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青;在想什么?”是伯典。
“怎么不叫我筱青兄了?”周筱青问。
伯典笑笑;“怎么;喜欢让自己老气横秋?”
“你才老气横秋!”周筱青笑着白他一眼;弯着腰作拄拐状;“虽然老汉我已二十六高龄;可我的心理年龄还小着呐!”
伯典忍不住笑出声来。周筱青的目的达到了;她希望他能快乐一点。
“对了伯典;今日你没课么?”
“我正要去国学。”
“你不拿竹简?”西周的课本是竹简;老师上课咋能不备课呢。
伯典眉头一皱;带着竹简教课?他从来不用;自小博学强记;所有的知识都在他脑中。
“公子;有人前来拜访!”一府卫来禀。
伯典纳闷;今日好象没有约人。
“是谁?”周筱青代伯典问。
“是一位自称孙父的公子。”
“孙父?”周筱青很是耳熟。
“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伯典道。
府卫应着去了;不一会儿;一个中等个子白白胖胖的男子绕过影壁;向院中走来。
“好象是茶轩里的常客。”周筱青对伯典说。
伯典点点头;他也认出来了;确是昨日茶轩里见过的。
“虎贲公子;还认得我么?”孙父向伯典拱手;转头看到周筱青;笑道:“原来是筱青公子;幸会幸会!”
伯典和周筱青回了礼;“孙父公子到访是为何事?”伯典问。
孙父一笑;眼睛在伯典脸上色迷迷地扫来扫去;“也没什么事;因昨日茶轩一见;仰慕公子才华;故特来拜访。”
伯典微微皱眉;“我还有事;不能奉陪;失礼之处望见谅!”
孙父尴尬地一笑;没想到这虎贲公子拒绝的这么直接;一点迂回寒暄都没有;也太不给面子了。
“孙父公子;虎贲公子真的有事;不过他会经常到茶轩去的;你们尽可在茶轩叙谈。”周筱青冷冷地道。
“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了!”孙父听了周筱青的话;拱手告辞;心道;若想在茶轩谈;还用找上门来么。不过;那虎贲公子的确有性格;我就喜欢这样的;嘿嘿!
“想不到君子茶轩引来的不都是君子。”周筱青望着远去的孙父;叹了口气。
“哦?”伯典望住周筱青;喜欢看她叹气嘟嘴的样子。
“他刚才色迷迷地看你!你没感觉到吗?”周筱青愤然道;“我真想一脚把他踢出去。”
“别光说;他若再来;我可要见识见识筱青的真功夫!”伯典当然知道孙父色迷迷地看他;只是自成年以来;这种眼光他见得多了;出门的时候除非蒙住面孔;不然回头率百分百;即使遮住面孔;也还有大把大把垂涎的目光盯着他伟岸的身姿看;有些麻木了。
“好啊;”周筱青闻听伯典想见识下她的功夫;忽有种想显摆炫耀的冲动;道;“伯典;你一定想不到;其实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用这脚上的功夫曾经打退过四个村夫呢。”
伯典惊讶地看着周筱青;想不到一个细细弱弱的人竟这样神勇!
见伯典感兴趣;周筱青将自己和叔子烈路见不平勇救美村姑‘容’的故事讲了一遍;听得伯典连连赞叹:“好功夫!”
被伯典夸赞;周筱青心里美滋滋的;虽然自那以后;自己的功夫再没那么神武过。哎;神啊;自那以后抛弃她了!
“谢谢你的故事;我该走了。”伯典向门外走去;“哦;筱青;今日国学里新来了两位诸侯国的学子;午后要和他们聊聊;就不到茶轩去了。”
“好的;伯典。”周筱青微笑地送伯典出门;直到他绝世的风姿仙人一样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才回转身;向茶轩走去。
第二十一章 子宣入成均
王都的国学位于王都南郊;由东西南北中五座学府组成;四周河水围绕;绿树为墙;景致典雅;环境清幽。位于水之阳的学府名叫成均;成均府是国学学子们重要的深造之所;乐语乐舞乐理等重要科目都在此教授。
伯典受大司乐相请;在国学成均府教授乐理;虽只有几日;已成为学子们喜爱且仰慕的师氏了。对于学子来说;伯典是第一位如此年轻的师氏;不仅年轻;且风姿绝世;才华横溢;短短几天;伯典成了学子们心中的神;他们崇拜他模仿他的一举一动;就连伯典的超然和忧郁都被他们竞相模仿;令伯典哭笑不得。
“请问尊师;课结束了么?”一胖学子立在课室门外弱弱地问;没办法;在光芒四射的伯典面前;他有些气短。
伯典皱眉;尊师?“叫我伯典吧。”伯典止了箫音;用帕子轻轻擦试他的玉箫。刚上完了乐理课;他吹箫来放松。
“那;那怎么行;师为尊;怎能直呼名呢?”胖学子道。
“有事么?”伯典将玉箫挂在腰侧。
“有两个刚从诸侯国赶来的学子;想来和您聊聊;已经约好了的。”
“我记着呢;”伯典正在等;他看看胖学子;“你就是诸侯国学子?”
胖学子连连摇头;“不不不;呵呵!我是传话的;两个诸侯学子在乐舞室;我去叫他们来?”
“我过去好了。”伯典站起身来向乐舞室走去;他听说此次来的学子中;有一位虢国司马卿士的长公子很是优秀;很想见一见他。
胖学子跟在伯典身后到了乐舞室;向立在室中等候的两位学子道:“这位就是尊师——哦;是伯典;乐理课的师氏。”
伯典乍见那两位儒雅的学子心内暗暗称赞;尤其是其中一位俊雅方脸的学子;气质高贵举止沉稳;想他大概就是司马卿士的长公子。果然;那学子拱手道:“在下虢国孟子宣;见过师氏。”
另一位学子道:“在下梁国路正;见过师氏。”
伯典拱手回礼;“鄙伯典;幸会!席上坐吧!”
几人于席上坐了;胖学子殷勤地送来几杯茶;又轻轻退了出去。对于他来说;能和学子们心中的神伯典说上几句话;已然非常满足。
“两位都是举荐而来?”
“正是。”孟子宣答;眼前这位师氏实在太年轻太美好;和自己想象中捋着胡须一脸庄严的师氏大相径庭。虽然只是初见;他对伯典已有了十二分的好感。
来自梁国的路正也点点头;他是梁国下大夫的长子。
“按周官;两位应适时承继父职;为何还要与进士们同途;入王都求学?”伯典问。
“师氏不知——”路正话未说完;被伯典打断;“请叫我伯典。”
路正点头;“伯典有所不知;如今诸侯国内学风日下;越来越多纨绔嫡子追求挥霍旖旎之风;路正因不想与之同流整日看月观花;故求得来王都深造的机会;以储备学识增长技能磨练智慧;日后回国接替父职;也好为国为天子为华夏尽自己一份薄力。”
路正的慷慨激词令伯典汗颜;好一个壮志男儿;而自己呢;似乎从未想过这些。他看了看孟子宣;“想必子宣也与路正有着同样的志向?”
“路正的宏志和远见令人敬佩!子宣不才;难与路正相比;子宣只是一心向学。当然;男儿为国而生;若国降任与我;定全力为国不敢辞。”
伯典向两人赞许地点点头;“今日与两位相识;伯典三生有幸。”伯典举起几上杯;“以茶为酒;请!”
孟子宣和路正见外表风采绝伦忧郁冷傲的伯典;其实是很谦和大义之君子;十分高兴;各饮了杯中茶;感觉彼此间更亲近了一层。
“两位都是初到王都?”伯典问。
两人点头称是。路正道:“不愧为宗周;大气庄严;我路正算是开了眼界。况如今吾王敬天爱民;礼治天下;民安国强;天子之都一片祥和繁荣;路正心里真的很自豪啊!”
“路正所言极是;只是自天子伐戎以来;不时受西戎残族骚扰;甚至混入王都伺机报复;实乃周人之忧患。”伯典道。
“那宫中有何应对?”路正紧张地问。
“除了宫中加强防卫;吾父已新建了一支精良的虎贲军;专门缉拿城内的可疑戎人。”
“尔父是?”路正看着伯典。
“是虎贲氏。”
“原来师氏是虎贲大人的公子;幸会!”路正为每人倒满了茶;“以茶代酒;再饮!”各人又饮了一杯。
孟子宣听得伯典是虎贲氏的儿子;道:“几日前;虎贲大人还曾往本国;助虢公组建了一支浩大的骑军。”
“虢国乃周之公国;既是西方屏障;又是王都军力的左膀右臂。我看;这一支骑军组建得好!”路正伸出大拇指。
伯典和孟子宣点头表示赞同。当下几人边饮茶边继续聊;直到阳光已西斜;方各自拱手道别。
孟子宣回到国学东南角的寝厢;国学里负责膳食的伙计早已将晚饭送至几上。他净了手随意吃了一些;便令伙计取走了。
初来到与周筱青如此接近的王都;孟子宣掩不住内心的激动;筱青是胖了还是瘦了;是否还是那样洒脱无畏;是否还记得他呢?她一定还不知道自己来了王都;此刻她在哪里?在做什么?会不会与子烈……孟子宣走到窗前;窗外;夕阳已收了最后一抹余辉;夜已悄然登场。一阵夜风吹来;送来小草花的幽幽淡香;忽见筱青在窗外伫立;刚要唤她;竟隐去了——原来是一场幻象!
******
晚饭后的南宫府被渐浓的夜色笼罩了;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夜里;只有厅堂透着朦胧的光亮;点缀着夜的黑。
厅堂席上;食过晚饭的夫人和梅母照例在几前边饮茶边闲话。
“奇怪;这么晚了;大人怎么还不回来?”梅母道。
“宫中事多;自然要晚回;有什么奇怪。”夫人啜了一口茶。
梅母走到窗前;向窗纱外张望着;“天子都去西游了;大人哪还有那么多事呀!”忽看见一个袅娜的身影绕过厅堂向大门方向去了;梅母使劲擦了擦眼睛;“诶;那不是蔷妾?”
“你在说什么?”夫人站起身来走到梅母身旁。
“奇怪;这贱妾这么晚出去干嘛?”梅母望着已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道。
夫人也感疑惑;静蔷平时出去都选在白天;不知为何夜里出去;一个单身女子夜行是很少见的。
“这贱妾;仗着大人宠着简直越来越嚣张了;连夜出都不来和夫人请示;夫人;你也忍得过这口气?”梅母叉着腰问夫人。
“哎;懒得管那么多。”夫人坐回几前。
梅母看着始终端庄斯文的夫人;“夫人;你——”
夫人手一挥;打断梅母;“好了;快来饮茶吧;茶都凉了。”
第二十二章 赴死(上)
静蔷独自出了南宫府;将围在颈上的丝巾蒙了头面;只露出眼鼻;似乎这样才能与夜浑为一体;才能让她感到一点镇定和安全。
今夜;她要做一件重要的事;她不能再软弱了;当她看到族人血淋淋的断臂。因为;她的软弱丝毫不能改变什么;屈服只能换来更大的耻辱和威胁。如若事情失败;相信族人也会在九泉之下原谅她的。
只是——静蔷转过身;含泪望向黑暗中的别院;默默地道:典;也许今夜以后;你我就将阴阳两隔;可是静蔷对你的爱;任什么都隔不断;今生无缘;来世相守;静蔷的心永远属于你!
转过身;任凭珠泪奔流;静蔷急步向南门方向走去。夜;静极了;偶有一两骑马疾驰而过;留下长长的蹄音。
一阵急走后南门将至;静蔷围紧了丝巾;找到南门前小巷的入口;刚要拐进去;忽听得一阵细碎的声音。停住脚步;她向四周寻找声音的源头;可是夜太黑;她什么也没有发现;再听;声音消失了。
静蔷的心跳有点快;不知是因为急走还是因为紧张;她感到手心里的汗湿;下意识地摸了摸袖袋;强自镇静了一下;继续向前走。
没走出几步;那细碎的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似乎距离自己近了些;因为;她开始感觉到那是一个人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再向前走;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竟是一个女子的哭声!
夜里怎会有女子的哭声?静蔷疑惑;凝足了十二分的眼力看去;见前方有一团黑影;“谁在那里?”
静蔷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空洞而清晰;即使再远些也会听到。果然;哭泣声嘎然而止;那黑影动了动;竟站了起来。
“你是谁?”那女子问。
静蔷正要开口;那女子已向她奔过来;抓住她的手臂哀求道:“姐姐;救救我吧!”
静蔷被那女子的举动吓了一跳;再听那一声哀求;回过神来;猜测这女子一定是遇到难事了;不然不会在夜里哭泣。
“妹妹怎会在这里?”静蔷边问边打量她;无奈夜太黑;只能依稀可见是一位端庄的少女;个子比自己要高些。
那女子抽泣着道:“我找不到地方可住。”
“你家呢?”
“没有家了。”女子又低泣起来。
静蔷心一酸;想必是令人遇到伤心的变故了;换了个话题道:“听口音妹妹不是国人天子王国内的人统称为国人。作者注吧?”
女子点点头;“我是从虢国村邑里来的。”
静蔷明白了;女子很可能是家中遭了变故来到王都求生存的;忙伸手入怀;取出两个贝放在女子手中;“这个你先拿着。我知道在城西有一家客栈;妹妹可去投宿。”又一想两个贝实在微薄;又取下腕上玉镯;“若不够;就用这玉镯抵着。”
“这——”女子不接;“姐姐这么贵重的东西;妹妹不敢受。”
“拿着吧!”静蔷将玉镯塞进女子手中;“快快去吧;记住;那客栈在城西;顺着大路直走左拐就到了。”说完不等那女子回答;继续向巷里走去。
“姐姐!”女子在静蔷身后叫她。
静蔷转过身;那女子已扑通跪到她面前;哭着道:“姐姐如此厚恩;妹妹无以为报;就让妹妹做姐姐的妾奴吧;侍奉陪伴姐姐。”
静蔷赶忙扶起她;“妹妹;不是姐姐不肯留你;只是——”静蔷想到自己今夜生死未卜;又怎能收留她;“恕姐姐无能为力。”撇下女子转身而去。
女子站在巷中独自抽泣了一会儿;缓缓地走到巷口;忽然觉得腹中饥饿;摸摸背上空空如也的包裹;又是一阵悲伤。她顺着静蔷指点的方向向城西客栈走去;不多远又停下来;心想;这漆黑的夜;陌生的都城;自己举目无亲;要找的人又茫茫无踪;这贝和镯虽能应急却总有用完的一日;那时;只怕又将流落街头。
怎么办呢;她在街道上踯躅了一会儿;又转回了巷子。
******
静蔷离了那女子;径直去寻那一所隐蔽的民居。凭着几次往来的记忆;她在黑暗中迂回前行;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站在民居门外。
侧耳听了听;门内静寂无声。“笃笃笃——”静蔷学着之前带路人的样子有节奏地扣了扣门;不一会儿;门内传来脚步声;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谁?”
“静蔷。”
门开了;麻三出现在门口;因为黑暗;麻三向静蔷脸上仔细辨别了一会儿;道:“谁让你独自前来?这的规矩你不懂?”
静蔷冷冷地道:“我带来了你们要的东西;怎么;不让我进去?”
麻三闻言甚为惊讶;显然没想到静蔷这么快就将东西弄到手了;赶忙侧过身让静蔷进了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