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喂入他口中。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陆元辅面庞已有了血色,再过半个时辰则能睁开双
眼,开始呻吟起来。
“陆公子你还好吧?”赵信长见燕铁木正眼都不瞧她一眼,三不五时还
偷瞄向钟灵儿,自忖是没希望了。于是赶紧转移目标,把媚眼拋向陆元辅,
“要不要我帮你做什么?”
陆元辅才张开嘴巴,钟灵儿抢先说道:“有,方才陆公子昏迷之前再三
叮咛,他有一个天大的心愿未了,一定非得靠你帮忙不可。”
“有影没有影?”赵信长人高,血液循环比较慢,兴奋了好久脸色才泛
红。“你说,什么心愿?”
陆元辅吟哦了好一会儿,语焉不详地,谁也听不清楚,唯独钟灵儿。她
很好心的帮他翻译:“陆公子的意思是说:要你先答应,他才好意思讲。”又
想害人了。
燕铁木已然猜中她的心思,本想出言制止,却被她便生生的“瞪”回去。
“甭客气,你说吧,我赵信长什么没有,最富侠义心肠,而且思绪缜密,
足智多谋,任何事情只要我一插手,没有不水到渠成,马到成功的。”
再吹吧,牛吹得越大死得越难看。钟灵儿得意极了,不住点头,表示绝
对赞同她说的每一句“谎言”。
陆元辅听她说得如此慷慨激昂,感动得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多谢赵姑娘仗义相助,陆某与孙姑娘必将永铭五内。”
“孙姑娘是谁?”
“他老婆。”
“什么?”赵信长打鼻孔喷出两道龙卷风,“你已婚。。”
“而且有子。”钟灵儿适时为他补充说明。
又白费功夫了,赵信长沮丧地跌坐在圆凳上。
常言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时她不是大丈夫,虽然说了不止
一言,但只要用一匹马就可以把它追回来。
“喂!热血沸腾的侠女,怎么半天不说话,是不是在研究用什么方法帮
助陆公子啊?”钟灵儿其实看她很扁的,压根不相信她能想出个x,不过逗
逗她也挺好玩的,反正她也没心情去替陆元辅找老婆。
“帮什么,我哪有答应要帮他什么?”赵信长以挖鼻孔来掩饰他的心虚。
“赵姑娘明明说过的。”陆元辅一个大男人,居然当众淌下两行热泪。“罢
了,你不答应也不要紧,这事原该由我亲自去解决。”他朝前向燕铁木和钟
灵儿一揖及地,“两位救命之恩,陆某人如能苟活必当泉涌以报,否则。。
便只好等来世再行谢过。”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大门走。
“陆公子,你的病没完全好,不如再等些时候。”钟灵儿道。
“来不及了,今日已是初三,再过二天,她即将出阁。”
“出阁?!你不是说她已经被你那个了吗?”
哪个?赵信长好想问,但终究不敢启齿。
这时局,虽是乱世,但毕竟执礼甚严,一个未出嫁却挺着大肚子的女孩,
还会有人要吗?
燕铁木也觉事有蹊跷,乃问道:“孙姑娘既然与你相爱,又怀了你的孩
子,为什么她的家人宁可将她许配给别人,却不肯让她嫁给你?”
原来“那个”,指的是孩子,赵信长登时恍然大悟,却也为之气结。
陆元辅长叹一声,黯然神伤地低着头。“因为我陆家惨遭灭门,穷苦潦
倒;而她却是图和王爷,阿图可汗的女儿。”
不会吧?“她是不是叫阿图秀梅?”
“你也认得她?”
何止认得,她们还差点大动于戈呢。
乱了乱了,他说阿图秀梅是他的老相好,可阿图秀梅说她的未婚夫已经
被多尔济给“做”了,而且正努力想勾引燕铁木。这种水性杨花,见一个爱
一个的女子,值得陆元辅迷得满身大汗,还喘成那样吗?
燕铁木悄悄将钟灵儿拉到一旁,轻声道:“你问问他,阿图秀梅有身孕
多久了?”
钟灵儿是结个面腔,继之灵光一闪。对哦!那天看阿图秀梅瘦得像条干
扁四季豆,的确不似怀了身孕的人。
嗯哼!他怎么会注意到?
燕铁木望见她把黑眼球全数赶到左边去,慌忙道:“这是基本常识,以
后你就会懂。”
“多久以后?”
“等你当我娘子以后。”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赵信长“哈”死了,“我快要长针眼,陆公
子快断气了啦!”
杀风景。人家正讨论到重点,接下来就要破题了,她却在旁边喳呼个不
停。
钟灵儿清清喉咙,腼眺地问:“陆公子,你那位孙姑娘她多久的身孕
啦?”
“六个月。”
那应该有多大呢?钟灵儿不自觉地回眸请示那个自称没结过婚,却懂得
很多基本常识的阿蛮子。
“六个月?那肚子已经大得不象话了,还能嫁给谁?”奇怪,赵信长的
口气好象也很内行耶。
可惜钟灵儿每天忙着打家劫舍扮强梁,一直没空到镇上喝喝喜酒,吃个
红蛋、油饭什么的,害她顿时变得有点笨笨的。
“就是因为这样,她的家人才急于将她嫁出去。”陆元辅的口齿总算清晰
许多。
“对方是谁?心地这么善良,能不计前嫌,无畏旁人的闲言闲语,娶个
未婚孕妇回家当妻子?”太伟大了,赵信长不信世间还有这种奇男子。
“是镇上六合香铺掌柜的儿子,据说得了痨病,催着敏芝过门冲喜。。”
太坏了,什么奇男子,简直是坏胚子!
燕铁木和钟灵儿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的意思是说:你冰雪聪明,社会经
验丰富,你想个法子吧。
她的意思则是:你官大学问大,一滴口水可以淹死一缸子人,由你出面
是再合适不过了。
两人眼神交换了半天,硬是没焦点,搞得旁观的赵信长快变成斗鸡眼。
“停!”她明智地喊“卡”之后,继之提出一个空前绝后的见解:“依我
之见,陆公子既已两袖清风,纵使勉强娶了孙姑娘,日后恐怕亦无法养活她
们母子二人。而胡家少爷一息尚存,说不准冲冲喜就活过来,有谓救人一命
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不如。。”
“住口!”钟灵儿最恨赵信长这种落井下石的心态。昨儿个叫她去抢陆元
辅的是她,今儿个力劝人家移情别恋的也是她,有皇亲国戚血统的都像她这
样黑心肝吗?
火死人了,一火不小心就想出一条妙计,做人那么聪明干什么?
既然连方法都想出来了,这档子事还能不管吗?
“陆公子,救出孙姑娘的方法不是没有,但你必须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请说。”
“你说孙姑娘是阿图可汗的女儿,却为何又唤做孙敏芝?”
“孙敏芝是她的汉名,我为她取的。”
原来如此。
“她家住何处?都有些什么人?”
“她家就位于镇东向北拐的驿道边上,府中尚有父母及一名弟弟。”
更离奇了,原来她父母根本没死,并且果然还有一个弟弟。
说不定元世袓老早知道阿图可汗府禀的情形,所以她在威武殿上胡言乱
语时,他丝毫不以为杵,还大方地送了一万两给她。
好险!
可,那个自称阿图秀梅的又是谁?怎会连多尔济都让她蒙去了?
“你说她过两日就要出阁?”
“是的。”陆元辅叹道:“昨日我与她相约在山林内的吊桥边,打算一起
逃至南方,寻一处人迹罕至之地,渡此余生。孰料,被一群蒙古军撞见,不
仅掠夺了我的财物,敏芝也被她闻讯赶到的父亲抓了回去。”
钟灵儿快速地瞟向燕铁木,示意他:爱抢劫的不止是我,你们蒙古军更
坏。
燕铁木淡然地抿嘴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甭伤心了,这件事就交给我的朋友兼大宋皇室遗族,赵信长赵大小姐。”
赵信长马上很没志气地撇清关系,“我没办法,大宋王朝也不存在了,
我现在只是一名小卒仔,我。。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想帮他是你的
事,别拖我下水。”
“不行,言而无信不知其可。是你自己拍胸脯保证的,岂可出尔反尔?”
“胸脯?你确定我有那个东西?”用贬损自己身材,以达到食言而肥的
目的,牺牲不可谓不大。
钟灵儿算败给她了。
“好,你不帮忙可以,但你总不会连崇高的皇室身分,给一并抹去吧?”
至少要让她倒一次楣,以惩罚她不守信用。
“是又怎么样?我赵信长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燕将军,你听到了吧?她就是你要抓的另一个朝廷钦命要犯赵信长,
现在我把人交给你了。”
“你。。你是燕铁木?”快逃,赵信长慌乱地企图夺门而出。
“站住!”燕铁木的身形更快,手脚也俐落,倾刻间,即将她“押”回圆
凳上。
“真是踏破铁鞋无苋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跟我回去受罚吧。”
都怪自己一时眼睛没有把它“扒乎金”,才会误将仇敌当酷哥;钟灵儿
也不对,旱该介绍彼此认识一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省得。。哎!
“你不能光抓我,做人得公平,要抓一起抓。”她一指指向陆元辅,“他
也是钦命要犯,除非你连他一起抓走,并且将咱们关在同一个笼子裹,否则
我就不跟你走。”
“你不但恶劣而且幼稚。”钟灵儿打出娘胎没见过如此没天良的人。“好
歹他也是大宋遗臣之后,你居然出卖他;再说,你以为元朝的大牢是什么地
方,让你进去玩玩、扮家家酒?”
“灵儿,不必多费唇舌。”燕铁木到底是作官的,一开口就透着威严,“陆
公子的事就先劳烦你,我现在立即带她回去治罪。”
“慢着!如果。。我答应帮忙,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抓我回去?”
“是可以商量商量。”反正钦命要犯多如过江之何,少一二个应该没什么
问题。
赵信长无奈地垂着两肩,“说吧,要我做什么?”
“做土匪。”
“我堂堂一名大家闺秀。”
“错,你现在是阶下囚,坐牢还是做土匪你自己选。”
“这。。你匪性不改,做什么事都离不开“抢”。”
燕铁木也觉不妥,“难道不能想别的法子?”凭他的权势官位,要阿图
可汗改变心意将他女儿许配给陆元辅何难之有?“不如由我出面跟阿图可汗
说去。”
“千万不可。”钟灵儿道:“阿图可汗虽然接受元世袓的册封,但究竟是
喀尔喀族的王,他女儿也就是格格。如今你以大将军之尊,去为他摆平这桩
不太名誉的家务事,你让他把脸往哪裹放?万一激怒了他,非但不能将事情
解决,你还会落了一个仗势欺人的口实。”而且还有一个更严重的后果,假
使被那个目前身分未明的阿图秀梅见了燕铁木,又硬巴着他不放怎么办。
钟灵儿的真知灼见颇能获得燕铁木的认同,“幸亏你考虑周详,那么这
件事就只好偏劳你跟赵姑娘了。”
“等等!”赵信长抢白道:“先说好哦,我这可不是免费赠送,你得答应
我,事成之后必须忘掉我是钦命要犯这档事。”
“好,咱们一言为定。”燕铁木朝陆元辅拱拱手,回眸向着钟灵儿,“我
先行告辞,你。。”他顿了顿,体己的话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前讲,只好以定
定地望住她。“保重。”
“安啦!安啦!”赵信长酸葡萄的心理又开始作祟了,“别的事情她不行,
保重可是最在行,你看她抢了那么多次,哪次失手过?”
“喂!忘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啦?”钟灵见对她扮了一个鬼脸,反身捱
近燕铁木,踮着脚尖,在他耳边叽哩咕噜地不知说些什么。
只见燕铁木粲然一笑,不住地点头。
“好,我明白,二更准时在雁鸿铺子等你。”旋即一阵骤风掠过,燕铁木
的身影已消失在暗合的夜幕中。
※※※
是夜,三更刚过。
钟灵儿孤坐在烛灯下,思索着是否该先到孙敏芝府中探个究竟时,她父
亲钟天恨突然推门进来。
“爹?”
“听赵姑娘说,你要到阿图王府去帮陆元辅把老婆抢回来?”他很少这
么正经八百的说话,令钟灵儿微微感到不安。
“您半夜不睡,跑到女儿房裹,就为了这件芝麻小事?”
钟天恨脸面一沉,以十分非常很慎重的口吻道:“我不准你去。”
“有特殊理由吗?”钟灵儿对她爹的反应只有一个解释:赔本生意不许
做,有好处要拿回来跟他分。
“理由很简单,爹不希望你平白去送死。”
有那么严重?“阿图王府是龙潭虎穴吗?为什么我去一定是送死?”
“说不许你去就不许你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好凶!吃错药了不成?
钟灵儿当他女儿十多年了,从没见他如此光火过,不免心生疑窦。
“莫非你见过阿图可汗或他女儿,甚至跟他们交过手?否则你为何怕成
这样?”
钟天恨长叹一口气,垂头沉吟一会儿才沙哑地说:“其实你娘不是病死
的,她是被一名绰号叫丑和尚的蒙古人给杀害的。””
“那个丑和尚就是阿图可汗?”
“嗯。当年他带着六名徒弟,横行中原,所到之处烧杀掳掠,连名剑山
庄也未能幸免。”一抹阴霾拂过他多皱的脸庞,残烛摇曳中,愈发显得苍老
而憔悴。
“您功夫这么好,难道也打不过他?”那么多尔济就更不可能一口气杀
了他夫妻两人,而。。那个自称是阿图秀梅的女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撒谎?
又为何被多尔济追捕到将军府?
“如果我打得赢他,你娘又何至于惨死?所以。。”他慈蔼地抚着他女
儿的头,“孩子、答应爹,无论如何不要瞠这趟浑水,爹已经失去你娘了,
不能再失去你。”
好为难噢!她这个人没事都要拚命去惹事了,如今明摆着仇敌在眼前,
却要她不吭声,可能吗?
何况她污了元世祖一万两银子,好歹总要意思意思过去跟人家打个招呼
嘛。
“灵儿!”钟天恨最怕她这种若有所思的表情,按过往的经验判断,她一
定会走。
“别打歪主意,爹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
钟灵儿一楞,怔怔地说道:“夜深了,爹您回房休息吧,我也困了。”
“灵儿!”
“爹,女儿自有分寸。”
屋外,狂风卷过,落叶纷飞。钟天恨心知劝不住她,只得慨然离去。
钟灵儿立时掩上房门,换了一袭夜行衣,带着她父亲送她的青龙短刃,
按陆元辅所指的地址,一路奔向阿图王府。
第六章
四下阒无人声,冷风凄凄。
钟灵儿双足一蹬,空中翻腾,跃入阿图王府高十余尺的围墙,攀上一座
楼宇。
先找谁呢?阿图可汗或是阿图秀梅?
母仇不共戴天,不如先解决了阿图可汗再去找他女儿。但是今晚委实太
累了,昨天一夜未曾合眼,今个儿又被陆元辅缠赖了一整天,还是改天好了,
等回去把刀子磨利一点,再。。
“不许动!”突地青光闪动,一柄青钢环刀倏地剌出,由后指向钟灵儿,
“慢慢转过身来。”
钟灵儿悄悄将袖中的短刃握在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那人。
“找死!”
那人剑法也快,步步逼向钟灵儿。
所幸月色彷如浓墨,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只能凭些微的星光和声音辨别
彼此的方位。
也正因为如此,钟灵见方能逃过那人一次又一次的搏杀。
蓦地,夜空一个绵密的云,将早先吞没的月亮一口气吐了出来,突如其
来地,明月银光自天际树顶漏洒一地,钟灵儿一惊,脚下踉跄,一个不留神
跌落在石阶上。
那人立即执剑趋近,凌空挥出。。
丈着碎屑如粉的落花,飘荡在初雪般晶灿的容颜之间,他手中的长剑竟
凝结于空中,和他屏住的气息一齐微颤。
“你是谁?”
钟灵儿嘴角牵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忽地运掌出击,点往他的穴道。
其实她点不点都没差,反正那人原本就已经呆掉了。
“现在轮到我发问,是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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