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器声停止了。
泪水,从苏雅的眼睛中无声地流下来。
“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一个声音在苏雅身旁响起。
苏雅猛然抬起头,看到一张笑嘻嘻的脸——是吉振轩的脸
“我早就应该想到,林美萱的死没那么简单。”苏雅悔恨不已。
“你的确很聪明,可惜你身在局中,太牵挂你妹妹,自然容易出错。”
苏雅问:“我妹妹怎么样了?”
吉振轩说:“你妹妹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是天生的杀人狂,没必要的话,我也不想伤害别人。”
“那你为什么要害死林美萱?”
“林美萱不是我害死的,是陈欣妍害死的,她自己也承认了。”
“如果没有你的帮助,陈欣妍能害死林美萱?林美萱刎颈自杀的时候,我特别烦躁,大脑神经仿佛被一种难听的噪音所刺激。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现在想来,是你使用杀人音乐控制了林美萱的大脑,让她在毫无痛感的情况下刎颈自杀。真正的凶手不是陈欣妍,她也只是一只可怜的替罪羊。”
吉振轩愧疚地说:“对于林美萱的死,我很抱歉。她不是我害死的,信不信由你。”
“不是你,又会是谁?昨晚,方媛差点被杀人音乐控制住,变成没有魂魄的僵尸,你别告诉我,这也和你无关。”
“是我做的。”吉振轩笑了,“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只不过是想试试她的意志力。何况,她后来还不是没事?”
“那是因为中途有人干扰了你。方媛说,她听到仿佛念经般的声音和你的乐器声抗衡,这才救了她。”
“随你怎么想。”
“还有,你对音乐这么着迷,怎么会听不出范思哲假弹?”
“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知道范思哲假弹的事。”
苏雅恍然大悟:“原来,不但范思哲想让林美萱死,你也想她死。你早就对范思哲的想法一清二楚,对不对?”
“范思哲的那点小算盘,我岂不知?”
苏雅狠狠地盯着吉振轩:“你到底想怎样?”
吉振轩很诚恳地说:“很简单,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神挑中了你。”
苏雅冷笑:“神?你们也信神?”
吉振轩骄傲地说:“是的,至高无上的神。”
苏雅想起了方媛在海神岛的经历。
“你也是月神教的人?”
“是的。”
苏雅沉默了一会,问:“如果我不跟你去呢?”
吉振轩说:“你以为,你有得选择?你如果不跟我去,你妹妹就再也醒不过来。”
这句话击中了苏雅的软肋。
苏雅还不死心:“除了你,就没有人能救醒我妹妹?”
吉振轩讥笑着说:“那倒不是。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救醒你妹妹并不是很难。问题是,医学再发达,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的。”
苏雅明白了吉振轩的意思。
如果她不跟吉振轩走,她妹妹就会被他用杀人音乐杀死。
“我听说过,声音分很多种,有种次声波,虽然听不见,看不见,却有强大的破坏力,能够和人体器官产生共振,干扰神经系统,杀人于无形之中。你的杀人音乐,其中就有次声波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我,走,还是不走。”
苏雅站起来:“走!只要救醒我妹妹,我现在就跟你走。”
“我说过了,你妹妹会没事的。你乖乖地跟我走,自然会有人来救醒你妹妹。”
“好吧!”苏雅突然指向吉振轩的身后,“方媛,你来做什么?”
吉振轩扭头向后看,背后哪有什么人影?紧接着,他腹部一阵刺痛。
他慢慢地回头,伸手从腹部拔下一只精巧的小箭,箭头上犹自滴着血。
苏雅面对着他,毫无惧色。
吉振轩苦笑:“我还奇怪,这么热的天,你为什么要穿长袖。后来和你说话,忘记提防了。”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
原来,苏雅的袖子里藏了一支极为精巧的袖箭。这种暗器,攻击距离短、威力小,即使在冷兵器时代也不长用,但在近距离攻击中却很有效。
苏雅和吉振轩距离只有五六米,事先又用谎话让他分神,袖箭发出去想不命中都难。
这是她为苏舒设计的第三道保险。
吉振轩一步步走过来,冷冷地说:“你以为,凭这种小玩意,伤得了我?”
苏雅一步步退后:“这种小玩意,当然伤不了你。只不过,我在上面涂了蛇毒,你动得越快,死得越快。”
果然,吉振轩才走几步,脚步就有点轻飘飘了,站都站不住。
苏雅很诚恳地说:“我忘记告诉你,这种蛇毒叫七步倒,听说只能走七步。你刚才好像走了四步,再走三步试试。”
吉振轩“呼呼”喘气,浑身直冒冷汗,腹部又麻又痒,坐在地上不敢妄动。
“这就对了。你就坐在这里别动,等我救醒我妹妹后,我再叫人来救你。”
苏雅抱起妹妹,艰难地走向音乐厅的门口。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声,一阵奇怪的噪音顺着她的耳朵内部的神经传导到大脑中枢,振得她身体的所有器官都战栗起来。
然而,她两眼一黑,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56。
和许多大学一样,南江医学院里面也有一个小小的电影院,不对外营业,只放映一些经典的老电影。
此时,柳雪怡正靠在杨浩宇宽厚的肩膀上,欣赏着那部九年前风靡全球的经典爱情片《泰坦尼克号》。
电影还只是刚开始,正展示着二十世纪初的贵族形象,演员一个个衣着华丽、风度翩翩。柳雪怡早就看过这部电影,曾经被里面的爱情感动得泪流满面。可现在,她一点也不激动,只是心里有点暖暖的感觉,很充实,也很快乐。也许,这就是幸福的滋味吧。
杨浩宇虽然也在看电影,却心不在焉,老是打着哈欠。确实,对于男生来说,这部长达三个小时的外国爱情片实在太长太枯燥。何况,他也看过这部电影,里面的女主角也不符合他的审美观。
“浩宇,你不喜欢看?”
“不是啊,我只是感觉有点累。”
自从和柳雪怡在一起后,杨浩宇整个人都变了。只要是柳雪怡喜欢的,他绝不会拂逆她。篮球场上那个霸气十足、自信满满的杨浩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优柔寡断、唯唯诺诺的杨浩宇。
柳雪怡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蒙面女巫给她的爱情花在体内悄然滋长,越来越茂盛,在黑暗中散发着醉人的芬芳。
有人说,看一个人爱不爱你,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你改变,看他是否变得越来越傻。难道,杨浩宇真的很爱很爱自己?
可惜,他只是中了爱情降。如果他是真心真意爱自己,那该多好啊!
柳雪怡还是更喜欢那个激情四射、脸上写满自信的杨浩宇。身旁的这个杨浩宇,却仿佛失了魂一般,让她感觉若有所失。
手机响了,是死党程灵寒打来的。
“小寒,有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
“在学校的电影院里面。”
“杨浩宇在你身边吗?”
“在。”
“这就好,我找你们有急事,马上到电影院门口。你们现在就出来。”程灵寒的语气很焦急。
“出了什么事吗?”
“别问那么多,赶快!马上!立刻!”程灵寒大声叫道,仿佛疯了般。
柳雪怡挂了手机,思考了几秒。
程灵寒找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借钱?不像。程灵寒并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女生。被人欺负,找她帮忙?也不像。程灵寒的性格很温柔,一向与世无争,别人骂她也不会还嘴。对了,她还问及杨浩宇,难道,她是特意来找他的?
算了,不想了,反正马上就可以见到她,到时什么都清楚了。
柳雪怡起身,拉了拉杨浩宇:“我们出去下。”
杨浩宇二话不说,马上跟在柳雪怡后面,仿佛被牵着鼻子的牛。
走出电影院,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散发着淡淡的香甜味。
月光皎洁,望过去校园里人影憧憧,多半是些学生情侣。
这是个美好的年龄,可以完全远离物质社会的诱惑,在理想的世界中执著地将爱情摆在生活的首位。
很多年以后,已经分别组建家庭生儿育女的他们奔波在形形色色的名利场中,孤寂无人的深夜里想起那段纯粹圣洁的校园爱情,又是怎样的疼痛和悲伤?
“我在这。”程灵寒站在屋檐的阴影下对柳雪怡招手。
柳雪怡对杨浩宇说:“你在这等我一下。”
她走到程灵寒面前问:“小寒,你站在这做什么?看不看不清。”
“你想看清我的摸样?”程灵寒的声音有点怪怪的。
“你怎么了?”柳雪怡走近,打开手机盖,淡蓝色的荧光照射在程灵寒的脸上。
原本,程灵寒的眼睛小小的,眉毛弯弯的,嘴巴翘翘的,看上去很聪慧。可现在,她的眼睛依然是小小的,眉毛依然是弯弯的,嘴巴依然是翘翘的,看上去却很恐怖。
她的脸上,仿佛被人画了一幅百花争艳图。柳枝是青色的,很细,纠结在一起。花朵是深黑色的,花瓣很小,有的还在缓缓张开。
再看仔细一点,这些花不是画上去的,而是根植在她的皮肤下面,正在慢慢繁衍盛开。
“爱情花!”柳雪怡低声惊叫,手机都抓不牢,重重地摔在地上。
“是的,爱情花。”程灵寒的声音有着深深的悲凉,“你现在明白了吧。”
“不,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雪怡的声音都在颤抖。
“雪怡,我就是昨晚你看到的蒙面女巫。谢谢你,一直以来当我是好朋友。我真的很想帮你。”
“我知道。”柳雪怡忙说,“小寒,你一直对我很好。”
“恐怕,这次是帮倒忙了。你也看到我现在的摸样了,这是爱情降反噬的结果。”
“爱情降反噬?”
“是的。我施加在你们身上的爱情降,不知被谁破了。本来,降头术被破,只是将头师会受到反噬。可这次,却有点不同。”
“有什么不同?”
“那个人破解爱情降的方法有些特别,除了我以外,别降头术反噬的人还包括了你和杨浩宇。”
“啊!”柳雪怡不敢相信似的扭头对杨浩宇大叫,“浩宇,你快过来!”
杨浩宇应了一声,很快就走到了柳雪怡的面前。他的脸上,果然和程灵寒一样,长满了黑色的小花,只是没有程灵寒那么明显罢了。
“我……”柳雪怡摸了摸自己的脸,手忙脚乱地寻找化妆用的小镜子。
“我这有。”程灵寒将镜子竖到了柳雪怡的眼前。
“怎么会这样?”柳雪怡痛苦地呻吟道。
程灵寒收起镜子,对着杨浩宇吹了几口气。
杨浩宇迷惑地望着程灵寒,张了张口,话还没有说出来,偌大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柳雪怡惊问:“你干什么?”
“他没事,我只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那我们呢?怎么办?”
“很简单,要么一起去医院检查,让医生给我们治疗。不过,治愈的概率只有1%,因为现代医学排斥降头术。治不好的话,我,你,还有他,都会死。要么,我们去找破爱情降的人,让他解救我们。”
柳雪怡眼中闪出一丝希望:“你能找到他?他会帮我们?”
“他约我和你去一个地方。他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程灵寒望了眼电影海报,“抱歉,害得你看不成电影了,再动人的爱情也有结束的时候,这艘泰坦尼克号终究还是沉没了。”
57、
2006年10月6日,21点15分。
方媛跟刑警做了详细的笔录,然后到外面的小饭店随便吃了点东西。
在回寝室的路上,她遇上了方振衣。
方振衣依然一袭灰衣,黑框眼镜,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感情色彩。只是,他的身体却绷得更紧了,仿佛一张拉满弦的弓,逼人的英气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长圆筒形的东西,外面用黑色的麻布裹了好几道。
方媛问:“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
“嗯。”
方媛想起秦月家树后的人影:“你一直跟在我后面?”
方振衣没有回答,也没有分辨。
“你为什么不救我?”
“没有必要。”方振衣解释,“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方媛无语。直到现在,她都看不透方振衣这个人。似正非正,似邪非邪。说他正义的话,他却从来不关心别人的生死。说他邪恶的话,他又偏偏救了自己。
她想起那个黑衣小女孩,问:“沈轻裳呢?冥火面具人绑架了她?”
方振衣脸上平静如水:“嗯”
“为什么不去救她?”
“等你一起去。”
方媛明白了:“他们是不是要你拿我去换她?”
“是的。”
“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方振衣叹道,“七星夺魂阵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今晚十二点整就会发动。被当做祭品的,不仅是沈轻裳,还有你的朋友苏雅以及441寝室中所有的女生。”
方媛的心沉了下去。
她抬头望向浩瀚的星空。
明月清凉如水,点滴星光在灰黑的天空中若隐若现。
今天是中秋,橘黄色的明月如玉盘般散发着柔和的光彩。
一颗流星无声地滑过苍穹,仿佛盛情绽放的烟花,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尽情释放它的璀璨。
是否总有一天,,那些美丽的星星也会和人类一样,在黑暗中消耗所有的光亮面临生命的终结?
“走吧。”方媛深深地吸了口气,微笑着说,“我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在今天做个了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方振衣默默转身,带着方媛来到实验大楼的仓库,找出地下通道,跳了下去。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应急灯,发出惨白的灯光。
方媛随后跳下去。
地下通道里很黑,应急灯的白光如一条扭曲的蛇,照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墙壁上面,是一块块不规则凸起的怪石,有的长满了绿苔,摸上去又滑又腻。
空气沉闷,到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腐烂。脚下的碎石硌得脚板隐隐生疼。
一路上,方振衣没有说一句话。通道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到处都是分岔口,仿佛一个巨大的蜘蛛网般。有事,短短的两分钟里能遇到好几个分岔口。
方振衣的脚步没有停顿,熟悉地选择每一个分岔口。
他为什么对地下宫殿如此熟悉?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地下通道突然变宽,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宫殿。宫殿的最前面有一道门,已经打开了,仿佛知道有人造访。墙壁上有许多凹进去的小洞,里面摆了一些奇怪的石头,仿佛黑夜中的星星般,熠熠发光。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宫殿里摆放了一些古老的雕像,奇形怪状,一律面无表情,静静地伫立在那儿。角落里还放了一张陈旧的梳妆台。
方媛打了个冷战,扣紧衣领间的扣子。
方振衣说:“是不是有点冷?”
“嗯。 刚才还热的流汗,现在却冷冰冰的。感觉怪怪的,仿佛进了冷藏室。”方媛搓了搓手,原地跳了几步,暖和身子。
方振衣说:“这是寒冰殿,寒冰祭司的住处。寒冰殿是用特殊材料建造的,会影响人的体温。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这时,前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在奔跑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