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楚缳付了帐,大家要走的时候,章风谦老远叫住悠悠,递给她一本书,悠悠一看,是英文版的《宽容》,心里便欢喜起来:“阿风,要借给我吗?”
章风谦笑笑:“你上次不是说想买嘛!我那天刚好看到了,给你买的,我才不看你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然,你不懂得欣赏嘛!”悠悠抱着书,笑嘻嘻地跟他搭话。
“我说阿风啊!”Stella拍拍他肩膀,表情贼贼的,“我看你这是醉翁之意啊!我也想看,你怎的不买给我啊?”
风谦瞅瞅萧萧:“我怕你们家醋坛子吃味儿啊!”
“嘁……借口!”
说了会话,道了别,几个人走出“流沙”。
“去唱歌?”Stella提议。
“不去了。”悠悠摇摇头,“我累了,先闪了,你们随意。”
“嗳,人不全多没意思啊!算了,那下次吧。”Stella有点失望,侧头对楚缳说,“你跟悠悠一个方向罢,你送她回家,务必安全到达啊。”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送!”悠悠抢在楚缳前面说。
“天晚了,我有车子,Stella不是说顺路么!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车。”楚缳也不等悠悠回答,径自去提车。
待他走远了,Stella才拍拍悠悠肩膀,慢慢说:“不要逃避。”
悠悠吃了一惊,心道难道我表现得竟是这样明显吗?强自镇定:“怎么会呢?都是老同学了。”
Stella狐疑地瞅她一眼:“是吗?反正你自己心里最明白。”
悠悠没有说话,怔怔地发呆,一面又想起一会要跟楚缳单独相处一路,不由便有几分气闷。
不一会儿,楚缳和萧萧相继提了车来,Stella临上车时又瞥了悠悠一眼,对楚缳嘱咐:“要安全行车啊!电话联系,过几天再出来唱歌。”说罢,拉了小如,钻进萧萧的小QQ,绝尘而去。
***
悠悠上了楚缳的宝马,一时有些静默。楚缳问过悠悠的地址后,就一直沉默地开着车。悠悠的视线落在了楚缳握着方向盘的手上,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并不突兀,指甲修得短短的,打磨成一个漂亮的弧形。
于是就有些仲怔,记忆中楚缳的手一向是温暖而干燥的,不像她冬天总是手脚冰凉,楚缳就心甘情愿地给她当暖炉。悠悠常常夸张地说:“嗳,你的手是我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哦,不可以受伤!”楚缳便取笑她:“我说小悠悠啊,你不但是个音痴,还有恋物癖啊!我原先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毛病啊?真是上了贼船了,现在退票行不行啊?”“你敢!”悠悠竖起柳眉。“不敢,不敢,呵呵。”楚缳笑着拉起悠悠的手,在掌心亲了一下,悠悠嘻嘻地笑,脸色微微赧然。
悠悠看了一会儿,忽地脸色一变。楚缳虽然十指空空,然而左手的无名指上隐约竟能看到戒痕!
莫非楚缳竟然结婚了吗?
悠悠想到这种可能,心底已经有凉意缠了上来,直蔓延到指尖,多少微寒而纠葛的怅然在心头交织,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
心思微微飘远,想起大三那年夏天的生日。
那天悠悠下了课,匆匆忙忙地跑到教室外面打手机:“喂?你在哪呢?”
“呃……”电话那边楚缳竟有几分踌躇。
悠悠有点不耐烦了,提高了声音:“你到底在哪啊?”
“我有点事要办,你先回宿舍,一会儿我去找你啊,挂了。”
“喂?”悠悠气绝。这家伙两个月来行踪不定的,经常找不着人,打电话时也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弄什么玄虚。这也倒罢了,可是今天是她生日,居然敢放她鸽子!气死她了!
气哼哼地回到宿舍,Celine奇道:“咦?你今天不是过生日嘛?方楚缳呢?”
悠悠咬牙切齿地说:“别跟我提那个混蛋!”
Celine怔了一下,笑着说:“怎么,吵架了?”
“吵架倒好了,连人影都见不着,还吵架呢!”悠悠一拳打在枕头上,全当是楚缳的脑袋似地泄愤。
“好了好了,别气了,我陪你过生日嘛。”Celine笑了笑。
“恩。”悠悠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吃完蛋糕,天已经有点灰了。楚缳才打来电话:“悠悠,我在楼下呢,你快下来。”
“烦死了,不去不去!”悠悠挂了电话,抬头看见Celine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禁大窘,嚅嚅地说,“那个……嘿嘿……我下去一趟。”心里虽然生气,还是忍不住想见他。
“去罢去罢。”Celine忍住笑,冲她摆摆手。
待到下了楼,远远看见楚缳两手插在裤兜里,斜倚在树上,一脸的疲惫,不由得心中一软,便消了几分气,语气却还是有些郁郁的:“干嘛啦?”
楚缳见她下来,眼睛便是一亮,冲着她招招手:“悠悠,过来。”
悠悠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干嘛?”
楚缳露出灿烂之极的笑容,执起她右手:“生日快乐!”
悠悠但觉中指一凉,有什么东西套了上来,定睛一看,竟是一枚铂金戒指,做工很精细,不禁“咦”了一声。
楚缳便举起自己的手给她看,原来竟是一对情侣戒指。
悠悠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却是一扳:“你哪来的钱?”
楚缳做出个讨饶的手势:“报告组织,打了两个月的工才挣了这么点钱,今儿个是最后一天,我拿了钱赶快跑去买,差点没赶上领导生日。”
悠悠怔住:“你这些日子奇奇怪怪的是打工去了?”
“啊,不然呢?”楚缳跟她贫嘴,“莫非领导以为我向外发展?我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见悠悠脸色不善,忙补了一句,“当然我是连这个心也没有的,咱一心一意跟着组织走。组织让咱往东,咱决不往西;让咱喝水,咱决不吃饭。”
“呸!”悠悠啐了他一声,然后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笑意从唇角一直晕染到了眉梢,似喜还嗔,眸光流转时盈盈生姿,竟似寒夜里怒放的春花,楚缳看得一窒,不由屏住了呼吸,感觉心脏砰砰乱跳。
“嗳,你过来,把眼闭上。”悠悠勾手。楚缳便靠了过去,脸颊上忽然有温温润润的触感,蓦地睁开眼,近近地看见悠悠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说不出的娇媚,心脏又是一阵狂跳。嘴里却调笑:“我说悠悠啊,你是不是亲错地方了啊!”指指自己嘴巴,笑嘻嘻的,“应该亲这里吧。”
没想到悠悠凝视了他片刻,嫣然一笑,掂起脚尖,在楚缳唇上轻轻一啄。楚缳只觉得酥酥麻麻,直从唇畔蔓延到心底,指尖轻颤,有淡淡的欢喜缠了上来,竟是缱绻已极。
后来,Stella问悠悠:“那小子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嘛!还跑去打工!”
“恩,他说用自己挣来的钱,才能表达他最‘真挚’的诚意。呵呵。”悠悠不好意思的笑笑,眉眼间尽是甜蜜。
Stella啧啧感慨:“这小子行啊,有前途。早知道我当初就多努力一下,把他抢过来了!”说着瞥了悠悠一眼,“嗳,行了,你差不多一点好不好,笑得一脸。”
“呸呸呸!”悠悠瞪她,“没一句能听的。”
“嘿嘿。”两人笑做一团。
第二章只如初见(下)楚缳似是觉察到悠悠凝视的目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下意识紧了一紧,微微泛白。
过了一会,宝马慢慢停在悠悠家楼下。
楚缳没有动,目光直视着前方,似乎是穿透了空气,不知失落在哪一处所在。
悠悠收拾了一下纷繁混乱的思绪,强自笑了笑:“谢谢你啊!……那么,……再见。”
她伸出手去开车门,手指刚刚触及车门,耳边便传来楚缳低沉的声音:“悠悠……”轻柔得好像是在叹息,又似乎苦苦压抑着什么。
悠悠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因此也就没有看见楚缳的表情。
楚缳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锁着她的侧影,其中蕴藏了多少深厚而沉郁的感情,那般专注而灼然的目光隐隐在他眼中燃烧。
这个男人此刻眼中流露出的慕恋与感情足以令任何一个女人心醉,只是……可惜,悠悠并没有回头。
“还有事吗?”悠悠轻轻地问,缓缓握紧拳头,感觉指甲刺入了掌心,竟有些微微的刺痛。
楚缳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已经沉淀了所有的情绪:“这些年,你好吗?”
悠悠咬咬唇,回头展颜一笑:“恩,还不错。”
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的离别伤痛,记不得有多少夜晚的辗转反侧,更记不得有多少午夜梦回的茫然不知身在何方!怎么会独自一人?最爱的那个人怎么会不在身边?
旧日的柔情刻骨、厮守痴缠,到了如今却只不过这么区区几个字!悠悠心中一片惨淡,无限荒芜。
“是么?”楚缳低声说。
“是啊。”悠悠反射般地立即接口,随即觉得有些反应过度,于是笑了笑,“你是知道我的。”顿了一下说,“我这人一向有点凉薄,只顾着自己高兴。”
她在说谎!楚缳看着她绞手,心下了然。悠悠一旦说谎,手指就会不自觉地绞动,她却不自知。楚缳心里矛盾之极,他固然希望悠悠过得快乐,可是如果悠悠心里还有半点为他神伤,那么……或许……他们可以回到过去?想到这里,心神不由一荡。
悠悠见他沉默,脸上就有几分不自然,忽地说:“你如今沉默了很多。”
楚缳笑了一笑,其中却带着微微的苦涩:“是啊,自从……跟你分开后,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这是整个晚上他们第一次说起分离,一下子两个人都有些仲怔。
“很晚了,我上去了。”沉默了半晌,悠悠忽然说,也不等楚缳回答,径自打开车门,掏出钥匙去开楼洞大门。
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钥匙几次没插进孔中,发出“哗哗”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听来格外清晰。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门“嗒”地一声开了。悠悠匆匆进去,反手关上门,连电梯都等不及,一口气爬上四楼,进了家门,连灯也没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发呆。
突然就愤恨起来,这个混蛋,凭什么?凭什么说那种话!说什么“跟你分开后,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明明就是、明明就是他……,说得却好像无限感伤似的。混蛋!混蛋!悠悠紧咬着牙,泪却流了下来,用手一摸,湿濡的一片。
***
楼下,银色的宝马静静地停着。
楚缳轻抚副驾驶座,手指依稀还能感觉到余温,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在他鼻翼周围撩撩萦绕,不觉有些恍惚。
楚缳盯着楼上,却没有任何一盏灯亮起,神色不由得一黯。拿起打火机点了只菸,静静地吞吐,缭绕的烟雾中点点烟光忽明忽灭。
路灯下,宝马拉着长长的影子,看来竟有几分寥寂。
第三章寂寞如歌夜里睡得却是颇不安稳,翻来覆去做着梦,一会儿是楚缳当年送她戒指时温柔微笑的样子,一会儿又是他一脸苦涩地说:跟你分开后,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蓦地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微微刺眼,原来天竟是已经大亮了。悠悠泱泱地躺着,心里说不出的烦。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悠悠也懒得接,任它一遍一遍地响着音乐。
过了一会儿,音乐停了,隔了几分钟,床头座机铃声大作,大有不打通誓不罢休的意味。
悠悠叹了口气,抓起电话,口气便有几分不善:“喂!”
电话那边轻笑了一声,清朗的声线响起:“小懒猪,还没起么?电话也不接。”
悠悠愣了一下,这才欢喜起来:“汝玉!你几时回来的?怎么不叫我去接机?”
“呵呵,我昨天回来的。接什么啊,一身风尘仆仆的,能看吗!总要打扮得水水的才能见你。”
悠悠笑骂:“臭美吧你!打扮得水水的做什么?我又不是你老公!”
“嘿嘿,我就是要臭美!怎样?”汝玉愉快地大笑,“嗳,赶快起床,我们见个面。”
“好,哪里?”
“你家街角的Starbucks,行吗?”
“恩,没问题。给我半个小时。”
“呃,你确定半个小时够了?你可别素着脸出来吓人啊。”汝玉声音中满满的笑意。
“呸,你当我是你啊!”悠悠笑骂。
“哈哈,好吧,那半个小时后见了。”
悠悠挂上电话,马上跳起来,冲进卫生间洗漱。然后打开衣柜,拿了一件淡紫的衬衫、一条牛仔裤飞快地换上,这才上了个淡妆,随手抓起皮包出门。
***
刚走进Starbucks,就看见汝玉向她招手:“这里。”
悠悠上前去拥抱她:“还晓得回来么你?”语气却是异常欢喜。
汝玉只是笑着瞧她:“恩,还行,不算吓人!”
“去你的!”悠悠一面笑,一面微微叹气,“你这一走就是四年。”
原来汝玉刚升上大四,就随着老公去了加拿大,天涯海角,如今方才回来。
汝玉简单地说了说这几年的经历,沉吟了片刻,斟酌着说:“悠悠,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悠悠沉默了一下,笑了笑说:“不好吗?很自由啊。”
“……你还是记着他?”
“没有……没有刻意记着。”笑容有些凝重。
“……”
“阿玉……”悠悠忽地说,“他回来了。”
汝玉一怔。
“昨天我见到他了。”
孙汝玉是唯一一个把悠悠和楚缳的纠缠从头到尾看了满眼的人,即使她后来出国,也是在悠悠和楚缳分手之后。
“那么,你还爱他吗?”汝玉直接说。
悠悠看看她,没有回答,眼神有些空茫,忽然笑了:“阿玉,当初是我说要分手的,我……是不会回头的!”声音渐渐轻下去,无限的茫然。
汝玉沉默了一下:“悠悠,其实我一直都不太相信楚缳会那样做。我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很爱你。”
“阿玉,我问过他,而他……承认了。”
“……”
***
周一一上班,Sue就来叫她:“悠悠,十分钟后开会。”
“好的。”悠悠应了一声。
悠悠所在的公司是做设计的,在业界中属于中等规模,但是悠悠十分喜欢这里宽松和睦的环境。虽然薪水一般,可是同事们很友爱,老板也并不严苛。
会议上,一向和善的老板Joe有些严肃:“各位,这次的案子对我们公司的发展来讲十分重要。天寰集团这次分部大厦的内部设计,如果我们能争取到,那就是我们成为业界一流设计公司的敲门砖了!”
几个人讨论了半天,最后老板对悠悠说:“这个案子你接触一段时间了,就交给你负责,有什么需要大家随时支援。”
悠悠点点头:“好。”
回到座位便是一通昏天黑地的忙碌,下午又打电话约见天寰集团这次负责对外接洽的经理向晚霖,客客气气地谈了好半天,放下电话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Sue说:“毕竟是大公司,架子也大得很,好言好语地央了半天,才肯见我们一面,还是约在下星期!”
Sue闻言,抬头对着她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