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哑的声音连他听起来都别扭。
“不准弄疼我。”
“我尽量。”
“好没诚意的说法。”慕容雅抱怨。
药酒倒在伤口上时,她猛然绷紧,随后放松。
自始至终,沐风未曾听见她的呻吟。他佩服她的忍耐和毅力,更佩服她明知做的是傻事还往前冲的胆量。
手指抚摩柔滑肌肤的感觉真好。蜜褐色肌肤滑落闪亮的汗珠,在他的凝注中消失,隐于手臂阴影的乳房下。
为束缚此刻不应显现脑海,离题万里的旖旎镜头,沐风强迫注意力转移。
慕容雅转身,露出大半的胸部。
该死!
沐风诅咒。他用力挥去头顶限制级的画面。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伤口,他会以为慕容雅正挑逗他。
魔女们考验男人自制力最喜欢的游戏,慕容大小姐运用得得心应手。
饱满,涨挺的乳房因风起的缘故,挺立红艳,成熟的蓓蕾。
沐风呻吟。那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呀?他早该每天收录日记,以便遇到某种特发状况翻找方案逃离。
“你们竟然同一天遭到狙击?难道你们互雇……”
慕容雅睁眼。
“我是这么的卑鄙小人?”
沐风的脸色相当难看。
“他是富豪,大富豪。大富豪的命很值钱。”
慕容雅说。
“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求他收留你?然后主人和保镖谱出一段恋曲。”
沐风的语调酸溜溜的。
“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两张绝然迥异的脸孔,竟然出现如出一辙的表情。
“年岁相当,又是商界出类拔萃的人物。按理有很多的共同点。”
“我大他一岁。”
沐风板脸。
郭昉是郭昉,一只乌金苍蝇。别和他相提并论。
“十二个月的代沟能让你们老死不相往来?”
“睡你的觉。”
沐风轻叱,回避了她尖锐的问题。
难得听话的慕容雅钻入被单。一会她睁眼。
“裙子要脱掉吗?”
“慕容雅——”
沐风近乎哀求。
“好吧,我不脱。”慕容雅乖巧。
她沉入梦乡,唇边带笑。
沐风怎么看都觉得她的笑容颇有蹊跷。可他又缺少胆量摇醒她问个明白。
他轻叹。
“好热。”慕容雅低吟一声,她掀去毛毯。
随着毛毯的滑落,曲线优美,足让任何男人“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酥胸完全暴露在沐风蓦然睁大的瞳孔中。
沐风是没流口水啦。
鼻子酸酸的。然后他木讷的脸上缓慢地涌出两道醒目的红痕。
沐风深吸口气,两眼望天。
他完了。
确定慕容魔女浑身上下被毛毯裹得紧紧地,沐风擦抹唇上的细密汗珠。他拿了一瓶酒,返回自己的卧室,
全黑的摆置,缺乏活力与生机的阴沉。
传真机响了,吐出一张纸。
他瞟了一眼,揉烂,扔进字纸篓。
第二张,他撕得粉碎。
夜空流转星星凄清的流光。
流星飞过,应允我们许下三个愿望。
话还留在唇边,流星就过去了。
流星依然一年年飞过,愿望还是一年年留在唇边。
真的得偿所愿,会不会仍是同样的结局?
爱人,好难。维系彼此的爱,难上加难。
破碎的恋情,如何使爱人留在身边?
他不恨郭昉。
换作他,他用上更极端的手段。
传真机沙沙作响。
他烦躁地撕下。
熟悉地称谓。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
有人说,爱是一把双刃刀。伤着所爱人的同时也伤着自己。
企图用一枚小小的戒指,守住爱人的心,牵制的却只有自己。
这场爱情的赌注,谁是最后的赢家?
刀刺入胸口时,母亲平静满足的笑容。
因为深爱对方,才不后悔一段用血与命交换的永恒?
如果他选择,是平静地说声再见?还是赔上自己,步上母亲的后尘?
第四章第一节
“你到底想怎样?”
幽静的花园深处响起压抑地吼叫。仿佛是一条被剥夺了自由的青龙,愤怒地咆哮。
被吼的黑发姑娘无动于衷,视若无睹头顶烈焰熊熊燃烧的男子。她无聊地翻看《每日一报》,对头版刊登的新闻洋洋得意。
呵呵,她是救美的巾帼。
慕容雅做了个鬼脸。右手臂的伤口疼痛难忍,沐风的吼叫更增添她的烦躁。
破坏明朗天空带来的好心情。
“有完没完你累不累!”慕容雅回吼。
树荫中的另一张恶魔脸孔露出得意的笑容。
呵呵,沐公子的铁青怒脸太有趣了。若非她还记得是在谁的地盘上,慕容雅会狂笑。
沐风咬牙。双手紧握,唯恐它们顺从心意勒住慕容雅线条优美的脖子。
龙卷的飓风翻转清亮的眼眸。浓沉的乌云低低地压着海平面,看样子将有一场暴风雨。
头发忙于照顾慕容大小姐,被风吹得杂乱无比,看上去像刚爬起床的邻家大男孩,更加勾动美丽女孩的芳心。
慕容雅懒洋洋地靠着藤椅,右手托腮。表情娇媚。受伤后,她确实比较像个娇柔的女孩。
晨阳给她比常人深沉的黑色长发染了一层奇异的光晕。
沐风不喜欢这种转变。
他竟然兴起保护,不让她受一点委屈的念头。天晓得,他的委屈还不知向谁苦诉。
“喝完它。”
“不。”
他应该掉头就走,而非一再低声下气地恳求。
沐风气苦。
“只是一碗药。”
“一碗苦药。”
“爱糟蹋生命的人没资格评论药的良苦。喝完它,否则我亲自喂你。”
慕容雅身子往后一靠,闭眼。
沐风大踏步走到她的身边。他抿了口药汁。一只手扣住慕容雅受伤的右臂,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头部,插入浓密的发丝。
他低头。
喔,他轻叹,加重手势。
甜美,纯洁的唇瓣诱惑他无视未来的悲惨后果,一心只想品尝芳香的蜜源。
苦涩的药汁化作甘甜的泉水。
他要更多。
“喝完它。”
他在她唇边请求。
“不。”
慕容雅拒绝。
“不!”
没有时间思考她到底拒绝的是哪一样?药?还是他的吻?
“慕容雅!”
沐风重重地把药碗砸在木桌上。
慕容雅审视木桌的裂痕。
“你希望我是这张木桌?”
“完全正确。”
沐风冷冷道。他单脚勾了另一张藤椅。
满腔柔情重被怒火占据。
慕容雅斜睨一眼藤椅落叶上的毛毛虫。她耸肩,视线移向花园的另一角,假装欣赏缠绕栅栏的野玫瑰。
第四章第二节
时值花季。粉白鹅黄的花朵随风摇曳,洒落缕缕芳香。
“吻的事,我不道歉。”
“你不需要道歉。”
因为我也乐在其中。
慕容雅红肿的双唇,微泛醉意的眸光满足了沐风的男性自尊。他满意地一笑。
“手给我。”
“休想。”
“我看伤口的愈合程度。”
“没别的企图?”
沐风微笑。
表情一如引诱天使坠落地狱的魔王。
“不怀好意。你的笑容去欺骗花痴少女好了。用在这里太浪费。”
“我闻到丝微的酸味。是我身边的姑娘?如果是,我太荣幸了。你要告诉我,那仅是我的奢想?”
“闻闻看。只要你敢吻。”
“我发誓没有别的企图。”
慕容雅微笑。
笑容与他如出一辙。
“我承认。”沐风嘀咕。“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的弱点?瞧,我彬彬有礼地请求。”
“聪明的女人懂得什么时候缄默其口。正如英俊的男人清楚其对异性的吸引力。”
“至少我是个失败者。”
“哦,你恰好遇见一个对你不怎么有性趣的女子。”
慕容雅安慰自怜的沐风。
微风吹起她的长发,轻拂沐风的脸。柔软的发丝扫过他温干的唇瓣。
沐风深吸口气。他抬手。发丝缠绕他的指尖。
酥麻的感觉从指尖流向心湖。
沐风闭上眼,然后睁开,对上慕容雅吃惊,困惑的眼睛。
风静止。
长发滑落慕容雅涌现红晕的脸。
唉。慕容雅叹气。
“自掘坟墓。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我不准。”
“先满足你的男性自尊吧。看谁笑得最愉快。”
“答应我,辞掉保镖的工作。”
“游戏刚刚开始,正进入高潮。若退出要丧失许多乐趣。”
“你的玩性终有一天让你后悔。”
慕容雅乘他端甜点时把药倒入古树根潮湿的泥土。
“很好。”
沐风奖励她一块巧克力。见她意犹未尽地盯着盘子,他干脆推给慕容雅。他讨厌甜腻的食品。所以不太理解慕容雅对甜品的疯狂欲望。
用一杯啤酒送下粘糊糊的糖块。慕容雅清清嗓子。她换了个舒服,自然,轻松的姿势。
沐风深呼吸。恢复冷静后,他重新落座。
慕容雅毫无不自在之感。她变本加厉地摇晃鞋带上的小银铃。
风中的铃响,悦耳,动人,减弱沐风心头一波比一波汹涌的怒涛。
“我要你辞职。”
“不!”
“你喜欢郭昉?”
“好玩。”
“你喜欢郭昉。”沐风固执己见。
郭昉金主,丰厚优薪的来源。他对她很不错,无条件答应她的任何要求。换句话,她更像他急欲追求的女人,而非保镖。虽然她是救了他的命。
沐风屋主,三餐住宿的提供者。他对她也很不错。他的容忍度强。任性的她如鱼得水。让那张俊美的脸孔出现冷淡以外的表情成了她每天的固定作息。
好难选。
故事有讲东家女选夫。一个丑陋但有钱。一个貌美却家贫。
郭昉有钱,斯文尔雅。沐风家境好,帅到极点。
好难选。
沐风等着她回答。
过了好大一会,慕容雅终于开口。
“每一位有野心的女人都希望成为凤凰。但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机会走上和死亡作对的路。”
他干嘛松口气?!
沐风暗骂自己。
“女孩子从事这种工作毕竟不合世俗。”
“世俗?”慕容雅大笑。“我为什么在乎他人的看法?我为自己而活。我行我素,不必牵挂言行的举止,不必顾忌自己的名誉。”
“放开自己真的那么容易?”
“黑暗中的自己。这与一个瞎子在世上有什么差别?”
“我宁愿是瞎子。其实每个人岂非都是瞎子。”
“你爱过吗?我想知道你心中的爱。”
慕容雅收回架在木桌上的脚。
“爱?花灿烂若锦。春光一过便凋谢。无法维系长久。”
“我不会为一个不存在的幻想报以太大的期望。花开一度,生命连绵不绝。何必感伤花的湮灭?来年,它比现在更灿烂,耀眼。因为又获得了新生。”
“如果你真爱过,就会知道心里想的和手中做的,永远是一条平行线。”
“你母亲的阴影对你的影响真有那么大?”
沐风阖眼。藏起深处的悲哀和伤感。
“人是不是都一样?为了掩饰真正的面孔戴上虚伪的面具?”他问。
“兰陵王的教训。戴着人为的面具,失落了真正的自己。假象欺骗旁人,最终欺骗的是自己。”
慕容雅玩弄飘落桌面的枯叶。她数着叶片的脉络。
“人可以一面笑着亲热地拥抱,一面把致命的刀插入别人的胸口。有时候,这是电视剧常见的剧情。有时候,它是生存必须的手段。”
沐风沉默。
“郭昉是个怎样的人?”
“问我做什么?”
“哲人说过,最清楚自己的,不是最亲的人,是敌人。”
“你想问什么?”
“你对郭全的看法。”
“这个城市的人称他为国王。”
“郭昉恨他。”
“他对你说?”
“他恨郭全,非儿戏。”
“传真的内容是真的。”
沐风喃喃道,他按住太阳穴,微泛苦笑。
“郭昉遭狙击,是恨社会不公的人的嫉妒?还是另有内幕?”
“你应征的应该是记者。”
一直到他离开,沐风未曾再说一句话。
第四章第三节
淡淡的银光,冲破树木遮盖的屏障,洒遍布置雅致的房间。
宁静的空间立刻蒙上一层流光的网。
白色的书桌,别致的瓷瓶。
瓷瓶蓝得近乎透明,逐层加深。瓶底凝聚成天空明丽的蓝色。
含苞欲放的白色玫瑰。一点不像外表的冷淡,孤傲,散发醉人的纯洁芳香。
月光流转。青竹懒散地舒展枝叶。花园的玫瑰花海如一道白炽的光环绕这座橘黄色的主楼。
夜风混合泥土、青草、玫瑰的香味,徘徊天地。
月光穿透,给这间宽敞的客厅带来朦胧的光线。灰色的地毯,柔软地一踏上便没入足踝。成套浅黄色真皮系列沙发靠着做工精细,刻有玫瑰暗花的酒柜。
一曲悲凉,清幽的竹叶曲从黑衣女人的口中传出。
慕容雅啜饮威士忌,她静静地听着。
她的视线被窗外的美景吸引。
龙昂天喷出晶莹剔透的水柱。半空形成美丽的透明水帘,再洒向碧绿的草地,洒向白炽生辉的白玫瑰花丛。
黑衣女人松手。
竹叶飞落一堆枯叶间。青绿的颜色在一片枯黄色上方异常显眼。
“过去,如落叶。”
女人的声音,像喝了一大杯白兰地般沙哑,性感。
“你不像怀旧的女人。”
“插于瓶中的无根玫瑰,如此的美丽,却早已失去了灵魂。”
“你恨他。”
“我恨他。因为他,我失落了自己。抛弃了家园,慈父,朋友。”
“一个情字,人生自古最难写。当为情死,不当为情怨。”
过得了名利场,过不了风月冢。人有所愿。求官,求财,求一颗真心。官易做,财易得,求心,人心难测。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献出了所有的爱,不会允许任何人分享。爱也如此,每个人都希望得到最完整的爱。”
“有时候,和男人成为朋友要比成为爱人好得多。朋友可忍受你的缺点,指责你的过失。爱人却使你失去眼睛,混乱思绪。”
黑衣女人大笑。
她嘲弄:“你真相信男女之间除了爱还有纯洁的友谊存在?”
“爱一个人,就得伴随嫉妒、猜疑、痛苦、怨恨、分离和相聚。无论你多么爱一个人,总有分手的一天。”
“你很豁达。现在的姑娘很少有像你这样开朗。来,我让你看一件东西。你会喜欢它。”
“在之前,请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能让我消除被欺骗的感觉。”
慕容雅漫不经心地逗弄膝盖上雪白的波斯猫。
猫的眼睛是惨淡的绿色。绿得像坟冢里飘忽的磷火。瞳孔的深处,闪烁邪恶的黄色亮点。
对一只猫而言,它的眼睛太灵活,灵活得不像一只猫。
猫满足地伸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