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知道咱们店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吗?”她问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有好多话要对我讲,只是我不给她开这个话头,她自己还不便说,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想在我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才能还是出于某种政治目地,但她提出的问题的确是我此次回沈的主要任务,于是我配合地对她道:“你不说我倒忘了问,咱们店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林玲灿烂地笑了笑,道:“其实咱们店在刚开店的时候也曾辉煌过一阵子,据说开店当月日均营业额达到了六十多万,但随着明白人越来越少,问题越来越多,营业额也就越来越低了,据说第一任店长还是非常有水平的,只是他没遇到好人!”
我不禁在心中暗笑,果然还是江湖!我心中又不免暗自为难,虽然我现在可以做到偏听但不偏信,但跟她进入超市以后,则势必也要随她卷入其中的斗争,到那时就很难做到公正了。而且我的干爹老板需要的不是找出问题,他最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问题能够解决,他才可以放心地接手。我岔开话题道:“咱们的另一家店情况怎么样?”
“也不好,和这家店的情况基本差不多,也是无端的内耗影响了公司的利益。”她倒还抱着政治斗争不放松了!其实这本不用她说,中国人最擅长的就是斗争,与人斗其乐无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在上海的日子里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试问那些职高位显的成功者,又哪个不是经过了明争暗斗的洗礼?
既然她一门心思地要说,我也不便拦着她,索性就竖起耳朵听她历数刘家班的罪过,哦,那店长姓刘,叫刘宏允。这下她的话匣子算是彻底打开了,直到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才打断她,她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对我道:“我老公来了,就在门口,我们走吧。”
来到店外,顺着林玲的目光,果然见到一个身材略显削瘦但很俊气的青年,白白净净的颇有些书生气。走到近前,林玲给我们做了介绍,高翔一脸假笑地向我伸出手,我也礼节性地与他握了握,整个过程我和他都只说了两个字:‘你好’,然后他便驾着一台破旧的小摩托带走了林玲。
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芸早就回来了,她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我轻轻推开她的门,见她正身着睡衣靠在床头看着什么,我走近才看清她手里的正是林玲送给我的培训笔记。我挨着她坐下,她就势依了过来,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说多拿一份钱就要多做一份工作,所以非要坚持到家乐福闭店才离开。”我一边答着一边接过芸手中的笔记,笑问:“你怎么也看起这东西了?”
“我今天和干妈聊了很长时间,听她的意思,刘家非常想接手这家超市,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很重,不单要了解它目前存的问题,而且还要能拿得起来这摊工作,她跟我说,找个店长不难,但找个能靠得住的人不容易,她希望我们能为她扛起这面大旗。”
“我们?”芸说的是‘我们’,我不禁心中一动。芸点点头,“其实酒楼的工作并不难,只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看着就行了,而且刘家也不想搞那么多产业,如果价钱合适,不排除兑出去的可能。”芸说完又补了一句:“所以我以后很可能会过去帮你。”
芸又将笔记从我手里拿回去,翻了一页道:“字挺漂亮的。”
“是啊,她挺有才的,是一个用脑子想问题的人,今天她给我讲了许多企业文化,挺有见地的。”
“是吗!说给我听听。”
于是我便把林玲讲给我的话跟芸说了一遍,然后问芸:“你觉得怎么样?”芸笑着摇摇头,“她说的有些有道理,但也有些很片面,这与她和她男朋友所接触到的公司有关系,你想想,在中国境内的外企都是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的大公司,而我们的私企大多是才起步的中小型企业,拿不同阶段的企业做比较当然会找出许多问题,这就如把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孩子放在一起做比较一样。中国的私企还处于资本积累阶段,许多私企老板还算不上真正的企业家,他们只是改革政策催生出来的暴发户,他们具有的只是胆识或是手段,并不是知识,所以他们必然要有一个向知识化靠拢的阶段,在这个阶段里,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找到一匹千里马。不过她说对了一点,在我们汲取先进的时候,往往只是单纯地取人长补己短,而忽视了相应的配套功能,忽视了任何事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
听了芸的话,我不禁感到有些自卑,怅然道:“你们怎么都那么有才啊!你们谁的话我都觉得那么有道理。”芸微微一笑,“你别忘了,我也是学管理的,在校的时候就经常探讨企业文化的问题,如果跟你探讨机械方面的问题,那我就是绝对的外行了。”她轻轻地撞了我一下,“明天我陪你一起逛超市,把她给你讲的也给我讲讲。”
第十七章 超市就职
我不知道林玲到底用了怎样的手段,反正三天后她就非常得意地告诉我,她已经为我扫平了第一道障碍——她的部门助理已经离职了!说真的,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整人能力,同时也感到了这个行业的残酷,连象林玲这么实在看似可爱的女孩子都会整人,这个江湖实在是太险恶了!
又过了五天,林玲告诉我,她已经把我推荐给了人事部,并且要我第二天上午就去面试,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做别的,在帮我填好履历表之后,她便开始给我讲乐购的大概情况,部门名称职务称呼还有一些专用的术语,最后又给我设计了一个离职原因,直到我都背熟了她才放心地离去。
按照林玲的安排,第二天上午十点我准时赶到了嘉乐超市,林玲带着我从大楼的侧门进到办公区,一直把我带到店长室门前。虽然这次求职是假的,可这毕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受面试,我就和当初在校进行毕业论文答辩时一样紧张,况且我将要面对的这位店长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林玲把他恨得咬牙切齿地,想必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一定很僵,所以在我的想象中,他不一定得怎么难为我。
可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刘宏允和林玲的关系看上去非但不紧张,而且还很融洽,两个人有说有笑还打趣了几句,这令紧张的我也一下子轻松不少。林玲给我做了介绍之后,刘宏允简单地问了我一下履历,然后道:“玲玲是我们店做得最好的,她推荐的人也一定错不了,我信得过,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的。”然后对林玲道:“你带他到人事那办下手续,然后带他熟悉熟悉,今天就正式上岗。”
林玲点下头,问道:“刘店,你安排他去哪个部?”
刘宏允笑呵呵地用手指点着林玲,“你跟我装糊涂,你不就是拉他来顶赵威的吗?”
林玲嘻嘻一笑,拉着我出了店长室,到了外面我对林玲道:“看你们的关系好象还不错嘛!”林玲苦笑着摇摇头,“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我如果不跟他搞好关系,他还能留我到现在?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为了钱,我什么都能忍!”原来如此!
其后的事情一切顺利,让我昨天晚上下的功夫全都白费了,只十分钟的时间我便在人事部办好了一切手续,然后到综合部领取了衣物箱钥匙和工装。回到沈阳的第十一天我就成功地混进了超市,成为了嘉乐公司的一员,这让我颇为兴奋,我心里清楚,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林玲,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办事能力。
换好工装出来,林玲先带我到店助室去见分管食品和非食的两位店助,幸好我不戴眼镜,否则一定得跌到下水道去,因为这二位实在让我不敢恭维!看他们的年纪跟我差不多,但他们除了衣冠楚楚之外,举止言谈与街上的痞子基本上没什么区别,坐没坐样站没站相,嬉皮笑脸没有一点正经,见了林玲更是什么话都说,只看了一眼便让我感到恶心,回想起林玲当初的话,我不得不信她。
离开店助室,我的心情仍然十分糟糕,林玲看我一眼,道:“看见了吧,就是这样一群人在管理着这个店!店长除了整人不会别的,两个店助只知道吃拿卡要往自己腰包里塞钱。如果不是你来,等世纪联华开店招人的时候我就准备跳槽了!”
“那老板就这么放任他们?”
林玲无奈地摇摇头,“老板能有什么办法?这个店一多半的管理层都是刘家班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把刘家班的人都开了,那这个店不也就垮了吗?现在这个时候,到哪儿去找那么多管理人员来?所以他让股转权还是非常明智的,这个店他已经经营不下去了。”
进到卖场来到我和林玲所负责的粮油区,林玲道:“你对这里应该很熟悉了,我们都负责哪些商品你也应该很清楚了,整个店里也就咱们这个部做得还算可以,因为生鲜不行,所以全靠咱们招徕顾客,这也就是我能在这儿立足的原因。”
林玲把当班的理货员和促销员都招集过来给我做了一个简短的介绍,还别说,她做领导远比那两位店助有样得多,说话铿锵有力,语言简结而且非常有气势,不仅那些员工,连我都不自觉地肃然而立侧耳聆听。遣散员工,她又带我巡视了一遍我们所管辖的区域,一边走她一边给我介绍,一圈下来也到了中午。“按规定,我们俩是不可以同时去吃饭的,你先去吧。”她对我道。
稍做谦让,还是我先去吃饭,刚刚出了员工通道,我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我取出一看,竟然是四月打来的!“回去这么多天了,怎么连个电话也不给我们打啊?!”电话一接通,马上传来四月责备的声音。其实我不是不想给她和雪花打电话,只是我跟她们实在没有什么话可说,而且四月又是个小粘糕,聊上就没完没了,深一句浅一句的说不上哪句话让我心惊肉跳。但她现在怪罪起来我也好假意赔罪,四月还是很好哄的,两名话便让她转怒为笑,“我可是你的上级,有权过问你的工作,以后要记着天天向我汇报!”
我笑着应她,礼貌性地过问一下雪花:“雪花还好吗?”
“她呀,嗯。。。。。。”四月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她失恋了。”
“啊?”我不禁脱口惊呼,四月接着道:“其实你还在上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分手了,只是雪花不让我告诉你。”
虽然雪花失不失恋与我没有关系,但我还是不自觉地有些不安,不禁问道:“她很伤心吗?”
四月竟然轻声一笑,回道:“没看出来,其实是她先提出分手的。”
这件事儿我还是不要过问太多,所以急忙转了一个话题而言他。
第十八章 跳楼
门外汉总是把事情看得很简单,经过林玲十天培训的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跟她一样出色了,可是上岗的第一天就让我抓了瞎,原来她给我讲的只是一些概念和基础的东西,我连日常的操作都做不了,更别说替她分担工作了。我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做管理人员,面对手下十多个理货员和促销员,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行使手中的职权,完全是以一种商量的口吻向他们下达命令,好象在求他们干活一样,好在他们还都挺给我面子。所以开始的一个阶段林玲非常辛苦,天天开店来闭店走给我进行恶补,看着她整天东奔西走地忙忙碌碌,我实在过意不去,可她却全不在乎,脸上仍然露着淡淡的笑容,一副充满活力的样子。
以前林玲给我讲刘家班恶行的时候,我总以为她掺杂了许多个人恩怨,但后来我才了解她,原来她是一个非常有正义感的女孩儿,凡是不正当的行为她都看不惯,但她和大多数的弱势群体一样,面对‘邪恶’选择了妥协,甚至是附庸,人,总要以生存为本!但我知道她渴望正义,她之所以把那些‘邪恶’的事情都讲给我,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和我一起匡扶‘正义’。
当我真正了解这家店的时候,才知道林玲是怎样的优秀!因为在这个人浮于事的超市里,只有林玲一个人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她习惯了其他人的懒惰,别人也习惯了她的勤奋,在不和谐中达到了不应有的和谐。她就象陶渊明笔下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她就象一颗夜明珠,在黑暗中闪耀着美丽的光华。
就是为了她,我也应该刻苦学习,好在我还不算太笨,不到一周的时间便已基本掌握了日常的操作,我和她终于可以缓口气不必那么辛苦地从早跟到晚了,当然是她上早班我跟晚班,重要的事情还是由她去做,尚不熟练的我先给她打打下手,这样,我和芸的作息时间也彻底相同了。
说实话,这阵子也把我累坏了,以前我一年走的路也没有这半个月多,两只脚掌胀胀地发疼,每天都要用热水好好在泡上一阵。自从我上班以后,每天夜里下班,都要先到海天酒楼去接芸,然后夫妻双双把家还。回到家里,洗漱完毕,我和芸温馨地靠在床头上,一边温存,我一边向她做着‘汇报’。终于有一天,疲惫的我不知不觉地睡在了她的床上,自从那天起,我就和她‘同床’而眠了,虽然心猿意马,但我坚持着没有占有她,不是我不想,而是我要向这个腐化堕落的社会发出一声无力的呐喊: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这样的卫道士存在!
一周的早出晚归,疲惫不堪的我终于可以美美地睡一个懒觉了,一向晚起的芸了也极为配合地起得更晚,眼看着快到十点了,她才坐起身催促我起床,可是已经不再伪装的我没有听她的话,直到她做好了早餐我才懒洋洋地爬起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和芸才出门,虽然我上班的时间还早,但我想为林玲多分担一些。刚刚走出小区的大门,芸的手机忽然响了,她取出手机看了一眼,颇为不解地对我道:“是无情打来的。”
当初芸在给《天下——江湖》游戏做GM的时候,曾经与无情电话联系过,所以无情知道芸的手机号码并不奇怪,但令我们感到不解的是,我和芸都已经离开游戏很多长时间了,他还联系芸做什么呢?虽然那小子有点色色的,但还不至于太荒唐。
芸还是接了,随着两声‘嗯’‘啊’,她的表情忽然凝重,“在哪里?”“我马上就打车过去!”
芸关掉手机对我急道:“春华要跳楼,无情让我去劝劝她。”
“春华?春华是谁?”我不解地问道。
“就是游戏里的那个春华!”芸急忙回我,“就是在游戏里负责联络无情的那个女孩儿!”芸说完,我也想起来了,当初我和长空无情组成暗杀组的时候,芸给我们三个各派了一个联络人,当时负责联络我的是芸的化身可儿,而负责联络无情的那个女孩儿就是春华,没想到他们俩个居然联络到了现实里,而且竟然逼得春华要跳楼,我不禁感到万分惊讶。“无情实在找不到可以劝说春华的人了,所以才给我打电话。”芸又补了一句。
我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我们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事发地点,好在并不远,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这是一片旧式的楼房,七层高,楼顶带着围垛,看样子顺着楼梯可以上到楼顶。下了车,抬头望,一眼便看见楼顶的围垛上骑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她应该就是春华了。
此时的楼下象赶集一样,警察,消防车,大大的气垫,不时传来对讲机的声音,除了忙碌的警察和消防队员,还有成百上千的围观群众。我第一次由衷地佩服中国人的经济头脑,只听得楼下一片叫买叫卖之声,卖烟的卖水的卖瓜子的,还有租凭马扎板凳的,而众人或站或坐,抽着烟喝着水嗑着瓜子聊着闲嗑,个个悠闲自得,如果不是我知道真有人要跳楼,一定会以为这儿正在拍跳楼戏。
观众还在不断地增加,有跑路来的,也有骑车来的,就在我和岳芸准备走进人群的时候,又有一辆出租车停靠在身边,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