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燎冰心》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情燎冰心-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项暐一遍遍反覆思量,蓦地想起当初那位算命老伯的话:“缘由上苍定,情乃前世牵,执深岂能改、念切难回天。”
如果,争取有她同在的未来比回天更难,那么,他当如何?
没有解答!
如果,她发现消息是他传出去的,她会听他的解释,说自己本无挑起战火之意吗?
没有解答!
如果,她知道世上根本没有韦向这个人,有的只是一个姓项名暐的家伙,她又会有什么反应?
没有解答!
思索着整个局面牵扯其中的复杂性,项暐不禁茫然了……
※ ※ ※
“动作放轻点儿,不能让那妖女发觉了。”
“唔……上回错失杀那妖女的机会,这一次绝对要让她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儿!”
“别冲动!当家的不是吩咐过要捉活的吗?”
“我真搞不懂当家的,把她给宰了不是一了百了吗?还留活口做啥?”
“傻瓜!做饵啊!要是还有人想要上卧龙岭救人,咱们就可以以逸待劳,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是这样哦……”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不要跟得太近了,妖女的功力很容易察觉四周有异的。”
“天罗地网准备好了吗?弓箭手都找齐了吗?”
“是的!随时都可以调动。现在,就看他们在哪儿落脚,等那姓项的家伙离开、剩她孤身一人的时机,咱们就可以动手了!”
※ ※ ※
“唔……”冰珀从口中逸出懒懒的满足喟叹,虽然抑得很轻很低,但还是让项暐听得一清二楚,不禁莞尔。
意识渐醒,她缓缓地撂开眼睫、翩翩地煽了煽,然后努力地寻找视线焦点,连续的几个细微动作,他全瞧见了,不禁为之怦然。
“我睡了多久?”她掐掐肩颈处,随口问道。
“没多久。”
“你的肩膀……”她有些歉然,这么长的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还得支撑她依靠的重量,想必都发麻了吧!“我帮你揉揉。”
呃……他有没听错?她说要帮他揉揉?
项暐微愣的模样,瞧得冰珀眉舒眼灿,漾开了笑,原本就清绮绝丽的容颜,如今锦上添花更增一抹柔媚。
她真的轻轻地搓揉起他的臂膀子!
“韦向……”她唤他,涩涩地。
“唔?”
“谢谢!”
呃……他真的没有听错?她在跟他……道谢?
她的纤手在他的臂上微微使劲儿地按揉,那感觉再真实不过了!项暐终于确信自己得到的讯息无误。
“冰珀……”
他温柔地念着她的名,温柔地抓握她的手,温柔地凝视她的眸,温柔地托起她的下颔,温柔地……将情切烙上了她的樱唇……
霎时的天旋地转!瞬间的天长地久!
束缚、牵绊、桎梏、外界加诸的名衔……都随着流云直卷向不知名的远方,一层层覆裹着他们的,只有似水柔情的沉沦,及如醉迷眩的耽溺……
炙心的感情放肆地焚烧着他们的深情交触,这一刻,就让世界化成灰烬吧!
继续前行,冰珀依然难得和他说上两句话,然而,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却是隐隐透着蜜味儿,甜得会让人不自觉偷偷一笑。
“天快黑了,咱们找地方打尖吧!”
项暐和冰珀找了个山坳处做为这夜休憩的地方,可以避挡风头。凉州地处内陆,入夜后的温度就骤转直下,尤其寒风一灌,很容易染病。
“趁天色完全暗下来前,我去打点些食物和柴火。”项暐说。“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嗯。”冰珀颔首。
目送他暂离的背影,许多事纷杂地纠结在她的心头──义父的事、寒水神宫的事、铲除内奸的事、过去的事、现在的事、将来的事……
当然,还有──他的事。
她不否认,完全陌生的亲密感在他们之间迅速蔓延开来,那种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地无法自拔,可是,当热情褪却,现实世界的人事物再度圈囿住他们,许多“身不由己”的矛盾便应运而生,她没把握自己有这个能力克服,更没把握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情思怅然……冰珀微微地发起怔来了……
※ ※ ※
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吗?
项暐心头悚然一惊,没来由地!
他抬首望天,只剩下偏紫的深赭在最远的西边犹自苟延残喘,那景况,竟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压迫,胸口隐隐被什么情绪给闷梗着……
有什么事会发生吗?
他皱起眉头,手中提着的猎物似乎越发沉重。
而脑海里出现的脸孔,是她——
冰珀!

第六章

天色渐昏,凝固而黯淡的青紫色,凄艳地渲染天上地下,四周景物的影廓开始模糊成片。
霎时的骤亮!
火把成圈,居高临下地环绕在她的周围,在这个昼夜交替的昏沉交界,焚烧着诡谲的气氛……
见此情状,她已然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处境,于最,缓缓站起身来,冷冷的眼光淡淡扫了一圈。
“妖女!今天你插翅也难飞了!”
“岳家军要你来得归不得!”
“哦?”冰珀丝毫未现惧色,甚至,浮起一勾足以让人胆寒的笑容。“你们办得到吗?”
“你……你……”也不知是被这妖女的气势慑到还是怎地,一名大汉鼓足了气说出的威胁话,竟然虚弱得可怜。“你……死到临头了,再逞强也没用!”
带头的手势一挥,四边举着火把和持拿兵器的汉子同时一步步向她靠近,每个人脸上端肃着神色,牢牢地盯着她瞧;事到如今,所能仗恃的,就是己方的人多势众口
“哼!”冰珀嘲讽的笑意更深了,仍是浑不将这群人放在心上的样子。“原来,岳家军之所以能名震南北,就是靠着以多欺少换来的。”
“你!”她的挑衅激怒了某些人。
“别跟她啰嗦!把人拿下!”为首的大喝一声,“刷刷刷”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着肃杀之气,十数支刀剑同时将刀尖对向娇怯怯立在中间的身躯。
众人眼色互使,同时向她发出攻击;冰珀凝神以对,身形轻灵穿梭在刀光剑影中,没有半点局促仓皇,显然是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弓箭手预备!”带队的负责人眼见无法活擒,不得已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除灭妓女,于是,大喝一声,持刀剑的众人立即退开,换上一批弓箭手搭配天罗地网阵。
“看来,我的身价挺高的嘛!需要你们动用这么多人力、物力!”冰珀冷笑说道,即使心知情况陷入更险的境地,但依旧处变不惊,镇定以对。
“妖女!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这回,你的措岗玛、措秀玛女神也救不了你!”
“住手!”有人出声制止,紧接着人影飞快闪入岳家军的层层包围,陪立在冰珀身侧。
正是心有所感、快步赶回的项暐!
他怎么也没想到回来会见到如此的场面──冰珀差点被万箭穿心呀!
“韦向!”她微扬的声音里听得出情绪波动,是欣悦的。
“项兄弟……”岳家军有的人看到项暐出现,忍不住也喊了出口,既讶异又期盼──讶异他的制止,期盼他的出手相助。
项暐先看了冰珀一眼,知道她适才必和人动过手,看来应该是没事儿。
“恩公,你来真是太好了!”说话的是史存义,亦即为项暐所救之人。“有你在,对付妖女应该就不是难事了。”
“恩公?”冰珀微低着头,将这两个字含在嘴里轻轻重复念了一次,心里的怀疑蓦然获得证实;她确实怀疑过放走囚犯、泄漏消息的人就是他,然而心底始终不希望这会是事实!
好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不期然地对上了项暐向她投来的凝睇,而她,只能听由自己的目光逐渐变寒变冷,连语气也逐渐冻结成冰。“项兄弟?”
项暐早就预想过这个场面的出现,但是,当她的话响寒了空气,再从她的眸子读出情绪,万万没想到在狼狈之余,竟会……心疼!
“我的本名──”事到如今,是不得不摊牌的时候了。“是项暐。”
“好!很好!”冰珀冷冷地扯起唇角,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她觉得自己的某部分彻底被撕裂,痛得她几乎丧失其他的所有知觉。“连名字都是捏造的,还有什么是不能作假的?”
“废话不用多说!”岳家军中已有人表示不耐了。“项兄弟,快动手吧!”
不!不能!这原本就不是他的意思!项暐从来没有预设自己和岳家军是同一立场,他只是不希望双方作无谓的死伤之争。
“不用!我束手就擒就是了!”正当他要开口说明时,冰珀抢先说道;与其要与他动手,她宁可自缚双手。
更何况,万其萨的人马应该还没到达妙华寺,她必须让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继续放在她身上。
现下,她没有死的权利!
岳家军的人半信半疑地将麻绳掷投过去,见她确实紧紧捆住,仍然不放心,领头的于是说道:“项兄弟,麻烦你押着妖女跟我们走吧。”
项暐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忧忡悄悄在心底抽了芽,事到如今,暂时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轻轻将手搁在她的肩上,冰珀却是斜斜回仰起头,昂起下巴,表情漠然,如薄刀般利地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迅速地移开自己的肩,螓首也低了下去。
那一眼,极快;那动作,极轻──表达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项暐同她一般无语,心直甸甸地往底沈去。
之后会如何?
冰珀不知、项暐不知,或许……没人能知吧?!
※ ※ ※
半规凉月,人影相依。
“大木头……”应浣宁舒服地偎在梅漱寒的怀里,用她最习惯的姿势。
“嗯?又在想什么了?”他低声问,带着了然的笑意;当他的宁儿有事相求时,说话的声音便会变得特别甜、特别软。
“我想……我想……”浣宁不敢看他,纤手在他的胸前绕画着圈圈儿,有些不知怎么启齿。
呵!这倒奇了!他向来勇敢的宁儿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呀……梅漱寒好笑地揉揉她的发,耐心地等她继续说。
“我想……”果然,她很有默契地说话了,小心翼翼地。“咱们往凉州去找暐表哥好不好?”
哦?梅漱寒微蹙起眉头,心里发出疑问。
“是这样的啦!”既然重点已经说出口,剩下的就没啥好怕的了,浣宁娓娓地说。“暐表哥已经整整四个月没消没息,我想可能是发生不好解决的事了,所以想去找他。”
“小傻瓜,也许,他已经在归途上了也说不定。”梅漱寒缓缓地说。“离八月十五之约已经不远了。”
“不!我知道暐表哥!”宁儿急急打断他的话。“就算他人在归途,也会托人捎个讯息回来,他不会让衡洛园这里的表哥表嫂为他担心的。”
梅漱寒不语,只是兀自沉思着。
“大木头!”她稍稍移动身子,在他怀中换了个姿势,为了让自己可以直接注视他。“你说好不好嘛?”
相信你,相信我自己,更相信──“我们”!这是宁儿在大理时曾对他说过的,而今,蓦地跃上他的心头;他……到底在犹疑些什么呢?
“大木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达我心里的感觉……”浣宁难得端着神色说话。“这么说吧,虽然我知道暐表哥绝对不会怪我当初就这样逃掉,其他人也没责怪我,可是……我心里还是对他很抱歉;从小到大,就他对我最好、最宠我。”
“还记得刚到归云庄的时候,我常常哭吵,怀着要找爹娘,那时伴我、安慰我的都是暐表哥;难过的时候,是他逗我开心,无聊的时候,是他陪着我……”
“大木头,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难想像,自己过去的日子若是剔除了有暐表哥的部分,剩下来的还会有多少。”这样一路说下来,浣宁已不自觉地漾起泪水。
而他,梅漱寒,面对这样的宁儿,又怎能不动容?
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微笑地说:“看来,我有必要当面跟他说声谢谢!谢谢他在我出现以前,是这么地照顾你。”
“嗯……”她吸吸鼻子,把情绪收拾一下。
“真难为他了!”梅漱寒小小声地在后头加上注脚。
“大木头,你说什么?”咦?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哦?应洗宁噘起小嘴儿,给了他一记杏眼圆睁。
梅漱寒则以大木头装傻的功力,企图用无辜的笑容蒙混过她的追问。
“哼!欺负我哦?”她斜睨着他。
他依旧只是笑着。
“要罚你!”嘿嘿,她可不会任他欺负呀!浣宁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大刺剌地说:“罚你去说服表哥表嫂让我们去凉州!”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梅漱寒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小妮子精得很,知道要是她自个儿去讲,八成会被打回票,所以就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最惨的是──他乐于被她算计!
※ ※ ※
他几乎是逃出来的!
项暐以疲倦为由,向岳腾请求先行退席,虽然态度彬彬有礼,但心情却极其狼狈。
擒捉到妖女的庆功宴?!
他对自己能坐在里头达半个时辰之久感到相当不可思议。
你最好不要轻易尝试背叛,因为,背叛的下场,永还只有一个!记得她曾对他这么说过。
毫无疑问地,如今,在她心里──他是个叛徒!不折不扣的叛徒!
“冰珀……”他喃喃地念着她的名,苦涩的滋味漫过了所有的知觉,想到她看自己的最后那一眼,项暐仍旧心痛得不能自己,而他,却无法解释什么。
这时的她会怎么想他呢?用烧着恨火的冷酷?
一思及冰珀的现况,项暐连忙到灶下拿了个微温的馒头,然后再往禁锢着她的临时地牢而去。
这么晚了,她……怕还饿着吧?
与其说那是地牢,不如说是一个加了木栅的窄小土坑。
手脚被缚的冰珀必须缩着身子窝坐其中;仰首向天,可以很清楚地瞧见一小方有星有月的夜空。
明月清皎,让星子本就残弱可怜的辉芒更加敛收;明月清皎,让苍阔天穹再也不够纯粹了。
在她的印象认定中,夜空,应该只有漫天漫地的灿烂星星才是。
“韦向……项暐……”她轻轻念着两个不同的名字,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同一张俊逸温柔而带笑的脸孔。
就在这时,木栅被打开,一个人旋地进了地牢。
她毋须用眼去瞧,光凭直觉,便知道那人──是他!正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的……项暐!
她把头别过去,不愿看他,奋力移动身子只为能离他远些;可惜手脚被缚,土坑的空间又小,她的努力并没有成效,仍必须和他有所碰触。
“你饿了吧?”项暐当然知道她这些举动的涵义是什么,语气仍是温和的。“这儿有馒头。”
冰珀维持同一个姿势,置若罔闻。
“别在这时候展现你的好强。”
“我不是好强!”她倏然转过头来,冷冷地回了他一句。“我只是不想接受你的羞辱!”
“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会这么做不是施舍、不是同情、更不是羞辱。”糟糕,他没有要来找她吵架的意思,可是看到自己的真心被如此误解,不由得微微提高了音量。
“那么,是补偿喽?”
“不!不是补偿!你一定要曲解我的本意吗?”项暐有些急了。
“你的本意?哼!我能相信吗?我该相信吗?”冰珀轻哼。
“是啊……”项暐的声音略略沈黯了下去,在真相揭露之后,他有什么资格要她相信?纵使──这样的欺骗是情非所愿的;他低抑地重复她先前说过的:“一个连名字都捏造的人,还有什么是不能作假的?”
她没想到自己会猛然一震,胸口竟似被铁锤狠狠敲击;是因为感受到他说这话时隐隐含着的怆恻吗?
不!她不可以这样!在她的生命里,没有心软这种情绪!
“冰珀,吃点东西吧。”还是项暐先开口,剔除了适才不小心被她挑起的意气,多了些劝慰温柔。“就当你是为了逃离这里而吃,没有体力,怎么走得出卧龙岭呢?”
她不敢看他,视线焦点落在黑暗中的某一点,甚至不知道就这样答应算不算辱没她的尊严。老实说,她根本已经饿过头,没有感觉了,吃与不吃,似乎也不是那么要紧的事;人,不会因为少食一餐就危及性命。
只是,不想让他那种带着怆恻的声音再出现呀……
“拿来。”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