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明白他是说到做到,他对男女的标准是相同地严苛。“可是我……”
“就你了!”他不容拒绝的做了决定。“我已经给你五年时间找人替补你的工作,是你自己没法子找到人,那么还是你自己来!这是我的极限,你最好别再挑战我的底限,这件事到此为止。”
“我……”他才是迟迟找不到人的始作俑者吧!
裴弁松开手,俊容一冷,不愿再听她啰唆。“帕子拧干给我。”
“水已经凉了。”
“冷不死人,我现在就要!”他霸道地道。
“是!”墨儿对他没辙,明明是他一开始先喊冷……况且这天气低寒,盆里的水温和室外井水差不多了。
接过帕子,他边擦着脸,边使唤她。“再过去炉子里添些炭火,我觉得冷。”
墨儿再次回到火盆前,想不透他为何总是反复无常,老爱折磨人。每个人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总是战战兢兢的,连她也难以幸免。
裴弁将帕子扔回水盆里再捞起拧干,然后继续擦拭手脚,只不过他的视线始终不离墨儿婀娜的背影,眸光中透着难解的光芒。
火盆前,那抹嫩红色的倩影似乎又分神了,他看进眼底却不动声色,也明白没自己的命令,她一辈子都会守在那里寸步不离。
从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从那场风雪里将她捡回来,他也从没问过自己,他究竟将她的存在置于何处?
“过来替我梳头。”他扔下帕子,将她唤回身边。
走到镜台前,见她动作慢吞吞,他突然粗鲁地拉近她。“别拖拖拉拉的,我不想将我宝贵时光浪费在你无关要紧的态度上。”
将玉梳用力塞进她手里,他坐在凳上,镜面浮现他冷淡的神态,怒气又顿时消失无踪。
墨儿利落地为他梳开纠结缠人的乌丝,动作轻柔仔细。他的发在她的梳理下柔顺了,但她却对他顽固的个性感到无能为力。
在他面前,她总是不敢泄露过多的情绪,只怕会见到他得意的冷笑。
替他梳整完头发后,她拿来件黑色大氅打算为他披上,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裴弁身子一侧,闪过她罩下来的大氅,看了她身上一眼,突然间神色一冷,拧紧眉头道:“走开!”
墨儿觉得困惑,却不动声色退开,如他所愿。
只见他走回内室,从斗柜里拿出一套做好的新衣,样式细腻、绣工非凡,还有件质地上乘的轻暖狐裘。“把衣服换上。”
“大当家?”虽她的衣饰一向由他亲自打理,但在这当下她却对他的心血来潮感到莫名其妙。“再不快点,会赶不上早膳,耽误二当家出远门就不好……”今天是裴家老二出远门做生意的日子,按惯例,鲜少碰面的六兄弟会聚在一起吃早膳。
“让他们等。以后少穿着一身湿衣在我面前晃,看了就烦!”粗鲁的语气里,难掩关切之意。
“可是今日是二当家……”墨儿仍执意着,全然的不解风情。
某人脸色一变,没一会工夫,他将衣裙狐裘搁在桌上,悠悠哉哉的坐下。
“时间宝贵,你现在拖的是大伙的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吧!”多年相处下来,他早看透她怕拖累别人的个性。
这……他分明是故意的!
男人修长的手指扫向一旁更衣的屏风。“你最好快一些,我已经没有耐性了。还是你要我帮你换?”
难得面容平静无波的墨儿,两颊飞上红霞,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己换或我帮你换?你自己挑吧!等我站起来的那一刻,你就丧失选择的权利。”他好整以暇地斟了杯茶给自己,仿佛告诉她,喝完这盏茶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是她咎由自取。
墨儿吓白脸,奔向屏风后赶忙换上新衣。
当她换下衣服,才发现它全湿透了。她身上旧衣遭风雪浸湿,熨贴在肌肤上,纵然屋里暖气飘浮,仍教她打了一个喷嚏。
她褪下外衣本想随便罩上,那知裴弁竟连她里头的单衣也一并裁剪做好,想到他竟为她裁制内里小衣,她的脸瞬间火热起来。
莫非……他是因为发现她身上衣服湿了,怕她受寒,所以才三番两次叫她守在火盆前,只为让她身子暖热些……墨儿后知后觉地想,心底莫名兴起一股暖意。谁说大当家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至少对她从来不是!
墨儿步出屏风,见到那颀长的身影立在火盆前,拿着长钩翻弄那微弱的炭火,企图再让屋内暖和些。
他的背看来宽大而强壮,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从他身上寻求孤单时,心口渴求的那抹安慰。
“好了?过来我瞧瞧。”他搁下长钩,朝她勾勾手指头。
那袭桃红花袄儿,衬得她那身凝白如脂的肌肤更加水嫩,他一向不喜欢桃红色这般俗艳又毫不低调的色调,可搁在她身上,却令人觉得莫名的秀丽,不艳不俗、脱尘超凡,犹如火红的出水芙蓉,更突显她耀眼娟媚的身影。
所以,他为她打理的衣裳,清一色都是这艳丽的嫩桃色。
她是他所见过能将桃色衬得如此秀媚的第一人,也许是她那清丽秀美的五官,或是她温柔却只有他才看见的傲骨气息使然。
多年的相处,让他知道她并不如想象中的无害,无论在何时,她绝对不会勉强自己迎合他人。
“很好看,我喜欢。”他伸手拉近她,为她抚平衣领上的皱折。
墨儿敛下眸,不做任何表示,心底却因为他的赞美感到激动不已,即便这样的称赞不过是随口说说,她却是满心欢喜。
“走吧,大家已经等很久了。”她再度催促。就怕这一耽搁,会造成其它人的困扰。
裴弁松开手,不疾不徐地将搁在桌上的白狐裘罩在她身上,然后才披回自己的黑色大氅。
他率先走到门外打开纸伞,并朝她伸出手来。“过来!”
墨儿望着他的脸,皑皑雪景映得他的人丰神俊朗,她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走近他,立刻被他揽进怀中,他身上温热的阳刚气息,将她的寒冷驱赶得不见踪影。
靠着他,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墨儿明白自己今生是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他将她拥得紧紧的,好似在告诉她,任凭她有通天本领,这辈子也绝对翻离不了他的五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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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卿颜斋,这里是裴府兄弟最常碰头的地方,建筑的外观霸气恢宏,室内摆设华丽、精致,显示府中财力雄厚与卓然不群的尊贵品味。
裴府六兄弟纵使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各自拥有占地广大的别院,若非有特别原因,他们连在家里见个面都十分不易。
在外人眼中,裴府六兄弟虽然都姓裴,出于同一对父母,但却分别住在六座不同的府邸里,这种行径相当独特;而他们在家中各据一院落独自生活,在商场上却同进退,这份手足情谊实在高深莫测,令人很难窥探其中端倪。
今日,裴二当家将押运一批为数庞大的酒瓮前往外地,专司制陶烧瓮的裴彻拥有一双巧手,烧出的东西,无论是品质等级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良品,更让裴家瓮器名满天下。
“大哥,你好慢唷,咱们肚子都要饿扁了。”裴府里年纪最小,也最俊秀的小六裴涣不满地抱怨。
也只有他才敢无视裴弁那终年结霜的臭脸,仗着自己的辈分小,没大没小。
“睡过头。”裴弁不着痕迹地瞥向身后的墨儿,嘴角掀起冷冷的弧度。
他的视线让墨儿涨红了脸,她替主子解下大氅,并侍候他坐下,之后才跟着其它奴仆退到门边。
身为裴府总管,墨儿不单要听裴弁发落,还必须一肩扛起打理六座宅院大小事务的责任,换而言之,当裴家兄弟一致对外打拚时,她是镇守裴家的唯一支柱。
裴涣总说她是裴家男人后头那名伟大的女人,他们五兄弟也得看大哥的面子敬她个几分。当然,当他们惹恼裴弁到死路一条的地步时,也会头一个将她抬出来当挡箭牌。
想到这里,墨儿叹口气,为什么她的人生除了必须和裴弁牵扯不清外,还得周旋在裴府其它五个男人之间?
不过,她心底也明白,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她已将他们视为家人。
她自小沦落在外,乞讨是她唯一的求生本领。她见过世上最穷凶恶极的面容,听过最不堪入耳的嘲讽笑骂,小小年纪便已懂得在夹缝中求生存,习惯凡事不强出头,学会看人脸色。裴弁的出现虽拯救了她,让她的生命出现第一道曙光,可他却同样是她人生里逃脱不了的禁锢。
墨儿承认自个儿早就偷偷喜欢上裴弁,打从他在雪地救她的那刻起……
只不过他是天,她是地,怎么也兜不到一块,因此她总将这份喜欢深藏心底。
然而,有时她也会因他难得的温柔而雀跃不已……就像刚刚那样。
不过,难道裴弁不明白,这只会让她泥足深陷吗?
墨儿幽幽怨怨地看着裴弁,全然忘了自己正在大庭广众之下。
察觉到那道盯视着自己的灼热视线,裴弁迎上那双美眸,嘴角浮现淡淡笑意,就连其它兄弟在谈论些什么,也丝毫未入耳,仿佛他的世界仅余她一人,再也容不下其它。
“大哥?大哥——”裴涣高声唤着兄长。“你好过分唷,只顾盯着墨儿,我说的话全都没听进去。”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裴弁回过神来,不怎么在意小弟的抱怨,反倒是墨儿一人感到尴尬不已。
裴弁心神拉回饭桌前,专心享用起食物来。
“哪有这样的啦,看完墨儿又只顾着看饭菜,你倒说说,打从你进来到现在,究竟看了我几眼?”裴涣孩子气地叫嚷起来,全是众兄长宠出来的任性。
“没有!也不想看!”冷冷答完,裴弁无动于衷的继续进食,实在没什么力气和小弟争论,虽说将他疼进骨子里,可遇到这小子闹孩子脾气时,同样也想将他掐死扔进棺材里,图个耳根清静。
“别孩子气了。”裴家老三裴烨摸摸弟弟的头,他和小六的感情最好。
“是呀,再闹下去,只怕会耽搁老二出门的时辰,当心他回来后找你开刀。”另一张和裴烨长相相同的男子也转过去拍拍小弟,双胞胎将弟弟夹在中间,正好治了他的胡闹。
“四哥,你跟二哥说不要找我麻烦好不好?”裴涣睁着骨碌大眼,请求同样对他疼爱有加的四哥裴煜,他向来最吃不消裴彻的脾气。
桌子对面,裴彻始终板着一张冷脸,他恶狠狠瞪了小弟一眼,那目光比见到仇人还要凶狠,可与他最不对盘的人却不是小弟,而是自己的大哥裴弁。
裴彻对自己兄长的厌恶与憎恨,简直到了不共戴天的程度。
两位兄长不对盘的事,是裴家人讳莫若深的禁忌话题。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兄弟们便知道若让两位兄长单独相处,绝对会闹出人命,但他们为何结下梁子,却只有当事者明白。
所以两人就连用餐时,座位中间也要夹个裴家老五裴铨,因为只有神经大条的他能够容忍随时刮暴风的场面。
“大哥,这个你不吃啊?”还没睡醒的裴铨,伸手挟了大哥碗里的小菜往自已嘴里送。
“二哥,你怎么也挑食呀?厨娘煮饭可是辛苦得很。”同样掠食画面再次出现在裴彻的面前。
两人平白无故被抢走食物,气得他们同时伸手将裴铨的脑袋压倒桌上,异口同声道:“你的在那边!”
看见裴家兄弟聚首是如此热闹,墨儿眼底满是羡慕。纵使她知道裴弁和裴彻兄弟俩不和,可身为外人的她仍羡慕他们拥有彼此。
她从十二岁起就和他们一起生活,裴家人总是彼此羁绊、相互关怀,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更盼望能得到家人们的疼爱。
墨儿看着用餐的裴家六兄弟,胸口涨满激动。
餐桌那头,裴彻抬起眼,视线落在墨儿身上,良久,他放下了碗筷。
“我吃饱了,该走了。”他边说,边起身。
“啊?二哥,你要出门啦?”裴涣见二哥起身,大眼眨巴眨巴看着他,跟前跟后的活像条哈巴狗。
“干嘛?”裴彻抬手要小厮将大氅送进来,准备结束这顿聚餐。
“难得出远门,我会很想你的,一路要平安唷!”裴涣说道。
“你少给我打哈哈,有事就明说,谁教叫你用暗示这一招?”裴彻弯下腰,往小弟脑门上敲一拳。“是谁教你的?”
后脑起肿包的裴家小六登时含泪,抱着裴家老四大哭起来。“我怕明说二哥会嫌我不客气啊!呜……明明是二哥教我做人要客套的!”
见他哭哭啼啼的蠢模样,裴彻额上青筋顿时浮出。“你到底要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知道全天下就属我最没耐性,再挑战我的脾气一次,你别想我会带什么东西回来给你!”
“人家听说杭州有间乔坊,他们卖的糕点很好吃。”裴家小六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仍不忘勒索。
听到小弟讲话扭扭捏捏的,裴彻不禁恼火地又赏他一记爆栗。“要吃的就要吃的,喊什么‘人家’!等我回来,这笔帐咱们再一口气算清。”
“呜……四哥,二哥他还没出门就先威胁我耶,我死定了啦!”裴家开心果抱头鼠窜,投奔靠山去了。
裴弁这时也缓缓站起身,准备离席。
墨儿一见到他起身,立即走进去将大氅递给他穿上。
裴家这场短暂的聚会正式宣告结束!
一行人随裴弁走至大门,准备替裴彻送行。
大门口,一群人离情依依。
“二当家,您的马车已备妥,一路上需要的用品,墨儿也已为你打点好了。”
“谢谢,辛苦你了。”裴彻淡淡朝墨儿道了声谢,随后上了马车。
“一路顺风。”双胞胎朝马车内的裴彻挥挥手,相同的面容分不出差异。
“二哥,要记得人家的土产!我会想你的。”裴家小六笑得花枝招展,嘴甜得跟蜜似的。
裴彻恶瞪小弟一眼,嘴里又喷了一口火。“这是你第二次用了‘人家’,你给我小心点。”
临走前,裴彻目光落在墨儿身上,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开口说话。
看着她脸上甜美的笑靥,他嘴角扬起一抹很浅的笑容。
“路上好走,请二当家保重。”墨儿诚心说道。
“我会的!”裴彻朝墨儿轻轻颔首,仿佛这趟远行很快就会画下句点。
但猛一抬眼对上裴弁的视线,他立刻面无表情地调过头去。
“我们走吧!”
一声令下,马车渐行渐远。
裴彻离开后,裴家兄弟各自回自己院里,只剩裴弁和墨儿仍站在原地。
“你帮裴彻准备的衣物够吗?”直到再也见不到车影,裴弁才开口询问。
“够,大当家无须牵挂。”她明白,就算裴弁跟二弟再怎么不合,仍是关心他的,只是他的关怀总是要经由她传递。“你先前差人新做的那件大氅,墨儿也已打包让二当家带上路。”
“嗯,这样就好!你先进屋里吧!”他点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的雪下得太大,就连不畏寒的他,都能感受到那股低凉的温度。
“你呢?”墨儿问,难不成他还要待在这儿吹风?
“赏雪。”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过如此浩繁的雪景,他心底某处记忆被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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