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穿戴了走出门去;扑面而来的空气清新极了;令她不自觉地做了个深呼吸;举起手臂舒服地抻了抻筋骨;到后院找伯典。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怎么那箫音象是从天上飞来?抬头去寻;看到树上坐着一人;淡紫的衣裳高耸的峨冠;翩翩的姿采傲然绝世;不是伯典是谁!也不叫他;慢慢踱到树下;抱臂欣赏画一样的风景。
不一会儿箫音歇了;伯典自树上翩然跃下;冲周筱青一笑;“醒来了?”
周筱青心道;不醒来怎么欣赏你?嘴上却说:“干嘛大早上的拿箫声扰我?”
“你不觉得这是个多么清新多么美的早晨吗?”伯典手拿玉箫看着周筱青。
“是又怎样?”
“我说筱青小姐;让你多呼吸了这么多清新空气怎么一点都不领情?”
“说得好听;就象你专门是为叫醒我而吹箫。”
“你怎知我不是?”伯典凝视周筱青。
“真的?”周筱青不相信;他吹箫抚琴从来都是为了静蔷。
伯典停了停;“既然筱青小姐不相信;那我就只有为打扰了小猪的好梦而赔罪了!”说着向周筱青拱手鞠躬。
周筱青赶忙跑到一边;“你该到膳房去赔罪!”
伯典一怔;“难道你要去膳房?”
“你——”周筱青扬起手作势打他;细腕却被伯典抓住。
“你干什么?”周筱青问;一颗心扑扑乱跳竟充满了期待。
伯典将周筱青拉近一些;俯下头凝视她的眼眸;见那眸子清透无比不带一丝忸怩和杂质;象山中的清溪象汩汩的流泉;明澈从容温柔而无畏。“我想——”他嗫嚅着。
周筱青痴迷在伯典秋水似的眼波里;全然忘记了自我;她轻轻闭上眼睛;仰着头;向那张绝美的脸庞靠近。
“我想——我该到国学去了。”
晕!周筱青急火攻心;差点跌倒在地;亏得伯典将她抱住。周筱青睁开眼;见伯典用复杂而深意的目光看着她;推开他转身向大门处去了。
“筱青——”伯典叫。
周筱青理也不理;闷闷地去了茶轩。
就知道他心里只有静蔷。
******
到了茶轩;见容已经在忙了。
“筱青姐!”容见到她迎上来。
“自从容妹妹来到茶轩;茶轩人气是越来越旺了!”周筱青向茶室内看了看。
“是吗!”容受了夸奖很是高兴。
“对了;容;你和子烈怎样了?”
“哎呀筱青姐——”容笑着嗔怪道;“你在说什么呀!”
“连我都保密?”周筱青笑看她。
“不是啦!”容撒娇地扭了扭了身子。
“好了好了不逼你说了。干活去吧!”
见周筱青不提了;容却来了兴致;将周筱青拉到角落里道:“筱青姐;子烈哥心里只有你;我是没有机会的。”
“谁说你没有机会?喜欢他就去努力争取。”
“可是——”容看了看周筱青。
“容;你知道;我爱的是伯典。你也知道;伯典爱的是谁吧?是你的干姐姐静蔷。可即使这样;也改变不了我对伯典的爱。”周筱青扶住容的肩膀;“容;你若真心爱子烈;就去争取吧!子烈是个优秀的男孩。”
“筱青姐——”容显然受了鼓舞。
周筱青对她笑笑;“去干活吧!”
“嗯!”容点头高兴地去了。
两人在茶轩忙忙碌碌;不觉午时已过了。周筱青正在柜台前看近日的帐册;见容高高兴兴地走来;“筱青姐;你看谁来了!”
“伯典——”周筱青看到容身后光芒四射的伯典;一阵惊喜;忽想起早上那一出;又收了笑容垂下眼睛。
“可否请大小姐院中走走?”伯典道。
周筱青点点头;跟着伯典来到蓊郁的院子里;找了个靠近大门的角落停下来。
伯典看了看周筱青;“筱青是不是还生我气呢?”
“臭美;谁爱生你气!”周筱青真的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失望和尴尬而已。
“好吧;那我就不道歉了。”伯典含笑看周筱青。
“哈;你倒会找台阶下。”周筱青皱眉叉腰。
“还说没生气?你看;眉毛都快打起架来了。”
周筱青忍不住笑了;伯典也随之笑起来。
“伯典;进茶室坐坐?”
“不了;看到筱青笑了;我就该回了;不想再碰到孙父。”
周筱青想想也对;那个孙父可够难缠。
“刚从国学回来?”周筱青不想伯典马上走;又问了句废话。
伯典点点头;“今日虢国的孟子宣也来听课了;他真是个优秀的学子。”
周筱青闻听伯典赞扬子宣;心里十分高兴;由衷道:“子宣的确很优秀!”
“筱青;你和子宣怎么认识的?”伯典问。
周筱青沉吟了一下;道:“以后有机会慢慢讲给你听。”她想;自己穿越而来的那些事情有点复杂和不可思议;还是以后慢慢讲为好。忽见伯典玉白的手上有一小处擦伤;急问:“伯典;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说着从袖中取出巾帕轻轻擦拭伤处的尘土。
伯典看住周筱青;顿了顿道:“一点小伤而已别担心。”
周筱青刚要讲话;忽觉一人犹豫不定地站在大门外;定睛一看原来是子宣!
“子宣!”周筱青向子宣招手。
孟子宣今日下了课想来看看筱青;因为怕打扰她工作;原本只想能和她说几句话;或在远处默默地看看她就好;没想听到周筱青对伯典的关心之词;心里又酸又痛;踯踟着尴尬着进退两难;见周筱青招呼她;只得进了大门。
伯典和子宣行拱手礼后;几人随便聊了几句;伯典道:“你们慢聊着;我回了!”
周筱青微笑点头;和子宣一起目送伯典离去。
“我也没什么事;只是随便来看看;也该回了。”等伯典走远;子宣道。
“刚来就想走?子宣;进来坐坐吧。”周筱青亲切地道;“到里面找个位置;我去泡茶。”说完走开去。
孟子宣只得进了茶轩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
“等久了吧?”周筱青含笑走来;将手中茶具置于几上;在席上坐了下来。
子宣刚要说话;见美丽少女容走过来。容见了子宣亲切地叫了声“子宣哥哥”;将孟子宣叫得心头暖融融的。
“一起喝茶?”周筱青向容道。
容摇摇头;悄声道:“筱青姐;柜台那边帐册有一个地方容弄不大明白;想请——”
“好;我过去看看。”周筱青站起来和容走开去。
孟子宣的眼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周筱青。她还是那么美那么清雅;举手投足间还是那般自然洒脱;比之从前更添了一抹温柔。她象调皮的仙子用枝条将他的心之湖水拨动;漾起层层温柔的涟漪。每每想起她梦到她;他的笑容就会不自觉地挂上嘴角;他多么希望能够拥有她;可是——显然她心中的那个人是伯典;不是他。
孟子宣黯然颌首;拿起几上茶啜了一口;皱眉;闻起来浓香的茶为何入口尽是苦涩?
******
伯典离了周筱青和孟子宣往别院走;刚走上巷口;一人迎面走来。只见他白白胖胖走路摇头晃脑;竟是孙父!
真是不想碰到谁偏碰到谁!伯典皱了皱眉。
“哎哟;这不是伯典公子吗!”孙父发现了伯典两眼放光;拱手道。
“孙父公子。”伯典淡然回礼;继续向前走。
孙父见伯典要走;忙上前拦住;“别急着走啊。我正有事要找你呢!”
伯典见孙父一双眼睛溜溜地在他身上打转;心里无比厌恶;皱眉道:“我还有事;孙父公子有话请尽快讲。”
孙父一听伯典让他说话;嘿嘿一乐;“伯典公子;不知上次为何退回我送的厚礼呀!那可是我对公子的一片心意呀。”说着色迷迷地等待伯典回答。
“我从不无故收礼。”伯典冷漠地道。
孙父拍了拍脑门作恍然状;“原来是这样啊!呵呵;怪我不知道。”见伯典欲走;赶忙道:“有一事相请。明日我在自家围圃举行比射;想请伯典公子来参加——”
“不参加。”伯典打断孙父。
被伯典拒绝得干干脆脆;孙父面上有些挂不住;心道;你也太傲慢了吧;不就是一虎贲公子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看你好看;我才懒得理你呢;哼;我孙父家财堆成山;什么人拿不下;就不信搞不定你伯典?心中想着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见伯典已撇下他走过去;心里一急;追上去扯住伯典袖子;正欲去摸伯典的手。伯典反身一掌将他击倒;随即手中多出一柄玉箫;长袖宽袍身形变幻地舞了起来;晃得孙父眼都花了。刚想从地上爬起来;伯典身形一晃;接着面上一痛;已捱了一记玉箫。
孙父恼了;矮着身子向伯典腿上扑过去;伯典跃起来在空中翩然旋动了几圈猛地使出一串连环脚;将孙父踢得眼冒金星差点晕死过去;好半天才缓过来睁开眼睛一看;空空的小巷里哪里还有伯典的影子!
孙父揉着被伯典踢得生疼生疼的肉;发狠道:好啊伯典你敢打我!等着瞧!这回我还非把你弄到手不可了!
第四十三章 梅母的诡计
南宫府静厢。辰时过了静蔷才从睡眠中醒来;她抚了抚前额睁开迷蒙的双眼;转头;见身边的席上空空的;想起昨夜虎贲氏没有来;自己倒很酣甜地睡了一晚。
自从她和伯典的恋情浮出水面;她和虎贲氏之间有了一层难以言说的距离。以往;虎贲氏几乎夜夜睡在静厢;如今倒是偶尔睡回内室;即使留在静厢与静蔷激情相爱;也不似从前的细细温存。而自己更无法象从前一样面对他;甚至怕他;一样的迎合;内心却更加痛苦。她对不起虎贲氏;可她爱伯典爱得无怨无悔。
自从被虎贲氏限制了自由;静蔷便没再出过静厢;原可以到门外的小院里走走;可每每举步;又兴味索然的退了回来。她知道只要出了门;就会有人远远地监视着;仿佛她是罪恶的囚徒;时刻提醒她面对耻辱。
静蔷起了身;边洗漱边想着;伯典今日会不会来呢?那日伯典跃墙而来;只匆匆说了几句话就被她劝走了。她想他来又怕他来;怕他来又想着他能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用温柔的眼睛深深凝视她。
走到外间;见几上饭菜早已凉了;想是侍妾送饭来见她睡着没忍心唤她。想到侍妾;静蔷的心暖暖的;在南宫府;只有她是最关心和怜惜自己的了。
“笃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不待她走去开;侍妾推门进来;见静蔷已起了身;端了冷菜去换了热的来;见静蔷郁郁的样子;不免又劝慰了一番;直到静蔷坐在几前缓缓吃起来才放心去了。
静蔷见侍妾走出去;又勉强吃了几口;回到席上做女红去了。这块巾帕她已断断续续绣了好久;如今只剩两朵彩云;许是即将完成的缘故;静蔷有些心急;最好今日就将之绣好。她穿针引线;置上花绷;细致而灵巧地绣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脖颈麻木眼睛发酸;抬头一看;明亮的窗外已见稍许暗淡;看了眼漏壶;原来已未时三刻了。静蔷低下头;将绣帕从花绷上取下展开来欣赏了一会儿;正想继续绣最后一朵云;忽听门外传来扣门声;静蔷以为是侍妾;等了会儿不见人进来;会是谁?静蔷疑惑;谁还会光临自已的冷厢?伯典?听那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不太可能是伯典。她将绣帕塞入袖袋;走过去开了门;见是涂着脂粉的梅母。
“怎么;蔷妾不欢迎我?”梅母见静蔷愣愣地看着她;堆笑着问。
“哪里。梅母请进吧。”静蔷礼貌地将梅母让进屋。
“梅母找静蔷有事?”静蔷淡淡地问。
“哎;没事没事;我一人闲着无聊就到处走走。”
看来梅母来这里是想和自己聊天;可她一心只想将那女红绣完;才不想陪这个女人聊天。
见静蔷冷淡的表情;梅母讪讪地道;“哎;夫人这一随了大人去参加丧礼;弄得我怪没意思的;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那么远的路我看明日回就是早的了。”
原来虎贲氏和夫人去参加丧礼了;静蔷心道;她独自在静厢真的快与世隔绝了。
“哎呀;你看我怎么忘了!”梅母象想起什么一样拍拍大腿;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递到静蔷面前道:“刚刚捡到一块帕子;上面还有字。偏偏我大字不识;蔷妾看看;这是不是你们谁掉下的?”
带字的帕子?静蔷犹疑地接过来;展开一看;倒吸口气;颤抖着将帕子攥在手中;向梅母道:“你在哪里捡到它?”
“就在门外;我原想是不是妾奴失落的——”梅母骨碌着眼珠看住静蔷。
静蔷强自镇定了下;“也许;哦;我回头问问妾奴看是不是她掉的;请梅母先回吧。”
“好好。”梅母一连声答应着走出静厢;一丝阴险的笑爬上嘴角。
见梅母出去了;静蔷重新将帕子展开;又向那些字看了一遍;帕上写道:典病;速来别院相见。静蔷怔了怔;伯典到底怎么了?晕倒了?受伤了?夫人又不在府中;怎么办?筱青知道么?会不会是她写的帕子?
略一沉吟;静蔷向门外走去;见院子里静静的;偶有下人的说话声远远传来;她顾不了那么多了;怎样也要见到伯典。关好门;她轻提罗裙向前院走去;居然很顺利地到了厅堂;一路上一个下人府卫都没碰到。到了厅堂外;她放慢脚步细听;厅堂内静寂无声;想是大人和夫人都不在的缘故;她小心地绕过厅堂急步向通门走去;不多会儿;她已站在别院的青石阶上了。
抹抹额上渗出的汗;静蔷径直向别院的内室走去。偶有那来去的妾奴家臣见了她;虽有些惊异却并不阻拦;自然是因为这里是南宫别院并非南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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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昨日从茶轩回来遇到孙父;伯典便懒得出门;茶轩更是不想再去;不是怕孙父;而是每每想起他色迷迷的眼睛就感到浑身不自在。他平生最轻视孙父这种仗着家中财势任意妄为的人;自然;若敢进犯照打不误。
此刻他握着笔;在几前已写了一个时辰;直到整整一册竹简都写满了诗歌;才放下笔站起身来踱到窗前。此时;阳光正透过窗纱斜照进来;将他的身体沐浴在暖融融的氛围里。蔷;你在做什么呢?是否也和我一样;站在窗前感受这懒懒的阳光;轻叹着想我呢?我那一册的诗皆是为你而作;歌都是为你而写;你可曾感知?
“哎!”伯典叹息;踱回几前;抚摸着已然修好的玉琴;叹道;弦易续;缘难修。怎样的相思怎样的爱恋;都化不成相守的圆满。他用修长细白的手指拨动了琴弦;照着刚刚写就的诗唱着心中的歌;诉着心中的爱;他秋潭似的双眸向着某处深情凝视;仿似有美人相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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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蔷的脚步陡然停住;一只正待扣门的手缓缓落下;刚刚还寂静无声的空间瞬时流淌出低婉的琴音;沉郁忧伤地撞击着她的心。
典;你怎么还在抚琴;难道你没事?静蔷犹豫着;在门外站了好一阵儿;她多么想扣门而入偎入他的怀中;向他诉说思念;多想和他合奏一曲;让心灵相拥。可是她能吗?不顾一切的后果就是伤;重重的伤;还有暴风雨般的怒潮!哎;罢了;典;这是我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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