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完了花却出现了一个难题,大家都不知道上山的路,只有在大山脚下徘徊,希望运气好找得到。
一阵乱窜的结果是狗子咬刺猪儿(刺猥)――无从下口。
跑得最带劲的敬缘在前边喊:“喂,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路,还是不要找了,干脆我们自己开路,鲁迅先生不是说‘世上本无路,只因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走不出一条路?”
“来,我在前面开路,大家只管跟着我来。”
雷厉风行的豪爽女子。
从山脚那条干涸的工工水沟跨过去,有一条只容一个人走过的小路蛇行着,大家一个跟着一个,自然而然是干活不累的男女搭配式。
嘿嘿,又知道我前面是莫松庆了?
后面的后面是玲。
原本我以为自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路痴了,想不到有人比我还痴,敬缘那丫头片子是不是在梦游咯?害得所有人都添红挂彩的。
可是我又挺感激她的,是不是又知道?
对,就是那样,盗版帅哥看我爬得这么嘀惨不忍睹,干脆一狠心闭上眼拉着我走。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他拉着我的手!
帅哥他拉着我的手!
天哪天哪,天哪!
至于闭不闭眼睛就无所谓了,我就不相信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不睁睛。
刚开始还一阵脸红心跳的,就前后探了探,原来都一样,那我还红个么达脸撒,这就是理抽当然嘀。但我的脸真的红了,爬山爬得这么胆颤心惊,就是黑白无常的脸也会红撒。
看一眼玲,知道她一定也看到了,我发现她的脸也红红的,而且而且而且,这中间还有个人渣,一脸小偷偷了金银珠宝后,没被捉住的幸灾乐祸的神情。
由于地势原因,我居高临下地瞟了他一眼,他不知羞耻地竟自以为风骚地抛了两个白眼儿球过来,恶心!
又开始嚼舌头根子了:“玲,有人看我牵着你,把一水缸陈年老醋都打翻了,直瞪着我们,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怎么感到寒风阵阵吹着脊梁骨呢!”
“去你的陈年老醋吧,就你这尖嘴猴腮红屁股的模样,还会有人没事儿找事儿地喝醋?”
“你就是没照过镜子也洗过脸吧?在人家莫大帅哥而前你就从来不晓得自卑么?”
“看看,看看,也知道知道什么做帅哥,什么是风度。你充其量不过类人猿它表弟,敢情还以为自己能上树呢!”
“听听,听听,这哪里像女人说的话?”
“咦,转移目标了?噢,亲爱的上帝,感谢您老人家的良苦用心,我终于安全啦!自由啦!上岸啦!松,你可要节哀啊,要保重啊,你,唉,惨啦!呜呜呜。”
“没什么,我倒觉得恩恩的性格挺直爽的,很好啊。”
“听听,听听,这才叫档次,这才叫修养!”
终于,又能看到蓝蓝的天上白云飘了,不管是哪儿,总算有个不必担心会刺到屁股的地方坐坐了。
大家都累得鱼儿一样,张着嘴巴哈气。
好不容易可以开口说话了,我说:“我实在是走不动了,除非有人背我,不然……我现在是绝对……不会现往上爬了。林子,你的生日真是害人不浅哪,就在这里庆祝吧。”
“是挺累的哈,可是这里不怎么好吧,好像在半山腰,不如上去再说吧?”
我再次申明我的观点:“绝对绝对……不上去了,要去你一个人去吧,我们的腿已经不能动了,我要是再拼命往上爬,我就是拼了命不要命的傻瓜。”
“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今天毕竟是他的生日,还是得照顾一下情绪,“你看这里风景好到要不得,而且这里。”我拍拍屁股下面的大石头,“还有这么大一张天然的桌子,它长在这里几百几千年了,不就是为了今天能有幸给你林子过生日的么?”
好话谁不爱听?
“是啊,这地方真的不错。”
“好累了,我实在是也不能动了,就这里吧,休息一下。”
“是啊,先休息一下再说,这石头够大,长了几百年吧?”
林子好像还是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可是又不好再说什么了,明摆着再说下去会引起众努嘛。
“玲,你说呢?”那丫头知道我在想什么,好歹挂了个结拜的名义,给你个台阶下。
“是挺好的,那边还好像还有个天然的水池呢。”她用手指了指。
哈哈,没辙了吧?
其实这个生日真的是称不上浪漫,那个生日蛋糕令人惨不忍睹,大家竟然一点没浪费,全吃进了肚皮。带的食物也都被一扫而光,这哪像生日宴,简直就是难民集中餐。
整个过程只有一个可提之处,唱了一首生日歌,吹了一回蜡烛。
然后,我们继续往上爬,两条腿软得棉花一样,所以每个人都拿着根木棒当拐杖。莫松庆依然一手牵着我,林子也一样还在揩玲的油,那丫头本来就瘦。
二十二
果然有一座小小的尼姑庵,正在装修中。
门口有几丛菊花。
看起来这些菊花并不是用来观赏的,因为旁边的栏架上摆了三个筛子,里面晒的全是菊花。有一个木匠师傅正在那里敲敲打打,做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他抬眼看了一下我们,又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进了门,瞄准椅子就用我最后的力气栽过去,倒在上面。
椅子没有人多,可这时候谁还会想到咱们中华民族几千年的传统美德撒,让坐是现在最没可能发生的奇迹。慢一点的就直接坐在本来是要跪在菩萨面前虔诚祷告时,才能碰的垫子上,这些家伙还特不礼貌地硬是用屁股,对着咱法力无边功德无量和谒可亲的如来佛祖老爷。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撒!
我说你们怎么对咱佛祖老爷这么嘀大不敬撒?竟然用屁股对着他老人家,真是不像话!
“那是因为你坐在椅子上咯。”媚也是不像话的一个,她说猪恩臭恩烂恩,小心说风凉话牙痛。
玲就更不像话了,她有些不确定地说:“这是佛祖他老人家么?这么胖,敢情比我们恩恩吃得还多喔,我想他一定是受贿了,不然天天吃几柱香能这么长肉?据我估计他们天上的市场经济状况应该是越来越滑梯了,毕竟如今相信他们的人越来越少了撒,由此可见一斑哪。”
“嗯,一定是这样嘀。”她一副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大家都马屁地夸她聪明。
高低是兄弟,夸完了就开始担心林子,这以后的日子少不了惊涛骇浪哈。难怪那家伙要来这尼姑庵,早有预谋咯。
体力逐渐恢复,开始缓慢移动。旁门边放着一筐干瘪瘪的桔子,呵呵,想不到各路神仙吃腻了仙果,对咱这人间的小桔子感兴趣了。
大家东跳西窜的尽量将每一个旮旮旯旯都横扫一遍,希望在这里找到值得研究研究的玩意儿来。
屋子后边的角落里,左边放的是十来个陶瓷做的大仙,我头发不长见识也短,就认识一天到晚大着肚子笑呵呵的弥勒,和背着仙桃红光满面的寿星老爷,好像还有没鞋穿的赤脚大仙。右边的泥墙上挂着大仙们的彩照,多半都长得比较有份量,而且彩虹顶罩,莲花底座。
在佛祖香案上看到了一本深蓝皮的经书,大喜,以为是久已失传的《九阴真经》,赶紧捧起――《众生经》。
既然摆在这里,敢情也是本了不起的经书,我说这里有本经书呵。大家以为至宝,都凑过来。
书在我手里被翻开了神圣的第一页,大家都屏住呼吸,生怕眨一下眼就会错过佛祖的大智慧。
我大声念道:朱世贵,佛祖慈悲,一百八十八元,阿弥砣佛!
三秒钟……
哈哈哈……
进来一个尼姑,她问我们:“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呀?”声音瑟瑟的。
我们就问她那本《众生经》是怎么回事。
她说那是她师傅用来记帐的,谁给她们这里捐了香油钱就能在这本书上留下名字,这叫积功德,谁积的功德多,菩萨就会保佑他,而且将来还能跟佛祖一样去西方极乐世界,长生不老。
意思就是说,死还是会死的,只是死了不会下地狱。
“既然都要死,还管它去哪里,你说长生不老不就是骗人的么?”
“这……是师傅这么说的,我……”
“那你师傅呢?”
“前几天下山了,她说今天会回来的,你们要等一会儿才能见到她。”我就想是不是也能吃一顿佛门圣地的斋饭哈。
这个小尼姑看上去二十来岁,说话声音不大,脸像张白纸,不见血丝。五官长得很团结,从侧面看很容易让人误会没有鼻子,头上戴的帽子泛着油亮的光,几根头发从帽沿这搭下来。
一双局促不安的手也跟脸一样皱巴巴的,说不出是什么颜色,又白又黄,指甲里残留着污垢,长袍子下的身体不高,但显得有些臃肿,脚上的波鞋脏兮兮的,面上都是折断的印迹,随着她的脚不停地在动,很清楚地看得到鞋子已经在开口笑了。
我们问她多大了?
她说不小了,都快十七岁了。
天哪,十六岁还不叫小,那满世界跑的不尽是老妖怪?
“你为什么不读书?跑这里来做什么尼姑咯?”
“上过小学的,不过没念完,家里没钱,供不起。后来我爸就叫我跟师傅住来了。”
“那你家在哪儿?”
“就在山下。”
“你不会一辈子在这里做尼姑吧?”
她残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红晕,“不会,再过两个月就要嫁人了。”
“……结婚?……”这种概念我们根本还没有过。
“为什么啊?”只有媚这种白痴才会问这种可笑的问题,可是这问题的答案却是我们都很想知道的。
“前两个月就看好的,比我大二十三岁,唉。”
“他家里修了一幢楼房,还买了摩托车,结婚的时候会送我家一万三千块的聘礼。”
“我爸说我的命比两个姐姐要好,跟着他有饭吃,饿不着。我爸也说正好拿聘礼给我两个弟弟妹妹作学费,唉。”
“我爸说现在不读书不行了,就一定要让他们读书,还叫我以后帮着他们些,而且他也答应了。”说到这里她的脸又红了。
“唉,自家的兄弟姐妹怎么能不帮呢?”她每叹一声气,都轻轻柔柔的。
这哪里是嫁?分明就是卖撒,还是父母卖女儿!
可是他们就真的这么狠心卖自己的女儿?
二十三
大家都不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从来都没有这么安静过。
“你们怎么了,都不说话?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对不起!”她显得更加的不知所措了,双手用力地搓着,表情难过得像要哭了。
“不是不是,你很好很可爱,只是我们……咳……我有……有点渴了。”媚竟然口吃起来,要在平时不笑死才怪,好烂的借口。
可我们都说:“嗯,是……渴了……”
“这里有桔子,你们吃桔子。”她从筐里抓起两把桔子,看了一下又回去,“桔子都枯了,我去给你们拿水吧。”说着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口。
“不用了,不用了。”媚总是最贴心的。
她拉着小姑娘的手说,不用了,我们自己带了水。她拿出我们留着回去时要喝的可口可乐,放在小姑娘手里,这瓶给你,尝尝吧,很好喝的。
“不……不,我不要,你们……自己喝吧。”她很不意思地说。
“拿着,我们还有呢,你快拿着,嗯。”
“那……谢谢。”
“尝一下,看好不好喝。”
“嗯,味道有些怪。”她皱起了眉头,我发现她的眉毛很漂亮,没有经过任何修饰,自然的美。
“好喝么?”
“好喝,就是味道有点怪怪的。”
“这里还有。”敬缘塞了一瓶在她手里。
“你们对我真好,一瓶就够了,这瓶你们自己留着吧,下山的路还很长呢。”
“我们还有,别老是替别人着想,也要想想自己咯,对了,我们还不知道的名字。”
“我叫……彩霞。”她笑得腼腆。
“彩霞,很好听的名字,也很美,朝霞彩虹本该是多美的风景啊!”
她很小心地问:“这……是不是有名字的呀?叫什么?”
“可口可乐。”
“可口可乐。”她重复了一遍,“可口可乐。”
“就是这四个字么?对,我认识的,就是这个……可口可乐……对不对?”她竟然激动起来,涩涩地看着我们,想要得到肯定。
“是的,你真聪明。”
“可口可乐……可口可乐。”她又念了两遍,真诚又羞涩地冲我们笑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娇憨动人的笑颜。
她说家里有五个孩子,她排第三,两上姐姐已经出嫁,弟弟跟妹妹在读书,如果负担不起学费,就会缀学。所以家里人把希望都放在她身上,她出嫁后,弟弟妹妹就可以用聘金来交学费了。
她说得有些无奈,却又没有埋怨任何人的意思,她像那就是她应尽的义务。可是她才十六岁,这真的是她的义务么?这小小的肩膀能扛下这么重的责任?
四点钟的时候,进来一个差不多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说尼姑才对。我们猜想这大概就是彩霞的师傅。
果然,彩霞见到她的时候叫了声师傅,本来已经轻松地和我们笑谈的她又恢复了原先的拘谨,轻声对我们说她走了,然后就从偏门出去了,进到对面的一幢小房子里,那是一幢连着厨房和卧室面上刷着石灰的瓦房。
老尼姑(叫老师太地礼貌些吧),也就是老师太(听起来好像也不对,而且她并不老),那就叫师太喽。她没有跟电视里面的那些老尼姑一样,双手合十一地问,施主是来上香求平安的吧?而是直奔主题,你们来拜菩萨有没有给菩萨带什么礼物呢?
“礼物?”
哦,我们忘了还要买香火了。
“师太你们这里不是有么?我想菩萨是不会怪我们这些诚心来拜他的学生的。对吧,佛祖老爷?你们看他老人家笑得多开心。”菜叶子嬉皮笑脸地边说边起到供桌前,拿了一把焚香就烧。
还说你们也真是的,都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来借师太这里的香献给佛祖撒。
对对对对对,我们赶紧一拥而上,争着要焚香,以表我们对他老人家的赤诚忠心。一个个都有型有款地双手合一夹住焚香,然后三鞠躬,一副要皈依我佛的虔诚模样。
插上焚香,媚在正儿八经地说:“佛祖老爷长得还蛮帅嘀嘛,就是胖了一点,那两只耳朵难看了些,那么大,下面还有肉疙瘩垂下来,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老人家也赶时貌,学现在的流行小青年一样挂耳环,看来是误会他老人家了。”
师太大概是看到我们这么嘀爱戴佛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只是笑得有些吝啬,而且也并不怎么好看,隐隐约约带着几分杀气。
她跟彩霞打扮得一样(其实天下的尼姑打扮都是一样的,如果有一天,我也看破了红尘,是绝对不会来做尼姑的,因为比起尼姑来我认为修女要好看多了),只是多了一串佛珠挂在脖子上,也干净多了,帽子下好把长头发的地方全遮了起来,让我有一种想要摘下她的帽子看看到底是不是光头的冲动。
当然这么做是极不礼貌的,像我这样生长在新世纪怀抱中,正在接受良好的高等的新教育的新文明青年,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除非她硬要摘下来给我看或者有什么意外发生。
比如突然有人不小心撞倒了她,又正好有一个虽然生长在新世纪怀抱中,但是却还没有受到过良好教育的小屁孩,恰好跟我一样的冲动一样有思想,跑上去就一把扯掉她的帽子……
又比如正好有一伙歹徒在抢劫的时候遇到了警察,师太又正好经过,于是歹徒一不做二不休,拿着明晃晃的刀抹着师太的脖子,说你们要是敢靠近老子,老子就让这光头的臭尼姑在你们面前当掉!
当警察叔叔们举起枪正义凛然地说,你们放下师太快投降,警方会酌情给你们轻判的,千万不要伤害师太,师太可是佛门中人,佛祖会不高兴的,你们把他的人搂得太紧了……
突然,电光闪过,歹徒(搂着帅太的那个)一声不吭地倒下了,一把飞刀正中他的左边耳朵,飞刀上有一顶帽子。
是的,你肯定知道帽子是谁的,但你肯定不知道飞刀是谁的。不要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