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呼喊,那黑衣人果然如我所愿地身形滞了一下,转身略带些愕然地看着我。我笑,即便你蒙了面,可你的眼睛还露在外面。我心道,就你那双细长的单眼皮,还想瞒人?照我的计划,趁他心神被我扰乱时扑到他的身上抱住他,或者激他一剑杀了我,而我在临死之前可以死死地抱住他的剑,就可以为林依依争夺几秒的时间,而就这几秒很可能就能让林依依一剑刺穿他!
其实这个计划不能说不好,后来我再和李元炙谈论起这天的事情,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是可行而有效的,而李元炙压根不和我争论,只冷冷地看我一眼,讥讽道:“前提是你那天能扑得近一点,而不是像个狗熊一样从床上滚到地上。当时我还离你好几丈远,我倒是想一剑刺过去,可我也不能把剑当暗器投过去吧!”
是的,那天我拼了老命地从床上往李元炙身上扑过去,虽然经过我后来的多次试验,在我身强力壮的时候我是可以扑到那么远的,可是当时我却只是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而且还很没出息地摔昏了过去。
我的世界进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只隐隐约约地有些意识,可是又觉得那不是我的意识,迷迷糊糊的,像是清醒,又像是在做梦。
梦里似乎有人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动作那么轻柔,如同抱的是个易破的磁娃娃般。那人温柔地照顾我,给我喂水,给我换衣服,我心里突然间很害怕,难不成我又穿越了,这回还穿成个奶娃娃?不然那人的动作怎么会这么轻柔?后来周围的事物开始轻轻地晃动,我心里更加笃定我是真的又穿越一次了,你看看,我连摇篮都用上了,不是奶娃娃是什么?
毁了,这回可是真的毁了,我暗道,也不知道丁小仙能不能再找到我,也不知道我这次又穿到了哪里。天啊,还是个娃娃,猴年马月才能自己会吃会喝腿脚利索啊,身边的人轻声地唤我,一声声呢喃轻轻地响在我的耳边,声音低低沉沉,竟然是男人的声音。我更晕,不会吧,上帝,这次你不会让我穿到一女尊的世界吧,不然身边的奶妈怎么成了个男人啊?难怪那一直把我抱在怀里的人身体的触感这么僵硬,我这还纳闷呢,说怎么一直躺在奶妈怀里,怎么还没有受到“压迫”呢,奶妈不都得有相应的“资本”才能胜任这个职业么?
我真的很想睁开眼看看身边的“奶妈”什么样子,怎么感觉气息是如此的熟悉呢?竟让我想到了那个最愿想起的人,难道他也跟我一起穿过来了么?而且还穿成了奶妈?
突然间我很想笑,想如果他和我一起穿过来的情景,想他抱着奶娃娃一脸哀哀怨怨的表情,想他翘着兰花指捏着手绢的样子……
女尊的世界啊,真好,忘了前世的恩恩怨怨,我冯陈楚杨重新混起,混他个达官显贵,混他个三“妻”四“妾”,混他个风生水起!
摇篮依然在晃,晃得我有些难受,我真想告诉那个“奶妈”,不要摇了,摇得姑奶奶我都要吐了。“奶妈”温温的唇却突然压在了我的唇上,带了丝丝凉意,他用力地压着,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压在我的唇上,那么用力,竟慢慢地有一种熟悉的悲凉透过来。
这个“奶妈”!他奶奶的,我骂,准是还趁着本姑娘小的时候趁机吃我的豆腐,你等着,等我长大了再说!我在心里恨恨骂道,可是这种感觉为什么会这么熟悉,熟悉得我都不敢去想,唇上透过来的悲伤,如同一把利剑,轻易地就刺到了我的心底……
第 47 章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那个我,不是什么奶娃娃,也没有穿越到什么女尊社会,身体还在轻轻地晃动,那也不是因为什么摇篮,而是我一直待在一辆马车上,一辆看起来不错的马车。车厢里铺了软软的毛毯,空间不小,我转过头,看见了躺在身边的南宫越。
“楚杨,你醒了?”林依依惊喜的声音传来,我略点了点头,撑着身体就要坐起。林依依忙上来把我扶起来,让我倚靠在车壁上,瞪着红红的眼睛瞅着我。
南宫越的脸色依旧还有些苍白,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有些沉重。我颤巍巍地伸过手去,想去摸一下他的体温,可是却忽然想到了身边的林依依,只得缩回手来,轻轻地问了一句:“他怎么样?”
林依依转头看了南宫越一眼,过去又轻轻地替他盖了盖棉被,轻声说道:“大夫说了,南宫大哥只是内力耗损太大,虚脱了,过两天他自然会醒的。”
“我们被人劫持了?”我低声问道,唯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现在的一切了,不然我们三个怎么可能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林依依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没有?”我更加疑惑,难道是嫩棒子一时心软又放了我们?可他一看也不是心软的主啊,他不就是等着南宫越替我逼毒耗损内力的时候下手么?既然他有杀南宫越之心,他还能这么简单地放过我们?难道说是林依依潜力大爆发,一下子击败了嫩棒子?
林依依看我狐疑地看着她,有些不自在,忙从旁边拿了些干粮给我,问道:“你都昏迷了两天了,饿不饿?”
“嫩棒子呢?他会这么好心放了我们?”我又问。
这次没等林依依回答,就听见车厢前面一个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他自然没有那么好心,他肯放你们自然有别的好处。”车帘被掀开,李元炙往车厢里探了一下头,冷冷地扫了我一眼,说道,“还有,我叫李元炙,不叫嫩棒子。”
我一时傻在那里,怎么也想不到李元炙竟然给我们做了马车夫,看他一脸冷冰冰的样子,我干笑着点了点头,以表示我完全听懂了他的话。
看李元炙转回身去继续驾车,我这才长舒了口气,林依依这个傻孩子,还说我们没有被劫持,那嫩棒子这是想干什么?免费来给我们当马车夫?打死我也不信!我把林依依小声叫到身边,问她到底这是怎么回事,结果没想到林依依给了我个炸弹般的答案,是的,我们没有被劫持,李元炙之所以来给我们驾车是因为我们劫持了他!
我用骇然加崇拜的眼光看着林依依,这女人也太猛了吧?竟然连李元炙都能劫持了?林依依满脸不好意思地告诉我,不是她劫持的李元炙,是有人救了我们,而且还制住了李元炙,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逼迫李元炙一路给我们做车夫加保镖,送我们回南宫越的老家。
汗一个,一说回老家我总是想起电视上一脸凶恶的绑匪对肉票说的话:“今天就送你回老家!”所以我明知道林依依所说的“老家”指的是南宫越在山上的家,可是我对这个词还是十分过敏,忙告诉她以后不要说“回老家”。
问林依依是谁救了我们,可这孩子就是不肯说。要是有人问我不想说的事情,我一定会撒个弥天大谎给他听,可林依依这孩子就是诚实,虽然不肯告诉我是谁救的,可也对我撒不出谎来,只得憋红了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直看得我都内疚,所以也就不再问了。
繁都外是茫茫的雪原,路上积雪很厚,马车也不敢快走,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所以一路走来倒也没有着急。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内力,所以身上的毒被南宫越逼出来之后只昏迷了两天就醒了过来,身体恢复得也快,一顿吃喝之后竟觉得没什么大碍了。而南宫越却要比我严重得多,为了给我逼毒,他几乎耗费了所有的内力。逼完毒整理自己气息的时候,又赶上嫩棒子来趁火打劫,一急之下气息有些混乱,可以说是有些轻微的走火入魔了,所以愣是昏迷了四天之后才醒了过来,而且醒来后身体虚弱得真的如同一个废人一般。
我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南宫越,尤其是在他为了我几乎把命都搭上了的分上,我欠他,不只是欠了他的情,还几乎欠了他的一条命。
看着南宫越醒来一脸冷漠地面对我,我坐在车厢里手足无措,我害怕对上他的视线,虽然他几乎没有怎么正眼看过我,可是我还是怕。看着林依依细心周到地在那里伺候他,我竟然连上前搭把手的勇气都没有,只会傻呆呆地坐在马车角落里,低头瞅脚下的地毯。
做了两天鸵鸟之后,我再也做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和南宫越说了一声:“谢谢你。”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实在是矫情得厉害,他用他的命来换我的命,这岂是一声谢谢就可以了结的事情?南宫越听到我说谢谢,只是漠然地扫了我一眼,没有答话,我不禁更觉尴尬,干笑一声,手忙脚乱地往车外爬,算了算了,与其这么受罪,还不如出去赶车的好。
这几天嫩棒子倒也算尽职,一句废话没有,只是默默地把车赶得很稳,让我暗暗佩服,心道他要是不做高丽的间谍头子了,去兼职做个车夫倒也能混口饭吃。我手脚利索地爬到他身边坐下,一句话也没说,安安静静地看着四周的雪景,想如果我现在离开的话,对南宫越是仁慈还是残忍?我低叹一口气,这冰天雪地,我走又能往哪里走?
嫩棒子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像看一垃圾桶似的,满是轻视和不屑。我本来没心答理他,可一看他这眼神我就怒了,憋了几天的火总算找到了个撒气的地方。
“看什么看?”我怒气冲冲地问。
嫩棒子又斜了我一眼,慢慢悠悠地开口,“看你这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狐疑地看着他,忍不住冷笑几声,“看出来了么?我想什么呢?”我讥讽道。
“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去对待南宫越?如果我现在离开对他来说是好还是不好?我欠他那么多,我该怎么还?”嫩棒子捏细了嗓子幽幽怨怨地说道,听得我冷战打了一个又一个,心里对他是又害怕又佩服,他怎么能猜到我心里的念头?
嫩棒子看我一脸惊呆地看着他,撇了撇嘴角,讽刺道:“你这么个蠢笨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哼!”
我本来还有点震惊嫩棒子的读心术,可是他最后这一声不屑的哼声一下子把我的火勾了起来,连个高丽棒子都能来嘲笑我,我混得也太逊了吧。我转头看着嫩棒子,忍不住把牙磨得咯吱咯吱响,忍了忍火气,才冷笑道:“我是没什么好,却也没有趁火打劫。我再怎么不好,也知道南宫越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我不报恩,我起码也不会去恩将仇报!”
我这里等着嫩棒子转过身来和我掐架,可是他却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嘴巴轻轻张合,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来,声音很轻,轻得我根本就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可是从他的嘴形我却看了个一清二楚——白痴。
如果可以,我现在真的想杀了这个嫩棒子来泄愤!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因为我们还需要他来驾车。南宫越现在还没有一丝力气,还需要他来给我们做保镖,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忍,忍,忍到他的职责尽完的那一天,我一定旧仇新账全都给他算清楚!
我不再答理嫩棒子,不管他再怎么用言语讥讽我,我就是不理,每日能不进车厢就不进去,只静静地坐在马车前面,要么看嫩棒子赶车,要么就转过头看野地里的雪景。等到第三天,嫩棒子终于受不了我了。
“如果你觉得欠他的,那么就去还他,去里面伺候他,像个下人一样伺候他穿衣吃饭,别总坐在我旁边讨人嫌!”嫩棒子冷冷地说道。
“有依依在里面照顾他,我放心。”我轻声说,“再说他现在应该也不想见到我,那我干吗还要在他面前晃悠?”
嫩棒子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怒气,咬了咬牙,说道:“他不想见你?你真的不懂他的心思?男人对女人冷漠,那是因为他怕她再伤了自己,所以才用冷漠来保护自己。我想如果现在在里面照顾他的人是你,他即便想做出个冷漠的样子来也很难。”
嫩棒子说的我不是没想过,可是我却不能去做,因为我们之间现在不只隔了承德,还有林依依。在看到那日林依依拼了性命也要守护南宫越的情景之后,我知道她比我更适合他,所以现在我不能……
我斜一眼嫩棒子,似笑非笑地讥讽道:“你干吗这么着急?既然你这么关心南宫越,为什么还要去刺杀他?好歹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嫩棒子脸色有些不好,忍了忍倒是没有发火,只冷笑道:“我是想如果我身边坐的是林姑娘,我心情会好很多。”
我瞅了瞅嫩棒子,又联想起这几天嫩棒子对林依依客客气气的样子,莫不是这家伙对林依依动了心?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林依依又漂亮又温柔,我要是男人也会动心的,更何况是没有见过世面的高丽嫩棒子!
“你少打依依的主意!她喜欢的可是南宫越!”我低声警告道。
嫩棒子一愣,然后突然笑了,“为什么不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依依是淑女没错,可你却不是什么君子!”我说道,“哗”的一声,把一大盆凉水泼到嫩棒子头上。
嫩棒子没怒,只淡淡笑了笑,低声说道:“我还曾经以为你是个什么人物,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做事畏畏缩缩,你以为这样就是成全了林姑娘?南宫越对你如此,就算因感动接受了林姑娘,未必给得了她幸福。还不如你去成全南宫越,起码这样还会有人幸福。”
“骗他就是给他幸福么?”
“如果你的骗术高超,又或是他明明知道你是在骗他可心里却愿意相信,那么他也可能会幸福,而且你就敢说你心里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嫩棒子问。
我有些茫然,自己真的对南宫越一点感情都没有么?这个问题本来我也说不清楚,开始时我也差点就迷恋上他啊,如果没有承德,如果没有……一想到那个名字,只觉得心里痛得厉害,忙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能再想。
我冲着嫩棒子奸奸一笑,低声问道:“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依依了吧,所以才来我这里说这么多大道理,目的只有一个,让我给你做场釜底抽薪的好戏吧?”
嫩棒子脸上一红,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敬重林姑娘是位重情重义的女子,那日如果不是她拼命相搏,我恐怕早就杀了南宫越了!”
“南宫越好歹也救过你一命,你干吗非得恩将仇报?还故意把那‘千娇引’封在我穴道里,让他舍命来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问,一想起这个就有气,这嫩棒子也真不是东西!
嫩棒子冷冷地扫我一眼,“你们女子除了情啊爱的还懂什么?个人恩怨怎能和国事相比!”嘴角又挂了一丝讥讽的笑容,接着说道,“再说如果我不给你把‘千娇引’封住,难不成还要给你解毒?我可没那个胆量敢碰你!”
我狠狠地瞪他一眼,心想你少给我来这风凉话,那天你也没少吃我豆腐!只不过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不和你计较罢了。
“你怎么从来就不问问是谁救了你们呢?”嫩棒子突然说道。
我身体一僵,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冷冷说道:“因为不想知道!”
其实自那日醒来问了林依依这个问题后,我心里便隐隐约约有了答案,能那么凑巧地出现,能制住嫩棒子,而且还能让他如此听话地送我们上山,这世上恐怕除了承德再没有别人,所以我不再问,也不想知道。我不欠他,于情于理我都不曾欠他,不管他做了什么,恐怕也只是让他自己的心里好过一些吧。
我不再理会嫩棒子,转身又钻入了车厢里。南宫越正靠在车厢后壁上闭目养神,听见我进来只睁开眼睛漠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