斗胆。” 

“岂敢岂敢?在下……” 

“我要教训你。” 

“何必呢?你已经过了争强斗胜的年龄……” 

“我要小金逗你玩玩。” 

“算了吧,那猴子虽灵活,但……” 

话未完,一声口哨,长臂猿吱一声怪叫,疾冲而上。 

右粯屹立如山,笑道:“小猴子,上吧,我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保证它变不出好把戏来。” 

长臂猿冲近,伸爪抓他的脚。 

他置之不理,丝纹不动。 

长臂猿反而不敢逼近,向侧急绕,长臂一旋急抓他的后臀。 

他仍然不加理睬,屹立如岳峙渊停。 

长臂猿不敢探入,似乎有点失措,绕至他身后,猛地后爪急伸,蹬向他的腿弯。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向下一挫,手向后一抄,闪电似的抓住了长臂猿的后爪。 

长臂猿的后爪不如前爪灵活,被抓住立即缩体,扭身变爪急抓,同时将口欲咬。 

一切都晚了,右粯已脱手将猿向八手仙猿丢去,说:“老猴子玩不出新把戏,还给你。” 

八手仙猿一惊,接住长臂猿,讶然道:“咦!人不可貌相,我八手仙猿走了眼。” 

“好说好说。”他淡笑着说。 

“我仍要试试你的斤两。” 

右粯呵呵笑,大声说:“天快亮了,码头上不久将人山人海。” 

“怎么?你要找人相助?” 

“不,我要他们来见识见识。” 

“见识?” 

“我叫出你的名号,让那些船夫和旅客,瞻仰瞻仰你这位风尘八大奇人中的八手仙猿是何人物。如果你胜了,胜之不武,没有人会替你喝彩,他们反而会鄙视你。如果你不幸失手,那真够瞧的,今后你不用在江湖活现世了。人有失手,马有漏蹄,失手并非不可能的事,人不能永远幸运,对不对?” 

“好小子,你倒是工于心计呢。” 

“夸奖夸奖。” 

“有机会……” 

“有机会再较量好了,你请吧!” 

八手仙猿大笑着带了长臂猿离开,远出六七丈外扭头笑道:“老三,回头见。” 

“回头见。”他招手答。 

天魁星抓抓头,惑然道:“这家伙竟然忍气走了,岂不可怪?” 

右粯笑道:“对付这种名号响亮的人,必须放赖,好汉怕赖汉,不要怕他在大庭广众间行凶。成名人物珍惜羽毛,决不敢在众目睽睽下撒野发横。” 

夺魂掌歉然地说:“在下深感抱歉,为了咱们的事,连累你老兄与八手仙猿结仇……” 

“小事一件,请不必挂怀。” 

“请问老弟台尊姓大名?”天魁星抱拳行礼问。 

“你就叫我老三好了。” 

江湖人不愿招摇,不通名便是有难言之隐。 

天魁星是老江湖,不便追问,笑道:“兄弟姓万名重山。恭敬不如从命称呼你一声老三兄。解危之德,不敢或忘。” 

他淡淡一笑,说:“好说好说。” 

接着转向夺魂掌说:“曹兄你欠我一份人情。” 

夺魂掌有点不悦,冷冷地说:“不错,在下欠你一份人情。” 

他不介意对方的反感,微笑道:“因此,在下请曹兄帮帮忙。” 

“你说吧,只要在情在理,兄弟愿……” 

“请让在下搭便船。” 

夺魂掌一怔,说:“又是个搭便船的,你是……” 

“在下也要到章华山庄,曹兄不介意吧?” 

“你与耿庄主……” 

“在下是歇庄主的晚辈,接到手书赶来的。” 

天魁星大喜,笑道:“很好,咱们正好结伴同行。” 

夺魂掌长吁一口气,苦笑道:“本来兄弟不愿趟这一窝子浑水。罢了,咱们一同前往吧。两位请在此稍候,兄弟去找船。” 

夺魂掌匆匆走了,天魁星苦笑道:“允文兄并非真怕事,只是他顾忌太多。” 

右粯呵呵笑,说:“江湖人顾忌太多,表示如不是有家室之累,便是胆小如鼠缺乏自信,但愿他是前者。人各有志,不必相强,他不去,咱们不怪他。” 

天魁星喟然道:“其实,咱们这些四十出头的人,谁又没有家累?” 

“你们该急流勇退的,四十出头,不能再在江湖上混了,你们已过了血气之勇的年龄。哦!霸占章华山庄的几个老凶魔,到底是些什么人?” 

“谁知道呢?书信上并未提及,大概耿兄也不敢提,怕书信落在老凶魔们之手,以免弄巧成拙。” 

“这么说来,咱们是盲人瞎马前往乱闯碰运气了。” 

天魁星凝视着他,沉重地说:“不错,咱们是茫无所知地前往碰运气。老三兄,这时退出还来得及。” 

“我是不会退出的。”他神色庄严的说。 

“好,咱们交个朋友。” 

他呵呵笑,摇头道:“咱们维持萍水相逢的交情,岂不甚好?要知道,死仇大敌,大多是由朋友而变成仇敌的。” 

天魁星脸色一变,迟疑地问:“那么,你并不是诚心前往帮助耿兄的。” 

他淡淡一笑,泰然地说:“很难说,当然我不愿骗你。” 

“那你……” 

“我得看看,看谁理屈而定进退。” 

“在下深信耿兄是有理的一方。” 

“但愿如此,在下也希望耿前辈是有理的一方。” 

不久,夺魂掌在远处举手相招。 

天魁星对右粯的态度虽感不安,但不好多说,怀着三五分戒意,相偕向夺魂掌走去。 

华容河,其实是大江的分流。从石首县的调弦口流入华容县界,向南汇谷蒋家湖、黄蓬湖诸水,东会沙港,南入洞庭。俗称沱水或夏水,因该河夏流冬竭,冬季大江水位低,这样河也随之干涸。《水经注》称之为生江口河。 

河水绕过黄湖山东麓,迤南三里地是渡口,也就是华容至岳州的驿道,往来的行旅并不多。 

他们乘坐的是双桅快船,船速比平常的船只快得多,因此次日申牌左右,便驶入华容河。 

夺魂掌是识途老马,地头熟好办事,在河口的小镇换舟,改乘小艇上航。 

章华山庄在章华台的南麓,南面里余是驿道。这一带甚少人烟,村落皆在湖庭湖滨,往来的商旅,谁也不知小小的章华山庄的底细,毫不引人注意,远远看去,只是一座山脚下的一座小小山村而已。 

庄前的棚门楼,光秃秃地一无所有,既无庄名的匾额,也未设有村名牌。因此,除了主人的朋友知道庄名是章华山庄外,外人根本不知庄名。甚至往来的商旅,也不知这座孤峰叫做章华台。 

夺魂掌老谋深算,船在渡口停泊。天色已经不早,已是掌灯时分,向两人说:“耿兄的庄院既然被老魔们盘踞,咱们不宜冒失地往庄里闯,你们在舟中相候,兄弟前往试试。如果能平安入庄,再派人前来相邀。” 

右粯心悬落魄穷儒的安危,反对道:“如果老魔们扣留了你,在下与万兄同样要去,决不会在此穷等你的消息。因此,要走三人一同走,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是么?” 

“如果三人一同前往,可能一同陷死在内。”夺魂掌仍然坚持己见。 

天魁星慨然地说:“允文兄,如果你陷入,兄弟也不会退缩的。走吧,咱们一同前往。” 

夺魂掌不好再反对,只好说:“好吧,这就走。” 

沿途平安无事。距庄门尚有半里地,引起了犬吠声。夺魂掌心中一喜,说:“有犬吠声,证明没有人在外巡哨。” 

右粯却不同意,慎重地说:“咱们在下风,犬不可能听到声息或嗅到生人气味。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必定是有人出庄了。” 

“唔!对。但愿是庄内的人出外巡哨……” 

右粯却抢着说:“不是巡哨,而是冲咱们而来。” 

“不会吧?天色太黑,咱们尚未看到庄内的灯光,他们怎能发现我们?” 

“有人将信号传出了,咱们早已在暗桩的监视下。”右粯警觉地说。 

“我不相信。”夺魂掌固执地说。 

“不相信?只要咱们退回,立即便会受到阻拦,不信可以试试,便知在下所言不虚。” 

夺魂掌开始发毛,心中狂跳。本来,夺魂掌就不想前来冒险,要不是八手仙猿出面捣乱,脸上无光下不了台,他才不愿前来跳火坑呢。 

右粯一再说出危机迫近,不由他不慌,勇气全消,悚然道:“这么说来,咱们已踏入陷阱了。且先退走,明天再来,白天容易对付些。” 

天魁星本能地将魁星笔挪至趁手处,也紧张地说:“对,且先退走。黑夜中敌我难分,彼暗我明,不如白天再来。” 

“已来不及了。”右粯懔然地说。 

夺魂掌心中更虚,悚然地说:“走,回船再说。” 

天魁星止步,戒备地说:“兄弟先行。” 

“后面有人阻路。”右粯说。 

夺魂掌转身,倒抽一口凉气,脱口叫:“他们是如何接近的?咱们竟然一无所觉。” 

后面四五丈,两个黑影屹立路中,不言不动像是两个幽灵,夜风萧萧,可看清他们的袍袂飘飘,大袖轻拂。 

一个黑影点着一根拐杖,另一个佩了剑。 

只有两个人,夺魂掌心中稍安,徐徐举步向原路退走,向两黑影接近。 

天魁星后跟,右粯却站在原地静候变化。 

佩剑的黑影冷哼一声,用阴冷无比的语音问:“你们想转回去么?不必了。” 

夺魂掌打一冷战,强定心神反问:“尊驾相阻,不知有何用意?” 

“你们是到章华山庄的?”对方追问,不理会夺魂掌所问。 

“是的……” 

“你们明知有风险?” 

“是的。” 

“但你们不怕,仍然无视于风险。” 

“为朋友,有风险也得来。”夺魂掌硬着头皮答。 

“哦!你们是过天星的朋友?” 

“是的。” 

“报出你们的名号。” 

“在下曹允文,匪号称夺魂掌。” 

“哦!原来是岳州鹿角镇的小武师,委实令人失望。那两位是……” 

“在下天魁星董重山。” 

“不错,耿庄主曾经暗传求救信中有你。那一位是谁?站得远远地,是不是怕死?既来之则安之,怕死也难免一死。” 

右粯呵呵笑,说:“怕死就不用来了。在下老三,出道不久,迄今尚未混出绰号,别见笑。” 

“劳三,你姓劳?” 

“就算是吧。” 

“耿庄主共传出八封书信,其中没有姓劳的。” 

“呵呵!耿庄主绰号称过天星,在江湖上颇有侠名,声誉甚隆,交游不谓之不广,难道除了八位知交好友之外,就没有其他朋友了?” 

“说得不错,你来能帮些什么忙?” 

“多一双手一张嘴,总比少一双手一张嘴强。哦!盘问了好半天,两位尚未道出尊号呢。” 

“老夫风扫残云。” 

夺魂掌只感到脊心一凉,骇然叫:“风扫残云公冶风,老天!” 

右粯心中一懔,但沉着地说:“地缺天残,暴雷绝风;宇内四大高手,威震武林。想不到今晚有幸,得观绝风前辈的风采,万幸万幸。” 

“你像是有恃无恐。”风招残云冷冷地说。 

“岂敢岂敢?”右粯沉着地说。 

“老夫的名号吓不倒你。” 

右粯呵呵笑,豪放地说:“在下即使被吓倒,前辈也不会放过在下,是么?因此,在下又何必自己惊倒?” 

“你说的确是实情。” 

“前辈在武林辈高位尊,欺压后生晚辈耿庄主,不知用意何在,能否见告?”右粯开始探口风。 

“无可奉告。你们进庄吧,迎接你们的人来了。” 

“请问进庄之后……” 

“不必多问,看你们的造化。” 

夺魂掌心向下沉,硬着头皮问:“老前辈不至于将咱们置之于死地吧?” 

风扫残云发出一阵枭啼似的怪笑,笑完说:“你们不是来助拳的么?助拳便得动手,刀剑无情,生死等闲,死且不惧,何忧其他?” 

右粯接口问:“如果咱们打退堂鼓不进庄呢?” 

“非常遗憾,你们得尸横五步。”风扫残云怪笑着说,壮极狂傲。 

持杖的另一黑影一顿拐杖,哼了一声道:“老夫天凶星冷霜,一杖一个送你们去见阎王。” 

怕死的夺魂掌只感到脑门发炸,浑身发冷,恐惧地退了两步,语不成声他说:“江湖四煞星的冷老前辈,请……请高抬贵……贵手,咱们不……不知诸位老前辈在……在此,逞匹夫之勇前……前来助耿兄……” 

“进庄就不用死在此地,除非你们不想活,不然就得进庄碰运气。”天凶星冷冰冰地说。 

天魁星心中一寒,突向路侧的树林急窜。 

风扫残云后发先至,挡在林前叱道:“该死!滚回去。” 

天魁星一咬牙,猛地拔出魁星笔,人笔健进,拼死夺路。 

风扫残云冷哼一声,大袖疾挥,叱道:“滚!你活腻了不成?” 

相距不足八尺,袖风声如狂风怒飙,一涌而至,声势惊人。 

“哎……”天魁星惊叫,倒飞丈外几乎摔倒。 

天凶星拐杖一挥,罡风似殷雷乍响,冷笑道:“谁不要命,逃吧!” 

夺魂掌心胆俱寒,双腿在弹琵琶,似乎要拒绝负荷沉重的身躯,急叫道:“晚辈进庄,晚辈进庄。” 

天魁星回过一口气,心寒地、战栗地说:“在……在下认了。” 

章华山庄方向,突传来叱喝声:“转身!往庄门走,要不要扶你们走?” 

又是两个黑影,催促三人上路。 

风扫残云向黑影叫道:“正老,押他们进庄好好看守。” 

正老走在后面,扭头问:“公冶兄,有否正主儿的消息?” 

“没有,好不教人失望。”风扫残云答。 

“小心了,算行程,如果咱们的人与对方接上头,这两天该到了。”正老慎重地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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