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还以为找了两个能说会道的丫头,结果和两个哑巴没什么分别!
“那是我两个远亲的侄女,今天上我这儿来玩,非缠着我带她们出来开开眼!”老五堆上了满脸的笑,压低声音凑近“周局”的耳朵,“年龄小,嫩着呢,有点怕生,我去和她们说说。”
“周局”脸上浮现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老五使了个让他放心的眼色,转过身,脸上马上换了一副表情,怒气冲冲地向二人走去。
“你们两个,站在这儿当门神吗!我可告诉你们,今天敢拆你老子的台,我让你俩从这儿给我爬着出去!”
老五凑近了二人,压低声音吼道。
蓝桑吓了个哆嗦,赶紧扯了扯还未回魂的赵路,点头哈腰的赔不是:“五哥,您老别气,我们俩都是土包子,头一次进这高级场所,一时反应不过来嘛!”
赵路这边也回过了神,连忙接口道:“就是啊,要不是托您的福,可能这辈子都进不了这种地方呢,哎呀说出来都觉得丢人,您放心,我们不会再失礼人了!”
老五的面色这才有所缓和,他现在一张脸就离二人的鼻尖不够十公分的地方,蓝桑明显地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慢慢从她的脸上滑过,禁不住与赵路握着的手都跟着抖了起来。
“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就给我装傻,越蠢越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最好,”老五突然开口的话让二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用管这个人是谁,让他清楚你们俩是第一次出门,什么事情都没经历过的,就够了,懂吗?”
原来如此!
蓝桑向赵路投去了然的眼神,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把她们两个从乡下那破地方带到这里小姐一抓一大把的城市,哼……男人!
赵路显然还是有些不明白,可她现在用不着太明白,晓得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就够了。
老五一甩头,示意她们两个跟过来,走到那位“周局”面前:“来,小路,小蓝,这位就是‘周局’,叫人!”
蓝桑和赵路手挽着手来到沙发前,有些犹疑地对视一眼,怯生生地叫道:“周局……”
他妈的!赵路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这辈子最恨姓周的!没一个好东西!
“周局”却乐得不行,笑咪咪地:“来来来,小路,小蓝,坐这儿来,别叫得那么生分,叫周叔就行!”
变态!
蓝桑觉得恶心透顶,打死她都叫不出来,可让她意外的是,赵路居然堆起一脸笑,甜甜地叫了声:“周叔~~~”
“周叔”的脸就开了花儿了。
你遇见了谁,谁又记得你…17
“周叔”显然更待见赵路,蓝桑不晓得这妮子今天晚上是吃错了什么药,嘴巴甜的跟抹了蜂蜜似的,哄的她“周叔”嘴巴一晚上没合拢过,把她给晾在一边儿没事干。
老五看样子想坐过来,蓝桑瞅着势头不对,一扭身挤到赵路和他妹夫中间去了,装作亲热的模样把头探到妹夫手里的歌本上去作势选歌,半天不敢把头抬起来。
“行了,你再弄个头药遮着我,咱俩下面都别想唱了。”
半晌,老五妹夫先开了口,蓝桑怯怯地稍微扬高了头,露出一只眼睛滴溜满屋子转了一圈。
老五已经把那个打进门儿进就霸着麦的女孩给搂到他角落里去,两个人头挨着头脸对着脸,虽然看不清,也想象得到在干吗,赵路笑得一脸痴傻歪在“周叔”身边,桌子上赫然放着三个空酒瓶。
该死!
“哎哟!”
屋子里响起两声哀嚎——蓝桑的脑袋如同火箭发射一般坚硬而不停歇就那么地撞上了他妹夫的下巴。
“娘哎……”那个小丫头看起来只是撞着了脑袋,自己可是被害咬到了舌头,难道好脾气也是一种错?
老五妹夫无奈地盯着那个一手捂头,一手拽过赵路的女孩,看来根本不用指望她对自己多讲两句了,哪怕只是个“对不起”呢。
“周叔,不好意思啊,借小路给我用用!”蓝桑不由分说地扯起赵路,“小路,陪我上厕所!”
不等回话,她就已经连拉带拖地把人给拽了出去。
蓝桑根本没办法找到洗手间在哪里,她只能站在门口大声地对赵路说:“路路!你听着,进房间后,不许再喝酒了,知道吗!”
赵路看着她,只是笑,她的脸庞像染了绯红的胭脂,眼睛里露着雾光,笑了很久,很久。
“蓝桑,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蓝桑愣在了原地。
那句话无异于一颗原子弹在她的脑子中爆炸,刹那间灰飞湮沓。
……
赵路径自回了房,她摇摇晃晃地走到老五妹夫的面前,低下身,将手臂撑在他的膝盖上支撑着身体的重量。
“我说,你不打算抬起头来了吗?”
老五妹夫的脖颈向后避了避,最终缓缓地抬起来。
赵路眼睛里的雾越来越重,凝结成了露珠。
他的眼神依旧淡然,这个该死的男人,他什么时候出现,都是这般模样!
赵路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来扭住他的脸,问问他,究竟什么才能让他的这张脸除了平淡之外再出现其他的色彩?
“小路,你在干吗呢?”周叔的声音在身后陡然响起,“怎么着,见了年轻的帅哥,就把你周叔给忘啦?”
眼睛里的露珠迅速滴落,在他的裤子上打湿了两个小小的漩涡。
赵路收回手臂,回头冲周叔嫣然一笑:“哪能呐周叔,我在让他帮我点首歌儿听听,人家还想跟你学摇色子呢!”
说完蹲下身,“麻烦你,帮我点一首《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谢谢啦!”
起身的时候凑近了他的耳边:“我记得你,荣幸吧!”
“来嘛周叔,教我玩色子啦!”赵路一屁股重重地砸到“周叔”身边,撒娇道。
“周叔”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拿起一瓶啤酒开了盖子,“行行行!小路想学什么周叔都交你——不过嘛,你干了这瓶先喽!”
蓝桑从来没见赵路喝酒这么豪爽过,平时想让她尝一点味道都跟让她喝毒药没什么区别,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来得及理清楚思绪。
今晚的赵路是反常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可让赵路反常的原因又是什么,她无从得知。
“月光与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那些前生来世,都是动人的故事,遥远的明天未知的世界究竟会怎么样……”
赵路端着手上喝剩半瓶的啤酒闭着眼睛随音乐声慢慢摇晃,嗯,一首很老的歌。
似乎还有一个很俗的场景,穿白毛衣的大哥哥,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呵呵~~~她冲着他的方向举了举手中的瓶子,往事,干杯。
你遇见了谁,谁又记得你…18
人们依旧在继续着狂欢,喧闹声似乎永不休止,为什么只是这么几个,蓝桑却觉得似乎有成百上千的人在一起笑闹。
很久以后,她看到一句歌词: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周叔”在教赵路玩色子,她现在已经是进入了半癫狂状态,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尖叫,或是一串咯咯的笑声。
老五和那个女人坐在角落里,二人正在合唱一首《心雨》,蓝桑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杀猪般的嚎叫,看来近“猪”者,连声音都会相似起来。
而那个妹夫,他太淡定了,淡定得蓝桑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他与赵路之间是怎样的关系,他怎么可以如此镇定地看着赵路歪在别人的怀里,像一滩泥一样,即便只是认识,哪怕只是点头之交,都不应该淡定到这种地步。
蓝桑自问做不到,更何况,他们之间看上去并非这么简单。
“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他的声音倒是很好听,蓝桑一直觉得河南话很老土,他的口音却否定了这个看法,很……嗯,斯文。
他兀自说着,一把抓住了蓝桑的手,就站了起来,冲老五他们微微提高了声音:“哥,周局,我们出去一下。”
老五挥了挥手,“周叔”给了一个了然的眼神,相当猥琐。
赵路抬起已经飞红的脸,斜着眼睛盯了蓝桑一眼,又对着他露出一丝笑容,定格在他们相互拖着的手上,嘴角的弧度慢慢加大,继续上扬。
蓝桑从来没有见过赵路此般的眼神,不知该怎么解释那眼神里的含义,心里有些发毛。
没等她多想,他一路就这么拖着她穿过那些让蓝桑眩晕的闪着各种颜色灯光的大堂,一直走到与震耳乐声隔绝的门外。
这会儿应该已经是深夜了,街上已经看不到多少行路的人,在不远处有一所银行,阶梯上有两个裹着棉絮的流浪人,这种场景,不管在哪个城市,都不难看到。
天空仿似泼了一层劣质墨水,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蓝色,月亮困了,星星倦了,它们都没有再露面了。
“不介意我抽烟吧?”
蓝桑冲他一笑:“如果你也给我一支的话。”
他也咧开了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有这样一口牙的人,不像是经常抽烟的。蓝桑这时才算真正看清楚了他的模样,一副温和的面容,从他的脸上找不出太有特点的东西,有些圆的脸,看不到胡子茬,皮肤微黑,眼睛明亮。
两个人头凑在一起,挡着风点着了烟。
蓝桑猛抽了两口,被凛冽的北方呛住了,弯下身子开始咳嗽,眼泪都咳了出来,这种感觉,真要命。
“你是不是想问,我和小路是不是认识,以前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看着她这样?”他抽着烟,眼睛没有聚焦地望向远处,没有理会旁边快咳出肺来的蓝桑。
好不容易平息了呼吸,蓝桑直起腰来,正准备回答,他又继续说道,“可是你一直忍着没问。”
蓝桑翻了翻眼睛,什么话都让他说完了,自己没话好讲了。
“这个烟很冲,慢慢抽,我这一盒呢。”
“可是路路还在里面。”这回蓝桑接话了。
“我知道啊。”
“你……”蓝桑开始有些急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其实我跟她爸认识,”他转回头看着有些气急的蓝桑,终于肯慢悠悠地开口了,“我爸跟她爸以前一个厂里的,后来下岗了,两人一起开出租,再后来我爸身体不好,我就去接他的班儿开,经常上他家玩儿,她喜欢唱歌,我给她弹吉它,关系挺熟的,后来我就到山东来了,再后来就认识现在的老婆,结婚后就在这边食品检疫局上班,再没回去过,就这样。”
几句话,轻描淡写,讲完了。
蓝桑有点傻眼,看赵路那模样,事情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
“这是哪里?”
“邯郸。”
“邯郸不是河北吗?”
“你呆那地方就是河北山东河南三地交界。”
“那你贵姓?”
“我姓周,叫周志豪。”
……
我的亲娘!
你遇见了谁,谁又记得你…19
冬日清晨的太阳,少有如这一天般的刺眼,赵路窝在床角,头发零乱地铺在枕头上,脸色苍白。
酒是个好东西,它能令人丢弃很多执着不肯忘却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晚。
掀开被褥,冰冷的空气凶猛地包围住裸露在外的皮肤,赵路看着这副身体,它还没有成熟,却已经渐渐陌生,不再属于自己。
枕头旁边有几张票子,安静地躺在那里,整个屋子里迷漫着昨晚未散的气息,凌乱的床铺仿似一张嘲笑的脸孔,提醒着一切。
赵路以为自己会疯狂,会痛哭,会歇斯底里,但她没有,她只是觉得很累,累得连想伸手都伸不出来,心里被一种感觉填得满满的,要溢出来,她使劲儿地抓住被角,她想让自己哭,用眼泪来证明自己不是在坠落,她咬破了嘴唇,勒红了手指,依旧眼眶干涩。
为什么!
她不是说要走吗?她不是跟自己说要想办法逃走吗?可是她只字未提!她丢下了我!
赵路扯紧了头发,她骗我。
她以为我喝醉了么?不!赵路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她就这样看着我被人架进房间,然后……
“醒了?”
蓝桑睁开眼的时候,阳光已经撒满了不大的房间,这一夜睡得竟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宾馆的被褥,比那间潮湿小屋里发黄的被褥躺起来暖和多了,也舒服多了,床头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温水,旁边的床铺整整齐齐,仿佛没有别人存在过,看起来像是个令人心情不错的早晨,只要窗户前没站着那个总是不抬头的男人。
昨天发生的一切让蓝桑的脑子出现了不停歇的短路,这一切都太恶俗了,跟一切恶俗小说中的恶俗桥段雷同的让人吐血,两个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的人,女孩在渐渐相处中爱上了男孩,男孩长大后结了婚离开了家,女孩伤心离家出走,在外面认识了一个与其同名同姓的男人,于是恋爱同居,被人骗后心灰意冷,坠胎,甘愿做小姐,却又撞见了曾经的爱人……
我的天呐……这太绕脑筋了……蓝桑想抱着头呻吟,她可不可以告诉这个男人她还没满十五岁,这些东西她根本没办法消化!
最让她头疼的是赵路,她怎么就这么早熟,论年龄也不过大自己两岁而已,怪不得整天跟自己叹说,她的经历都够写一本小说了……
“睡得好么?”蓝桑的思绪被男人的一句问话突兀地打断,这才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抓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蒙了个严实。
确定身上的衣物等没有异样,她才把头小心地钻出被子,那个男人(她实在叫不出他的名字)正咧开嘴巴露出一口白亮的牙冲她笑。
“有什么好笑的……”蓝桑嘟囔着,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你比小路大几岁?”
“两岁。”
“认识她多久了?”
“不到半年。”
“你是哪里人啊?”
“你查户口吗?”蓝桑终于忍不住了,“如果你关心我,那不必了,如果你关心路路,那就用错方式了!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拦住她?为什么要眼看着……”
蓝桑有点说不下去,“为什么还要把我带进来?”
他却仿佛听见笑话似的一直笑:“你觉得,我拦得住吗?你认为,我可以用什么理由拦?一个是我的上司,一个是我的大舅子,你让我对这两个人说些什么?”
这一串的反问把蓝桑堵得说不出话来,她想说这个男人真自私,可她有什么立场去说别人?昨天,她自己不也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吗?
“而且小路的脾气我想你不清楚都该了解一点,她明知道是错的,都要不顾一切地错下去,我比她大九岁,从小看着她长大,很清楚这一点。”
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事情,眼睛没有焦点,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屋子里陷入了一阵寂静,蓝桑想要拿外套的手缩了回来,拥了被子坐下,没有言语。
半晌,当蓝桑都快要再次睡着的时候,他又突然开口道:“至于你,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
“如果我不带你进来,你希望怎么样,跟我大舅子?不至于吧,我肯定长的比他顺眼点。”
蓝桑看着他咧开的嘴巴,突然有种想要敲碎他牙齿的冲动。
你遇见了谁,谁又记得你…20
事隔多年后,当蓝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将那些往事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