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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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火-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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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大衣已是时候了。”林珊自言自语着翻出五年前的裙式大衣,很是感慨地穿上。
……
五年前,颜兵去上海买新款首饰的模子时,给林珊买了这件大衣。那时,也是寒冬,天气很冷,但林珊觉得一点都不冷。因为,巧来庄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麻塘街那间祖传五代总共开了一百一十七年的老打金店已关门,整个石联镇的生意巧来庄独揽。颜兵忙得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很少离开店间,连书法都已好长时间没练习。
他风尘朴朴地一回到店间就拿出裙式大衣打开包装让林珊试穿:“这是上海正在作兴的款式,你穿起来肯定会很好看。”
林珊穿上大衣走到镜子前仔细打量。大衣不是很合身,稍嫌宽大些。但大衣吗还是需要大些的,否则怎么可以名之为大衣呢。
颜兵再从包里抖出件淡黄色的羽绒衣:“这是买给妈的。”
“颜色太艳了。”林珊拿过羽绒衣说:“这衣服好是很好,很暖。但妈肯定会嫌太艳了穿不出去。”
“都什么年代了还嫌艳。这已经是上海最老气的羽绒衣。”
“她们上海人吗不一样的,我们文林不好跟上海比的。她们上海人连老太婆都打扮得象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晚上我们回家去,你劝妈这件衣服明天就穿,不要怕艳。老都老了还怕什么,难得老来俏一俏。”
林珊笑了起来:“你这是说什么话呀?难得老来俏一俏。你怎么拿这话来说妈?”
“这又没什么的。这几天的生意怎样?”
“忙。我怕今夜不能回家了。”
“今天活儿很多?”
“昨天、前天都有很多活儿要等你回来做。”
“那就晚一点,半夜之前回家也行。反正今夜一定得回家去睡。回来的车上,我想起了已有二个多月没碰毛笔。所以,今夜得回家去写写字。”
“颜兵,我们旁边再租一间房,你的书搬过来吧。”
“不,这里太闹了,楼山静。”
“可是,楼山走来走去太累了。”
“累什么?又不是要你走路?大不了买汽油给摩托车吃。”颜兵洗了脸,戴上口罩穿上工作服:“好,干活了。晚上争取早点回家去。”
林珊要脱下大衣。颜兵忙阻止:“不要脱,你坐店衣服又不会弄脏。你去前间坐着吧,不要脱大衣。新时新时,越新就越新时。你这件大衣穿出去,包管街上的人都会多看你几眼。”
“那当然。这件大衣恐怕整个文林县都还是第一件呢!要知道它可是你从大上海买来的,石联街那就提都不用提了,肯定是风光我独占。”林珊十分满足地抚着衣襟,心头的一股暖流给裙式大衣荡漾起了幸福和美丽。她对着柜台旋了个舞步。只几分钟,就有三四个年青少妇路过而被大衣吸引进来问:“林珊,这件大衣是哪里买的?这款式真是太好了!”
……
这款式的确不错,五年了,都不显得过时。林珊照着镜子在心里说着。这时,富有戏剧性地,颜兵出现在林氏美容院的门外。
颜兵无声无息地走进来。胡虹认得他,理也不理他地站起身就往包厢里去。小小把他当作顾客:“洗头还是洗面?”边问边为他泡茶。
林珊顿时愣住了。她从镜子里看到了颜兵。她很意外。但这早就是她的期盼。慢慢地脱下大衣放到沙发上,她冷冷地问:“颜先生,洗头还是洗面?”
他低着头,没有回话,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两手捧着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方才打出火点燃了香烟。随着烟从嘴角溢出、升扬,他抬起有几分失神的眼睛来与她对视。
长久的沉默中,小小从林珊脸上所充满的迷离殊致中看出了她的存在已是一种尴尬,她估计:八成这位斯斯文文的颜先生就是颜兵。当然这时她可不好问林珊,适合于她做的乃是象胡虹一样的回避到包厢去。
包厢门被小小随手关上的声响传来时,林珊打破了沉默,问颜兵:“还来找我干吗?怎么不到城南去啊!”
颜兵仍是不回话。一支香烟抽完了,甩出烟蒂,他开始颓丧地说:“我完了,我已经全完了,已经什么希望都没有了,那门生意已经彻底完蛋了。现在已连珍珠项链都很冷门,更别说这项链上的小小的一粒接头了。”他把头埋进领子里,抖抖索索地再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继续说:“我到天津把产品给做出来,做得和那粒样品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十分内行的人才能看得出样品是进口的我的产品是国产的,毕竟外国的镀金工艺和我们不同。天津的镀金比上海好,上海无法解决的技术难关到了天津的那个厂里根本就不算是一回事。然而,产品做成功了方才知道这没人要,连二元钱一粒都没人要。他妈的,还说在美国各个商店里都是卖八美元一粒,去卖给土地爷啊!见他十八代祖宗的活见鬼。八美元一粒,中档的珍珠项链卖到商店里充高档的在市场里八美元可以买到二条三条。我一连跑了重庆、成都、北京、天津、上海、青岛、哈尔滨,找了几十个市场,算是碰到了一个看中了这产品的项链贩,他说他最高出一元八毛二分的价。我咬咬牙,卖吧,亏就亏。结果他说只要一万粒。我好说歹说,和他磨了二个钟头的嘴皮,他算是加了一万粒,但价钱跌下一毛三。他娘的,就为了这三万三千八百元钱,我整整耗了三年,化费了将近五十万元,我他妈的还不是天字第一号的猪头三!”他站起来,狠狠地甩出香烟,把手伸进口袋准备再掏香烟时,犹豫了一会儿,把钱包掏出来,取出五十张百元币:“我现在已只剩下这五千元钱了。”
林珊故作惊讶:“唷,老鼠留起了过夜粮了!难得,难得。”她心里确是意外:怎有些不一样了,会留着钱来,这可不是他以前的作风啊,莫非他真的回心转意了?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把五千元钱递给她。她不接,问:“项链接头二万粒卖来的钱是三万三千八,怎么就一路回来给化掉了二万八千多?”
“二万元还给谭华了。另八千多用在路费以及市场要收的税,要去北京和哈尔滨时,我在天津向朋友借了三千元,回来时经过天津去还了。所以只剩下五千元。”
“谭华的二万元我已和他说好了半年后还。现在还有五个多月的,你怎么去还干吗?”
颜兵一阵心慌,其实他那二万元钱全化在李雪娟和叶荣身上。因为谭华向林珊讨债这事被李雪娟当作笑痛肚子的笑话说给他听,他因之而有了编谎话的资料。
林珊紧接着问:“是不是他碰上你就耀武扬威地向你讨?”
颜兵点点头,把五千元连着钱包递到她手里,然后拿起沙发上的裙式大衣为她披上。一股暖流流入林珊心湖,她拿过钱包,把五千元塞进去将钱包放回他手中:“你放着吧,万一有什么用钱的时候竟皮夹里掏出不出钱岂不难为情。”
他两手无措的拿着皮夹,眼巴巴地看着她:“珊珊,我已无路可走了。”
“无路可走了才想到了我是不是?我开这间店是为了做你的避风港吗?走投无路了就想把我这间美容院作为你的避风港是吗?你说啊,你说啊。现在你无话可说了是吧?你如果还有话说你就说啊。你现在已无话可说了吧?你总算是已经无话可说了。颜兵啊颜兵,你总算是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走投无路,又想起我了,要到我这里做你的避风港。颜兵啊颜兵,你怎么就不想想,你是整天关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的书生,社会上的人心奸诈你一点都不了解,你怎么就要轻易地相信人呢?那个胡老板算是什么老板?还不是皮包公司总经理是来行骗的?什么项目转让,他是让你做猪头三。能碰上你这个呆子,他也真是运气,稳稳当当顺顺利利地骗了钱去还把你套进去套了三年,真不知道是他骗术高明还是你太傻了!颜兵啊颜兵,你怎么就不想想,一二元钱的成本做出来的项链接头能以二十元以上的价格卖出去的这么好赚钱的生意他干吗不自己做却要转让给你?这不是明摆着来骗你的吗?当初我三番五次劝你别相信,却你偏要相信,就是不肯听我的劝,你偏要相信,结果呢弄到现在这个田地!颜兵啊颜兵,你怎么就不想想,市场里一条漂亮得不得了的价位最高的珍珠项链在商店里要卖好几百甚至八九百元的批发价才不到一百元,中档的批发是三十四十,谁会肯要二三十元一粒的项链接头?就算这粒接头漂亮得不得了,你要知道买这接头的钱可以买二三条低档项链的啊!一般情况下,项链接头的价位只要超过了五毛就没人会要了的。你能卖到一元六毛九分一粒,已可以算你有本事。可惜的是这些接头的成本早已不止是一元六毛九的几倍?颜兵啊你干吗心眼生得太高太不切实际?好高务远,异想天开。那个陪胡老板来的李小姐我只一看就看出肯定是做婊子的,亏你还一声一个大姐叫得就象是她的亲弟弟。颜兵啊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这一对骗子呢?竟把骗子当作财神爷!颜兵啊颜兵,你怎么长这么大了却一点头脑都没有的啊!有店不想开,没店了你能赚到钱吗?”说到这里,林珊停了一下。颜兵低得快要埋到裤腰了的头抬了一下,见她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他将头重新低下去。
林珊口气稍稍温和了些:“好好的能顺利赚到钱的店么关门掉,没前途的项链接头却化大血本去跑,现在你算是跑出结果了,颜兵啊颜兵,你看清楚了吗?这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呢?这是个你想要的结果吗?你已白白化了四五十万元钱啊!这四五十万没白白化掉,我们的巧来庄还在顺顺利利地开着,我们已足够在楼山岙里造一栋小别墅住住了的啊。颜兵啊你实在是太糊涂了!如果巧来庄不关门,我用得着想方设法请人帮忙开这间美容院吗?我用得着求人、讨好人,整天笑着脸向人点头哈腰吗颜兵啊颜兵,你实在是太糊涂了!”
“珊珊,我错了,我现在知道我全错了。珊珊,给我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吧,这只有你才能给我的珊珊。以前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对。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珊珊,我们重开打金店,老板你来做,我只管打金。这美容院你也开着,打金店就这附近找房子,你两店兼顾,我们重新开始。”
“你现在才知道错了?你这是真的知道错了的吗?”
“我知道我全错了。我真后悔,当初不听你劝。”
“当初你鬼迷心窍,哪里会知道我说的全是没错的。你知道吗?我特地去珍珠市场跑了三次,打听珍珠项链的行情和项链接头的情况,我是了解了那些情况,知道了那个生意不能做,所以劝你不要做,然而,你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非但如此,还跟我呕气和我对着干。”
“珊,珊,我真后悔当初不听你的劝告。”颜兵两手捧头。他满脸痛不欲生的神情看得林珊心中的火气全失,她幽幽地说:“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啊!”
“现在只有你才能帮我了。珊,我已走投无路了。”
“你除了重开打金店,的确已无其他的路可走。唉!可是,打金店说开就能开得起来的吗?打金店与其他的店是不一样的,首先店里要储备一些黄金。我们哪里有钱买黄金啊!唉!颜兵,你说说看吧,你化掉的四五十万能买得多少黄金?”
“珊,我们慢慢部序,从长计议。珊珊,我一直很想你。可是,我知道我没脸再来见你。”
“兵,不要说了。”林珊情不自禁地搂住颜兵,两人紧紧拥抱。
包厢里的小小看看手表,已四点半了,她边对胡虹、蔡晨说:“我得去小菜场买菜。”边走出包厢。
林珊连忙放开颜兵,整整头发,对小小说:“小小,晚饭加二个菜,再买一瓶加饭酒和二瓶啤酒来。买点螺蛳,这是下酒的。”
小小推出自行车正要骑上车。林珊又吩咐道:“小菜场旁边有邮局。小小,你随路去买本《书法》杂志和《海外星云》杂志。”她往寝室走,边走边向颜兵使了个眼色。颜兵顿时狂喜起来的跟进寝室锁上门,抱住林珊就往床上捺。
吃晚饭时,见颜兵也一起吃,胡虹十分意外。林珊拿出五个玻璃杯,一人面前摆一个,说:“晚上我们都喝点酒。”她打开加饭酒放在颜兵面前:“你反正专门喝这个酒的。”再把二瓶啤酒打开,先给胡虹、蔡晨倒满一杯,再给小小和她自己倒上,把杯举起来对胡虹、蔡晨说:“我先为风风那天唱歌的事代颜兵向你们道歉,虹妹、晨妹、小小,我们一起干了这一杯。”
颜兵不自在起来,干巴巴地看着胡虹、蔡晨。胡虹、蔡晨说:“只要你俩和好如初,我们姐妹俩也高兴。以前的一点小事,我俩早忘记了。”
小小发现林珊容光焕发,特别的美,似乎一下子年青了好多岁。小小心里直感叹:这个颜兵啊,不知道是真的回心转意呢还是装的?不过他也该到了回心转意的地步了,林珊待他的好他是应该会明白的。
吃完饭时,颜兵乖巧的一放下碗筷就起身进了寝室。林珊对胡虹、蔡晨、小小说:“晚上只好让你们睡包厢里了。如果不够暖,就把暖气加大。”
“我们三个人同挤一间,把三张美容床并在一起睡,照样象统铺。”胡虹笑着打趣:“我们是三个,人多热气足,肯定不会冷。珊姐你们两个可得注意着,别太恋战,要提防稍稍一点不小心的话明天会感冒的。”
林珊白了胡虹一眼:“就你会耍嘴巴。”到寝室对颜兵说:“你看看书,《书法》和《海外星云》。看累了就早点睡。如果生意不怎么样,我早点关门。”
颜兵点点头,脱衣上床。林珊替他掖好被窝,笑着说:“等我关门时,被窝已让你躺热了。”她乐呵呵的退出寝室。
到了午夜时分,街上没人了,店铺打烊了,美容院关了门,胡虹、蔡晨她们进了大包厢上了床后,蔡晨问胡虹:“珊姐这人啊怎么又和他凑合起来了?真让人搞不明白。她和颜兵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好象很深呗,我不是她我怎么知道,反正爱情离我太远了。反正,珊姐心里就是放不下颜兵,离不离婚都一样。”
“我看啊,颜兵挺贱的,就是人样倒是斯文。”
“什么斯文?象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头。他颜兵有哪点值得珊姐爱得这么投入?”
“哼,我就是说他贱呗。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珊姐这么好的老婆不懂得珍惜。离婚了又来胡缠。”
“唉,反正我搞不懂珊姐。换成我,我连这扇门都不会让他踏进来。”
“虹姐,你和珊姐交情早,是你介绍我和珊姐认识的。你比我了解,珊姐到底为人怎样?”
“她么,一根心肠通到底,直,豪爽,值得作一辈子的朋友。”
“她和颜兵的事?”
“那我也不大清楚了。我只知道她和颜兵恋爱得很早,中间几多波折,然后结婚。反正颜兵是个花心男人,没结婚时就另外还有女人。”
“唉,这珊姐啊,真是的,干吗离婚了还和颜兵拎不清。”
“好了好了,早点睡。我懒得说了。”胡虹往被窝里钻得深一些,边把姿式调整好。
“睡不着。小小,你睡着了吗?”蔡晨转头问小小。
小小翻过身来说:“没有啊,听你俩说话。”
“你一声不响我还以为你已睡着了。”
“我也睡不着。”
“晚上珊姐可有得快活了。”胡虹翻翻身,索性坐起来:“她可是好长好长时间没碰过男人了的。”
“你是不是想去偷听?”蔡晨笑着用手掩嘴。
“有啥听头。又不是我快活。她单方面的热烈如火是没用的,得颜兵也已很饿了,那么这才是干柴碰着烈火。我看啊,八成颜兵已没钱了他那几个情人都不理他了所以他来找珊姐。唉,一想着珊姐竟这么的放不下,真没劲!”
“珊姐她太专一了!”小小幽幽地说:“她太专一了!”
“已是什么时代了?痴情能有啥用?还不是被男人耍被男人骗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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