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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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牵前世-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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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哭,把话讲清楚!”段寅低沉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宛若打在石板上的冰珠子。
他男性化的脸部线条绷得很紧,两道刚毅的浓眉酷得有型。
段嫣儿突然间像是被吓到一样缩起了小小的身体,拼命地往春花身上靠。
她不知道父亲大人回来了!如果知道,打死她也不敢跑进树林子里去玩耍的!
“喂,你不必对小孩这么凶吧?”心宓虽然讨厌小恶魔,但毕竟是个孩子,她还是不忍心。
“爷在问话,你插什么嘴?”燕咯尔斥道。
又是这个黑脸丫头!他心里嘀咕着,这会儿黑脸又成了泥脸了!
“说话。”段寅惊冷的眸光直视着女儿。口气比方才严厉了几分。
“我……我不知道,早上她说爹爹您找我,要我跟着她走,后来……后来……后来我突然昏了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直到方才我醒了,趁着她不注意想逃出来,她追了出来——后来……后来我就扭伤了脚……”六岁的段嫣儿指着心宓,心虚地指控着瞎拨的谎话。
话才一出口小女孩就垂下了头,像是怕遭天打雷劈一般,缩着脖子、视线根本不敢看心宓。
段嫣儿虽然顽劣,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再坏也还不至于连良心也没有——她当然知道是谁辛辛苦苦背她下山、方才还帮她说话的,可是她从小就怕父亲,要是爹爹知道她一个人跑到后山去玩耍,她不知道要受到多严厉的处罚……
她实在怕极了!所以她昧着良心扯谎,把一切嫁祸给心宓,只求父亲别追究……
心宓呆住了,她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孩子居然掰得出这种谎言。
“黑丫头,偷玉簪子的事儿,爷还没跟你计较,你竟然还敢将小小小关在房里头,你好大的胆子!”老总管直觉地认定是心宓拐小姐想乘机要胁。
心宓呆呆地抬头瞪着那老人口里的“爷”——那个男人原来就是小恶魔的爹?
“你有什么话说?”段寅冷冷地盯着跌坐在地上的泥脸丫头,冷硬的表情显示出他根本就不信任她。
“你的女儿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你还想听什么?”心宓反问,她注意到段嫣儿瑟缩的眼神悄悄朝她瞥过来……
从她和这个恶形恶状的孩子周旋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段嫣儿这么害怕、畏缩的模样。原本她想直接拆穿小女孩的谎言,但直觉让她到口的话有所保留,她并没有拆穿那孩子的指控替自己辩解。
或者是因为她眼中毫无惧怕的神色,段寅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你不解释?”
心宓看到小女孩脸色苍白地抬起头,怔怔地瞪住她,可怜兮兮的眸光挟着一抹恳切的哀求……
直到这个时候心宓才明白,原来小恶魔的父亲就是她的克星!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她选择了保护小女孩。
直到听见心宓的回答,嫣儿才松了一大口气,小女孩发红的眼眶里充满了感激。
“你可知道我会怎么处置你?”段寅沉下声。
“大不了再把我关在地牢里一夜!”心宓心里可是一点也不怕。
如果“住”在地牢一夜,运气好的话,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也许就能回到她熟悉的二十一世纪。
他佩服她的勇气,但那不代表他会饶了欺蒙自己的下人 。
“福叔,把小姐带回房。”段寅沉下声命令。
“是。”老人恭谨地回道,立刻带着小小姐往房里去。
其余一干原本围在周遭的段府家仆,也识相地走避,各自干活儿去。
等到周旁只剩下随身侍从燕咯尔,段寅才冷冷地开口:
“为什么说谎?”他质问心宓。
“说什么谎?”心宓倔强地反诘,心底却讶异这个外表粗犷的巨人居然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你不必袒护嫣儿。”他沉冷地道,干脆揭穿她。
一旁完全摸不着头绪的燕咯尔,惊讶地瞪着自个儿的主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袒护她?”心宓好奇地问,既然被拆穿了,她也不想隐瞒。
“你的眼睛,”他沉下声,噪音有些微沙哑。“它不会撒谎。”
心宓的脸蛋蓦地红了,不过还好她沾了一脸的泥巴,他不会看到她困窘的模样。
“那就奇怪了,你这么会看人,怎么没看出你的女儿怕你怕得活象见鬼似的——”
“放肆!”燕咯尔可不容有人污蔑自个儿的主子,他上前打算教训叛逆不道的奴才。
“说下去!”段寅僵硬地冷着声制止燕咯尔。
“是你让我说的,那我就说了!”心宓从泥地上爬起来,悄悄退了两大步。“”如果不是你太严厉、就是你大苛刻,我从来没见过一个本来满口脏话、粗鲁恶劣的孩子,见到父亲却一反常态,活像见了鬼一样,变得退缩、畏惧!“
“满口脏话?粗鲁恶劣‘?”燕咯尔张大了嘴喃喃重复一遍。
在他的眼中,小小姐是全天下最文静、乖巧、漂亮的小女孩,怎么也不可能跟“满口脏活、粗鲁恶劣”扯在一块儿!
燕咯尔当然不知道,段嫣儿所有的文静、乖巧全都是在她爹面前装出夹的,私底下段府里的长工、丫头全都被这个六岁的孩子呼来喝去,段嫣儿从来不把他们当人看。
“你的意思是,嫣儿是一个说谎、卑鄙、低劣的孩子?”段寅眯起眼,不带感情地陈述。
打从六年前这个孩子一出生起,他从来没想过她,更没关心过他的“女儿”。
他甚至憎恶她的存在。
如果当时他人不在西夏、而是在中原——他会让云姬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不会留着这个孽种让自己蒙羞!
心宓皱起眉头,有些困惑。
如果姓段的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怎样的孩子,听到这么严厉的指控,他的反应应该很激烈,可是他却冷静得显得太无情了!
“如果你的女儿是一个没教养的小恶魔,你这个作父亲的绝对该负最大的责任!”心宓故意把过错全推到他身上,就是想看到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燕咯尔听到她的话却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
“小恶魔”是什么意思他不懂,可“没教养”这三个字他当然明白!
他从来没见过有哪个男人胆敢对主子这么说话的,更何况对方是个柔弱、身分卑贱的女子!
“我怀疑,有没有人教训过你这张该死的小嘴!”段寅不怒反笑,压低了沙哑的嗓音,粗嘎地低语。
还没刮除的青髭在他刚毅的脸部线条投下阴性的合影,他冷峻的语调让心宓不自觉地又后退了一大步。
“是你让我说实话的,更何况被诬赖的人是我、该生气的人是我!”她一边后退、一边找躲避的屏障,以防他一掌劈下来的时候,自己完全不能反抗就被剁成肉酱。
“你可以不必护着嫣儿。”他冷冷地说,冷静的眸子像苍鹰一样瞪着她一步步后退的举动。
“你可以跟我道歉!”心宓不怕死地反过来要求他。
段寅眸光一沉,瞬间迸射出一道杀人的冷光——
“别惹怒我。”他抑着脾气警告。
“孩子会说谎绝大部份是为人父母的错,你跟我道歉本来就是应该的!我从来也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难不成嫣儿说谎是我的错?你还指望我开口道歉?”确定自己已经退得够远,心宓肆无忌惮地讲起道理。
燕咯尔已经完全呆住了,不自觉地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丑脸黑丫头大概不知道,他的爷儿一身的武功,轻而易举就烧一掌解决一条山大虫……
“你要我跟你道歉?”段寅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移到了身前,他剔亮的眼珠子燃烧着的烈的火光。
燕咯尔心里开始有点同情这个鲁莽、愚蠢的黑丫头。
“如果你肯道歉的话,表示你还算明理。”如果他道歉,她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他。
接下来段寅说的话,差点儿让燕咯尔的眼珠子掉出来——
“嫣儿的顽劣,我无话可说。至于你的损失—一我会赔偿。”这已经是他忍让的极限。
他是段府的主子,当然清楚府里的大小琐事,嫣儿对下人的恶形恶状他不会不知道。
他坐视那个孩子变得粗野、卑俗,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管教”她。
燕咯尔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不发怒,在他看来,这已经是给一个奴才天大的恩惠了!
但显然的,这个笨丫头却不懂得见好即收;
“赔偿?”心宓却对他的“施舍”非常不满意。“我刚才说的是道歉——”
“别得寸进尺!”段寅打断她的话,态度转起强硬。
“看来你认不清楚自己的身分”他沉声道。
这个屡出意外的丫头虽然让他印象深刻,但是她大胆的态度和挑衅的言词,已经直逼他的耐心底限。
心宓握紧了拳头。她想反驳,但他深刻的脸孔渐渐冷硬,她知道男人已经失去耐心了。
“记住自己的身分,太放肆的结果,会让你后悔莫及。”
他冷冷地抛下话。冷峻的视线和心宓的眼眸对峙了片刻,确定她的不驯稍有收敛,才大跨步离开后院。
忍着气、瞪着段寅高大的背影,心宓握紧的拳头却始终没松开过。
第三章
在段府里住了十来天,心宓现在已经知道她所在的时空地点是北宋的首都汴梁城。
虽然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总比什么不明白的强,但是就算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她也无法可施,因为重点是她该怎么回去!
但是,现在比较实际的,却是她该怎么从段府甲逃出去。
如果说段府的“主子”那高做的态度叫人不能忍受,那么府里头那些“狗仗主势”的下人,就更让她反感一百倍。
她做过的“服务业”没有一百种也有几十种,虽然每一个工作下班后都要留下来抹地兼擦桌子,但还没有人敢支使她到“虐待”人的程度——
一样是“下人”,就因为她的职位叫做“杂役丫头”,这里的“同仁”们居然人人都有权去使她,奴役她!
她不是不逃,而是段府实在太大——大得让人找不着方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就因为那个傲慢、邋遢的臭男人要她记住自己的“身分”,心宓告诉自己小不忍、乱大谋,为了她的逃走计划,现在她得暂时忍耐、努力装乖,等摸熟了段府的地理环境,临走前她会记得在井水里扔下泻药,然后拍拍屁股、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情不愿地蹲在井水边洗菜叶的时候,心宓心不在焉地只顾想着她的“逃亡”计划——
“喂”
幼稚的童音从她身后传过来,心宓僵了一下。
“喂……”
小恶魔——段嫣儿等不到心宓回头,干脆跳到她跟前去。
“叫我啊?”心宓皱着眉头,眯起眼打量一身红衣、红兜裙的“天使”小娃娃。“跟你说过我不叫‘喂’,想跟我说话就记得你的礼貌!”说完,她故作冷漠地低头继续洗她的菜叶。
“那…喂……大姐姐。”嫣儿别扭地绞着自己的红兜裙,眼睛、鼻子、眉毛、小嘴儿全挤在一块儿,好像客客气气的说话会要了她的小命。
听到嫣儿的“尊称”,心宓总算抬起头,笑眯眯地问她:“干嘛?”
“那天……那天……那天……”
嫣儿连说了三遍“那天”,接下的话就是说不出口,好象比叫心宓大姐姐还要困难!
“有话快说,我可是很忙的!”心宓觑着眼望向满脸通红的小娃娃。
这小家伙不颐指气使的时候,倒是挺可爱的。
“嗯……那天……你帮我一回,算我欠你的!”嫣儿本想说谢谢的,可她实在说不出口。
心宓挑起眉,仰着下巴看她——一个六岁大的孩子罢了,讲起话来居然这么世故。
“算了,我没帮你的意思,那天我只早心情好!”想了想,反正她都要逃走了,还是别跟这个小恶魔欠来欠去的比较妥当!
听到她这么说,嫣儿愣住了。
府里的奴才全都巴结她、拼命的跟她说好话,嫣儿虽然小,却知道他们都是想从她身上得到好处、就因为她的爹爹是段寅,可是他们全都不知道,她的爹爹并不要她……
只有这个“奴才”老是对自己爱理不理的,不象其他人一样,见了她只会拼命讨好。
“那、那我今天心情也很好……我帮你洗菜叶子好不好?”嫣儿自告奋勇地蹲在水盆子前面,小胖手伸到水盆儿里努力想捞起菜叶。
“你会吗?我看还是不要吧,况目这水很冷的!”不是她多疑,而是不敢奢望一个六岁,从来没做过家事的娃娃千金懂得怎么洗菜叶子。
她可不想让小恶魔破坏她现在“完美”的奴才形象,妨碍她的“逃亡”计划。
“我才不怕冷!只要你教我,我就会了!”嫣儿抬起肥嘟嘟的婴儿小胖脸,很认真地说。
这句话倒是说得很真诚!心宓满意地想。
“好吧!那你跟着我做——小心一点喔,洗坏了菜叶、糟蹋食物可是会道天打雷劈的!”心宓煞有其事地吓小孩。
“哦……”嫣儿带着崇拜的眼神,战战兢兢地跟着心宓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卷起袖子蹲在井边努力地洗菜叶子。
嫣儿还是第一回看到有人敢挑衅爹爹!
府里的下人只要跟爹爹说一句话,就会吓得发抖,嫣儿虽然崇拜自己的爹爹,可也同样怕死了他。
在她眼中爹爹是至高无上的天神,她最崇拜的就是她的爹爹了。
但这“大姐姐”跟爹爹说话的时候不但不发抖、而且她还敢直视爹爹的眼睛,这比替自己说谎还让嫣儿敬佩她!
“对了,小不点儿,你娘呢?”心宓问。
这几天心宓早就“入境随俗”,连说话都变得很“古意”,免得被当成怪胎,受人瞩目的结果对她并没有好处,只会妨碍她逃走。
嫣儿突然愣住了,小娃娃停下手边的工作、垂着头,怔怔地瞪着盆底的污水。
“怎么了?”心宓问,隐隐约约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她从没听过府里的下人提起“夫人”,现在见到小不点的模样,她就能肯定嫣儿的母亲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我爹爹说……我爹爹说……娘死了。”嫣儿痴痴瞪着小盆儿,低低地呢喃着。
心宓皱起眉,虽然是上就料到的答案,心底仍然升起了不忍之意。“你想念你娘是吧?”她温柔地问小不点儿。
就因为她也一样,从小是个孤儿,所以她明白想娘的滋味。
嫣儿呆呆地点着小头。“他们都说我跟娘长得像,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两人身后的树林子里,一株枫树忽然晃动,枫树后的男人搁在树干上的大掌握得死紧,黝黑的肌肤几乎变得苍白。
“他们?他们是谁?”心宓往下问。两个人背着身,她和嫣儿都没发现藏身在枫树后的男人。
“就是跟你一样住在后院子里的死奴才啊!”嫣儿眨着童稚的大眼睛,没心眼儿地回答。
心宓翻个白眼,开始“纠正”她。“不要张口、闭口的就‘死奴才’,你这么说话没有人会喜欢你的。”
难怪府里的下人一提起小小姐,不是摇头就是厌恶得直撇嘴,尤其是敏川——这些日子,心有已经跟这个对自己亲厚的小男孩成了莫逆之交。
这个孩子也太缺乏管教了!她的父亲真是该死,一个可爱的小天使居然让他教成了一个小讨厌鬼。
“我才不要他们喜欢,我要他们怕我!”嫣儿任性地抢白。
“他们怕你只因为你是段府的小姐,而不是因为你满嘴粗话、没有礼貌。何况你以为他们当真怕你吗?你可知道你不在他们跟前的时候,那些你口中的‘死奴才’是如何地讨厌你、恨死你了!你喜欢让人恨你、讨厌我,这样你就高兴了?”
嫣儿怔怔地想着心宓的话,她毕竟还太小,一时不能吸收这么“深奥”的真理。
“瞧,”心宓指着水盆里倒映的影子,水面上一张可爱、粉嫩的脸孔正睁着大眼睛,呆呆地瞪住自己。“你不开口骂人的时候多可爱、多漂亮啊?等你一开口骂人,眼睛。鼻子、小嘴儿全部皱在一块儿,那时你可就变成一个讨厌鬼了!”
“变成讨厌鬼肯定很丑?”嫣儿抬起脸,着急地问心宓。
她毕竟是个小女孩儿,爱美是女孩儿的天性,小嫣儿最在意的当然就是变丑了。
“当然啦,你瞧——”心宓故意把眼睛、鼻子、嘴巴全皱在一块儿,当一个“讨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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