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这根本是果汁吧……”我皱皱眉，索性一口灌下去。
库洛洛似乎笑了，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你知道么？葡萄酒后劲很足。”
我耸耸肩：“只喝一杯，我不信我会醉。”
库洛洛笑而不语。
大厨的乳鸽做的很不错，配着口腔里的红酒的余味，别有一番风味。
库洛洛依旧在和对面的女士们聊天，等到用餐结束的时候，对面的那几个女人眼里的红心都快局限化了。
我摸摸有点疼的脑袋，把玩着叉子低声道：“祸水。”
“什么？”库洛洛挑眉问我。
“我说我困了，我想睡了。”
库洛洛微笑着起身，对对面的女人们道：“对不起，我的爱人似乎醉了，我送他回房。”
……谁是你爱人啊？！而且对着这么多人这么称呼你不觉得丢人我觉得丢人啊喂！
我虽然这么腹诽着，但不知道为毛心情忽然好了一些，摸摸有点晕乎的脑袋，顺从的让库洛洛牵着我出餐厅。
至于那些女人嫉妒的眼神……我只觉得恶寒。
进到房间，库洛洛问我：“要不要洗澡？”
我点头：“今天跑了那么多地方，一身汗又脏又臭，当然要洗。”
“要不要我帮忙？”他指指我的脸颊：“你似乎有点醉了，脸颊很红。”
“不用，我泡泡冷水就会清醒。”
我进到浴室才发现，浴室的浴缸相当大，够我甩尾巴了。
放了一缸冷水，泡在水里才喘口气。
原本晕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子清明起来，那杯酒的后劲似乎一下子就被凉水带走了——就连纠结的思绪也被水流解开来。
我擦洗着鱼尾，脑袋里却满是库洛洛。
那家伙，不能再靠近了。
几次的相遇和相处，我似乎有点动心了。
我虽然排斥自己陷入恋爱，但是如果我恋爱的对象是个我满意的人，我倒也能接受自己陷入名为爱情的漩涡，但是，如果对象是库洛洛呢？
脸颊贴着冰凉的瓷砖，我慢慢的滑倒浴缸底部，听着水流在我耳侧滑过时的声音。
库洛洛那个人，我完全不了解。
他城府太深，我的身份又太敏感，我完全没有办法信任那家伙的任何一言一语。
和他在一起太累——我不得不去猜测他的每一句话有什么用意，偶尔他对我温柔些，我就得在自身上寻找值得他这么对待的原因。
他和我，是两种人。
完全对立的两种人。
我没办法信任他，他也不见得就信任我。
所以必须要远离。
不能让自己再这么陷下去了。
万一这份心动变成恋爱的心情，我就完了。
我叹口气，闭上眼回想今天自己的手足无措。
啊啊……丢死人了……
明明是自己先问的问题，到头来还要去逃避问题的答案。
我问库洛洛是不是想泡我，他是怎么回答的？
啊，对了……
他的回答：
——‘如果我说是呢？’
如果库洛洛说是……我该做什么表情？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所以我逃避了。
借口找的很烂，但库洛洛没逼着我说答案，我就心安理得的当没听见。
呼……这么胆小的自己真是……丢人。
恩，这次反噬结束之后，我死都不要再见到库洛洛了，见到也要逃跑。
理好心情，我拔了浴缸的塞子，让水流流走，揪了毛巾擦干水渍，直到身上干透了，才穿好衣服出了浴室。
依旧装成有些晕乎的模样，扑到床上满足的叹息。
“好软……”
库洛洛就坐在船沿，开着床头灯在看书。
我掀开被子钻进去，打个呵欠就想睡，却被库洛洛制止。
“过会儿，等头发干了再睡吧。”他伸手摸摸我半干的发梢。
我愣了愣，点点头，坐起来。
睡衣有点大，我穿起来松垮垮的，实际上这是最小号，再小就只有女性睡衣了——所以我坚定的拿了这套最小号的男性睡衣。
“喂……你在看什么？”我看着库洛洛手里的书，觉得那本书又破又旧，应该被放到博物馆保存起来：“这本破书你看了好久了……”
“一本笔记，侠客给我的。”
我好奇的看他。
“笔记？”
“这本笔记的主人你应该知道。”
我挠挠脑袋，靠过去一些：“谁？”
“奥斯汀·诺德。”
“……啊！”我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属于我喜欢的那本侦探小说的作者。
“你不好奇上面写了什么？”
“一本笔记而已，记得肯定是日常琐事，电话号码之类的，才没有兴趣。”
库洛洛笑笑，没说话。
“库洛洛。”
“恩？”
“你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我想起来，我从来没看到过这家伙生气——他永远都是淡定，宠辱不惊，从没有失态过——只有第一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那狼狈的样子很少见。
库洛洛想了想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
“我不认为生气是好事，他会让人失去理智——当然，理智这东西有时候会让人生很无趣。”
“……”
“幸好还有些东西能让我有兴趣。”他微笑，看了我一眼。
我干笑两声，眼神游移不定不敢看他。
“好了，你头发也干了，睡吧。”
我钻进被子里缩成一团，库洛洛关了床头灯，房间里立刻漆黑一片，我只能感觉到我旁边的位置陷下去一块，让我忽然紧张起来。
我连呼吸都刻意放轻，闭上眼努力的让自己快点睡着，但脑子里却飞快的转着各种想法。
这么想来，虽然经常和库洛洛同房，但是同床共枕倒是第一次。
库洛洛身上好像很暖和的样子，靠近点可以不？
这家伙会不会介意？算了还是不要了，到时候被推开的话面子就掉光了。
我乱糟糟的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了睡意，开始迷糊起来。
三十七
虽然迷糊，但到底我还没有睡着，后半夜，我终于感觉到库洛洛有了动作。
我继续闭着眼装睡，当做不知道他爬下床穿衣服。
他却轻轻笑了两声，径自出门去了，居然一点也不怕吵醒我——真是的，做坏事当然要偷偷摸摸，这么光明正大会让我很不习惯啊喂。
我拉开了床头灯，呆坐了一会儿，又关了灯继续睡。
将近四点，天快亮的时候，库洛洛回来了，去冲了一个热水澡之后，才上床来继续睡。
我继续当做不知道，闭上眼胡思乱想，却渐渐真的是睡着了，再醒过来已经是早晨十点半，我看看床的另一半——平整光滑，好像从没有人睡过一样。
我躺在床上看印有繁复的宫廷花纹，精美异常的天花板，好久好久，才慢吞吞的起床刷牙洗脸。
“好吧，”我看着镜子里的我，认真的嘱咐着自己：“你要做回蛋腚的好青年，可不能再被小你许多的小不点继续牵着鼻子走了。”
这么决定之后，我用凉水洗把脸，去阳台上晒太阳兼吹风。
还没有多吹会儿风，我就眼尖的发现库洛洛在人工湖边附近。
穿着纯白的衬衫站在碧蓝的湖水边，垂在耳侧的黑色的发丝在从树梢缝隙落下的斑驳晨光中闪闪发亮，下巴的线条纤细温柔优美，就连殷红色的唇畔，那微微的笑意都比平常耀眼。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库洛洛这家伙很帅，很容易让我一不小心看呆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呆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其实我本质上还是那个蛋腚纯洁的好青年对吧对吧对吧？
我按着胸腔里跳的飞快的心脏，有点狼狈的趴在阳台上懊恼的捶地。
怎么能动心！你怎么能动心！
齿轮你要振作啊啊啊啊！
等我平定好心情，再抬头的时候，库洛洛已经不在那里了，只剩下那一地的碎亮。
我挠挠脑袋，有点松口气，从屋内拖了张椅子坐在阳台上数空气中的尘埃。
空气里满是暖洋洋的花香——栀子花的味道让我觉得再舒服不过了。
“啊啊……好幸福……”
“这么容易满足？还要点别的么？”
“恩～要是来一杯茶的话，我会更幸福的……”
“可以哟，喜欢什么茶？红茶？还是绿茶？”
“我喜欢茉莉花茶……哎？”我反应慢半拍的回头，看见库洛洛站在阳台与房间的接壤处，微笑的看着我。
我挑挑眉，冲他勾勾手指。
“怎么了？”他走过来。
“肩膀上……”我伸手从他肩膀上拿下一片树叶：“刚才在树下站着的时候落上的吧。”
“你看见我了？”
“你那么显眼，怎么会看不见……”
“我以为你不会注意除自己以外的事情。”
“……你以为错了。”
库洛洛微笑不语。
我站起来伸个懒腰。
“我要参观这座城堡，一起？”我问库洛洛。
“好，”库洛洛从善如流的回答，又说道：“在那之前，你先吃点东西吧？你应该饿了。”
我摸摸瘪瘪的肚子，点头。
整个城堡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参观的地方——除了书房里的藏书，实际上就连藏书也不是什么很有名的著作或稀有的绝版图书，但关键是，这些书有了名作家的批注，于是，就有了观赏的价值。
“啊，名人效应啊……”我看着那些放在玻璃柜里展览的树书页，有点说不出的无力：“要是我也是名人就好了我的一个字够我吃上一个月的饭店。”
“但你也付出没有私生活这样的代价，不是么？”库洛洛微笑，忽然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哪位作家为什么买下这个城堡？”
“为什么？”
“因为传说这里埋藏着伯爵的宝藏。”
“……”所以？
“那位伯爵当时有着反叛皇帝的想法，所以大量敛财想要组建军队，但是因为征税过多，最后被不堪忍受税务的平民和被压迫被侮辱的奴隶——”他笑笑，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农民却没有在城堡里找到伯爵收缴的钱财，只得把城堡里值钱的物品搬走。”
“怪不得这个城堡看起来很寒酸——明明餐桌那么长那么豪华。”
“传说伯爵敛的钱财，被埋在了这城堡的某个地方。”
我想了想又不知怎么开口：“……你……”
我无语的看着库洛洛，好半天才把句子说完整：“你连这个也信？……你该不会也是为了宝藏来的吧？”
“只是好奇，”库洛洛笑笑道：“侠客偶然间得到了奥斯汀的笔记，转送给我，我发现笔记里都是奥斯汀对这个宝藏的猜测——我不过是拾人牙慧，想为奥斯汀证明他的猜想而已。”
“……找到宝藏不还是你的么。”
“也得看那些宝藏是什么是不是？如果是金银珠宝的话——那可就真是很无趣了。”
“……随便你。”我干笑着在心里暗暗祈祷：随你怎么折腾，只要别牵扯到我就好了。
但虽然我这么祈祷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半夜库洛洛又起床，这一次，他没向昨晚一样无视我的装睡。
“起来吧？我知道你醒着。”
“……即使知道也请别说出来啊，”我郁闷坐起来，不满的看库洛洛：“当我睡着了不存在不是很好么。
“啊，这可不行，”库洛洛笑着，按下墙壁上的开关，让房间一下子大亮起来：“我需要你的帮忙才能找到宝藏呢。”
“你昨晚该不会是跑去踩点的吧？”
我看他，他回我一个诚恳的笑容：“是。”
我认命的爬起来，穿衣服。
“先说好，要是我没帮上忙，你不能责怪我。”
“当然。”
库洛洛引着我旁若无物的出了门，毫不在意房厅上的监视器。
……肯定是侠客这家伙又远程操作了。
我郁闷的拨拉额前的发丝，把手心的粘湿的汗液擦在衣摆上。
“你紧张什么，我不会舍得让你去送死的。”库洛洛看我，语气里似乎是有笑意。
我挑眉，不置可否。
出了城堡大厅，库洛洛竟然带我去了人工湖旁边。
“……宝藏在这湖底？”
“正确的说，是宝藏室在湖底。”库洛洛这么答道，右手具现出一本书。
我瞄了一眼——是那本‘盗贼的极意’。
“都一样吧。”我郁闷的瞪着白天还湛蓝，夜晚却变的黑漆漆的湖水：怪不得库洛洛对这湖水有兴趣，今天早上居然还有兴致来观景——把这家伙想的太好是我的错，库洛洛明明是个宅男！
我迟疑了一下，对库洛洛道：“转过去行么？”
库洛洛也没问我的用意，转过身去。
我立刻迅速的脱了裤子跳进湖水——双脚酥麻了一瞬间，下一秒，就变成了金亮的鱼尾。
人鱼在黑暗的水域也能视物，所以我倒也不是很排斥这项任务。
这湖不大，却出乎意料的深，我足足下潜了大概六十米左右，才看见底。
湖底满是淤泥和水草，我找了一阵子，没找着什么特殊的，最后只得拔掉些水草，开始挖坑。
挖了一会儿，总算是摸到了一条像是锁链之类的东西。
我顺着锁链像某个方向摸，停下来的时候，发现锁链连接的，是个圆形的铁块。
我好奇的观察了一阵子，上到水面，比手画脚的跟库洛洛讲我看见了什么——原本以为人鱼形态的我和库洛洛说话会有些困难，但出乎意料的，他居然能看懂我比划了些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属，扔给我。
“你找找那个铁块上有没有什么的凹槽，可以放的下这块东西。”
我摆摆鱼尾，又潜下去。
果不其然，在那个铁块的侧面找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凹槽，我蹑手蹑脚的把金属放进去，躲的远远的观察，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同，正在疑惑，我却觉得水流似乎有了改变。
或许是人鱼一族的本能，我通常对水流和空气里的湿度非常敏感，总能准确的预测出第二天的天气——比天气预报准确的多。
我黑了脸色，仔细的感受了下水的流速和流动的声音，然后甩着鱼尾用最快的速度，跃出水面——扑住库洛洛。
库洛洛被我抱住，只平衡不稳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把我放在地上。
“怎么了？”
我不答话，紧盯着湖面。
果不其然，几乎是在一两秒后，那水面就泛起来巨大的波纹，水平面以奇异的速递立刻下降，而且还旋转着抽起巨大的漩涡来！
我X。
幸好劳资逃的快，否则被这漩涡卷住我是肯定逃不掉的。
我心有余悸的恨恨瞪着库洛洛。
库洛洛微笑，坦然接受我的怨念。
水平面无声的向下降，很快就完全下降至湖底，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库洛洛挑眉，看向我。
“你在这里等？还是跟我一起下去？”
在这里等。
我咔咔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愿，甩甩湿淋淋的鱼尾。
“那我就自己下去了？”
请便。
我斩钉截铁。
库洛洛转身，轻轻跃下，我眼看这那家伙在洞口边上检查了一会儿之后消失在黑黝黝的洞口。
真是的，居然那么喜欢做危险的事情，死了最好。
我抓住
自己脱了放在一边的衣服，擦拭鱼尾。
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心，趴在岸边朝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