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之期十五年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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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玉之期十五年未满-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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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欢,我大哥在哪里?”
  “他现在不能见你。”
  连文玉被他弄伤了,连走路都很勉强,齐欢把他带回来想帮他处理伤口,但是连文玉碰都不让他碰一下。明知道他事后一定会记恨,但他还是被妒忌冲昏了头,又一次对他用强。在小树林里发泄完他便后悔了,但歉疚的话却没有办法说得出口。
  连文玉明显已经不会原谅他,他不给他任何回应,甚至连眼梢也不抬一下。
  原本就没有得到过他的心,现在,距离更加遥远。
  “晚一点我会亲自送他回去。”
  风从庭院里掠过,齐欢满目失意。他的目光追随连文玉太久,从十多岁的无知少年开始,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关注。再也没有办法忍受他的漠视,他不择手段得到了他,兴奋以及激狂的快感还没有完全过去,他马上又要失去他。
  像是穿堂入户的一缕清风,来不及捉紧,便已经横掠而过。
  如果连文玉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作任何补偿。
  “齐欢,让我见我大哥,否则你会后悔的。”
  连暮云又急又气,“大娘不在了,你如果有人性就立刻让我大哥出来,否则他会恨你一辈子。”
  齐欢被他的话震得目定口呆,“你说什么?!”
  “大娘出了意外,大哥连他娘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连文玉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齐欢伸手去扶他,却被他重重地甩掉。连文玉抓住连暮云的手臂,连声追问:“我娘怎么了?她怎么了?”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眼神恐慌,完全没有平日半分的冷静沉凝。连暮云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这一刻才真切感受到这个人是他的大哥,他们的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他喉头酸涩,眼里一下子涌上了泪意,“大哥,我们回家吧。”
  转身离开,连文玉却突然被齐欢从背后牢牢地抱紧。
  “文玉,不要恨我——”
  齐欢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恐慌过,只要一出了这个门,抱在怀里的这个人就永远不会原谅他了。连文玉的身体僵了僵,哀戚的目光落在齐欢的指节上,然后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没有回头看一眼举步就走!
  “文玉——”
  连暮云用身体把不肯放弃的齐欢挡住,心头掠过一阵尖锐的痛楚,如果在小树林里,他也这样挺身而出,兄长所受的痛楚,会不会少一点?
  齐欢眼里已经涌进了一股热气。对上他绝望的眼神,连暮云分辨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按住他的手沉声说:“齐欢,不要再逼他了!”
  齐欢痛苦地看了连文玉一眼,缓缓地,松开了手。
  连文玉的脚步蹒跚,背影却毫不留恋。
  “大哥——”连暮云并步赶上去,把走路姿势都不自然的他扶住,“我来扶你。”
  连文玉身体的重量都靠了过来,连暮云伸手揽着兄长的肩膀。这一个肩膀,并不比他的宽厚,但是自从四年前父亲去世后,他一直担负起整个连家。连暮云一阵心悸,想起十岁那年被送往云州,兄长站在台阶前目送他,他眉眼淡漠地上了马车,然后一路去远。在马车将要驶出朱雀巷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望去,捕捉到的是父亲连韬牵着兄长的手转身回府的情景,门人把朱漆大门徐徐合上,唯余他被屏障在家门之外。
  扶着兄长步履沉重地走出齐府,每一步走过,都有硬物落地碎裂的声音,那一束自幼根植在连暮云心底的刺,在这一刻终于化作烟灰随风飞散。

  36…欺骗

  长街寂寂,马车疾驰而过。
  坐在车厢里的连文玉一脸苍白,眼光空空洞洞。连暮云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大哥,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连文玉的身体靠了过来,眼光落在车窗外,喃喃地道:“连家现在只剩下我们两兄弟了。”
  连暮云的心一颤,是的,真的只剩下他们两兄弟了。
  兄长的肩头一直在微微颤抖,连暮云揽紧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体温,能不能驱走他心中的寒意?
  连夫人三日后下葬,连文玉没有赶得及见娘亲最后一面,而且还是那样不能说出口的原因,他一直陷在悲伤与自责中。不管连暮云如何开解,他仍然是失魂落魄,在灵柩前跪了一日一夜,终于病倒。
  突然而来的丧事让连府乱成一团,再加上连文玉的病来势汹汹,连暮云独力支撑,精疲力竭。等到丧事告一段落,他坐在兄长的床前,看着那张憔悴苍白的脸一阵揪心。
  才几天的时间兄长便瘦掉了一圈,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有多大?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复原过来?
  出了兄长的房间,连暮云在大宅里缓缓地走过。白灯笼还没有拆下,在风中飘摆不定,到处都弥漫着哀伤的气氛。他走进小院,一景一物都是那样熟悉,十岁以前,这座小院就是他全部的天地。
  桂花的香味飘散下来,他顺着梯子攀上了墙头,在很多年以前,傅棠彦曾经带着他爬上这棵树,对着他的笑容痴迷地赞叹,“你笑起来真好看。”
  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想念他。
  傅棠彦在西北的时候,他也经常会想起他,想起他的笑容,想起他的痴迷以及怨怒,但是想见他的欲望从来没有如此迫切过。他走了快一个月了,按理应该踏上归途了,他说过一定会赶在秋试放榜之前回来见他的。
  连暮云垂下眼眸,突然之间觉得很无力,即使傅棠彦回来了又怎么样?兄长的伤痛就可以平复吗?他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还能够心安理得地继续与傅棠彦在一起吗?
  眼前像是有一团迷雾,他陷在其中,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吆喝声传来,连暮云从桂花树枝叶的缝隙看去,傅家的后院里,傅铁风正与妻子在空地上对打,拳脚交风,两个人斗得不亦乐乎。傅棠彦生在一个幸福完满的家庭中,他的爹娘感情非常深厚。
  连暮云用羡慕的眼光看了好久,从墙头上下来回到连文玉的房间,发现他已经醒来,正靠在床头喝药。他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碗,亲自喂兄长喝药。
  “大哥,好点了没有?”
  连文玉抬起眼看着他,好一会才说:“暮云,谢谢你。”
  他的精神振奋了很多,连暮云又惊又喜,“大哥,你想通了?”
  “嗯,总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连文玉按住他的手,“暮云,不要再住在别宅,搬回来跟大哥一起住吧。”
  从小到大,兄弟两个难得这般亲近。连暮云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秋试马上放榜,若我不能考进三甲就要派驻州府离开京城,不要搬来搬去了。”
  连文玉顺口道:“你怎么可能会离京!”
  他说得太肯定,连暮云一下子就起了疑心,他猛然想到齐欢在树林里说的那些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杨惠雪,跟她见面是因为杨明经出面帮你的弟弟铺平官路,你这样做是为了傅棠彦对不对?他的眼里只有你弟弟,你为什么还是不死心?”
  他连忙追问:“大哥,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些什么?”
  连文玉被他紧追不放,只好说:“这件事你始终还是会知道的,你档藉里的举荐人一栏,在秋试前十日,我替你改成了御史杨明经。”
  连暮云的脸色发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最希望他留在京中的人是傅棠彦,一定是他要求连文玉这样做。齐欢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兄长就是为着傅棠彦而委屈了自己。他恍然大悟,“是傅棠彦要你这样做的对不对?”
  当着连暮云的面承认对傅棠彦的感情,连文玉觉得十分难堪,他垂下了眼,低声道:“暮云,对不起。”
  “大哥!”连暮云不知该如何表达,他并无责怪的意思。
  连文玉抬起头,眼神坚决地说:“自小我们都忽略了你,你一直过得很苦,只有他是真心待你好。我不会跟你抢,况且——,我也抢不走他。”
  他的唇边漾起一丝苦笑,傅棠彦对连暮云是死心塌地,即使他存心去抢,也不会抢得到。经历了许多事,他认清了与连暮云之间的感情,他们是骨血相通的兄弟,他不愿意再与他像以前一样冷漠地相处下去。
  “大哥——”
  连暮云的眼里蓄着泪,兄长对他的好,为什么他从前一直感受不到?
  连文玉还在病中,连暮云待他重新入睡才走出他的房间。他一直以为傅棠彦不会欺骗他,但现在这个信念已经动摇。他把九淼叫过来说:“你去找彩凤打听一下傅将军身上的伤,记得不要说是我要你去问的。”
  傅夫人的贴身婢女彩凤是文铎的妻子,跟九淼是幼时的邻居。连暮云心生疑窦的是,傅棠彦说过,傅铁风是被马蹄踢伤,所以他才不得不代父巡视南陲。伤筋动骨一百天,刚才傅铁风与妻子过招,身手敏捷,完全不像是受过重伤的人。
  傅棠彦到底还有什么是瞒着他的?
  九淼去了许久才回来,带回来的话让连暮云的心一下子沉进了谷底。
  “傅将军的确被马踢中了,但伤得不重,休养了两三天就跟平时一样生龙活虎了。不过——”九淼偷眼打量连暮云,后面的话吞吞吐吐不肯说出来。
  “还有什么?”
  “彩凤姐悄悄地告诉我,傅家大概快要办喜事了,少将军出门的时候,是带着彩礼走的。她说那个叫什么‘故人庄’的地方,庄上的谢小姐来头非常厉害,少将军若能与她成亲,日后就是一路青云。这件事傅夫人特别交待过,不许她们在私下里议论,彩凤姐原本不肯告诉我,磨了很久她才说的。”
  原来是这样。
  连暮云全身都感到冰冷,傅棠彦的确爱他,对他好,但是与他在一起不能带来平步青云,不能有完满幸福的家,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在种种诱惑面前,他动摇了!

  37…分手

  傅棠彦在官道上纵马狂奔。
  行程受阻,他比预期晚归了二十天,却没有料到,迎来的是连暮云离开京城到青州上任的消息。他犹如晴天霹雳,行装未卸,便掉转马头追赶出城。
  一定要追上连暮云,他不能接受他一声道别也没有就离开。
  马蹄跸跋,辗碎了连文玉遗落在风中的一声叹息。他不是没有阻拦过,但连暮云离开的意志坚决,傅棠彦即使追上了,又能够改变什么?他早晚不归,偏偏在连暮云后脚离开,他前脚便踏进京城。如此巧合,让他没有办法不相信,一切在冥冥中都早有注定。
  马车沿着离京的官道缓缓而驶。坐在车厢里的言丹朱一直看着旁边的连暮云,看出他心事重重。
  “暮云,在想什么?”
  连暮云勉强地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些离愁别绪罢了。”
  “你大哥很舍不得你。”
  言丹朱的唇边泛起一丝明亮的笑意,“你跟你大哥好不容易才消除隔阂,可惜你又要离京为官。但五年的任期,也不是不能回来,想开一点。”
  在他的笑容里得到鼓励,连暮云的眉眼渐渐舒展。
  傅棠彦说过秋试放榜前一定会赶回来,但直到派驻青州出任知州的任命下来,他都没有兑现诺言。决定是他自己做的,既然要与傅棠彦分开,就洒脱一点不要再去想好了。
  因为娘亲的缘故,自小他就被连家人忽略,他不能再接受那种可有可无的身份。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感情,傅棠彦要娶谢姓的女子为妻,那么就让他离开。不能当面说分手似乎有憾,但至少可以令双方不要那么尴尬。
  在他人生的低谷,傅棠彦真心陪伴过他,给予他关心,他不后悔对他交出真心。虽然不能与他一路走下去,但他不怨也不怪他,只是希望他以后的人生可以一路青云,心随所愿。
  一阵急速的马蹄声扬起,马车被截停了下来,傅棠彦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九淼,你家公子呢?”
  连暮云一时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傅棠彦竟然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看着连暮云掀起车帘从车厢里出来,傅棠彦终于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赶上了。他跃下马走上前,捉住他的手道:“云,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就走?”
  连暮云看着他,“你说过秋试放榜前会回来的,可是你失约了。”
  “我不是故意的。”傅棠彦一时间难以解释,与谢红莲有关的事情太复杂,没有办法在这种场合提起。
  “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等到他与那个姓谢的女子同偕白首的时候再跟他解释吗?傅棠彦欲言又止,连暮云虽然已经想通,但还是隐隐觉得失望。他收回目光,平静地说:“诏令传下来,我等不及你了。”
  “云,留下来先不要走,让我再想其他办法。”赶得太急,他额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傅棠彦没顾得上擦一把,连暮云不是非去青州为官不可,一定还有办法让他留在京中的。
  “出任青州的知州是我自己的意愿。”
  “为什么?”傅棠彦错愕地看着他,“你明明答应过我留在京中的,为什么还要去青州?我不要再跟你分开。”
  连暮云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吧。”
  “云,你究竟想说什么?”傅棠彦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搞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离开的时候连暮云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一回来就要与他分手?
  他的声音太激动,引得车厢里的言丹朱掀起车帘探出头来。傅棠彦没有料到马车里还有人,狐疑地看着他。对方气质出众,温文儒雅,他不记得连暮云认识的人里面有他。
  连暮云垂下眼,言丹朱要回云州,刚好与他结伴同行。一切既然是天意的安排,他就让傅棠彦彻底死心吧。
  “我跟你说过,曾经有人答应等我满了十六岁就会回来接我,我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原来他没有食言,他只是被耽搁了,现在他来接我,我决定跟他走。”
  “你骗我!”傅棠彦大吼,他完全不相信。
  连暮云叹一口气,就知道他不会死心。如果他真的在乎,为什么要欺骗他?为什么要带着彩礼去“故人庄”求亲?他回身把言丹朱拉下马车,仰起脸说:“丹朱,吻我——”
  傅棠彦的眼里都快要喷出火来,言丹朱犹豫了一下,敌不过连暮云祈助的眼神,终于还是伸手搂着他的腰,把唇凑了过去,在他的唇瓣上轻吻了下去。连暮云勾住他的脖子,两人渐渐吻得缠绵。
  连暮云的心在轻轻地颤抖,言丹朱从来没有说起过,但他的心里一定是爱着某个人,迷离的眼光,是把他当成那个人了。
  “够了!”
  傅棠彦暴喝打断他们,眼里写满了伤心、失望。
  “连暮云,我看错了你,你寡情薄义没有半点良心。如果到最后一定会跟他走,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你为什么要这样伤我?”
  连暮云一直看着他,错的人真的是他吗?
  “傅棠彦,你应该比我清楚,世间没有一脚踏两船的美事。”
  傅棠彦绝望地看着他,不相信这样残忍的话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他不给他半点机会,就封杀了他全部的出路。
  这就是他用尽心力去爱了那么久的人!
  心被撕裂成碎片,汩汩地流着鲜血,他咬着牙关,飞身跃上马背,纵马离开!
  “暮云,我这样帮你,是对还是错?”
  看着傅棠彦死心地离开,言丹朱摇头叹息。连暮云颓然地垂下双手,“丹朱,我没有办法留下来,我也有我的骄傲,这样做错了吗?”
  “我不知道,或许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连暮云极目望向天空,冬意渐浓,官道两旁的林木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一片萧杀之意。
  是的,时间会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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