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浮的感觉只是一刹那,在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眼睛前,浮力莫名地消失了,紧接着她又被一股急急坠下的失速感拖着往下掉落──惊慌骇然攫住了她,她急急睁开眼睛,先是见到蔚蓝的天空,按着就是从她眼里快速掠过的崖壁。看着愈来愈远的蓝天,现实在她脑里闪过,自己似乎正在摔落悬崖,恐惧的惊叫声从她喉咙里迸出!
“啊──”
立刻地,一片冰冷包围住了她,淹没了她的声音,也将她推向了黑暗深处……
※※※
元成宗大德年间江南京兆郡数匹骏马狂驰,急急朝着断崖而来,为首黑马上的年轻男子绷着一张英挺俊脸,浓密的剑眉蹙紧,朗朗星眸里净是冷凝的寒气,坚毅的唇抿成了一直线。由他不断策马急奔中显示了他的着急,但是他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焦虑,反是露出了痛恨忿怒。
她竟然敢跳崖?她真的跑去跳崖自杀了?天杀的!她怎会有这样的勇气?再想起她阴沉对他搁下的话──“蔚堂算什么?本宫轻易就能将它打入阎罗地狱,你得罪了本宫,本宫就让蔚堂葬送在你手上,你等着看吧!”
他不以为然,对这番话太轻忽了,没想到她竟会用这般玉石俱焚的手段要毁去蔚堂。可恶!他绝不能让她如意,绝不可以!
断崖出现在眼前了,他猛然勒住缰绳停下,这剧烈的举动让马儿扬脚嘶鸣,他立刻从马上跳下,走到崖前看着峭拔探险的悬崖。
“传令下去,所有人马沿着悬崖往下全面搜索,生死不论,一定要找到夫人为止!”他面色更冷凝了,寒着声音下令。
“是!”身后的下属齐声领命,飞快地行动。
她想下地狱是她的事,他不会为她赔上整个蔚堂,没有人可以打垮他的,尤其还是那个番邦野蛮女了!
※※※
本是冰冷麻木的四肢渐渐被暖意取代,神智地出黑暗趋向清醒,只是晕过去前的记忆也涌回脑里!
“啊──”鬼子苾在惊慌的尖叫声中醒过来,倏然地睁开了眼睛,人陷入恐惧之中。
她坠崖了!她坠崖了……
“公主?公主?”
随着女子的嗓音响起,两张面露焦色的女人脸孔出现在鬼子苾眼里。随即,她们又被人推开,只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挤到她前面,她的神情既喜又忧。
“公主,不怕,姆嬷在这里,别怕,不要怕,我可怜的公主啊,您真是受苦了……”自称姆嬷的老妇人抚着鬼子苾的脸颊怜爱说着。
鬼子苾瞪大眼看着她们,呆了好一会才忆起自己身在何方──她由时光机回到前世,那这……这是古代了?她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着,将四周的景物看入眼里。
古色雕花的床顶,织绣精美的纱帐,还有眼前三个穿着古装的妇女,在在都印证了她的确已经来到古代,她真的回到过去了!
老妇人见鬼子苾没出声,只是张大了眼一直打量着周围,这让她很不放心。
“公主,您怎么不说话?您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姆嬷说,姆嬷一定会帮您的,您怎么那么傻,真的跑去做傻事呢?您实在是人不爱惜自己了……公主,您和姆嬷说说话吧,你别再吓姆嬷了,公主?公主?”还轻摇着鬼子苾。
鬼子苾刚接受自己来到过去时代的事实,却因老妇人的话听得呆愣愣的。公主?她怎么会叫自己公主?这又是什么地方?
鬼子苾怯怯出声:“请……请问你们……是谁?这……这里又是哪儿呢?”
这话让老妇人立刻惊乱失措了起来:“公主!您不认得姆嬷了?这怎么可能?
公主,您别和姆嬷开这种玩笑,不要再吓姆嬷了啊!”
“公主,您认得奴婢吗?”
“奴婢是谁,公主,您知道吗?”一旁的两个丫鬓也马上凑前来急问。
鬼子苾看着她们热切焦急的脸孔,她紧张的心手抓紧身上的被子,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只能老实地摇摇头:“对不起,我……我不认识你们。”
“天啊!”姆嬷大惊失色,马上交代其中一个丫窦:“兀页,你快去叫外面的大夫进来为公主检查看看,快去啊!这还得了,公主竟然不认得我们了,这怎么成啊!”
兀页点点头,急忙走开。
请大夫?没这么严重吧?鬼子苾赶忙挣扎坐起。
“不用找医生──呃,我是说大夫,我没有怎么样,我是真的不认得你们,我是从──”她警觉地急煞住下面的话。
她怎可以说出回到过去的真相,而且也一定没人会相信她,只可能将她当成胡言乱语的疯子看待:而在古代,疯子是会被长期幽禁的。这一想,她吓出一身冷汗,如今之计也只有见招拆招,找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法子了。
姆嬷也没仔细听鬼子苾的理由,光听闻公主不认得自己,她便担忧地大呼小叫了起来。
“哎呀!公主您怎能不认得姆嬷呢?您是姆嬷从小带大的,你对姆嬷比对你娘娘还亲啊,所以你嫁来江南时,才会极力要求姆嬷也一起过来的。现在姆嬷是公主您最亲的亲人了,您竟连姆嬷都不记得了,您知道姆嬷有多伤心吗?”边说边难过地直拭泪。
留下的丫鬟阿怡也红了眼:“是驸马的错,都是驸马的错,驸马不应该……”
她话没说完,兀真就带着大夫走入内室。“大夫来了!”
姆嬷和阿怡忙让开位置。“大夫,你快为公主诊治,看看是什么原因竟使得公主都不认得人了!”姆嬷焦心地告诉大夫。
“小的明白,小的会仔细替公主瞧瞧!”大夫不敢怠慢,立刻就使出看家本领诊察伤患。
鬼子苾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就任由他们忙碌去,静观其变。
大夫在众人的紧迫盯人下,为鬼子苾又量脉搏又观气色,还问了一些身体上的反应,再征询起公主的记忆问题。
“公王,您可记得自己是谁?”
鬼子苾顿了下,轻摇摇头。
“公主,您完全都不认得身边的人吗?”
鬼子苾看看姆嬷她们,还是摇头。
“那……这儿是哪里?公主您可知道?”大夫再问。
鬼子苾明白自己回到元朝年间的江南京兆郡,只是京兆郡那么大,时光回溯机会让她在哪里落脚,她也不晓得,更遑论她人还是在屋子里的,她怎知道这是谁的家呢?一样是摇头以对。
一旁的姆嬷忍不住发话了:“大夫,公主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才会请你来诊治,是要你来找出病因,不是听你问废话的!”语气很不客气。
大夫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公主的姆嬷他惹不起,只能忍气吞声,努力找出公主的病症。
不过公主身上并没有什么大伤,只是后脑勺有些轻微撞击的小伤罢了,在找不出很明确的原因下,他只能找理由来应付。
“公主,您后脑有伤痕,应该就是这个伤痕让您失去记忆的,小的也曾遇上这样的病例,庆幸大都只是暂时的,只要调养一段时日,病人便会慢慢恢复记忆的。”大夫模棱两可地禀明。
“大夫,你敢保证公王的记忆一定会复原吗?”姆嬷质问大夫。
大夫迟疑了,含混她笑笑,想一笑带过:“这……呢,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所以小的实在无法拍胸脯担保,请见谅!”
“这是什么话?你当公王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吗?医得成就好,医不成便算了啦?那有没有大夫诊治不都一样。你这么不负责任,还有资格行医吗?”姆嬷不高兴地喝责大夫。
大夫忙向公主拱手禀报:“公主,请相信小的真的已经尽心在为公主医治了,可能是小的医术不精,不能让公主立刻转好,小的会自省再求进步。公主,您再另请高明吧!”说完恭敬行个礼后就要退下。
姆嬷却又叫住了大夫:“站住!无法医治了就要逃走,你这是什么态度?若不给我一个仔交代,你就别想踏出房门一步!”
“小的真的已经尽力了,是小的无能,求嬷嬷你别为难小的了,放小的一马吧!”大夫低下姿态向姆嬷求情。
“你既然是驸马为公主请来的名医,就要有能力治好公主的失忆,否则就代表驸马根本不是真的关心公主,只是敷衍而已。哼!若公主有个万一,就算蔚堂上下全部以死谢罪也赔偿不起的!”姆嬷咄咄逼人。
大夫的面色如土,又惧又暗怒在心,仅在当场,不晓得要如何应付姆嬷的刁蛮。
鬼子苾看不下去,不忍心大夫为她受过。唉,她恨本就没矢忆,要大夫如何医治呢?不过姆嬷也是担心她才会态度不好,她又怎好苛责姆嬷呢?看来她可能是他们口中的那位公主了,那她说的话便一定很有分量喽,就出声试试吧──“别……别怪大夫了,我想不起以前的事并不是大夫的错。你们先告诉我,到底我发生什么事了,才会失去记忆呢?”她必须弄懂眼前是什么样的情形。
听到公主的问题,姆嬷脸上浮出了气忿怒道:“公主,这样的奇耻大辱您怎可能忘了?
您真不记得了吗?”
鬼子苾装出茫然的神情。“我连自己是谁都不明白了,怎会了解发生过什么事呢?姆嬷,你告诉我好不好?”
见公主如此的迷惘无助,姆嬷心更痛了,她来到床边坐下,握住了鬼子苾放在被上的小手。
“公主,您怎能将所有的事都忘得如此彻底呢?教姆嬷为您好生难过呀!公主,您可是月宗王的掌上明珠,本来是位郡主,皇上加封您为如意公主,下旨赐婚,将您嫁给江南蔚堂的魁首蔚霁。
“想当然,您是非常反对这门亲事,但因为是皇上赐婚,您还是下嫁了可是,哪想到受天大恩宠的驸马娶了公主后却不够敬重公主您,您和驸马之间常有争吵,感情并不好呢。
“事情的起因是昨天有个奴婢为公主倒茶时,粗心地将茶水泼出烫伤了公主。
公主您是何等的金枝玉叶,那奴婢就算死也不足惜,而公主您只是下令鞭打教训那个奴婢,谁知那奴婢不耐打,才几下鞭子就晕死过去了。驸马知道这事后很生气地跑来质问公主,您和驸马一言不合,驸马竟然伸手打了公主您一巴掌,公主您气不过就冲出了宅子,含怨伤心地跳崖轻生……“唉,也幸而老天有眼,让公主您是有惊无险地被平安救起,否则这会儿驸马就算万死也难偿命了。公主,驸马为了个贱婢出手打公主,是他的不对,等公主您身子好了,我们就回的燕京请皇上作主,让皇上好好惩罚驸马,为公主您出出气就行了,您又何必为驸马而想不开呢?太不值得了!”姆嬷怨怒地对鬼子苾说明事情的经过。
鬼子苾脸上是惊愕、了然的混合神色,当姆嬷提到“如意”这个名字时,她就明白姆嬷所说的女子原来就是她的前世了,所以她设定时光回溯机回到她前世发生意外的时间和地点,自己才会来到她前世跳崖之处,只是没料到她不是降落在崖上,而是随着一起掉下悬崖,还被误认为是那位跳崖的公主,嗯……停,等一下,但这……这怎么可能?她们应该是长相完全不同约两个人啊!
“姆嬷,我……我真的是如……如意……公主吗?你……你没认错人?”鬼子苾屏息问。
“公主,您是姆嬷从小带大的,就如同是姆嬷的亲女儿一般,姆嬷怎可能会认错人?公主,纵使您失去了记忆,忘记了所有的事,也不可以怀疑自己的身世,您姓月,闺名为苾儿,是苾儿郡王,也就是如意公主,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实呀!”姆嬷非常肯定地表示。
月苾儿!鬼子苾一颗心猛地抽紧。天!她前世的外貌居然和今生一模一样,而且连取的名字都有相连性……前世和今生竟然能有这样的关联,真是人奇妙了!可是前世的她明明已经死了,今生的她却莫名其妙地顶替了前世的位置,成为月苾儿,那不是将她的今生、前世都混在一起了吗?天啊……难道她要以月苾儿的身分在古代过一辈子吗?这怎么行?既然查出了前世的死因,她就应该赶快回现代去的!
想到这,鬼子苾下意识摸向胸口,却没触摸到月光石,她心下大惊!急低头看着自己──没有……本来挂在额上的月光石不见了?她焦急地在身上寻找,却发现自己现在穿的衣袍也不是她原来从现代穿来的那套;她忙摸摸头发,发钗不见了,长发被松松编个长辫子拖在身后……心一慌,她赶紧摸遍全身上下,也在床上仔细找过了,可是,就是找不到月光石。
“公主,您在我什么?”姆嬷看着鬼子苾的异样举止,不解地问。
“月光石!姆嬷,你有没有在我身上看到一条莹白如玉的月光石项练,练坠有如拇指般大小,配着一条银色的细练子,你有没有发现那条项练?”鬼子苾慌张地捉着姆嬷的手急急问。
姆嬷摇摇头答:“公主,您怎么会有这样的项练呢?您身上原先是戴着一条价值不菲的翠玉项练,手上有皇上御赐的血凤触子,可是驸马找回你时,这些东西都已不见,连衣服都被溪里的石子给割破了,怎还留得住饰物呢?我看应该都被水冲走了吧。”
鬼子苾一张小脸吓白了!月光石竟然弄去了,那她要怎么回去?不能!月光石不能不见,一定要找回来!她急着想下床──“公主,您要做什么?您身子还未痊愈,需要多休息啊!”姆嬷阻止鬼子苾。
“我要找月光石,那对我很重要,我一定要找到它!”鬼子苾忙乱叫。
“公主,你别急,让姆嬷先问问。兀真、阿怡,你们可见过公主所说的什么月光石项练?”
姆嬷询问两个丫鬟。
两人都摇头。“奴婢们没见过那样的项练。”两人同声回答。
“公主,兀页、阿怡是您的贴身婢女,天天伺候您梳妆阿扮,您有些什么首饰,她们两人最清楚了,她们都没见过,表示是真没有这样的项练,公主,您怎会莫名地提到什么月光石项练呢?”姆嬷和两个丫鬟都疑惑地看着公主。
天啊,这要她怎么解释?鬼子苾咬着唇满脸无措,只能往回推论,先问起:“是谁救了我的?”
“回公主,是驸马。公主跳崖后被溪流冲到好远的地方,驸马走在前头一直沿着溪流寻找,是他最先发现到公主踪迹的。”兀真告诉公主。
驸马!这名词一直从她们口中出现,可她却不知道她的丈……不……她前世的丈夫是何样的人,依姆嬷的说法,月苾儿和丈夫处得很不好,所以他打了她,也才会让她忿而跳崖、含怨而亡,那……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妻子这般的痛恨悲忿,竟然要用上自杀的手段呢?对这位驸马,她真的很好奇。
“驸马呢?”她轻声问起。她醒来后并没见他在旁照料,可以想见他对自己妻子的冷漠。
“未免公主见到驸马就生气,所以驸马一直是在外守候,等着公主召见。”阿怡禀明。
“哼,驸马表现出这样的诚意,不过是希望公主别将这事告知皇上,让他受到责难,影响到蔚堂,其实驸马对公主根本就不够诚心!”姆嬷不以为然地啐道。
“驸马虽然有错,可是他也在门外守候一天一夜了,也算很有诚意的了。”兀真提起。
“驸马就是故意藉此来博取人的同情,你们心软就是上当了。公主,您应该罚驸马再等候久生,不要太快就原谅他了!”姆嬷对公主建议。
鬼子苾一听到驸马在外枯候一天了,天性良善的她就于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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