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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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味记-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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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头花取了下来,重新放回匣子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收下吧!等你出嫁的时侯戴。”
瑞雪抚擦着头花,羞红了脸不说话。怎么现在见个人都说这种话。
东家奶奶瞧出瑞雪的不自在,扯开话题:“你说商掌柜的给了你头花,怎么不见你戴上?那个又不是什么好的。”
“本来今天龚嫂子要带我去贡院那边逛街,我打算戴的。只是东家叫我过来陪奶奶说话。”
东家奶奶歉意地道:“都说因为我,叫你没出去玩。要不,你同我一起出去?”
翠云忙劝阻道:“不行。奶奶有了身子,怎么能出去,我要同少爷说。”
东家奶奶显然不喜欢被人逼迫,她挑了眉毛,不快地道:“到底你是我的丫头还是少爷的!”
瑞雪这才算真正见识到东家奶奶的厉害。真的是太厉害了。平和的面容瞬间就严肃起来,一道凌厉之气顿时笼罩在她双目之中。
翠云倔强地道:“奶奶若是出门一步,我立马去告诉少爷。”翠云似乎不怕东家奶奶,言语软和地劝慰道:“都掉了两个了,还这么不注意。”
东家奶奶被说中了心事,微微地叹了口气:“我不出去就是了,总提这个做什么。”她笑着对瑞雪道:“那只能再等几日叫你去玩了。咱们打牌吧!”
“我不会的。”
“有什么不会,我一教你就会了。”涉及男女来了兴致,催着翠云去取牌来,叫瑞雪认牌,一点点的教她打。
瑞雪忙的是焦头烂额,她勉强的认识花色,可是形形色色的讲究她还是没搞懂,往往翠云一副好好的牌,在她毫无章法的合力之下,兵败如山倒。
不过她发现打起牌来的东家奶奶虽然貌似随意,但是她好像在记牌,在谋划,撇开瑞雪不会打外,翠云总是被东家奶奶逼得跳脚。
“不玩了,总是输没意思!”再次输了大光的翠云将手里的牌一扔,撅嘴趴在桌上。
东家奶奶将手里的牌一扣,笑着道:“打完这一盘再说。”
翠云抵死不愿:“不要。她一点也不会打,奶奶这都做了第几回状了?我手里的钱都没有了。”
“小气。瑞雪都没说话!”
翠云瞪了瑞雪一眼:“她不会打还坐奶奶的上家,我坐奶奶下家一张牌都吃不到。不行。”
东家奶奶让瑞雪同翠云换了位置,翠云这才有些高兴,她推着显然没什么兴趣的瑞雪:“别这样,玩熟了你就喜欢了。要不我看你的牌,教你?”
瑞雪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盘,瑞雪更是觉得东家奶奶厉害。就算是翠云看着她的牌打,她们还是输多赢少。
“你怎么打这张?三张连在一起的叫一副,你这有两张一样的,可以碰奶奶的。三张一样的叫碰。”
又要看瑞雪的牌,翠云忙的是团团转:“出牌啊!你碰了奶奶的,还要打一张。别打这张啊!你这三张是连在一起的,是坎。打了不就不是一副了。三幅加一对就可以赢了。打这个,打这个赢得多。”
在翠云一遍又一遍地教导下,瑞雪总算是弄明白了一些。她发现自己去碰牌还是容易的,想要从东家奶奶手里吃到牌实在是有些难。如果自己是坐在翠云下家就好了,她打的牌都是自己想要的。
“唉,你怎么和这个啊!只剩下一张了,哪里能和啊!”
东家奶奶将牌一甩笑道:“我和了。”
翠云不依地道:“不行。奶奶欺负她是新玩的。这不算。”
瑞雪也不愿意了,这盘她以为自己可以赢得,却不想因为自己不太熟悉,玩成这样,又见翠云同东家奶奶绞,自己也大了胆子,将自己方才打出的牌收了回来:“不行,我重打!”
东家奶奶道:“举手无悔大丈夫,不行。”
翠云道:“我又不是男人,当什么大丈夫,瑞雪是不是?”
“是。我打这张,翠云姑娘,该你了。”瑞雪不由分说的重新打了张牌,翠云很快就跟了上去。
东家奶奶的牌九明白地摆在桌面上,瑞雪她们是瞧得清清楚楚的,可是,就是这样,东家奶奶像是知道瑞雪要赢什么牌,那两张对东家奶奶的牌来说一点用都没有的牌,她一直握在手里。
她知道自己要这个牌?
最后她只能胡翠云打的牌。这是她头一次胡牌,兴奋地都要跳起来:“我胡了!”
翠云见瑞雪胡的是她先前打过的牌,又不愿意了:“你先前怎么不胡?不行,重来。”
东家奶奶甩了牌,指着翠云笑道:“这是默和牌,就你一个叽叽歪歪。”
翠云赌气地洗牌,建议再来一次。
东家奶奶却不愿意了:“再来你还是这样,算了,给我端点吃的来,我饿了。”
千层油糕:扬州小吃。据说是福建人高乃超在清光绪年间所创,吸取扬州千层馒头的‘其白如雪,揭之千层’(袁枚《随园食单》原话)技艺做出这种糕点。
据袁枚记载,千层馒头的技法,扬州学会了一半,常州无锡学会另一半。
六十六   桂花盐水鸡(上)
翠云下去端点心去了。
瑞雪再次将头花取了下来,再次仔细的观赏着。她真的很喜欢这朵头花,做工这么的精致。
“奶奶,织锦是什么?”
她从溶月她们口里听到过不少,像绸、绫、纱她都听过也见过,可是却不知道这个织锦是什么。
东家奶奶笑道:“这也不是织锦,叫库锦,是专门供奉皇室的。”东家奶奶见瑞雪对这个感兴趣,也有兴致为她解释,她说的很详细,“金线勾边,银线饰花纹,所以才有你说的金碧辉煌。”
东家奶奶起身走到里间取了一件长身立领褙子出来:“你瞧这个。”
远远的瞧过去,只觉得衣裳的色彩格外的显眼,气势、明快。等东家奶奶拿近给瑞雪瞧,瑞雪只觉得整件衣裳异常的华丽,硕大的花形,深色配色,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法,深色地上更出了重彩花,使得配色越发的庄重、典丽。
衣服上的图案优美,色彩强烈立即将东家奶奶身上的素色绫衣比了下去。那件织锦衣服周围居然闪着一圈金光,衣服立即显得金彩交辉、富丽辉煌、绚丽夺目,这就是金线的作用吧!
瑞雪惊讶得看着这个头次见到的料子,稀奇不已。
“这个绿色好漂亮。怎么会有这么翠绿的颜色?”
“是拿孔雀毛捻的。”
孔雀毛?什么是孔雀,瑞雪被衣服上的缠枝莲绞所吸引,根本就来来不及细问孔雀到底是什么。
细瞧的瑞雪立马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东家奶奶,这都是用得艳色,可是为何为显得浓而不重,艳而不俗呢?”
瑞雪光是想到宝蓝配墨绿、大红配翠绿就觉得俗气不已,可是这里的颜色都是艳色对艳色,为何没有一丝的俗气呢?
东家奶奶将衣裳摆在桌上,指着一处图案叫瑞雪看:“你看。这是用深浅不同的色调,几重织出来的。从大红、银红再到水红;这里是玉白然后是蓝。逐浅逐深才会好些。”
原来是这样。天哪!这件衣裳到底会有多少彩线?
“这是大红;这是水红;这是粉红;这是银红……”
瑞雪专注的认着自己见到的红色,可是她也就认出四五种来,有的虽然瞧着差不多,可是当瑞雪将两种红色一对比立马就发现其中的不同。
东家奶奶挨着她,点出瑞雪认不出的红色:“这是朱红;这是绯红,比粉色鲜润些;这是石榴红……”
东家太太居然说出了几十种红色,到最后瑞雪也弄不清什么是什么,有很多颜色实在是太像了,她根本就瞧不出来,到底是哪里的不一样。
这位东家奶奶实在是太厉害了,她居然认识这么多种红色,实在是太厉害了。
瑞雪崇拜地看着东家奶奶。她看了又看,还是觉得这位东家奶奶很平常,更瞧不出有什么比别人厉害的地方。
比如说刘平的妻子邱氏,一看上去就是那种跟农妇不一样的感觉;赵二太太……很厉害,厉害的让自己在她面前不敢说话,感到害怕;龚氏,就是很一般的人。
可是为何这么厉害的东家奶奶一点也瞧不出来呢?
东家奶奶见瑞雪一直在看自己,双眼都有些迷离了,奇了:“怎么了?我脸上真的有什麽么?”
“好厉害!”
这句发自肺腑的话没能引来东家奶奶任何变化,她已经听过了太多人这么说她,此时就算是个小姑娘这么说,她也不觉得有任何欣喜。
见东家奶奶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瑞雪更是佩服她。以往她所见到的人,在别人说他好的时候,不是自谦的害羞要不就是骄傲的自满,她还从未见过这么淡然的人。
这就是那个“心有波澜而面如平静”么?
“怎么会拿蓝灰色跟紫灰色绣莲花?莲花不是粉色就是紫色,东家奶奶,这世上还有这两种颜色的莲花?”
瑞雪看了一会儿东家奶奶很快又转移到衣裳上。
她看得很细,她发现衣服上的莲花眼色跟自己所见的一点都不一样,心里又有了疑惑。
“你不觉得蓝灰跟紫灰显得宁静庄严?更能彰显身份?”
是了!蓝灰跟紫灰要比粉色厚重许多。
这么讲究啊!
随后在东家奶奶的解释下,瑞雪又知道,原来这织锦的织法不是一种,而是两面不同的花样,但是有这么多种不同的织法,也一样值钱而且还耗费气力。
“一定很贵吧!只有官太太才能穿。”这么华丽的衣服只有那些大官的太太才能穿,穿上后肯定会显得更加贵气,东家奶奶坐下来,微微一笑:“有价无货。”
有钱还买不到!这……
“东家奶奶,可是这样会有人买么?就像爹卖肉燕一样,如果是二十文一碗,就算是再好吃也不会有人来买。我们卖五文钱一碗,就算是有些贵,可是还是有人买。如果要是卖的跟豆腐脑的价钱一样,吃的人就会更多了。”
瑞雪有些想不明白了,这世上的东西不是卖的越便宜的钱越多么?
“肉燕,你父亲是卖肉燕的。”
瑞雪没想到东家奶奶居然会知道肉燕,爹说过肉燕是福州的小吃,方才东家奶奶也说了她是扬州人,她怎么会知道呢?
“奶奶,你知道肉燕?”
东家奶奶微微一笑:“我去过福州,等你爹回来了,要请他做碗给我吃。”
“福州那是什么地方?有南京大么?”
“你一下子问那么多,我怎么同你说?福州还在南边,也没南京大,这世上除了京城比南京大,再也没地方比南京大了。”
“京城比南京还大。南京都那么繁华了,京城会怎么样?奶奶去过很多地方么?”瑞雪越发地佩服这位东家奶奶,她居然去过那么多的地方。
如果这次不是……她有可能一辈子都会在全椒住下;如果不是刘平的妻子请她们去神山寺上香,估计她可能连赵家的门都没出去过。
现在看来还是出门的好,她见识了许多许多,也懂了许多,再也不觉得每天跟赵希筠玩,帮赵希厚写几张大字便觉得很充足。
如果可以,她真想像东家奶奶一样,去许多的地方,见识更多的东西。
“做生意的当然要跑很多地方。每个地方都不一样,还是江南好,繁花似锦,叫厨子又下了。”
东家奶奶拿了筷子才吃一口,就忍不住吐了,她擦着嘴叫翠云把面端走:“一股怪味道。”
“怎么会,奶奶昨天吃的不是很好?”翠云不相信的闻了闻。
“就你话多!今天的汤有股鸭骚味儿!”
翠云好脾气地道:“知道。这给您换,奶奶想吃什么?”怀孕的人味觉就是灵敏些。翠云想到以前的事笑道,“奶奶头次有身子的时候,连陈米跟新米都吃的出来。”
东家奶奶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有些牵强。瑞雪本来还想问为什么,可是看到翠云一副懊恼的样子,她敏感的意识到,先前翠云说过,东家奶奶已经掉过两回胎了。
她此时又觉得东家奶奶很可怜。
这么厉害能干的人,却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东家奶奶比翠云好得快,她清了嗓音,转头对瑞雪道:“你可会做肉燕?我有些想吃那个了。”
翠云有意转移自己方才犯的错,也跟着怂恿:“你若是会做,就给我们奶奶做一次。肉燕是什么?叫我也尝尝。”
她在东家奶奶身边伺候了有几年了,跟着也吃了许多佳肴,听到肉燕这个陌生的东西有些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叫奶奶这么念念不忘。
瑞雪为难地道:“我不会。”
东家奶奶有些失望,随即释然道:“也是。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打肉燕呢?是我思量不足。”
“我做别的点心给您吃吧!乌梅糕怎么样?”瑞雪却是很想亲自做点心,上次王九指做了次乌梅糕给她吃,她一直想自己试试。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她一点也不想放过。
东家奶奶捂住腮帮。倒吸口凉气:“你一提乌梅,我嘴巴直冒口水,牙都酸酸的。”
瑞雪见东家奶奶有兴致,一鼓作气道:“我前日听人说,奶奶喜欢吃酸的,这个点心也有点酸酸的味道,一定对奶奶的胃口。”
“不用了。这些天一直吃酸的牙都倒了。我就想吃些清淡的。”她自打诊出有身子后,为了让自己能吃下东西,厨子都说做些酸酸的东西送上来。
瑞雪想了想道:“那些熬些白粥,再炒个青菜就着吃?我出痘的时候,爹就是做这个给我吃。”
东家奶奶一点也没兴趣,她突然对瑞雪道:“吃过南京的鸭子么?”
瑞雪遗憾的摇头:“没。爹也说南京的鸭子做的最好,原本龚嫂子今天要带我去贡院,要去买盐水鸭的……只能过些日子再去了。”
“你想不想吃?”东家奶奶诱惑着瑞雪。
“当然想吃了。爹说八月月桂飘香正是吃盐水鸭的好时节。”
东家奶奶听瑞雪这么说,掩口笑了起来:“正是。南京城还有一首童谣,叫古书院,琉璃截,玄色段子,盐水鸭。说的就是南京最有名的四件东西。”
翠云忙道:“奶奶若是想吃,我立马打发人买回来。”
东家奶奶没有应她,而是探了身子对瑞雪道:“你想不想去贡院逛逛?我带你到酒楼去吃现做的盐水鸭可好?”
瑞雪连连点头,可是……
“奶奶,您有身子。”翠云将瑞雪的顾忌说了出来。她都掉过两个孩子了,可不能因为自己的贪吃再出事了,着自己可承担不起。
“备车!”
桂花盐水鸭:南京特产,又称盐水鸭,距今一千多年的历史。童谣中的古书院是指南京国子监;琉璃截是指南京报恩寺的琉璃塔;玄色缎子是南京特产玄色锦缎。因为在中秋中秋前后,桂花盛开的时节制作,称桂花盐水鸭。《白门食谱》记载:“金陵八月时期,盐水鸭最著名,人人以为肉内有着桂花香叶。”
桂花盐水鸭:南京特产,又称盐水鸭,距今一千多年的历史。童谣中的古书院是指南京国子监;琉璃截是指南京报恩寺的琉璃塔;玄色缎子是南京特产玄色锦缎。因为在中秋中秋前后,桂花盛开的时节制作,称桂花盐水鸭。《白门食谱》记载:“金陵八月时期,盐水鸭最著名,人人以为肉内有着桂花香叶。”
六十六   桂花盐水鸡(中)
瑞雪以为翠云会驳了东家奶奶,毕竟先前她也这么做过。
可是这次翠云在瞧了东家奶奶一眼便出去叫人备车了。
瑞雪不禁有些奇怪,先前东家奶奶正正经经的说要出去,翠云敢驳东家奶奶的话,可为何这次东家奶奶面上带着一丝微笑的情况下,翠云反而不敢驳了呢?
她今天又见识到了。原来有时候笑着对人说话反而要比沉下脸的威力还要大些。
东家奶奶没有立马出去,而是打扮了一番。她的打扮可是比龚氏要精致的多。
橘红绣松竹梅岁寒三友长身褙子,深橘红绣凤穿牡丹如意绦,浅橘红百蝶穿花宫裙。深深浅浅中,正是她方才同自己所说的几重色。
橘红、深橘红、浅橘红,与这秋日的肃杀比起来实在平添了几分活意。这好像是春装。
褙子的后腰处好像收窄了些,可却显得身量苗条。
这衣服还可以这样做?
发髻上的钗环早就将瑞雪的双眼晃花,都是自己叫不上名来的东西。瑞雪只知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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