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怎么,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嗯!”女孩点点头,幽蓝的眼睛里同样闪烁着讶异和震惊。
“那,那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那么多年,我一直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里就是这样的一座城堡。”
“梦里?”少年更疑惑了,眼光在她脸上转来转去,“你是说,这是你根据梦里的景色画的?你确定?有没有夸张?”
“和我梦里的景色,一模一样。”女孩的声音中有种不容怀疑的自信,“从小到大,我经常会做这个梦,最近,越来越多地梦到,我就把它画了下来。”女孩看着少年,思索着,“你的意思,你爸爸去过这里,去过日落城?”
“是,他说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少年的口气带着几许自豪。
女孩的眸子更深了,犹如秋天的湖水,“快告诉我,日落城在什么地方?你爸爸有说起过吗?”
“我也不知道,他没说具体地方……”少年失落之情溢于言表,然后努力回忆着,“不过,爸爸走后,我研究了很多资料,日落城应该是在新疆大漠的尽头。”
“新疆大漠……”女孩低声重复着。
然后,俩人都不再言语。
夕阳早已下山,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浓重地把他们包围了起来。空气奇寒无比,夜色中的冰川,有种说不出的瑰丽而诡异的气息。
“你……”少年思索着,一个想法渐渐在他心里清晰起来,他抬头看向女孩,恰好女孩也向他看过来,带着和他一样深思的神色,“你……”
两人突兀地同时开口,又同时收住声,对视一眼,忽然,再次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我们一起去吧!”
那么整齐,那么心照不宣,让他们俩人都怔了怔。
然后,一个会心的笑容,就飞上了他的唇角,她的眼睛……
“叮咚!”少年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发出短信提示,打破了这心有灵犀的一刻。
谁在这样的时候给他发短信?少年好奇地打开一看,怔了一秒钟,拍了一下头,笑了起来。
“哈,想不到那棵胭脂雪真的开花了!”
“胭脂雪?”夜色中,女孩眉心的胭脂痣轻轻跳动。
少年笑着指住手机,“是啊!我送我兄弟的胭脂雪,西域名花,要不说这小子就是聪明呢,居然把它养得开花了,哦——”他忽然又重重地拍了一下头,“不好意思,我得先回去一次了,因为,我送花给我兄弟时答应过他,花开了就会回去看望他!”
女孩没有说话,眼眸却慢慢凝重起来。
少年却热情地嚷着,“我看,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那么久,也应该暂时找个地方休整一下了,我们回去休息一下,就一起上路去日落城好吗?”
“这……”女孩又迟疑了一下。
少年真诚地望着她,“相信我吧!日落城那么遥远,一路上会很危险的,我们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上路,不如先回去休息两天,研究一下地形,再购买齐装备,然后再上路,确保万无一失!”
女孩看着少年热切的面容,片刻后,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了!”少年欢呼,今天真是值得纪念的日子,无意中发现了去日落城的线索,又听到胭脂雪开的消息,又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旅伴……哦,对了,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呢!
“嘿嘿,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少年憨厚地笑了两声,然后开心地自我介绍,“我叫铭夏,左人铭夏。”
“寻。”女孩子幽蓝的眼睛静静地在夜色中闪烁着,“慕容寻。”
6
一辆白色的火车,咣咣地吐着气,慢慢地开进站台,齿轮发出“卡嚓、卡嚓”的摩擦声。
“到啦!”铭夏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一路上,他都开心得像个孩子,不住地谈天说地,说着自己走过的地方,又说着自己的兄弟西民,时不时还问慕容寻要不要开水,吃不吃东西,没有一刻安静过。
慕容寻却依旧是淡淡的,蓝眼睛似乎落在遥远的地方,只用“是”或“不”来回答铭夏的问话。
走出火车站,铭夏拉着慕容寻,强行背起她的包,一起挤上了公车。
“终于可以见到西民了!这家伙个子一定又长高了,哈,不知道他现在学习如何了?他能考进山海中学应该很不错吧,从小他就喜欢读书,脑子又那么聪明……”
铭夏在拥挤的车厢里给慕容寻找了一个扶手,一边用胳膊挡着她不受人的挤,一边还在兴奋地说着。
“胭脂雪开出的花一定很美,我爸爸说这花可难种了,想不到还真让他给种成了!小心……”车身一个急刹车,他挥手拉了一下慕容寻,“马上快到家啦,哈,真开心啊,好想吃他做的菜,尤其是西湖鱼肉羹,他做得不比饭店里的差……”
慕容寻淡淡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过的田野。
秋天,田野里开着大片大片紫白相间的豌豆花。
重重叠叠,明明暗暗……
“西民是我最好的兄弟了,我有时候真当他是我亲弟弟一样,他确实也像弟弟一样粘我哦,我走的时候这孩子哭个不停,现在看到我,他不知道会多高兴,没准又哭鼻子……”铭夏的眼中闪过纵容的、宠爱的神色,像个温情的大哥哥。“哎!你怎么不说话呢?”他突然想起什么,“哦,现在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啊!我又多了一个朋友,认识你真好……啊!下一站就到了!快站到门边来!,来、来、来,麻烦你们让一下。”铭夏拉着慕容寻,拨开人群,准备下车。
下了公车,走了没几步,就是一条清澈的河流。
河两边,是一排排的长垂的杨柳树,在风中像发丝一样飘拂着,正午的阳光很好,在河水上闪烁着千万点波光涟漪,给人宁静喜乐的感觉。
慕容寻深吸了一口气,这幽静的、平和的环境让她宁静了不少。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拆开重新编起两条辫子,阳光轻轻地照在她眉心的胭脂痣上。
她依旧穿着那件弄脏了的紫色牛仔裤,只是因为气候的关系,脱了毛衣,换了一件粉紫的长袖衬衣。
“前面就是了!”铭夏一声欢呼,忽然觉得不对头,“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进出?”
慕容寻也觉得有点异常,情不自禁放慢步伐,铭夏却顾不上那么多了,加快了脚步——
日式的小院落终于呈现在他面前,然而看到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
院门大开着,院子边上的小花圃里,狼籍满地,一盆盆西民心爱的花,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金盏花倒了,射干花折断了,木芙蓉的枝叶都撒了一地……还有一地破碎的瓦片和泥泞,几大盆巨大的,用上好的花盆装着的花东倒西歪地散布着……边上,几个陌生的园艺工人走来走去。
越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景色,铭夏用眼睛找到了西民——
他背对着自己站着,看不到他的脸色,只感觉他浑身颤抖,手里还紧紧抱着一棵残缺的花。
而——
西民面前,一个浑身迷彩,打扮得奇形怪状的小丫头,正双手叉腰,对着他大声咆哮——
“你个死人如此不识相!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把你怎么样?你也不看看,这周围全都埋伏着我的人,什么以德服人,滚一边去,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大王脾气!!龟丞相,给我上——”
“是,大王——”还没被婉儿割舌头的龟丞相答得利索之极。
“哗啦!”龟丞相和婉儿的一票手下,从埋伏好的地方纷纷冲了出来,包围了西民……
“住手!”铭夏怒喝一声,像是晴空霹雳一样,所有的人都被震了一下——
“夏!”西民脱口叫出来,猛然回头,手里的胭脂雪蓦然落地!
“铭夏?”慕容寻随后赶到,刚好看到这混乱的一幕,忍不住轻声低呼。
“哼哼!什么人胆敢来这里撒野——”婉儿歪着头,露着牙套刁蛮大嚷。
“大王,半路杀出个……”龟丞相还想掉文,可突然飞来一拳把他“程咬金”三个字,连同一颗牙齿一起打落了肚子里,他一摸,鼻子上有鲜红的血。
铭夏已经飞身跃入人群,双手横扫,两个少年手里的木棍全都落地,他随即身形一侧,一脚踢向一个抡着皮鞭扑向他的少年!
少年连同皮鞭重重飞了出去,踩到地上的一只花盆,一连串铿铿锵锵的瓦片破碎声,他撞到了后面的人,三四个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去,挣扎着,呻吟着……
其余的少年吓得目瞪口呆,纷纷后退,望着铁塔一样的铭夏。
“夏!”西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你,真的是你,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胭脂雪开了……”
他蹲下去要拣那棵胭脂雪,却看到了人丛里,一双修长的,紫色的腿——
西民慢慢站起来,他看到了铭夏,和——
铭夏身后的,那个紫衣女孩。
女孩正关切地看着铭夏高大的身影。
刹那间,西民心里无端地一痛,胭脂雪几乎再次落地!
而在这一刻,铭夏已经大步流星地越过人群,冲向婉儿——
“啊!”婉儿吓住了,脚下连连后退,但天生的倔强使得她还要硬着头皮逞强,“你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你算哪一棵葱,敢管我婉儿大王的闲事……”
铭夏已经冲到婉儿面前,婉儿只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和一对燃烧着怒火和威严的深棕色眼睛,她不由再退一步,发现身后就是墙壁了,已经无路可退。
“来人啊——”婉儿一声呼喊才出口,忽然觉得整个人一轻,接着,自己就被拎了起来,一下子被人举到离地三尺的半空中!
“听着!”铭夏高高举着婉儿,深棕色的眼睛狠狠地望着她,“告诉你,不许你欺负我兄弟!”
婉儿张大了嘴,牙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想喊,却喊不出来,想挣扎,却觉得自己根本悬浮在空中无处着力……
“你兄弟?”她惊愕地低头,正好接上铭夏的眼光,于是婉儿看到一张古铜色的,浓眉大眼的男性的脸,线条粗犷有力,像是雕刻出来一样。
死人西民居然有这样的兄弟?她彻底懵了,心口突然闪电般袭来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慌乱。
“你一个小女孩子,怎么如此野蛮?如此霸道?”铭夏凛然地望着婉儿,“如果你再欺负我兄弟,我就把你摔下来,听见没有!”
婉儿被举在半空中,却已经完全忘记了哭闹,忘记了发火,忘记了喊来人,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铭夏那对怒得发亮的深棕色眼睛,以及四方的,绑紧的下巴。
“到底听见没有?”铭夏把婉儿托得更高,吼着。
婉儿感觉到举着她的那只手上结实的健壮的男性肌肉,和那股冲她扑过来的强烈的男子气息……怎么,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好半天,她才怔怔地张开嘴,冒出一句——
“哇!好——帅——啊……”
第三章 明媚 忧伤(1)
1
“慕容寻,我的朋友。”铭夏搂住西民的肩,将他的视线扳过来,开心地指着紫衣的女孩。
“寻。”然后铭夏又很自然地看着慕容寻,“西民,我最好的兄弟!”
慕容寻幽蓝的眼睛对西民轻轻一闪,算是点头致意。
西民只得也说了声“你好”,然后目光立即回到铭夏脸上,却发现铭夏深棕色的眼睛正关切地在慕容寻脸上游移……
西民忽然瑟缩了一下,空气,好像突然变冷了……
而此刻,他们三人,已经坐在了西民的日式小屋里。
一小时前。
铭夏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婉儿摔下来,他只是教训一下这刁蛮的女孩子。婉儿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怎么了,被放下地后,虽然还是叽叽咕咕,一脸的不情愿,但,最终却乖乖地带着少了颗牙的龟丞相和手下走了。
于是,铭夏和西民动手清理起现场来,将花盆一盆盆放回去,清扫满地的瓦片和残枝败叶……这工作做起来并不慢,但是,他们的动作却很迟缓。
铭夏总是分心,先是一直不平地骂着婉儿,又说西民太老实,太好欺负;突然又想起什么抱歉地叫慕容寻略微等等……而西民,却安静得出奇,他在一棵棕澜树下,挖了一个小小的坑,将那朵已经残缺的胭脂雪埋了进去。
“对不起……”他低声地,“没有保护好你的花。”
“别傻了,我知道,你一定把胭脂雪种得很好,改天有机会我再送你一棵!”铭夏浑不在意,觉得西民这孩子太多心了,自己又不是小气的人!
“整理个大概就进去吧!我朋友还等着呢!”他催促着西民。
一边,紫衣的慕容寻背着行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铭夏催促她进屋。
“真不好意思!一来就把你晾在边上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抱歉地笑着。
慕容寻已经卸下了身上的包,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西民端出两杯茶来,她端起,轻轻地啜了一口,一种茉莉的清香扑来,“这是我自己种的茉莉花,晒干酿的,你尝一下!”西民望着铭夏。
铭夏不假思索地端起杯子灌了几口,一路上还没喝过水呢,真渴!真的,想到渴,他才觉得,肚子早饿了!“饥”和“渴”总是连在一起的!
“西民,有什么吃的吗?”他放下茶杯。
“我这就去做。”西民刚要往厨房走,却又被铭夏喊住了,“喂喂,等一等!”
铭夏转向慕容寻,“你想吃什么?”
西民脚步一僵。
“随便。”慕容寻淡淡地回答,怕冷一样握着杯子。绿色的玻璃杯将她的手指映得白皙异常,她看上去是纤弱的,楚楚可怜的。
“怎么能随便呢?你折腾了这么大半天,上火车也没见你吃什么东西!”铭夏热情地说,“而且,你身体也不好!”他想起了南迦巴瓦峰上的那一幕。
西民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 一身体不好?那么说,铭夏很了解这个慕容寻?他们认识有多久了?
“我看,你一定是太虚了,你那么瘦!”铭夏自作主张地下着结论,“好好吃一点滋补的东西吧,对了,西民,你去买只鸡吧,最好买点人参什么的……”
“市场早关门了。”西民忍着声音里的颤栗,“再说市场上也没有人参卖。”
“哦对呀,我怎么糊涂了!”铭夏拍拍头,“那么冰箱里总有鸡蛋什么的吧……”
“有鱼!”西民回过头来,“我猜想你这几天可能回来,就买好了鱼准备随时给你做西湖鱼肉羹,还有……”他还要说下去,却被铭夏打断。
“好极了,鱼汤也是补的,一定适合寻!快点去吧!再弄点蔬菜……”
西民注视着铭夏,一时间,心里竟然像打翻了调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快点啊,我们都饿了!”铭夏催促着。
西民这才如梦方醒地向厨房走去。
“这孩子,还是这副慢性子的脾气!”铭夏摇摇头,对慕容寻解释着,“西民人是特别好,也特别聪明,就是有点女孩子脾气,做事拖拖拉拉的!”
慕容寻依旧没有说话,幽蓝的眼睛深沉地望着手里的茉莉花茶。
冰箱里有鱼,很大的一条。还有鸡蛋,还有牛肉,还有卷心菜……
可是,这些都是准备做给铭夏吃的菜……西民咬了咬嘴唇,将一大堆东西抱出来,放水洗菜。
耳朵,却听着客厅里,铭夏那热情爽朗的声音:“这里的一切都没变!你看,从后窗望出去,就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一片田野,我那时候,经常骑车去那里,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男孩子在回忆童年的时候,大都变得特别温情可爱,铭夏的笑容宛如午后的白云那样灿烂,不知不觉感染了慕容寻,“我刚才来的路上看到田野了,还有豌豆花。”
“是啊!紫色的豌豆花,就像你的衣服那样的颜色!”
厨房里,一滴冰冷的水滴落在西民的脚上……
他才发现,水早漫溢出了水池。
叹了口气,拧上龙头,西民把一棵卷心菜扯得乱七八糟……
再叹了口气,他放弃了那棵可怜的菜,拿出菜刀开始切牛肉……
菜刀在砧板上发狠地滑动着,却斩不断客厅里依然爽朗的笑语……
“呵呵,你可以画一张豌豆花呢!”铭夏给慕容寻的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