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说,黑子立刻不乐意了,说:“叔,有钱不花搁那生虫啊?我花钱也是促进经济繁荣。再说了,石头也不能天天走霉运不是吗?”
对于运气之说,姜尚尧从来不多解释,只是笑笑,依旧把话题带回去。“不光二井道的问题,说到不好的一方面,这次整顿,估计破财是免不了的,安全设备也要投资不少。我的想法,既然有这么大的产量,散卖没意思,不如找人合作。既有棵大树好乘凉,又不用多负担销售渠道的费用。”
“你的意思是……”德叔眯眯眼,“省能源集团?”
姜尚尧心赞一句果然姜是老的辣。坐直了点,坦承筹算已久的想法:“德叔,闻山的炼焦厂可是老企业了,只是这么多年没什么变化,设备老旧,污染也厉害。要是能重新整改一下,我那矿山出的无烟煤可是炼焦的好原料。我在想啊,闻山附近资源丰富,完全不需要担心原材料问题,就地取利又节约中间环节的成本。如果这个能源集团真有眼光,投资闻山炼焦厂,炼焦、煤化工、天然气一体化,不说别的,现在钢材市场走势这么好,光冶金焦一年的消耗得多少?不过我也就说说,真要干现在我没那么大本事。”
黑子楞了会,一拍大腿说:“我说,石头,你的心可够大够野的啊!”
姜尚尧在黑子面前恢复了些微当年的少年心性,瞪了黑子一眼反驳说:“我这叫有志向!像你那样,叫混吃等死。”
这本性袒露的反应明显愉悦了德叔,德叔莞尔看着两兄弟斗嘴,过一会摆摆手,说:“前些年我走的路子太保守,总想着把运输做好,水泼不进就行,倒给了聂二可乘之机。不说别的,只论上面的关系,能在这些方面说得上话办得了事的,着实比不上聂二。”德叔若有所思,眼中似有遗憾。沉吟许久,突然打醒精神,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不过石头,事缓则圆,眼光长远是对的,做起来不能太心切。先把势造出来,耐心等着,总有好机遇。”
姜尚尧将这话揣摩了一番,默然点头。
“你手上准备点好东西,年前我跟你去原州走一趟,见见几个老朋友。”
黑子还在挠头,姜尚尧已经反应过来,恭敬问:“德叔,哪方面的?”
“随便,风雅些的,字啊画啊什么的。别弄些赝品来,我那几个朋友可都是老行家。”
姜尚尧说一声明白,婉谢了德叔留饭的好意。走出门时,他凝目远望前方的积沙河东去不休,舒展心胸,轻松无比的畅快感从每个毛孔散发出来,眼底有丝志在必得的傲气一掠而过。
送他出来的黑子问说:“真不留下吃饭?回家吃?”
“几个月没陪姥姥和我妈好好说会话了,中秋节再不回去吃饭,恐怕以后家门都不给进。我先去前进路,接了庆娣一起过去。”
“今天见家长?你行动够快的!”黑子张大嘴,接着又合起来,眉宇间难得有些郁结,想说什么忍住了。
“兄弟,你加把劲,别让我超前了。”姜尚尧得意地拍拍他肩膀,取笑说。
黑子郁气更盛,待姜尚尧开了车门准备上去时,他突然开口问:“庆娣在前进路?她妹妹那?”
姜尚尧不解,“是啊,前进路怎么了?”
“没啥,我也就随便问问。”
“那我先走了,电话联络。”转向的姜尚尧没听见车屁股后的黑子嘀咕了一句:“那小丫头片子这么小就跟人同居,你们两也不管管。”
作者有话要说:幸福的小剧场(02)
关于槭园
庆娣熬了个通宵,从书房迷迷糊糊出来,进了卧房立刻回神。
那男人全身赤裸,只于腹下围了条毛巾,小腹的肌肉上犹有水渍。看见她,他手上毛巾胡乱搓搓头发,说:“总算出关了,快去睡觉去。”
庆娣嘴里应着,脚上像被他牵引似的,尾随进了衣帽间。“这么早?”随即拍拍脑袋,“今天是人民的大日子。”说着顺势就坐上自己的妆台,掩嘴打了个哈欠。
姜尚尧见她强打精神的模样,忍不住就伸手来拧了一下她的鼻子,“别熬了,快去睡。天天夜里研究怎么犯罪,知道的等着看你的刑侦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老大。”
“我本来就是你老大。”庆娣不满地拍开他的手。
他好气又好笑,“是是,你是我老大。”
他将腰间毛巾一扯,顺手丢地毯上,自顾着对镜穿衣服。庆娣顿觉他刚才拧鼻子的手劲大了些,痒痒的。
直到他穿上裤子,忽然发现他正从镜子里观察着她的表情,庆娣意识到前一秒自己的视线还停留在他拉裤链的手上,不由大窘。心里暗咒了声,他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堂而皇之地扯过衬衣穿上。
庆娣回想自己见过的诸多男模一一来比较,结果让人沮丧。不得不承认无论由内而外的男人味还是纯粹的肉体,他就是能令她全身血液流动加速,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与他贴近点再贴近点。还是唯一的。
还好,她也是他唯一的。
这一想,顿时让她脚趾都蜷缩起来。
“你说,我也当人民这么久了,为什么从没有机会投过什么选票?”她故意胡扯转移视线,实在是他低头扣纽扣的姿势太过谋杀眼球。
“我都是居委会大妈选的,她们也不懂选什么,忽悠说选心目中最好的女婿人选,一致二话不说,认准是我了。”
“你消遣我玩呢?”
他眼里盛满笑,长臂伸过来,大掌抚抚她半边脸蛋。“我不算好女婿?”见她认真地思考着,随即点点头,他眼里的笑意快溢出来,忍不住就欠过身,在她耳边吻了一下,说:“算你乖。”
他声音低沉,像触动了她某处敏锐的神经。庆娣只觉脚趾蜷缩着,微微战栗,她干脆盘腿坐起来,想回他一个吻,他已经离开,抽了条领带问:“配不配?”
庆娣甩开略微失落的感觉,点头赞成,“这一套够肃穆了。”想想又说:“换双红袜子吧,既不显眼,又喜庆。总要有点不同和那些老头子区分开。男人的品味,就看袜子和手表。”
姜尚尧眼里有一丝不豫,“又是那个天天屁股上插几根彩色羽毛装孔雀装得欢实得不知道自己贵姓的小公鸡说的?”
庆娣被噎住。心想周钧啊周钧,天地良心!不是我不帮你说话,是他的比喻太形象了。我每个字都不能不赞同。
“你说他要是个女的,你们天天粘在一起我真不会反对。庆娣……”他一想起他们两人大被同眠手脚缠一块就怒火中烧。
“你把他当女的好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总揪着周钧不放,彭小飞也和我们同居。还有秦晟,他可是正式的……”
“正式的什么?”
破晓的阳光穿透长窗洒在没足的地毯上,他半身在阳光中,半身笼在阴影里,紧锁而来的目光充满危险的味道。
庆娣困意瞬间消逝,不着痕迹地往妆台后挪了挪。
“正式的什么?”他一步步靠近,“谁和我说过,还没正式开始的?”
庆娣眼明脚快,但他更快,一掌握住她躲闪的脚腕。他大掌就在脚踝附近摩挲,热乎乎的掌心和微起的茧子无意地撩拨着,“谁说的?”
“正式考虑而已,我总要作个比较。”感觉到脚踝被抚慰的感觉停顿,庆娣又庆幸又无名失落,看他的研判目光停伫在自己脸上,居高临下,压迫感分外慑人,她不服输地仰着脖子,语气相反的温婉,“比较起来很是失望,他没有你帅、没有你有吸引力、没有你威猛高大。”庆娣暗呼一声:对不住了,秦晟,情势所逼。
姜尚尧果然被哄得无比舒爽,紧绷的脸掩不住眼底的笑,手掌一寸寸游弋,一寸寸向上,在她腿弯处逗留着,不停打着转。“还有呢?”
还来?庆娣搜肠刮肚地找形容词,平常信手拈来的词汇这一刻不知都飞去哪里。“没你的不凡仪表,也没你的内敛稳重,更没你的侠骨柔肠,还没你深沉睿智,最重要的是,他唱歌不好听笑起来不好看说话声音不够低沉连撸鼻涕也撸得没你有味道穿西装更没你这气质风度,我……”庆娣一把抓住悬在两人间的他的领带,连领带带人一把扯至眼前,他的手已向上游移到危险的地方,庆娣实在承受不住,微微喘了口气,“我从十五分钟前就在琢磨,你要是把这身衣服脱了,只打条领带是什么样子。”
他凝视她微泛着红晕的脸,自己也有些气息不稳,一只手在她柔软的地带抚摸着,拇指沿布料与肌肤的边隙轻轻撩拨,一只手探回来开始解衬衫纽扣。“满足你。”
“你要去人大!”他半裸的胸裎于眼前,庆娣高呼提醒他,手却不受控地伸过去,印在他胸腹间,感觉到他肌肉的收缩,她沿他中脘而上。
那柔软的手从他的坚硬烫贴而过,所至之处手下一股热流四散开来。他无声地吞咽一口,吞不下汹涌的欲望。“还有半个小时,勉强够,我可以在车上穿衣服。”他托起她下巴,凑近说。眼神交缠,气息纠结,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全裸地站在她面前,沐浴在晨间金色的阳光中,深深地深深地吻她。
他的领带被她攥得紧紧的。
☆、第 51 章
庆娣上车坐好后就问姜尚尧:“笑什么?捡到宝了?”
姜尚尧扬眉,“嗯;捡到宝了。好看。”
她身材高挑;可以说是标准的衣服架子;认真打扮起来回头率颇高。刚才离远了望;街头的她玉立亭亭;极是养眼。
“这么贵的东西能不好看吗?”庆娣扯扯衣服袖子;白他一眼;“还骗人!我妹可是行家;一眼就说这件衣服绝不是你说的那个价。”
“打扮自己女人不是应该的?又不是花不起;你穿着好看;我看着喜欢就行了。”他说得自然无比。
庆娣顿时就红了脸,见他手伸过来,她闪躲不开,还是被他轻轻捏住耳朵揉了一下,眼里的调笑分明是在说:“看,耳朵又红了。”
“讨厌!”她拍开他的手,才觉得这一下更似打情骂俏,至于乜他那一眼简直就是眉目传情了。“开好你的车别闹了,记得前面超市放我下来。”
“不用买什么礼物了,我都买好了,堆后面呢。”说完没反应,姜尚尧瞟她一眼,“担心了?往年你自己不也去过我家吗?姥姥还说有一年春节你帮她搬花盆,临走塞你红包怎么也不要。都认识,怕什么?”
“那可不一样。”
“担心我妈的态度是不是?”她神色黯然,可见一语中的。姜尚尧开解说:“我妈那人牛脾气,现在只是钻了牛角尖一时转不过弯来。”
姜家姥姥此时也在劝解:“凤英,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那可是你儿子,难道你希望他陷在过去的感情里,一辈子不结婚不娶老婆?这样就算对得住雁子了?喜欢一个人,怀念一个人,又不是要把那人天天挂在嘴边。心上腾个角落,把她揣进去,偶尔看看就好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照你的意思,噢,你爹死那天我不跟他一块走,我就不是东西了?”
“妈,瞧你,说啥呢?”姜凤英急脾气上来,随即又在老太太的目光中软化,低下头掩住伤感的眼睛说:“妈,那两个孩子跟我亲身的有什么不同?雁子更是像我亲闺女一样。小时候她妈值夜班我带着她,放在床头,生怕她冷着,睡一会睁眼看一看。长大些,像朵花骨朵,逢人就嘴甜地喊叔叔阿姨。我给她裁过多少裤子织过多少毛衣?眼见得长大成人了……我不是心疼我没了儿媳妇,我是心疼我没了闺女。”她说着扭过头悄悄抹眼泪。
“那也和庆娣没关系啊。难不成你还想株连九族?把她哥的罪过都摊在她头上?出事之后庆娣照应了我们家多少你全忘了?”姥姥干涩的老眼也浮现些微水泽,“不是她偷偷一个去原州找她朋友,能请到严律师?尧尧能少判几年?她真心实意对尧尧好,尧尧也真心喜欢她,这就够了。为什么总要把她和雁子对起来看?照我说,尧尧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摔倒了还能直直站起来,这个,全靠庆娣那姑娘。凤英,雁子没了,没人不难过。但也要往前走,别回头。”
姜凤英怔怔盯着地板思索,姜姥姥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姜凤英突然醒过神,将手上织了一半的毛衣往姜姥姥怀里一搁,“我去看看锅里的汤,炖了这么久了,这两孩子还不回来呢?”
姜姥姥看着女儿背影偷偷笑起来,一边装果盘,一边嘴里念叨:“你不急抱孙子,我可急着抱曾孙呢。”
此时,楼下的姜尚尧吸吸鼻子,肯定地说:“山药炖排骨。”
庆娣抿嘴而笑,接过他递来的东西问:“买的什么?等会姥姥和阿姨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羊毛衫和补品。行了,我妈不会问太多的,最多问你什么时候能回闻山好办喜事。”
“你……”她想拧他,却被他先一步抓住手,紧紧握在手心。
上了楼,姜尚尧还没喊门,姥姥已经急急地迎出来,说道:“我就说听见脚步声了,两人躲楼下说什么悄悄话呢?”
庆娣微窘,喊一声姥姥把东西送上。姥姥自然一番客气,最后说:“别人的我真不好意思收,庆娣儿,你的不一样。”
庆娣更不知该如何接话,正尴尬间姜妈妈从厨房出来,说:“来啦。”
庆娣站起来讪讪喊一声阿姨,见姜凤英只是略微点头又冲姜尚尧说洗手吃饭,她掩不住脸上落寞失望。
姜尚尧拖她去洗手时,安慰着:“打起精神来,该说的话都和我妈说明白了,等她想通了自然就没事。”
庆娣不由埋怨,“你别说那么多,这不是难为我吗?别该怪我们还没怎么,你就胳膊肘向外拐了。”
他注目于庆娣着急的脸上片刻,突然笑起来,带水的手捏捏她鼻子,小声问:“这时候还在替我着想啊?放心,我没你那么笨,我托姥姥劝的。”
庆娣这才舒一口气来。
吃饭时桌上似乎只有三个人一般,庆娣不善言辞,今日更比往常拘束,干巴巴地答完姥姥的话就再不知聊什么好。倒是姜尚尧,每回冷场他总能挑些姥姥感兴趣的话题出来。庆娣心中感激,望向他时眼里的喜欢不加掩饰。姥姥看着暗暗点头,又冲自己钻牛角尖出不来的女儿猛使眼色。
好不容易把一碗饭吃完,庆娣正准备客气一下,姜凤英抬起头来,淡淡说道:“平常吃饭也这么少?光长个子不长肉可不好。”
庆娣拿不准姜妈妈是什么意思,求救地望向姜尚尧,只见他笑得开花了似的,说:“那就再装半碗,再陪我吃点。”
洗碗时姜尚尧低声对庆娣说:“我妈那人牛脾气,有时候明知道错了,抹不下脸,关心的话也说得硬邦邦的,叫人误会。”
庆娣扑哧一笑,“哪有这样说自己妈妈的。”又问:“你会洗碗吗?”
“这不是为了你?第一次来让你洗碗我不好意思,让我妈洗你不好意思,那干脆我来。”
水龙头哗哗的,他扭头望去,眼前人咬着下嘴唇,定定地回视他,接着缓缓绽开笑容。他忍不住心中柔情激荡,俯身在她微绽的唇瓣上亲了一口,流连不去地,压低嗓子在她唇边问:“感动了?感动了来吻我。”
庆娣只陶醉了几秒,听见他的话不由往他肩膀捶了一下,“你使坏也不看看地方。”
他笑得呵呵的,回头继续干活。
这个人,她自以为早已熟悉,了解他如同了解自己,但是,他总能给她惊奇。
以前她一直以为他是平和的理性的,像棵白桦树。枝叶并不延展至太大的范围,只是一力向上向上,追寻太阳;后来在监狱见面,她又觉得他像平原上受阻的风,她几乎能感受到那无形的磅礴的愤怒;再等他出狱,他俨如一块铁矿石,冷峻坚忍,沉默地等待着什么。
现在的他……庆娣仔细端详,忍不住被自己的答案逗乐了。
“笑什么?”他抹干手,开始审问她。
“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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