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说行,突然叹息,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死丫头就是个窝里横,被人欺负了也没说和哥吱一声。”
☆、第 95 章
爱娣一个多月前看中了那套房子,立刻下了订。她合计着就算是问银行贷款;首付也还差一点;于是和向雷商量;让他催他姐早些还钱。
哪知向雷嘴上应承;好多日也没个动静。爱娣这一下火冒三丈;房主那里定的是半个月内交钱办手续;她软磨硬泡的才缓了期限;再给向雷拖延了许多天;别说买房了;连定金也将泡汤。
她忍着买房下订的事情没说;拿定主意要看向雷的表现。而向雷半点主心骨也没有,唯唯诺诺的样子,爱娣看在眼里,心头的火气确实消了,可希望也跟着没了一半。
就这样她仍不死心,知道姐姐也艰难,她压根没和庆娣提起这事,自己四处寻朋友和同学借钱。终于凑够了首期的款子,爱娣记得上回的教训,不敢和向雷一家多说半句,偷偷去了银行存进自己户头里。
谁知银行里撞上隔壁邻居,小街小巷的人,传话在所难免,爱娣回家就挨了婆婆劈头盖脸一顿骂。
向雷他妈骂她心毒,自己有钱赚有饭吃,不给姐姐一条活路,见天撺怂着男人逼他姐姐还债。好好的孩子被她这个刁妇带坏了,完全不顾骨肉亲情。
爱娣忍了又忍,就等向雷回来看他会不会为她说句公道话,可现实让她再一次失望。向雷听着厨房里摔盆子砸碗的声音,头埋得越来越低,最后问她:“存折我看过,没动啊,今天你存的钱哪来的?”
爱娣心中不觉冷笑。他姐还了部分钱回来时,向雷曾信誓旦旦地说以后钱全交给她保管,原来还是放心不下。再者,那眼神和语气分明是怀疑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春节两人闹得太狠了,邻居报了110,黑子哥来了之后确实是向着她,拉了偏架。但是为了这个,婆婆总觉得儿子吃了亏,又不知背地里和大姑子说了些什么,以后再看她时,眼神就开始有些不一样。
爱娣酸楚地想,维持一个家怎么这么难呢?妈妈,姐姐,她,耗尽心力无非是为了暖着男人的心,让日子过得舒坦些。谁知最后男人心还没捂热,自己先凉了。
可再凉,她也不服输,仍旧坚持着做最后的努力。她认真和向雷说:“那钱是我问人借的,打的有借条,不信你一个个去问。”她说了几个名字,都是旧同学。
向雷嘴唇嗫嚅着,最后问说:“借钱做什么?”
爱娣沉默许久,老话重提:“蕾蕾我们搬出去住吧,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大事小事一个不留神,总容易闹矛盾。你也知道我这性子,做什么你妈都看不惯,而且她年纪也大了,心情不好也影响身体——”
话没说完,向雷他妈推开房门冲进来,指着儿子就开骂:“我这个老婆子年纪大了,做不动家务了,开始讨人嫌了是不是?伺候你们吃喝拉撒辛苦一辈子,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爱娣嫁进这个家两三年,早被婆婆磨得没了脾气,说理说不通,动手更不能。唯一能做的就是三缄其口。
老太太倒也聪明,心里恨着却不先向爱娣动手,只是竖起手掌拍打儿子出气。向雷被她一直推搡到墙角,本来房间就小,堪堪摆了张双人床,坐在床头的爱娣没处躲,只得站起来劝婆婆松手。
刚挨着衣服边,婆婆就顺势滑下地,嘴里嚷嚷爱娣打了长辈,眼泪鼻涕横流的。
这阵仗让假装不存在的公公不得不出面,三个人围着她又是哄又是劝,这才消停下来。
一家子也唯有公公明白点道理,爱娣心想这事总要解决,不能就这么算了。一拖再拖,她的青春耗不起,她和向雷的感情也耗不起。于是,爱娣请了公公到厅里坐下,站在双方立场上陈诉同居一个屋檐下的利害,最后将打算买房的事情说出来。
以前小夫妻躺一个被窝里想象未来美景时,向雷曾和爱娣表态说坚决支持她。这回也重复着说好,只不过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婆婆就在里屋喊向雷的小名。
被他妈这样暗示,向雷低着头,半晌后才开口:“我妈……我也想问问,真买的话,这房主落谁的名?”
以前就说定了写两个人名字,爱娣心想就算向雷再有缺点也是她男人,写她的和写他们两人的没啥区别。“肯定是我们俩的啊!”
向雷为难地往父母的方向看了看,他爹老实人,立刻点头表态说:“两个人好,两个人好。”
随即就被老婆吼了声:“老向!”
向雷顿时没了主张,左望望右望望,避开爱娣的眼睛说:“把我爸我妈也算上吧,他们辛苦了一辈子,我妈说了,将来这里拆迁,要补偿款还是要房子都让我们定,都给我们留着。”
爱娣听见这画饼充饥,当即沉了脸。婆婆的心思她明白,无非是怕她占了便宜,或者怕儿子太听她的话,将来被她坑害了。横插一脚进来,他们就占了四分三,这样的话爱娣就算是孙猴子再世也被吃得死死的,翻不出天去。
“爸妈到时候想过去住随时可以去,这和加名字有什么关系?”爱娣压抑着情绪,小声告诫向雷,“这是我们俩辛苦攒的钱,还有我打的欠条借来的,将来的贷款我们要还十多年呢。”
平日里时常装耳聋的婆婆今天的听力万分敏锐,隔着小走廊已经听见了,立刻发作起来,一咕噜翻身下床冲出小厅,指着爱娣鼻子骂:“你赚的钱?臭不要脸的!都是我儿子起早贪黑赚的辛苦钱,别忘了你摊子是谁给你找的,是谁天没亮给你拉菜回来的?天天守个菜摊子打扮得雀一样,勾三搭四,欺负向雷人老实,看见也装看不见。娶你进门几年了?屎蛋子也撅不出一个!谁知道是不是以前被人搞多了,搞成破鞋了挑了我们家向雷当冤大头。你好意思拿我儿子的钱住我儿子的房欺负我儿子的娘?”
这话与当年奶奶骂妈妈的话大同小异。当年妈妈默不作声地缩在角落,她和姐姐那会不过五六岁,却凿刻在记忆里。
脑海深处浮起老太太口沫横飞盛气凌人的样子,和婆婆扭曲的脸重叠在一起,多年积压的怨气像火山爆发,爱娣克制不住,一步步逼近婆婆,反问她:“我和向雷结婚时可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你侮辱我没事别一盆子狗血泼你儿子身上。我进你家几年,吃的喝的都是我双手赚来的,我也是天不亮起床守着摊子到晚上,我困得两眼睁不开也不敢回家眯一刻钟,我和向雷每个月交的伙食费是你闺女和你外孙子的两倍,你隔三差五的不是东家生日就是西家嫁娶,既要摆排场自己又没那本事,东填西补的都是我和向雷,你女儿打我和向雷结婚开始就搬回家里住,哪一次买过东西进家门,我一个礼拜不给冰箱添点吃的你从早到晚没半分好脸色。都是娘生肉长的,妈,你说话要讲良心!”
话音未落,背后一个人影扑过来,爱娣来不及反应,一下被推到电视机边上。站稳了回头,只见向雷姐姐立在正中,脸色凶煞,边撸着袖子边骂爱娣,“我妈对我好关你屁事,没人疼是你活该!拉不出屎怨茅坑,有本事你生个儿子啊。贱货,背后说人是非……”
本来爱娣突然发作,噼里啪啦说完一轮,家里人都静了下来,哪知向雷姐姐回来站在门口刚巧听到她说的那些话。
其他人还在愣怔中,向雷姐姐已经扑了上去,两个女人随即扭打成一团,向雷妈年轻时在街上撒泼打架是把好手,反应迅速地冲上去边拉架边在脚底下给爱娣使绊子。而这家的两个男人,向雷和他爸,嘴上劝着,却不敢轻易靠近,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正乱得不可开交,砰然一声巨响,玻璃片飞溅,把所有人都吓住了。爱娣站在满地碎片边,睡衣袖子被划破,马尾被向雷姐姐抓扯得散了半头。她吸了口气,眼睛不离向雷左右,满屋寂静里轻声问他:“这日子你是不打算过了是不是?”
众人没料到她这样狠绝,两个人撕扯着她,居然能腾出手把旁边的电视机掀翻在地。呆怔中,爱娣迈过满地碎片进了小房间收拾行李。
向雷脸色灰败,“爱娣,爱娣。”他说着追进去,没注意他妈与他姐对视一眼,也尾随进来。
向雷讷讷的哀求爱娣置若罔闻,收拾衣物时,看见结婚时大姑子送的金饰,她冷笑一声,拨弄到床的另一头,只拿了妈妈送的一条链子和一对耳环。
向雷他妈张张嘴,又把话吞了回去。
最后翻到抽屉底的存折,爱娣扔在床上,“我想你们也不会让我拿了这个离开。向雷,你收好了。”
她走出厅里,向雷又追了出来,却被背后的姐姐拽住衣袖,“过几天就回来的,你着什么急?”
爱娣抿紧嘴,只是错身时对公公说了句:“爸,保重身体。”
她走出门口,想起什么,顿住脚回身将小包里的钥匙扔进去,直视向雷姐姐说:“是,我还会回来的,我还要拿回我的存折,那是我的辛苦钱。我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有个叫团子的家伙终于毕业可以为害社会了,双更贺一下。
☆、第 96 章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送上。
诸多诗词歌赋将女性比喻为广袤丰沃的原野。因为天赋的的坚忍和善良,可以涵纳万千天象;雷霆闪电;狂风骤雨;即使遭遇燎原的火;逞凶肆虐中被剥夺了所有生机;依然会在灰烬里孕育新的希望。
庆娣不相信爱娣会因此一蹶不振;但是这个过程实在与劫难无异。在得知妹妹已经搬离向家后;她再是坐不住。最颓唐的时刻;她一定要在妹妹身边;握住妹妹的指尖。一如儿时般相互依傍。
第二日有早机可以回原州;但想一想那数个小时的等待,庆娣如困兽般坐立不安。她收拾行李从西站随便坐上一趟路经石家庄的火车,到了之后可以转凌晨四点多的那趟过路车回闻山。
清晨姜尚尧在石家庄火车站前接到她。
晨曦洒在他的短发上,庆娣一时目眩,回视他双眼,几乎溺入那两潭深沉的温柔中。“你真来了?”
“放心,黑子打了电话给我,在你家附近的旅店里找到你妹妹。他给换到梁队老婆那宾馆去了。”
庆娣没料到他已经帮忙安顿好了爱娣,怔然点了点头。
他哄她上后座躺一会,自己和小邓换了个位置。庆娣披着他的外套,此心安处是熟悉的气息,是他浓眉下平静的眼睛。他从倒后镜中捕捉到她默默的注视,看了邻座打盹的小邓一眼,轻声对她说:“睡一会,回去正好一起吃中午饭,快的话说不准能赶上给你妹妹送早餐。”
她抿嘴微笑,滞重的心轻松了些。“辛苦你了。”
他在倒后镜里做出佯怒的表情。
车速平稳,气氛宁静,庆娣焦虑了一宿,一放松随即沉入黑甜梦境。
前半夜,爱娣第二次住进小旅馆,已经没有上次般害怕。小小的一间房,她将门窗反锁了,缩坐在床头。不隔音的一侧墙壁传来劣质床垫弹簧吱嘎的声音和压抑的闷哼,她数着那节奏,反而笑了。
地球上的同一时间里,总有人笑,总有人哭。今天凑巧轮到她倒霉而已。
她该考虑未来怎么办,但这一刻脑子和心一样空洞。隔壁倒是好体力,吱嘎了近半个小时,终于传来最后一声放纵的呻吟。满室归于寂静后,爱娣空洞洞的心泛出些微庆幸来。
结婚两三年,她和向雷每月的次数还不够一个巴掌的。那么小的家,隔壁是爹妈,客厅是他姐和孩子,向雷睡得又早,每回摸黑凑合着整几下就鸣金收兵。老这样,爱娣对那事也没了兴趣。向雷他妈骂她肚子不争气,她以前不是不着急,也去检查过,检查完没事又偷偷劝了向雷也去。结果令向雷很是沮丧,精子稀少存活率超低。
既不勤耕地又不多撒种,哪来的孩子呢?
现在回想来,反倒是好事。如果真有了孩子,她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或者如此时一般坚定,或者就像妈妈那样把一生耗进去。
当初为了男人的颜面,她答应了向雷不和人多嘴。到头来,自己受委屈的时候,他连挺身为她说句公道话的勇气也没有。
睁眼瞎的她以前究竟看上向雷什么?笑起来像景程,实心眼也像景程,她那会甚至觉得向雷比景程还好,因为向雷听话。可他不止听她的话,他更听他妈妈和姐姐的话。如果换做倔脾气的景程,他老婆被婆婆和大姑子欺负的时候,他会怎样做?会懦弱地站在一边看着吗?
抱着腿一会难过一会笑的,等待天亮的时间竟然如此难熬。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爱娣吓了一跳。小旅馆不同宾馆酒店,多得是三教九流的人。半夜时分,谁知门外的是醉汉还是混蛋。她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希望外面的人知难而退。
可敲门声更大了些,又伴着旅馆老板的声音喊:“109,你有客人找。”
爱娣一下慌了神,她才不信会有什么客人。她还专挑了娘家附近的旅馆,向雷就算四处找她,也没这么快到。难道是黑店?
她在袋子里摸索着,想找个东西当武器用。
哪知外头已经闹了起来。隔壁的人吱呀一声开了门,冲门外过道上的人骂说:“小兔崽子活腻烦了,三更半夜的嚎丧?”
爱娣凑过去门边听动静,不过几秒,刚才骂人那位像是被扼住喉咙,含糊不清地告饶:“区队,我靠,黑灯瞎火的我真没看见是您老,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一个熟悉的大嗓门谆谆教诲说:“奶兔,来这种地方找女人,你那二两肉也不怕长脓疮?我是为你好,拷进去蹲个小半年,保管你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以后没烦恼。”
爱娣心中大定,开门的一声吱呀打断了奶兔的告饶求情。黑子转头看见是她,嘻嘻一笑松了手,也不理会那人,走回来两步说:“你姐姐姐夫让我来找你,和我没关系啊!我可是正睡得香的时候被吵醒的。”上回帮了她的忙,反而惹了她的厌,再见他几次都是扭头就躲,连个招呼也不打。黑子为此后悔不迭。
“我……姐夫?”
“你还不知道啊?你姐和石头和好了。”黑子拨开她,当先一步走进房间,环顾一周后又问:“就这点行李?”
见他说完就拎起来往外走,爱娣不由问:“去哪?”
“换个地方住,这里出出进进的年轻女人都是干那事的,你在过道上被不长眼的拦住了怎么办?我又不能二十四小时守着你。”
上了车,他开了顶灯仔细看了又看,那来回打量她的眼神让爱娣莫名其妙,分不出他嘴角的笑意是欣慰还是幸灾乐祸。
黑子赞说:“行,和我想的一样,眼睛没哭肿。就知道你是根狗尾巴草,绝对皮实。”
爱娣没好气地瞪他:“你夸我还是骂我呢?”
“爱怎么想都行。”
到了宾馆,黑子早订好房,把爱娣送进去后,指指隔壁说:“明早上你姐回来应该也住这,老梁他老婆开的,绝对安全干净。”
见爱娣闷声好一会,终于讷讷说了句“谢谢你”,黑子心头大快,又指指另一边说:“睡不着想找人聊天的话,我就在隔壁。”
送走了黑子,爱娣洗了个澡,坐在床沿上,摸摸干燥又软和的床单,眺望窗外无边黑夜。这万籁俱寂时分,那如夜色一般浓稠的委屈悄无声息地层层涌上来,她抱着自己膝头,终于有了胆量放声大哭。
爱娣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已经到了闻山的庆娣不敢吵醒她,先和姜尚尧去了闻山大酒店的茶楼里吃过早点,这才回到宾馆敲响了爱娣的房门。
爱娣昨夜似是流尽了眼泪,见着姐姐只剩苦笑。
庆娣心酸地抚她长发,“你才多大呢,笑容跟我们妈一样苦。”
“你也才大我一岁,说话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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