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缘
第一节
正式认识阿为是在1998年的12月28日。
其实在那之前我已经听我当时的男友小风说过他，小风说起他时是带着一种敬佩之情说的。因为阿为是我所在的小城中一个很好单位的分局局长，年纪只大我十岁而已。
我见过他两次。两次都是男友小风有事找他帮忙。我没有上前去，只是远远地站在一边不让他看到我。对他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我永远都记得1998年的12月28日，那一天，他走进了我的生命。后来我无数次问过他：“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一次，你还会愿意认识我吗？”而他给我的回答却不是很肯定。
那天天气很好，我在一家夜总会上班。哦，忘了说，我当时的“职业”是做小姐的。也就是三陪。我为什么会做这一行呢？说起来话长。以后再说吧。我穿着一件黑色紧身外套、一条黑色灯心绒超短裙配肉色的厚连裤袜，脚穿一双高帮黑色皮靴。我的发型是精神的短发，不是太短的那种，到耳边。
我喜欢黑色。它给我一种安全感，让人觉得很神秘。
我化着很精细的妆，无聊地坐在夜总会的小姐专用休息室，20平方米的屋子坐着一大群小姐，随时听候经理把我们叫出去坐台。
我从包里抽出一支烟来，狠狠地吸了一口，想提些精神来。长期的夜生活让我的面目浮肿、双目无神。我每天下午5点才起床，然后到酒店去吃饭，吃完了再去上班，早的话晚上11点左右可以“下台”了，然后在经理那儿领到一天的收入：坐台费后才正式开始我的一天：和我的死党也是做小姐的玉儿一起到茶楼或咖啡厅喝茶、喝咖啡。然后去吃宵夜，再去唱歌或又去喝茶什么的。往往刚到手的钱一转眼就花光了。
我就这样醉生梦死地生活着。
我看到休息室里的自己：冷艳而神秘。我满意地冷笑了一下。无神的双眼被高档的眼线液描出上眼线显得很有神，弯弯的柳眉、小巧挺直的鼻子、削瘦有型的脸型。最让我得意的是我的唇，冷色调的红将它勾画出丰满的唇型，减一分嫌薄、加一分嫌厚。稍让我不满的是皮肤，皮肤本来就白，又用了粉饼，更显得人苍白。
休息室的门被经理推开了，胖胖的李经理走进来说：“小玲、小珍、月儿、马丽、静子……到六号和十号包厢去。”一转眼看到我我小玉：“小玉、小洁，你们等一等再上台子，今天九号包厢有人订了，你等他们的台子坐。”我哦了一声。我明白，那是有身份的贵客要来。因为我和小玉长得都可以，而且气质比一般的小姐要好得多，所以经理让我们招待一些有档次的客人。
我和小玉默然地抽着烟，烟雾弥漫在我们的四周，更增加了一些寂廖。
这时我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李经理推开了门叫：“小玉、小洁、冬冬……你们几个快到九号包厢去！”又对我说：“快点，还再抽烟做什么？！”我只得吐出一口烟将烟按熄在烟缸中，伸个懒腰跟在小玉她们身后来到了九号包厢的门口。
我们一行五个小姐鱼贯走进了九号包厢。
第二节
九号包厢是一个豪华大包厢，一流的音响设备及设施，进门是一个大的卡拉OK厅，里面还有大舞池、洗手间、休息室。
五位男士分别很有气派地坐在大厅的四周沙发上，一个高个男人看来是招待方，他抬头看了看我们说：“你们今天要陪好啊，不能让他们不满意呀！”于是我们各自坐在一位男士的身边。小萍是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男人的相熟的小姐，所以她与身边的男人有说有笑地。我看了看身边的这个男人，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面相普通。但是很有一股不怒而威的神情。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室内有空调，所以他将风衣放在身边，还有一个很大的黑色男用手提包。他神情冷漠、目视前方的电视屏幕一动不动。
我心里嘀咕着：“装什么大尾巴狼呀，出来玩还板着一副棺材脸，谁欠你的？！”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当年我们做小姐的也分种类，一种是出台小姐，在广东常见，在下台后只要客人有要求就和客人出去开房间做业务的；一种是不出台的，只是陪客人唱歌、跳舞、聊天的，在内地浙江较常见。而今听说都乱了，小姐们大多都是很随意的出台。所以现在做一行的不好赚钱了。
我歌艺、舞艺都是中等稍上。所以当时我还是有一股子傲气的，一般的客人我还不耐烦。
但是因为是经理的贵客，所以我也只好忍住不耐随意与他攀谈了几句，然后帮他添茶倒水什么的。他只是漫不经心的应了我几句就不做声了。我也懒得做声，两人就那么坐着听其他的人唱歌。我们坐着也不远不近。我也不像其它的小姐那样粘在先生身边。一时两人都无话。
小萍远远地叫我：“小洁，唱一首歌吧？”我只是摇摇头，乐得轻松。
但小萍轻轻地走过来拉着我偷偷地对我说：“小洁，他们都是局长级的人物哟，而且你旁边的这个人是很清高很厉害的一个人。但是我觉得你和他在某些方面好像呀，说不定你们会很合得来的呀。”
我“哦”了一声，算是回答。我和小萍不是很熟悉，我做这一行只做了半年，而她做了三年了，我从不喜欢与生人太接近的。
于是我和他各自不言语地坐在沙发上坐了两个小时看别人唱歌。
最后那个高个子走过来对我说：“小姐，你这样是不行的，要主动哟。”我只好对身边的这个先生说：“我帮你点一首歌吧？”他勉强点头开了金口说了一首歌名，于是我便点给他了。一曲终了，我有些惊异，他的歌唱得还真是不错，中气十足。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找到了打发时间的好办法：点歌他唱，倒茶他喝。
唱了一个小时后，他有些累了，就停了下来。两人也就又聊了起来，总是无话找话呗。他也有些惊奇，说我的谈吐不凡，不像个做这一行的。什么从古至今、国内国外人物、事件我都能说个一二来。我心里暗笑，这算什么呀，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小学三年级开始就在书摊上租武侠小说看了，不会认的字就蒙，因为那时没有很多的书看，那时没有钱租书时连《棉花病虫害的防治》都拿来凑数看看，所以知识面很广。
他们一共唱到快12点时才走。临走时高个子给每个小姐发了100元小费。加上坐台费我赚了200元。
第三节
一下台我就和小玉到如意茶楼去喝茶去了。
我和小玉坐在小城内环境最优雅的如意茶楼二楼的角落里，一落座，我就抽出一支烟点上，长长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向天空。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服务生过来：“请问您要喝点什么？”“先上两瓶喜力、一盘鱿鱼丝。”我喜欢和知心的女友一起吃饭、喝茶、聊天玩。最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玩。自己花钱花得自在些。
我们都是对明天茫然的人，只管今宵有酒今宵醉。及时寻欢是我们的宗旨。
“今天怎么样？”小玉问我。
“什么怎么样？”
“就是你今天坐台的人怎么样呀？”
“哦，瞎聊呗，我连他姓什么都没有问。”
因为我们也有压力，如果长期没有熟客的话经理会不高兴的。生意是要靠我们争取的。
“他像每个人欠他钱一样，架子大得不得了，我反正有几个熟客也不指望他。”我说。
服务生把啤酒及小点送了上来。
我喝了一口，冰到心里去了“爽！”
小玉是个美女，爱玩，又不愿吃苦上班，所以混到做这一行了，但是她也和我一样喜欢看点书，而且兴趣、爱好都差不多，比我小一岁。所以我和她玩得最好。
我问她：“我们年纪一年年的大了，你说我们以后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下去吗？”
有时我们也说说这样的话题。
“唉，有什么办法。先混着再说吧，我打算过了年到北京去，一个很好的朋友在那边的夜总会做妈咪，叫我过去，说我在这小地方浪费了，不如出去赚大钱。”小玉喝了一口酒说道。
“外面就好吗？毕竟在这里各方面都习惯了呀。”我说。
小玉点燃一支烟说：“再说吧，不说这些了，喝酒吧。”
我们都是不太肯面对现实的人。
“你的那个小风呢？”小玉问。
“不想再理他了。”我说。
“为什么？想和他分手吗？”
“嗯。”
小风每天都在等我的电话，他是个生意人，说是爱我爱得发狂，但是我98年初到外地做服装生意才半年没有在他身边，一天突然深夜回到与他租住的小屋就发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睡在床上…………
“我本来就不爱他，只是拿他混时间的，又被我发现了这个事我真是不想再理他了。”我淡淡地说。
“你不难过？”小玉好奇地问我。
“哈……，我会为他难过？我一点都不爱他，想难过都难过不起来。”
“你还是生气吧？”小玉说。
“不，一点不，我只不过当他死了吧。”我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我们就在这里叫份皮蛋瘦肉粥吃不出去宵夜了吧，早点吃完，我想回家睡了。”
“好吧。”
吃完了粥我们出来已经是快凌晨三点了，如意茶楼正要打烊了。服务生殷勤地说：“谢谢光临！”
走在冷清的初冬的街头，抬头看到冬日的寒星钻石一样发出冷冷的光，“明天是个睛天哟。”我有些开心地说。
于是我们各自打的回家。
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呢？我好像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没有感觉到爱情是什么，和小风同居的日子里只是为了不寂寞吧。只是为了有个伴而已吧。那不是爱情。我不认为这个世上有爱情。
第四节
无聊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到了过去三天到了12月31日元旦的前一天了，我还是坐在那家“金壁辉煌”夜总会的休息室里，才晚上七点钟，今天我到得有些早。
我吐着烟圈和小玉背依背地坐在长沙发，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是那些傻B这么早到这里来了？”我恶毒地说了一句。
由于室内人较少，小玉看着我轻轻地说：“你就不能心平气和一些吗，说话总是那么尖刻，我知道你对现实不满，但是你总不能希望会有白马王子从天而降来到你的身边从此你就过上锦衣玉食衣食无忧的生活呀，那才是电影里骗人的故事！”
“是的，是我自已愤世愱俗，心理不平衡，我他妈的就不该是个人！”我依然愤愤地说。
小玉扑噗一声笑了：“也不必把自已说成这么恐怖呀？”我们笑成了一团。
是呀，我才20多岁，但现实已经让我的心苍老不堪了。清醒对我而言是种痛苦，只有麻木了自己才是快乐的。我们都无力改变什么。走上这条路是自己走的，没有人拿刀逼着我们做这行。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个故事。
这时，我听到门外传来服务生说：“经理，有个客人要找小洁！”“哦。”
然后门被经理推开了，李经理笑咪咪地说：“小洁，有客人找你！在二号包厢。”
我来到二号包厢门口，是谁找我呢？我那几个熟客今天没有打电话我说要来呀？我定了一下神，推门而入。
二号包厢是个小包厢，一进门就是两条沙发对摆在一起，中间是个茶几，面对一进门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黑衣男子。
“是他！”我心中好生惊异，他就是三天前那个我连姓什么都没有问的男士。
我向他展现出一个职业笑容走到他身边坐下来。他也望着我，那目光带着一丝迷惑、研究和一深沉。从他的目光中，我自信，他对我很感兴趣。
我们唱了许多歌，说了许多话，交换了互相联系的方式。最后，我问他叫什么？他说：“谢谢的谢，为难的为，我叫谢为。”我的心脏在一瞬间停顿了几秒钟，这么巧？难道他就是小风的好朋友？我怪我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注意看他。我决定不对他说我和小风的事。
那天，他们一直玩了五个小时，直到元旦的钟声响起，我们在钟声中互道元旦快乐。然后他们才离开。
下台后我对小玉说起了这件事，小玉惊讶地说：“他竟然是小风的好朋友？”我说：“我有种感觉，他喜欢我，我们肯定会发生些什么。”小玉问：“那你喜欢他吗？”我说：“不，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五节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阿为应酬本来就特别多，一有机会他就来找我坐台，一个星期要来三四次。但是我们白天从不见面。他要工作，我要睡觉。
阿为对我很温柔，总是很容忍我的坏脾气和抽烟喝酒。
在那个月里，我和阿为像谈恋爱一样互相爱恋着，我讨厌接吻，但阿为的吻轻轻的、浅浅的，一触到他的唇，我真的有种触电的感觉。难道这就是爱吗？
有一天，他没有来，晚上下台后因为小玉还在坐台，我先走了。
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是子夜12点了。“叮……叮……”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在夜色中分外刺耳。我一看来电显示，是阿为，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打来呢？我接听了。
“你下班了吗？”
“刚下班，在回家的路上。”
“哦，要注意安全呀。”
“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我睡不着，坐在客厅里看影碟，我想你。”
“我也是，早点休息吧。”
“好的，再见！”
“再见。”
我挂了电话。心里涌上一股甜蜜，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还有人在牵挂着我。真好。
但是阿为是有家庭的人，他有个贤惠的妻子，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在我出现之前，他们是世人称羡的一个好家庭。他从来没有和妻子以外的女人单独吃过饭、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虽然他常出入这种场合，但是从不留电话给小姐。他只是应酬就了事。
直到看到我，他说：“那天，我一眼看到你走进包厢来，当时我浑身一震，我自己对自己说，我会与这个女人发生什么。可以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了。所以我三天后又来找你了。”
我哈哈大笑：“什么呀，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存在吗？”
于是，他开始第一次和我吃饭，第一次出去玩，直到第一次发生关系。
那是在一个月后，阿为请我和小玉一起到省城去玩。
阿为开着车我们一行三人来到省城，首先在四星级的银河大酒店订了两个标间，我和小玉一间，他一间。我本来就不想单独和他一起出远门的。带上小玉要放心些。开了房间后我们先去最大的商场购物，凡是我看中的东西，他都要主动为我买下，就连小玉看中一件500多元的外套，他都主动付款。我想，他每月工资虽高，但毕竟不是做老板的那么有钱。于是我只选中一件200多元的毛衣及一个打完折300多元的皮包。他又主动为我买了一条日本出品的香烟。
买完东西后我们一起到海鲜大酒楼吃了晚餐，小玉问：“吃了饭我们玩什么？”阿为说：“我知道有一间金色年华酒吧很不错，一层是迪吧，一层是表演吧，就去那儿吧。”我们高兴得马上就付帐到酒吧去了。
金色年华酒吧的确是一流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