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难啊!”
“这就是爸爸最拿手的提拉米苏?!”
“咱们店里的招牌。”
曾海茵知道她妈妈喜欢吃提拉米苏,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常吃,他们常常一家三口一起分享一块提拉米苏,后来爸妈离了婚,妈妈一走,她再也不碰这样的甜点,好像它是全世界最难吃、最恶心的甜点。
“现在再以刮刀抹平表面,再撒上可可粉放入冰箱冷藏约四小时即大功告成。”他对她眨眨眼,愉悦的解释完成甜点的最后步骤。
但是范恺沛万万没有想到,曾海茵的下个动作竟是把她自己所做的提拉米苏往垃圾桶里一扔。
“海茵……”他傻眼的看着垃圾桶内的提拉米苏。
“反正我已经知道做法了。”她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但是……”他仍反应不过来。
“真不知道提拉米苏哪里好吃了!”她抱怨道:“又苦又带有酒味,不像水蜜桃蛋糕或草莓蛋糕,我看我们的点心屋最好连店名都要改,为什么要叫Tiramisu,为什么不取一个日本式一点的名字呢?”
“海茵,师父的意思……”
“我爸爸已经死了。”她当然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把自己苦心经营的店叫Tiramisu,他一心等着那个爱吃提拉米苏的女人回头,只是十二年过去了,她直到他的丧礼上才出现,这不是很讽刺吗?她绝对要替父亲出一口气。“我想改店名。”
“可是——”
“范大哥,你有意见吗?”曾海茵故意甜甜的问:“其实店名取什么对你并没有影响,不是吗?既然我爸爸已经不在人世,那么——”“海茵,你和你妈妈之间真的——”“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她!”她不客气的打断二十二年来都不曾回来探望女儿一次的女人配让人家喊一声妈妈吗?“
“或许她有苦衷,那天你昏倒,她脸色比一张白纸还要白,焦虑的心情——”“她大概是怕我也突然心肌梗塞。”她极力扭曲恶意的说:“可惜我没有。”
“海茵,你这么说太冷血了。”
“冷血的人是她。”
“你为什么不和她好好谈谈呢?”
“有什么好谈的?”她口气尽是不屑。
“一定有很多——”
“范大哥,我决定放弃当服装设计师的念头,是为了爸爸,我愿意好好学习、好好经营这家点心屋,我知道只是当点心师傅是委屈了你,所以我打算给你这家店一半的经营权。”曾海茵想了好些天,这是惟一能留住范恺沛的方法,要他决定离开,那这家店就真的得倒闭了。
“海茵,你不必这么做。”他并不打算接受她的提议。
“范大哥,这是你应得的。”
“不,我觉得这像是趁人之危。”
“范大哥,你跟了我爸爸十年,他没有把你当外人,我也一直将你当成大哥般尊敬,如果爸爸地下有知,他一定也会赞成我这么做的,Tiramisu家店没有我还是Tirannsu,但若少了你……”“海茵,我不会离开的。”他向她保证。“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可是总有一天你会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你会遇到一个你爱的女人,会结婚、会多一个人帮你拿主意、作决定,到时……”她担心的数着未来会面临到的事。
“海茵,其实我——”
“接受我的提议,让我安心吧!”
就在范恺沛沉默不语时,门市小姐进到烘焙室来。“海茵,外面有人找你。”
“是谁?”她问。
“一个很帅,像极了偶像明星的男人。”门市小姐形容着。“戴着墨镜,好酷哦!”
“我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男人?”曾海茵自我消遣的说,看了范恺沛一眼。
“要不要我替你去?”范恺沛自告奋勇。
“不,我自己去应付就行了。”
“海茵,如果有什么问题……”
“放心,如果他有什么不良的企图,我会拿烤盘砸昏他。”她幽默的道,走出了烘照室。
曹世杰在等待的同时,透过墨镜,随意的打量着这家精致、小巧,糕点看起来令人垂涎欲滴的点心屋,一向不喜爱甜食的他,这会儿也为之心动,难怪女性都抗拒不了甜食的诱惑。
这家店名叫Tiramisu的点心屋,的确有它吸引人驻足及掏钱购买的本事,他差一点就要叫小姐给他一块咖啡口味的蛋糕了。
“你是谁?”督海茵直截了当的在他身后问道。
曹世杰没碰过这么刁蛮、不客气的女孩,他缓缓的转过身,摘下墨镜,本来想给她一点口头教训,但是想到她才刚丧父,所以他给了她一抹淡淡的笑,很有风度的开口。
“我是曹世杰。”
“你找我?搞错了吧!”她毫无表情的看他一眼。
第二章
原来这就是他阿姨的女儿,年轻、漂亮、难驯,瞧她那一副刺猬般的表情,不知道该说她是有个性,还是她根本就是任性。
在这男人打量自己的同时,曾海茵也不容气的打量起曹世杰,他有一对很有神的眼睛,鼻子又挺又直,下巴结实而方正,全身充满着一种力量与权势的骄傲,从他身上,找不到半点谦虚的因子。
“你是曾海茵?”他问。
“我是曾海茵没错,但我不认识你。”
“我姓曹,如果你知道你妈妈——”
“曹先生,我从十岁那年就没有妈妈了。”曾海茵以极为冷漠的态度打断他的话。“你找错地方也找错了人,我很忙——”“陶莉是你母亲总没有错吧?”曹世杰也是个没有什么耐性的人,他决定不和她多嗦。“我要找她。”
“那你肯定找错地方了。”她哼道。
“她去过丧礼,你应该见过她了。”
“姓曹的!”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她毫不客气的直接喊他的姓氏。“我明明说的是国语,你难道听不懂吗?”
这么嚣张又不客气的女孩,曹世杰还真是没碰过几个,若不是体谅她才丧父,他真想好好的训诫她一番,但既然得向她打听事情,他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曾海茵,我不想惹人赚,我只是想打听你妈妈的落脚处,我在找她。”
“那就去找她啊,来烦我干吗?”曾海茵一听到和那女人有关的事就有气。
“我去找过她的亲人,但是她来去匆匆,也没人知道她到底住在哪里。”说来好笑,但这可能是陶莉离开十二年的结果,在台湾她已经没有家了。
“那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她一定来找过你。”他不死心的道。
“她没来这里找过我。”她说的是事实。
“但在丧礼上……”
“我和她没有任何交集,这位先生,你到底有没有搞清状况?”因为是在店里,还要做生意,不能把客人吓跑,所以她已经极为按捺住脾气了。“她曾是我的母亲,但这是在十二年前,我和她早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曾海茵,血浓于水——”
“你在讲哪国的神话?”她不断的截断他的话。“这年头那里还有血浓于水那套的!”
“所以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那我可不可以留下我的联络方式,一旦有你母亲的消息,可否告诉她我有急事在找她。”他拿出一张名片,友善的递到她面前。
但是她没有接过去。
“有这么困难吗?”曹世杰皱了皱眉头。
“这不干我的事。”她偏着头道。
“我远从洛杉矶过来的。”
“你来自北极也一样。”
“我爸爸这会儿正躺在加护病房里,我需要你的帮助。”他终于动了气。“你这个刁钻又莫名其妙的女孩,你妈妈和你有仇吗?”
曾海茵咬着唇瞪他。
“你妈只留下一封信就跑回台湾,什么也没交代,我爸被她搞得心脏病发作——”“这有什么,我爸还躺在地底下呢!”她冷冷的道,“难不成你要和我比惨吗?”
“你——”
“我爸心肌梗塞,达加护病房都没机会躺进去就走了。”她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似的对他猛炮轰道,“你是在诉什么苦啊?”
曹世杰被她堵得哑口无言,虽然她一副凶悍、跋扈状,他却感觉得到她内心那股深沉的伤痛,据他所知,曾启扬并没有再娶,所以她失去的父亲也是她惟一的亲人,对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而言,她已经表现得很坚强了。
“无话可说了吗?”她冷眼看着这个大酷哥。“要找那个女人得凭你自己的本事,也奉劝你爸爸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为那个女人付出一条生命,是非常不值得的。”
“曾海茵,她好歹是生下你的母亲!”他忍不住发火了。“即使她有再多的不是,你也不该这么说她,中国人最讲孝道——”“我是外星人,怎样?!”“你真教人想狠狠打你一顿屁股!”他真的有股冲动想这么做。
“我才想狠狠踢你几脚咧!”她不示弱的反驳。
“没见过像你这么刁蛮的女孩。”
“那你滚啊!”
“曾海茵,你妈嫁给我爸,照理说我们算是兄妹,我已经尽量对你客气了”“姓曹的,你给我弄清楚,我绝不是你的什么妹妹,我也没有哥哥,我是独生女,而且我那个妈一旦嫁了你爸,她和我们姓曾的就没有关系了,你不要在这里乱认亲戚!”曾海茵很生气,再也顾不得店里的小姐及客人的注视,她走去拉开了店里的玻璃门。“如果你不买东西的话,那请出去!”
“要买东西才能留下来吗?”他冷问。
“不卖!”她又顽固的说。
“你耍人啊?!”曹世杰的双眼冒火。
“我不卖你任何东西。”她赌气道。
“若不是看在你刚丧父的份上,我早就……”“你想怎样?!修理我吗?”
“你的确欠人修理。”
“再不走我叫警察了。”她出口恐吓。
“你才该被送进精神病院。”不想和她斗嘴,但是这女孩真的快把他逼疯了,是台湾的女孩都这样,还是他刚巧碰上最无理、刁蛮、最不可理喻的?
范恺沛心想他再不出来打圆场,场面会变得更无法收拾了。从头到尾他们对话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听进了耳朵里。走上前,他直接从曹世杰手里拿过了名片,然后把他送至门边,和他交换了一个男人对男人的眼神。
“有消息我会——”
“范大哥!”曾海茵生气的吼道。
“总算有一个比较明理的人。”曹世杰看了她一眼之后,将目光转回范恺沛。“麻烦你了。”
“你快走吧!”
“我真的得快点找到我继母。”
“我明白了。”
“万事拜托。”曹世杰说完转身走出Tiramisu,明知自己身后有一道烈焰在瞪视着自己,但他没有再回头,潇洒的走了。
用力的甩上玻璃门,曾海茵立刻抓狂,她怒气冲冲的转身瞪着范恺沛。
“海茵——”
“你根本不该插手。”
“他爸爸已经——”
“我爸爸都死了!”她说完便又开了门冲了出去。
范恺沛仔细的检查过店里内外之后,锁上玻璃门,一天的工作才宣告结束,以前打烊的事是由住在店家楼上的曾启扬负责,师父过世后,这责任就落到他肩上。
陶莉经过打听,并旁敲侧击的观察了几次之后才决定找范恺沛,知道他是Tiramisu不可或缺的人,也庆幸有他守着这店铺,不然茵茵的日子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去,对这男人,她心存感激。
看到陶莉一副在等他的样子,范恺沛面露困扰之色,夹在这对母女之间,他有些难做人,因为她既是死去师父深爱的女人,却也是曾海茵痛恨的母亲。
“范先生。”她低柔的开了口。“我是陶莉,是你师父的……你可以叫我陶女士或是——”“师母。”他决定顺着自己的心意。
“师母……”她一听默默的流下了眼泪。“我配得上你这个称谓吗?我离开你师父已经十二年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也没有关照过你一天,茵茵又这么恨我,而你竟然还肯叫我一声师母?”
“师父他……”他思索着该怎么说才好。“你在他的心中有着一定的地位和意义。”
“他走得并不痛苦吧?”她感伤的问。
“我想是的。”
“那就好,因为他是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烧了多少好香,我碰到的男人……都很好。”
听到她的话,他马上想到曹世杰拜托他的事,“对了,你美国的家人在找你,是一位曹先生,他说他父亲心脏病发住院了。”
“严重吗?”陶莉禁不住关心的问。
“目前好像仍在加护病房观察中。”
“如果我回去……有什么帮助吗?”她自言自语。“医院方面有医生照料,况且世杰兄妹可以照顾他们父亲的,我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反而是茵茵,她或许会需要我。”
范恺沛无法接什么话,反正他该传达的已经传达了。
“我不回美国。”她突地将决定告诉范恺沛。
“你或许该和他联络一下,以免他毫无头绪的到处找你。”
“你是说世杰在台湾?!”
“他来店里想透过海茵找你。”
“他们……有没有起冲突?”她懊恼的低呼。“我不知道他会找上茵茵,世杰他比较大男人主义、比较自我,脾气不是很好,加上茵茵对我的观感,他们一定话不投机。”
“是谈得不怎么愉快,为了避免双方僵持不下,我才答应替曹先生转达的,我知道你会再来。”
“你想,茵茵有可能给我机会吗?”她在意的是这个。
“师母,你一去就是十二年……”
“我可以直接叫你恺沛吗?”陶莉见他点头后才继续说:“恺沛,当年我三十出头,身边只有一个做糕点的男人和一个十岁的女儿,加上一间小小的点心屋,我看不到我的未来在哪里。”
“师母,其实和很多女人比起来,你已经拥有许多的幸福了。”
“我知道我很贪心,知道我要的太多,但在那时候,总觉得自己还可以过更好的生活。”她回想当年,感慨万千。
“所以你执意和师父离婚?”
“我只想一切重来,当时我才三十三岁,还有姿色、还有好身材,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条件更好的男人,过更好的生活。”她什么都不保留的说。
“你如愿了。”范恺沛替她说。
“我去了洛杉矶,嫁给了当地连锁餐厅的大亨,我看似得到了我想要的。”
“不是这样吗?”
“我第二任老公对我很好,他的两个子女虽然和我不是那么的亲,但起码他们也叫我一声阿姨,我告诉自己,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我该心满意足了。”她自嘲道。
他不语的静听着。
“但一年一年过去,我的心灵开始感到空虚,我不断的想到茵茵,想到我惟一的女儿!”她轻泣。“我真的好想她……”“你从来不曾回来看她。”
“我没有那个脸啊!”
“师父不会拒绝你的探视。”
“启扬不会,但是茵茵……”她永远忘不了当茵茵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离婚,而她即将离开家时的那种似懂非懂却又异常坚强的表情,也在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失去了女儿,她没有看到女儿哭着来抱她的大腿,不让她走,茵茵只是紧握着她爸爸的手,目送着她离开,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你可能真的伤了她的心。”
“你也认为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师母,你们毕竟是母女,我相信海茵不会一辈子和你交恶,可是目前……”“要给她时间,对不对?”陶莉忽然乐观了起来。
“十二年的分离并不算短。”
“我懂。”她重新燃起了希望。“我不能操之过急,必须给茵茵一些思考的时间,我不回洛杉矶了,我要留在台湾,我要赢回我女儿的心,启扬这一走,我才知道什么是才真正重要的。”
约在饭店的咖啡厅里,曹世杰不知道他这个阿姨有什么打算,但起码她愿意主动跟他联络了,并且约他见面谈谈。他极力压下自己的怒气,一切要以父亲的福祉来考量,毕竟要和父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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