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侯在宫殿门口的小马车,“走吧,我想我会是第一个到达的人呢。”
奥立维没有预料到,当他到达举行典礼大殿的时候,除了大殿上正在作最后准备的侍从之外,他还意外地看见了一个身影。
那个人背对着奥立维,身穿那勒坦尔的黑色礼服,身材与奥立维相仿,却相当的清瘦,银色的长发用一根深蓝色的发带整齐地束在脑后,大约有两尺长,彷佛一道月光直垂到腰际,在阳光下闪耀看银色的光辉。双手交叉着扣在背后,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的袖口映衬下,如同春天的白玫瑰花瓣一般洁白。
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墙壁上的精美壁画,彷佛是第一次见到似的。
奥立维的心猛地乱跳起来:他的记忆中,银色长发的人只有一个—;—;不,有两个—;—;奥立维的脚步声很轻,但还是惊动了那个人。
那个人转过身来,奥立维不同颜色的眼睛,对上了一双水蓝色的眼睛。
双方的眼中,同时流窜过震惊的光芒!
“宝拉!”奥立维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那个在他心中已经埋藏了六年的名字!
“奥立维殿下。”对方在听到奥立维的呼唤之后停顿了片刻,屈下右膝跪倒,银色的长发垂泻下来,遮住了他的脸庞,一个年轻而冷静的声音响起,“臣下保罗。贝斯尔参见奥立维殿下。”
第三章
“奥立维和宝拉的相识是偶然的,也是决定命运的时刻。十岁的男孩和十岁的女孩之间的友谊,会造就什么样的结果,从来就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
奥立维怔住了。
保罗。贝斯尔?
他盯看低头跪在自己脚前的人良久:“你……你是保罗?”
保罗并没有抬头,维持看臣子的礼仪:“是的。”
“请起来吧。”奥立维说“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保罗平静地站起身来。
奥立维这才仔细打量起面前的保罗:“你不是六年前转学去了巴普纳公学?现在是……”
六年前,奥立维再一次带着月光玫瑰去神庙的时候,却被告知:由于宝拉的祖父病危,宝拉全家在前一天晚上连夜去了南部的巴普纳行省,连宝拉和保罗也不例外。
因此,当时十岁的奥立维永远失去了送给宝拉月光玫瑰的机会。
这个消息让奥立维伤心了很久,从那以后,他更加沉默寡言,特别是在得知保罗转学离开了诺灵顿公学,而且宝拉也没有回到荷拉特蒂神庙,自己与宝拉失去了联系的时候。
而此刻,他竟然重新见到了保罗!
保罗清瘦的面孔似乎和从前没有甚么变化,在奥立维的记忆中,按照保罗的孪生姐姐宝拉的模样来衡量,已经长大了的保罗,还是从前他们同学时的模样,只不过是长高了而已。
清俊的脸庞,浓黑的长眉,冷静的眼神,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看起来格外的熟悉,然而却又是那么陌生!
“是的。”保罗微微点头,“臣下已经从巴普纳公学毕业,因此回到京都为国效力。
“为国效力?”奥立维微微吃惊地看着保罗,“你现在……”
“臣下是国务省四等枢密书记。”保罗没有直视奥立维的眼睛,微微低垂着眼帘回答。
“原来如此。”奥立维点点头,保罗本来就是未来的宰相,此时开始在朝廷上学习朝政也是必然的事,“令天你是来观礼的?”
“是的。”保罗回答,“海恩殿下的受封大典,臣下有幸可以观礼,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奥立维干笑一声:“所以你来得很早啊。”
“臣下前日回京,昨日刚刚得到书记的职位,令日是第一次上殿,大概是过于激动,所以宁可早些到达典礼现场吧。”保罗对答如流,看得出早有历练。
奥立维点点头,对保罗的话不置可否。
保罗也没有接着说话,两个人陷人沉默。
感觉自己和面前的老同学没有甚么共同的话题—;—;这在六年前他们同学的时候奥立维就很清楚,保罗一向同海恩走得很近,此时保罗回到王城,只是在海恩的势力中增加了一更重要的筹码而已。
“那么,”奥立维开口道,“你在这里好好看吧,反正,以后你会天天在这里工作的。我先出去转转。”
“殿下慢走。”保罗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奥立维走到大殿门口,突然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说道:“保罗……”
保罗本来已经重新转身去看壁画,听见奥立维的叫声,连忙转回身来恭敬地问:“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奥立维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问道:“你的……你的姐姐宝拉,怎么样了?”
保罗一怔,好一会儿才道:“殿下为其么会问起家姊?”
奥立维略带一点羞涩,半晌终于说道:“自从六年前你们全家回到巴普纳省,我就再没有见过宝拉了。她在哪里?”
保罗沉吟片刻:“六年前家祖父病逝,为了抚慰祖母的悲伤,家姊和臣下都被留在巴普纳,所以当年只有父母回到京都而已。”
“那么宝拉现在在哪里?”奥立维急切地问。
保罗又沉默了很长时问才说:“家姊依旧在巴普纳。”
奥立维“哦”了一声,眼睛中闪动看某种不知名的兴奋。他挂了搓手指:“这么说起来,宝拉并没有回到京都,这几年来一直住在你的故乡?”
“是的。”保罗回答,姿态谦恭,然而神情却是冷漠的。
“谢谢你。“奥立维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这一次,他的微笑是真心的喜悦。
“为殿下效命是臣下的职责。”保罗的回答十分得体,却有看说不出的疏远之意。
“宝拉她还好吗?”奥立雒问。
“家姊一直安康如昔,多谢殿下惦念。”
“保罗,那个……”奥立维犹豫着开口。
“殿下,您有何吩咐?”
奥立维停了停,又微笑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憧憬的神色:“宝拉她—;—;她不再做女司祭了?”
宝拉是女司祭,而已普纳行省也同样有神庙,所以,宝拉也许还是被送到神庙去了吧?
“是的。”保罗简单回答,“宝拉没有再被送到神庙,而是留在家中,侍奉在臣祖母膝下。”
奥立维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真的吗?宝拉不做女司祭了?”
“是的。”
“那么,是否可以告诉我你家的住址?我想去看望她。”奥立维急切的追问。
保罗神情复杂地看了奥立维一眼:“殿下,根据律法规定,为了保证王族的安危,除非王上圣谕,否则王子十八岁之前,不能离开京城。”
奥力维眼中的火茴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我知道。”
“殿下您还未满十六岁。”保罗毫不留情地说。
“我知道!”奥立维顿时烦躁起来。从前他和保罗就经常话不投机,现在看来依旧如此。
“既然如此,那么殿下就不应该试图询问您不该知道的事情。”保罗冷漠的回答让奥立维胸中燃起莫名的怒火。
他恨恨地看了保罗一眼,虽然这张面孔和他记忆中安静的宝拉极其神似,但是为其么却让他这样的恼怒呢?
“谢谢你的提醒!但是我写信给她总可以了吧!”奥立维有些负气地说。
保罗水蓝色的眼睛中露出凌厉的光芒:“殿下,您想做什么?”
“保罗!”奥立维发怒了,“我只是想和老朋友通信而已!难道你连这个也要毫无道理地阻止吗?”
保罗微微瑟缩了一下:“臣下不敢。”
“那么,我希望你能尽快告诉我宝拉的住址!”奥立维严厉地说。
毕竟是王子,王族的威风要起来还是颇有震撼力的。
保罗低头沉吟良久:“殿下,家姊在巴普纳一心侍奉祖母,臣不希望殿下不要……”
“保罗!”奥立维厉声喝道,“你是想限制宝拉或者我的意志吗?”
保罗噤声半晌才道:“殿下,臣下每月都与祖母通信,如果殿下执意要与家姊联络,不妨将倍件转交臣下送抵。”
奥立维想了想:“那么宝拉的回信呢?”
保罗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然而他低着头,奥立维完全没菊发现:“如果家姊有给殿下的信件,臣不会在第一时间送到殿下手上。”
“那么就谢谢你了。”奥立维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明天我会让诺肯送信到宰相府。”
“但随殿下心意。”保罗恭敬地回答。
奥立维快步走出大殿。虽然对保罗最后的几句话感到不快,但是得知了宝拉的消息,而且还可以写信给宝拉,他的心情还是轻快得彷佛是刚出笼的鸟儿。
六年前,宝拉离开京城之后就再没有回来,几个月后,保罗也办理了转学,他失去了所有能够得知宝拉消息的来源。
虽然贝斯尔宰相依旧在朝廷中,但是奥立维不可能从贝斯尔宰相那里得到任何消息。
也因此,对宝拉的牵挂经过时间的洗礼,就成了奥立维心中最忧郁的一个角落。
今天是那勒坦尔全国最重要的日子,今天是他的哥哥海恩受封为太子的日子,然而所有的一切,所有的鲜花、欢呼、典礼、宴会,都没有保罗告诉他的消息重要。
看起来,提早到达的人是有好运气的,不是吗?
看着奥立维离开,保罗水蓝色的眼睛中浮起一层忧伤的薄雾,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的某种情绪释放而出,保罗终于转开了目迭奥立维离去的目光。
他在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奥立维,你……难道你还没有改变吗?
海恩的受封典礼在隆重而欢喜的气氛中结束了。贝斯尔宰相代表所有的有的朝臣向太子殿下宣誓效忠,紧随在父亲身后的保罗目然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而仪式结束之后,海恩亲热的拉住儿时好友—;—;保罗的手时,所有的人都清楚,保罗。贝斯尔已经不着痕迹地登上了那勒坦尔的政治舞台,成为了海恩太子的亲信。
唯一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的大概只有奥立维,他还沉浸在得知宝拉现况的喜悦当中。虽然目前他还无法亲自去巴普纳看望宝拉,但是,只要等蓟他年满十八岁,他就可以离开京都,去遥远而美丽的南方行省看望宝拉了!
“巴普纳……那里应该是个美丽的庄园吧!”奥立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微笑地看着地图,看着位于帝国南端的行省巴普纳,无限的憧憬在他脑海中浮现。
亚兰历六三九年十二月,奥立维度过了十六周岁的生日,同月二十八日,从诺灵顿公学毕业。
宫中因此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晚会来庆祝,国王和王妃都赠送了丰厚的礼物,海恩王子也亲目前来表示祝贺。宴会上衣香鬓影,欢笑盈盈。
然而,身为宴会主角的奥立维,他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跟随在海恩王子身后的那个人—;—;保罗。贝斯尔身上。
所以奥立维很快就找了个机会将保罗拉到一边,带着不满询问道:“保罗,为其么宝拉从来都没有给我回信?”
他每个月都要写好几封倍迭到保罗那里,再由保罗迭走。而至令已经有半年时间了,却从来没有收到过宝拉的一封回信。
“臣下不知。”保罗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在银色长发的映衬下,白皙的皮肤愈发显得没有任何血色。他一副漠然的表情看着奥立维:“臣下只是遵照殿下的吩咐,将信件送到家姊手上而已。至于家姊是否回信,臣下从不过问。”
“难道宝拉就从来不想给我回信吗?”奥立维焦急地问。
“这只取决于宝拉自己。”保罗冷静地回答。
奥立维抿紧了嘴唇,说不出话来,他不是傻瓜,他明白保罗的意思。
宝拉根本不想给他回信,宝拉根本不想同自己联系。
“殿下,臣下有话想说。”保罗开口道。
“有其么话,你说吧。”奥立维说。
保罗深深地看了奥立维一眼,慢慢开口道:“臣下说过,家姊在巴普纳已经过惯了深居简出的生活,不想回到京都,也不想同殿下再有任何联系。殿下,为了您的未来,您最好不要继续写信了。“奥立维狠狠地拧起眉头看看眼前的保罗:虽然保罗回到王都不过半年的时间,但是他冷静、理智的个性和高效、坚决的风格已经在那勒坦尔的朝臣当中传扬开来,奥立维多少也有听闻。
此刻,他那种一言既出,绝无回旋余地的诏气更是让奥立维领教了这位昔日同窗刀一般的词锋。
“臣下是为了殿下看想,才说此肺腑之言。但愿殿下能够认真考虑臣下的建言。”保罗进一步解释。
奥立维抬起头,看着保罗冷静得没有任何表情的眼睛。
“这个表情和宝拉的神情真相似呢。”奥立维在心中对自己苦笑,“眼睛里从来都冷静得像岩石一样,只有一次,只有那一次,她在我面前落下了眼泪……”
心头突然涌起的酸痛感觉让奥立维几乎站立不住,他握紧手指成拳,指甲深深陷人手掌中,带来的刺痛镇压了心里的酸楚。
“我知道了。”奥立维终于沉重地点了头。
他知道自己在与宝拉相处的事情上,如果得不到保罗的支援,就没有什么希望了。而保罗作为王太子海恩的第一亲信,四等书记的身分,相对于他这个不受重视的王子,似乎还要位高权重一点。
“澍谢你的建议,保罗,你是一个好臣子。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话。”
说完,奥立维转身大步离开。
亚兰历六三九年的年尾,对于那勒坦尔帝国宫廷而言,是以一个突发事件结束的。
这个事件就是:奥立维试图在没有权杖的情况下,夜半离开京城!
在凌晨一时,向已经熟睡的国王和王妃报告此事的是太子海恩。
根据海恩的说法,在庆祝奥立维毕业的晚会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奥立维就不见了,而宫中没有发现硬闯、偷袭、绑架等痕迹,和王子一同失踪的还有他的贴身侍卫诺肯。
在寻找了王子所有可能去的地方不获之后,海恩不得不立即将此事向国王和王妃禀报,几乎与此同时,城门守卫报告了奥立维和侍卫诺肯试图闯出城门的事件。
而奥立维被送回王宫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时多。奥立维沉默地低着头跪在父母面前,却怎么也不肯说出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
“奥立维,如果你不能说出适当的理由,就要受到惩罚。”亚历山大二世忧心仲件地看着小儿子,“没有权杖,任何人在关闭城门之后都不得出入京城。
而且,王子未满十八岁不得离开京城,你是知道的。“
“儿臣知道。”奥立维口气强硬地回答,“儿臣愿意接受处罚。”
“奥立维,”维力王妃开口了,“告诉我们,你为甚么要私自离开京都,我们可以减轻你的惩罚。”
维力王妃的声音充满了威严,奥立维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抿紧嘴唇,拒绝开口。
“奥立维,你说出来啊!不然是要吃鞭子的!”海恩担忧地看看自己倔强的弟弟。自从被城门守卫迭回宫中,奥立维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奥立维没有抬头看哥哥,依然一言不发。
“那么奥立维就必须接受惩罚。”维力王妃平静地开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过失,但是奥立维依然要被惩罚十下鞭子。奥立维,你听见了吗?”
奥立维点点头:“儿臣知道。”
他知道自己会受到惩罚,但是他不在乎。
维力王妃正要叫行刑官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拦住了她:“陛下,臣有事禀告。”
维力王妃眉峰一挑:“甚么事,保罗?”
“臣下大约知道奥立维殿下出走的原因。如果我的解释合乎情理,希望陛下不要惩罚殿下。”保罗在御座面前跪了下来,就跪在奥立维身边。
奥立维则是愕然地看看保罗:保罗一向同自己没有什么交情,为何此刻要站出来为自己求情?
“保罗,如果卿能提出合情合理的理由,自然可以免去奥立维的处罚。”维力王妃点点头说。
“奥立维殿下出走之前,曾经向臣下询问臣下家姊的消息。”
“卿的姐姐?”亚历山大二世奇怪地念看,“为什么?”
“臣下家姊宝拉六年前还在京城的时候,曾经和奥立维殿下友谊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