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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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斜坡-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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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感受更多了一层失落。当年吴春蕊要嫁给项自链,母亲坚决反对,只是顾忌女儿要死要活,才勉强点了头的。后来的情况慢慢有了好转,项自链当上副县长后,老人再也没提这回事。项自链来宁临前前后后三年了,丈母娘从来没有上门过,或许心里有负担感到愧欠女婿什么似的。这一次要不是来宁临开会生了急性阑尾炎,老人也不会在这里住这么长时间。吴春蕊通知项自链回家看看,不能不说用心良苦,这么多年来母亲和项自链的关系一直无法从心底里沟通。然而一切都令人失望了。
  项自链选择出走。第二天一早一家人默不作声地吃过早饭后,项自链来到老人的床头说:“老丈母,昨晚的事情我得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真的没有骂你老,只是一时气话,冲着凯凯娘儿俩说的气话!人代会就要召开,这段时间都忙着人事安排,一直没能来看你老人家,相信你一定能理解的。本来我想在家陪陪你,算是弥补多年来对你的怠慢,可春蕊她心里有气,我想还是先回去,过几天再来看你。”
  老人或许真的打心里原谅了女婿,点点头说:“你去吧!春蕊的工作我会来做的。”
  项自链出了门后,感到浑身乏力。这段时间来心力交瘁,擢升的喜悦很快就掩盖在繁忙的事务堆里,人事调整中的争争吵吵更使他感到仕途的艰难。没当过一把手总以为一把手多么风光,可魏得鸣这段时间一点也风光不起来,人还没走下边的人马就开始松动了,大家再也不拿他的话当令箭。这是个最好的教训,项自链暗暗决定,走马上任后一定要好好整顿人事。
  项自链开着车子在市区里漫无目的地转着。忙活了十来个白天黑夜,琼潮人事安排总算告一段落,项自链的原有工作基本上移交给赵国亮,自己落个难得的轻闲。眼看就要回宁临了,本想借此机会好好在家里呆上几天,没想到家却成了热斗冷战的场所,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就在他茫然不知所从的时候,欧阳妮打来了电话,问他有没有空去玉女峰。项自链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他驱车来到电视台宿舍,欧阳妮早已候在外边了。上了车,两人风驰电掣地朝琼潮市开去。今天是星期六,天好得出奇。前几天阴雨连霾,偶尔才露出难得的一丝阳光,这回却天阔云高,空气一尘不染,远山近水尽收眼底。项自链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投入到一个全新天地里。
  虽然是短途出游,欧阳妮的行头却不少,行李包里塞得鼓鼓囊囊。项自链暗自纳闷,上车后笑着问:“是不是秘密采访,袋子里藏着记者永不离身的摄像机?”
  欧阳妮坐在后排,笑而不答。
  可她的眼神似乎透露了秘密,脸上飞起若隐若现的红霞。项自链感到莫名其妙的惊喜,这女人的一颦一笑总让他上心。欧阳妮的举止有点怪异,打扮更是令人费解,上身是一套粉红色昵子大衣,是厚厚的老式的那种,头上顶着一只黑色丝质薄帽,下穿墨绿的长套裙,脚上一双尖头黑色皮鞋。这种穿着风格早在八十年代末还算流行过一阵子,时下连稍稍偏远的山旮旯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项自链边开车边在琢磨其中的意思,却一点头绪也没有。欧阳妮平时打扮不算前卫,至少能跟着潮流追逐浪花,这回却走进了古典怀旧主义行列。会不是顺便回家看看父母呢?这或许是最好的理由,年轻的子女为了迎合乡下父母艰苦朴素的喜好,回家时选些不合时宜的衣着套在身上,以求家人相聚时少一份碍眼多一份亲情。这样一想,项自链更觉得自己问得白痴,那包裹里放的毫无疑问是回家孝敬父母的礼品。项自链隐隐有点失落,不过这只是刹那间的感觉,如同路坑里的污泥浊水,在眼前一闪而过,而一幕幕扑面而来的生机勃勃的景致和春天滚滚气息永远悦目悦耳。欧阳妮这身打扮落伍但不落幕,象当红的明星穿什么衣服都能换来少男少女们阵阵呐喊和娱记们的吹捧,项自链不得不在心底里承认她的美丽溢出包装之外,就是这身装束照样包裹不住她那火辣辣的成熟,用时下时髦的话说那就是性感。项自链想得有点晕眩,仿佛眼前晃过的不是自然界的一景一物,而是欧阳妮的倩姿。
  这时候忽然觉得脖子根痒痒的,项自链腾出一左手摸了摸,可不久又痒得难忍。他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开车上。后边坐着欧阳妮,一个大男人时不时地伸手挠痒,让人看了成何体统。可真的受不了,痒得连心都跟着吃紧,项自链快速地伸过手去……脖子倒没摸到,摸到的是一只温软滋润的小手。项自链突然明白过来,一时忘了挠痒,呵呵地忍不住笑了起来。欧阳妮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原来她拿着一根头发在项自链脖子上斗蛐蛐呢!
  待欧阳妮笑止,项自链才回过头来挤着眼问:“欧阳小姐我身上虱子可多了,要不你坐到前边来帮我浑身上下捉个够!”
  “好啊只要你付得起工钱,我可以不计成本的,保证让咱亲爱的项市长没一个毛孔不舒朗!”欧阳妮说完吃吃地笑,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让人感觉到话里有话。
  项自链听了心跳加速,这些话在场面上不只听过一次两次,私下里小姐们投怀送抱也是常见,可自己从来没动过心,欧阳妮一个似真似假的暗示却让他热血沸腾。就在这时候欧阳妮俯过身来,重重地在他的脖劲上吻了一下,项自链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车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项自链定定神,忙岔开话题,埋怨路面太窄工程质量太差,刚修的路就坑坑洼洼跑起车来象踩高跷。欧阳妮双手搭在项自链的肩膀上一动不动,轻轻地说:“慢慢开吧,我喜欢看你专注的样子!”
  项自链拍拍她的手背,加大了油门。
  经过清岙乡乡政府门前的时候,欧阳妮忽然问:“颜玉宝怎么就判五年有期徒刑?这家伙该死!”
  “你不在其中无法体会其中的种种关系,处理一个人绝不象新闻上说得那么简单,颜玉宝这个结局也算情理之中。”项自链无意与她多说官场中的事,这是他做事的原则,能不说的话坚决不说。
  欧阳妮似乎有了感觉,不说话了。项自链想到的不是颜玉宝,而是夏冬生。夏冬生在颜玉宝事件中没有受到处分,不能不说是自己暗中帮的忙。前两天安排乡镇一把手二把手的时候,赵新良就反对夏冬生任清岙乡乡党委书,最后还是项自链力排众议,在魏得鸣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才没有被刷下。夏冬生是个当一把手的料子,清岙乡出事并不能由他来担当主要责任,处在他的位置有许多难言之隐。项自链没忘记张书记时常教导他的一名话,培养一个好干部不容易,却随时有可能倒下一批。夏冬生一直没有在自己面前要求什么,更让项自链觉得他是个人物。按常理说,夏冬生与他非亲非戚,自己没必要主动帮忙。可当年张书记为什么要看上自己呢?就按这个理,他也得拉夏冬生一把,更况他在清岙乡的口碑还不错。想到夏冬生,项自链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又感觉到张书记的温情。
  很快车子到了玉女峰下。项自链回头问欧阳妮要不要回家。欧阳妮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车子开进玉女宾馆,早有门僮候在一边帮着打开车门。车在路上走了两个多小时,七弯八拐不知打了多少个圈圈,欧阳妮钻出车有点站立不稳。项自链想扶上一把,又怕别人见了会说闲话,只好问她要不要开个房间先休息一会。欧阳妮理理长发,对着项自链灿然一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就在项自链进退两难的时候,宾馆的经理迎上前来,笑呵呵地握着项自链的手寒暄着,说完命令手下给项市长开个房间。项自链并不认识经理,直到送进房间也没问他的姓名。
  玉女宾馆依山傍水而建,椽檐高啄,各楼相互独立,楼与楼之间曲径回廊,间或缀有假山花圃。人不识人但识得车子,车牌成了特殊的标致,琼潮第六号的的车牌就成了最好的招碑和护身符,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第三幢楼。经理是个笑咪咪的胖子,一路上自言自语地介绍玉女宾馆的情况。前庭的一幢叫玉女迎宾楼,一楼大厅登记来客,其余三层作为一般的标准用房。二幢楼叫玉女春晖楼,除了标准客房外,还设了两个会议室,周围一山一池青苔绕阶绿草铺茵。三幢叫玉女梳月楼,全是套房,按不同规格分成三类,每一个房间都一面凌空,正对着对面的玉女峰。每逢花好月圆,站在窗前就能看到玉女对月梳妆的夜景。到了房门口,项自链回头看看,后边跟着三个服务员,全是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三人手里各托着一件东西,一瓶诗轩尼红酒,两只淡绿色酒杯,三份精致的小点心。项自链不由得皱了皱眉毛,这人动作也真快,前前后后不过五分钟时间,他倒打理得井然有序!
  “这是做什么来着?”项自链不好板着脸说话,口气里略显不满,说完看看三个低眉顺眼的服务生。服务生置若罔闻,连双眼都没有斜一下。
  “这是宾馆的规矩,凡是领导来了都这么做的。”经理一脸的恭维,说完眼一斜,第一个服务生快步上前打开了东边首的房间。
  不得不佩服他们训练有素,项自链后悔不该开自己的车子来。可事到如今也只好顺从他们安排。欧阳妮跟着项自链进了房间,脸上漫无表情。
  服务生们放下东西后,不等吩咐就倒退着退出房间。经理没有要走的意思,问项自链满不满意,还需要些什么。项自链的心情没了大半,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只点点头说不错不错。经理四处看看证明确实不缺东西了,又问项自链要不要安排导游。项自链上了心火,下逐客令说: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你的。说完才想起欧阳妮的房间没有安排,忙叫住经理。还没等项自链开口,胖子经理突然明白过来,忙打电话叫来服务生把欧阳妮的包裹搬到隔壁房间。临走的时候,经理握着项自链的手说,欢迎项市长入住玉女宾馆,说完递上一张名片,主动要求有事随时传唤。
  项自链看看名片,做工算得上精致,有山有水,玉女峰浓缩其中,可惜名头太大,钱见图三个字占了一半天地。“随时传唤?还要随时过堂呢!钱经理真会开玩笑,谢谢你了,再见!”项自链巴不得他早点走。
  回到房间,项自链全没了兴致,打开窗子点着一支烟漫无目的地抽着。欧阳妮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旁,站在边上默默地注视着。项自链回过神来说:“我们出去走走,马上就午饭时间了,也不在宾馆里吃,走到哪吃到哪!”
  欧阳妮脸上有了喜色,围着项自链跳了两圈,长长的黑发轻轻地拂过项自链的脸庞,象迎面吹来的春风触摸着多情的毛孔。这时候项自链发现欧阳妮长得很高,配上一双高跟鞋几乎与自己齐头。
  两人出了宾馆,沿着琼潮河的小道溯流而上。正是踏春的好时光,路上行人如织,偶尔夹着几个白脸绿眼的外国人。从远处看玉女峰平淡无奇,在众山之中反显得矮人一等,小小地耸立在群山包围的山坳之中。走近了,才发现她的独特之处。山很陡很挺拔,两个山头从中间分开,拔节而上,到了颈脖处又交融到一块,如一对恋人轻拥。山上危岩卵石堆砌自成形状,中间嵌着密密的灌木林,偶尔有几棵苍劲的青松扳开乱石堆傲然地屹立在破碎的岩层中,有点小黄山的风味。项自链跟着欧阳妮,随她停停看看不时地讲个动人的故事传说。欧阳妮象是忘记了宾馆里发生的不愉快,一路上笑声不断。但这种笑绝不是小姑娘式的打闹,充满着成熟女人的魅力,春风无痕笑不露齿。每至动人处项自链点评几句,一个吹箫一个摁孔严然一对恩爱夫妻,灵犀互通。玉女峰近在眼前,欧阳妮尽管小心翼翼莲步细碎,一双高跟鞋踩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还是巅得她骨肉酥麻,高挺的双乳不停地在项自链眼前晃来晃去,象琼潮河里不经意跃出水面的青鱼,摇摆出一江涟漪。项自链无心观看头顶上的玉女峰,把目光投进了脚下的琼潮河,可琼潮河里分明也是欧阳妮的身影,身心都注定无法逃循。在欧阳妮的引导下,不知不觉来到一个三岔路口。路口旁边有一家野味馆,人进人出热闹非凡。项自链觉得饥肠辘辘,两人对视一眼便拐了进去。
  野鸡野猪野鸭,一顿野味让两人胃口大开,项自链开玩笑说:“佳人伴袖美味盈香,就只差好酒醉人了!”
  欧阳妮撇撇嘴笑项自链贪心不足,“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我想今天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了,谁象你这样得陇望蜀!”
  吃过午饭后欧阳妮说是肚子沉,建议先看山下风景,明天再上玉女峰。只要欧阳妮高兴,项自链乐得送个人情,于时两人拐进了一条偏道。偏道果然偏僻,一路上没碰到几个行人,再加上林密境幽,象松鼠之类的小动物轻轻从树上跃起都逃不过两人的耳朵。欧阳妮变得大胆起来,不时地倚在项自链身上。项自链也不再顾忌,偶尔摸摸她的一头长发。
  午后的春阳带着七分的热烈,不时地透着嫩绿的树叶撒落在欧阳妮身上,好象故意同项自链较劲,贪婪地不肯稍作短暂的歇息。欧阳妮喊热,脱下了厚重的昵子大衣笨重地提在胸前。项自链看着她细长挺拔的粉劲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无心疼地接过欧阳妮手中的大衣,对折着挂在右手臂上。
  前边隐隐传来震雷似的响声,大概就要到琼台飞瀑了。项自链没来过,但早就听说了,琼台飞瀑是全国十大名瀑之一。不出所料,欧阳妮主动担当起导游在游客面前绘声绘色描述铺张的任务。原来琼台飞瀑位于琼台县和琼潮市交界处,传说中玉女当年就是趁涨大潮来到这里的。琼台飞瀑下游段近一里长的河床系破碎岩层结构,河道呈典型的花瓶形,两头紧窄中间膨大,一旦受大潮顶托上游来洪渲泻不畅,河水位就急剧抬高。传说中玉女来到此地的那天晚上下游河水反漫上琼台境内。
  传说只是个传说,琼台飞瀑高六十来米,如果河水反漫上游,恐怕整个琼潮都成了汪洋大海了。但清岙乡常常受淹却是个不争的事实,这里特殊的地质结构,对游客来说不啻为人间仙苑,可对当地老百姓来说却是个龙王堂,年年担惊受怕遭水淹。
  当项自链站在轰鸣不息的飞瀑面前时,激起的不是万丈豪情,而是清岙乡百姓的苦难。上帝从来就没有公平过,为什么穷乡僻壤偏偏还要常常遭遇天遣!他更觉得让夏冬生当一把手没错,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和观察力。
  人类的伟大就在于用行动征服自然,一步不行两步,两步不行三步。折回头,爬上百步台阶,穿过一片修竹林,琼台飞瀑就踩在脚下了。原来激动心胸的飞瀑已退作背景,说到底人为自己激动着,自始至终。飞瀑之上,一道石梁横跨河面。欧阳妮指着石梁说:“据说玉女当年不忍河水泛滥生灵涂炭,挥手移来一座石壁拦住河水,才使下游老百姓免于灭顶之灾的。不过随着流水日夜不停的冲刷侵入,石壁终于化成了一道石梁,成了自然恩赐人类的绝品!”
  石梁是一座天然的拱桥,连接着琼台河的两岸。项自链一见就在心中打了个天大的问号,这桥身这形状分明在哪里见过?他看得如痴如醉,不由自主地念着:“人间三月花缀草,琼台一夜路接桥。”这不是一年前自己亲手画的那座木桥吗?太象了!风雨剥蚀过的桥身纹理清晰可辩,桥身中间一簇茂盛的石莲藤如茵如盖裹着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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