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摆手,倪必舒宽宏大量的不跟这群工人计较,但她可没那么轻易放过只剩下几颗饭粒的便当。
努力用筷子将便当盒里仅剩的余孽消灭,身旁又传来竹竿纳闷的喃喃自语。
“倪秘书,你爸怎么会替你取这么奇怪的名字?哪有人给女儿取名必输的?”
倪必舒嘴里的东西一喷,贡丸胸口的恰龙身上多了几十颗白色的饭粒,显得格外立体、栩栩如生。
“对不起!”跳起来赶紧用手替他拍著胸口上的饭粒,她尴尬得脸都红了。
“没关系啦!你不用拍了,偶这样会歹谢捏!”贡丸羞涩得活像初尝禁果的小男生。
“唉哟,贡丸脸红了捏!”
“贡丸艳福不浅喔!”
“倪秘书,别客气,多摸几把啊!”
“贡丸真是赚到了!”
一堆人全都站起来吆喝起哄,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仿佛正在看香艳火辣的限制级表演。
“你们在干什么?”
陡然从背后传来的冷冷声音,让七、八双目光惊吓的投向身后的庞大身影,喧闹声顿时被消了音。
偌大的厂区广场寂静无声,只见高大的身躯几乎遮蔽阳光,阒黑的俊脸正以一种准备把人拖出来枪毙的表情瞪著缠在一起的男女。
“我、我们——”贡丸顺著老板好像快把他剁成肉酱的目光低头一看,发现一双雪白的小手还黏在他的胸口上。
“老板,你别误会,素、素情不素你想的那样!”贡丸仓皇失措跳开,结结巴巴的解释。
“没错,这只是意外啦!”同一时间,倪必舒也尴尬的拚命解释。
“对啊、对啊,老板,我们都可以解释啦!”其他人也很有义气的跟著帮腔。
“还要解释什么?”冯笃的语气极轻,却让人毛骨悚然。
他什么都看到了!
她的手在光著上身的男人身上摸来摸去,陶醉的表情好像乐在其中,看得他胸口突然烧起一把无名火、胃快抽筋。
“上班时间打情骂俏,你们眼中简直连一点基本的纪律都没有!”他的脸色活像即将爆发的火山。
“我们没有打情骂俏,只是我一时不小心把饭粒给喷……然后我的手就摸上他的……唉哟,我以人格起誓,这真的是个误会!”她两只小手慌张比划,却发现好像越描越黑。
冯笃眯起眼,瞪著夹杂在一群肉膊中的粉嫩人儿,激动甩著扎在脑后的俏皮马尾,一张脸蛋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天气热而涌出两团红扑扑的红晕,弹珠似的眼眸因紧张而显得更加清澈晶莹,可人得教人想把她一口吞下去。
他气息不稳的遽然调开视线,以不容置疑的老板威严宣布道:“从今以后男员工不准光著上身,不准在上班场所跟女职员嘻笑打闹,明天开始一律穿著制服、别识别证,以维持公司形象。”
几个人楞楞看著他,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他们是搬货的粗工,早已习惯脱上衣工作了,这下不但被要求不准脱衣,还得穿制服,这种莫名其妙的新规定谁能反应得过来?
“老板,口、口素……”
“你还有问题?”
两道冷光扫来,教贡丸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吞吞口水,贡丸很没用的屈于权威之下。“没、没有,老板,完全没问题!”
勉强算满意的点了下头,他的炮火转向一旁张著嘴亟欲解释的倪必舒。
“老板,我——”
“至于倪秘书,也请你注意一下自身的言行举止,以后只许在办公室吃饭,不得四处游荡。”他冷冷打断她。
“我没有四处游荡!”她气愤而委屈的澄清。“办公室根本没有吃饭的地方,老板简直强人所难!”她又不是狗,站著就能吃!
大老板不高兴的瞪著她,好像对她胆敢反驳感到不悦。
“这是你的问题,不要问我。”他是老板,理该替员工设想,但这女人除外!
丢下一句话,庞大身影随即转身大步走向厂区另一头的停车场。
直到大老板的轿车从一伙工人面前呼啸而过,所有人还呆在原地,一脸白痴。
只有倪必舒,不怕吃炒鱿鱼的对著远去的车子气愤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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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骑著小绵羊回到家,倪必舒已经快累瘫了,全身骨头好像快散了。
今天她刷洗了办公室地板、几个积了五公分厚顽垢的文件柜、以及破得没剩下几片的窗户,但冷血的冯笃可没那麽轻易就放过她,要求她连光秃秃的窗框也得擦得乾乾净净。
依旧是当了一整天标准台佣,唯一比较像样的工作是:替他影印了几份资料。
庆幸的是,在这一天比一天更消耗体力、繁重严苛的工作下,她的手竟然还有知觉,让她能顺利骑车回家。
只差没匍匐爬进门的倪必舒一到家门外,立刻挺直怏断成两半的腰。
她跟爹娘说是去一间大企业当秘书,没想到竟是去小货运行当打杂小妹,但为了饭碗著想她不敢声张,就怕她不但是在货运行上班,还被死对头的儿子当台佣使唤的秘密被揭穿。
为了不让自己的样子太过狼狈,回家前还得先去货运行阴暗破旧的厕所里换上整齐的套装、整理散乱的头发,就连回到家也不敢表现出很累的样子,免得她爹娘起疑。
“爸、妈,我回来了。”累垮的小脸勉强挤出笑容,她困难的弯腰换上室内拖鞋。
“回来啦?!”她那窝在电视前收看乡土剧的妈、以及另一头奋力摸八圈的爸同时出声道。
“妈,晚餐好了没?”她饿得可以吞掉一条牛。
“还没,现在才五点半耶!”她娘依依不舍的目光,还不时瞄著电视里两个互撂狠话的人物。
“妈,别管几点了,我肚子好饿,拜托你赶快煮晚饭!”她双手合十,只差没跪下来。
“好,我这就去……”她娘眼睛黏在萤幕上,以放慢十几格的速度缓缓起身,好像中风病人,以缓慢艰难的慢动作切掉电视。
总算见她妈进了厨房,倪必舒拖著千斤重的身体一步步上楼。
将皮包往床上一丢,她虚脱往床上一倒,恨不得睡到自然死。
“小盈啊!小盈,吃饭了!”
才刚闭上眼,就听见她妈招魂似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
她妈大概是看了日本电视台“三分钟料理”这个热门节目,她连眼睛都还没闭上她就煮好一顿饭菜了。
不管她妈看的是哪一台,能填饱肚皮才是最要紧的。
迅速换了身家居服,她急忙冲下楼,迳自拿碗替自己添了满满一碗饭。
她在椅子上坐下来。乖乖,今天的饭菜超级丰富,有卤鸡腿、凤梨虾球、牛肉炖蔬菜、麻婆豆腐,全是费工夫的料理。
哇塞,她从来不知道她妈这麽能干、手脚这麽俐落,三分钟就可以做出这麽丰盛的菜色!
当她用七分狗腿、三分崇敬的语气赞美她的娘亲大人时,却被她熏了一身油烟的娘给赏了一记白眼。
“你睡糊涂啦?现在都快八点了!”她娘好气又好笑。“三分钟你妈我只能洗完米。”
抬头一看客厅的钟,果真已经走到八的位置。
“妈,你煮饭足足煮了两个多小时?”倪必舒为自己又多挨了两个钟头的饥饿肚皮发出不平之呜。
“还不是你爸,说要多摸几把,要我煮慢点。”做太太的埋怨瞪了丈夫几眼。
“你真偏心。”不过看在丰盛饭菜的分上,就原谅她娘一回。
倪必舒很快添了第二碗饭,饿死鬼似的拚命往嘴里扒饭,她爸爸却在她旁边八卦。
“小盈啊,听说隔壁姓冯的儿子开了间公司耶!”
“我早就知道了。”她头也不抬,一口气啃掉一根大鸡腿。
“你怎麽会知道?”倪鸣八卦的表情僵了一大半。
这个消息可是在姓冯的赌鬼他老婆四处向街坊邻居炫耀时,他躲在巷子里晒了一个多小时的太阳,偷听来的第一手消息哩。
“啊?这、这……”顿时,倪必舒冷汗直流,刚吞进肚子里的鸡腿好像一下涌上喉咙,想起冯笃疾言厉色的交代,她结巴的赶紧解释。
“我、我我的意思是说,像他那麽聪明能干的人,我早就知道他将来会做大事业!”喔,多麽天衣无缝的说词,她真是天才!
“聪明能干?”她爸很不以为然的自鼻子里喷冷气。“我看是跟他那赌鬼爹一样狡猾。”
“爸,别乱骂人,小心下地狱给阎王割舌头。”意犹未尽的添了第三碗饭,倪必舒不高兴的提醒道。
“要割也轮不到我。”倪鸣才不当一回事。“还听说啊,姓冯的他儿子……”
“爸,人家有名有姓,叫冯笃。”她实在听不下去。
姓冯的、姓冯的这几个字她从小听到大,眼睁睁任由它把两家之间划出一道鸿沟。
“好啦,听说冯笃这几年炒股票,赚了不少钱。”
“多少钱?”真是有够八卦,这种事她爹都能探听得出来。
“好几亿。”
两眼一瞪,一口虾球突然哽在喉咙,她用力槌打胸口,好不容易才终於顺过气来。
“好、好几亿?”她没听错吧?“爸,这太离谱了!”她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她爹显然找到盟友,以热情的微笑欢迎她的加人。
剩下半碗饭她却突然失了胃口,搁下碗筷匆匆说声吃饱了便跑上楼,往床上一躺,她脑中还在消化爸爸刚刚的一番话。
她想不通,要是冯笃有好几亿的身价,那他何必买下那间老旧的货运行?就连办公设备也都是捡现成的古董牌桌椅,唯一的现代化设备就是他桌上那部电脑。
夜风将挂在窗边的风铃吹得清脆作响,她盯著那串风铃,想到这几天的点滴、想起以前
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她总是背著大人偷偷跟冯笃玩,但从上了国中以後,冯笃却跟她距离越来越远,两人之间也越来越陌生。
说是青少年亟欲摆脱青涩的心结也好,总之他突然不再搭理她,见了她没有半点笑容、连眼神都不太愿意跟她接触,原本青梅竹马的两人竟形同陌路。
从此之後,杰出优秀的他更是一路顺遂上了一流大学、甚至出国念书,他们之间就像地球的两端。好不容易老天爷巧妙的安排遇上了他,却突然跑出一个亿万身价的传闻,让他们之间的差距更远。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她吓了一大跳,才发现原来是她发出来的。
她干嘛叹息?
她忙了一天,累得像条狗,这一切都是拜冯笃之赐,她还惋惜什麽?!
但她却发现自己不想离开,即使好像有永远做不完的苦差事、即使今天她才气得恨不得把整桶洗抹布的脏水倒到他头上,她却一下就气消了。
窗外突然传来拉开落地窗的声音,她像是被打开开关的玩具,立刻弹跳起来冲向窗边,偷偷观察八十公尺外对窗的一举一动。
打开的落地窗走出一个男人,挺拔的身影踱到阳台倚靠在栏杆上,手上夹了根烟,白烟袅袅,模糊了若有所思的俊脸。
他什麽时候学会抽烟的?
打从他回国後,她养成了偷窥他的坏习惯,这麽久以来,倪必舒却是第一次看到他抽烟。
他看起来心事重重,她猜想此刻他的眉头肯定纠得像两条麻花。
他在烦恼什麽?
是她今天做事不够有效率?窗子刷得不够乾净?!还是她跟一群工人一起吃便当的事还让他耿耿於怀?
突然间,她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想爬过去,爬到他的阳台上——
“小盈,你在干嘛?”
一个凄厉的尖叫将她拉回意识,还来不及反应,她妈已经一把揪住她的脖子,将她拖回房间。
被硬生生从窗台上拖下来,她的胸口像是被磨破一大块皮般痛。
“妈,你在干嘛?”她狼狈忍痛爬起来。
“救你啊,你想跳楼耶!”
跳楼?她妈撒狗血的连续剧果然看太多了。
“妈,我没有想跳楼。”她无力说道。
“胡说,我刚刚明明看到你爬到窗台上,准备往下跳。”她妈信誓旦旦。
“妈,我的脸看起来像是想自杀吗?”她女儿好死不如赖活的韧性,她这个当娘的怎会不了解?
“那你想干嘛?”她娘一脸狐疑。
“我、我出去捡东西。”她随口胡扯。
要知道女儿在死对头的儿子公司上班,还想趁黑偷偷私通,她爹不打断她的狗腿维护门风才怪!
她娘跟她一样直心眼,别人说啥都信。
“好啦,捡完东西就赶紧回来,这老房子好多年没修了,万一屋瓦被踩破就惨了。”
“知道了。”她忙不迭想打发母亲出门。“妈,还有什麽事?”
“喔,下来吃水果。”
“我好饱,晚一点吧!”迅速将母亲大人送出房门,她急忙奔到窗边,却发现对面的阳台上已经空无一人。
怔然站在窗边,她惆怅的目光怎麽也收不回来。
※※※
“什麽?那个女孩子家跟你家是死对头?”
高扬瞪大了眼,嘴巴简直可以塞下一颗馒头。
来到好兄弟成立的第一家公司,屁股底下坐的是张老旧且严重生锈得像是快解体的椅子;还不是最叫他诧异的,令他傻眼的是这个爆炸性的新闻。
凭著兄弟义气来一趟鬼屋的牺牲实在大值得了!他沾沾自喜想道。
“这是什麽意思?拜托你说清楚一点。”这下事情好玩了!
人是他找来的,但高扬好像完全忘了这回事,更别说是有丝毫歉意,只觉得好像有什麽刺激的事情要发生了。
冯笃眯眼仰靠在椅背上,遥望窗外出神,许久没有答腔。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家伙还真会卖关子,存心想急死他不成?!
“哈啰,有人在吗?”高扬敲敲他的脑袋,敲醒即将坐化的男人。
“她是我的邻居,我父亲跟她爸爸是八字相克的死对头。”他收回目光,烦躁解释道。
“那你们呢?”他一脸期待。
“不相往来。”他口是心非说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曾经有一段快乐、无忧的童年时光。
“原来你们是上一代恩怨的牺牲者?!”好戏剧化的遭遇。“这真是——太有意思了!”他惊奇的喘了口大气。
冯笃怏怏不乐的扫他一眼。“为什麽你的口气听起来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不,怎麽会呢?我的意思是,这未免也太巧了吧?!”他挂出善良的笑容。
“还不是拜你之赐。”冯笃脸色不善的横他一眼。
“那你为什麽还留下她?”高扬怀疑的挑高眉。
“这……”他一时语塞。“我只是卖你个面子,何况眼前我急需一个人手帮忙我处理琐事。”
“是吗?”高扬暧昧的贼笑。“该不会是好几年没见面,突然发现人家长得亭亭玉立、粉嫩可爱,才故意把人家留下来,想慢慢吃乾抹净吧?”
“去你的!”冯笃不客气的啐道。
“好、好、好!!这个小秘密,我这做兄弟的绝对不会戳破。”他笑咧嘴,拍著胸脯保证。“你那可爱的小秘书呢?”他一脸期待,朝门外探头张望。
“扫仓库去了。”他不经心道。
“什麽?”他一惊,差点跌下古董牌椅子。“你刚刚说什麽?”他没听错吧?
“我说她扫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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