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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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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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停云道:“你是说,从绝壁爬到山顶,再下来?”
“嗯。”
“这倒是个办法。”
“我现在急需知道的是,他们可能会把无风藏在什么地方?”
唐菲烟道:“这些红色的圆圈是我做的记号,全都有可能。不过最可能却只有两处。如若总管们要到唐门谈判,他们一定会将谷主押至这两处之一。”
荷衣看了看那两处,发现它们相距甚远。
“一处在东,是个圆形的房子,里面住着唐门三位武功最高的前辈。他们有可能将谷主交给他们看守。一处在西,由这个门进入地底,是一排水牢。一共有十间。里面关押着唐门的叛徒和仇家。有些人已关了很多年。”
说罢她惨然一笑,道:“唐门的家法姑娘当然听说过。唐三的腿便是被执行家法的伯父斩下来的。我若被唐家的人抓了回去,就会关到水牢里,一直到死。”
谢停云道:“我不认为谷主会被关在这里。他若真的关进水牢,只怕连一天都过不了。”
唐菲烟继续道:“水牢的特点便是藏在地底下,大门一锁,谁也进不去。实际上守在里面的人并不多。除了唐家的子弟,外人绝不会知道水牢的位置。”
荷衣忽然道:“你说,他们会不会预料到你知道这两处地方,而将谷主另行关押?”
唐菲烟道:“不一定。一来唐门的叛徒原本不止我一人,这两处地方原本就是专为关人而设计的。机关重重,防守严密,就算是被人知道,要又进得去又出得来,也大不容易。其它之处则完全不可靠。”
荷衣道:“这么说来,我要兵分两路,一路去找三大高手,一路去水牢?”
唐菲烟摇了摇头,道:“和姑娘一起去的有几个人?”
“两个。”
“三人联手对付这三大高手,只怕都很困难。两个人去只能是送死。这三位前辈非但是武功高手还擅使毒药。”
荷衣点点头:“倘若我已将他救到手,怎生才能出去?”
唐菲烟苦笑道:“恐怕你只能从你进来的地方退出去。”
荷衣道:“这不可能。回来的时候我们多了一个人完全不能动的人。从原地退回太困难。到时候我看情况再想办法。”
谢停云道:“我们可以冲进去接应。”
唐菲烟道:“我离开唐门已有十几年,这个地图可能会有些变化。但变化不会太大。”
“为什么?”
“古老家族喜欢保持传统,不喜欢改变。唐门每修一个新的建筑都会想到它能用百年之久。”
当晚谢停云通知荷衣,她要的一切已全准备妥当。
“这是十枚解毒药丸,你现在就要服用,到时,大多数唐门的毒药都不会伤害你。”
“这一种红色的药丸叫‘欢心’。是一种极有效的迷药,一落进灯油或蜡烛里便会随烟气散发。嗅到它的人会立即倒下,三天之后才会醒过来。”
荷衣将各样东西一一检查完毕,装入包袱之中。道:“跟我去的人是谁?”
谢停云指着客厅里站着两个灰衣青年:“就是他们俩。”
荷衣看了一眼,道:“其中的一个我曾见过。”
“不错。他是三星三煞之一。名叫山水。现在是谷里的花匠。”
“他不是唐门的人?”
“他不过是个杀手而已。杀手杀人只看价钱,不属于任何门派。何况他现在也已改了行。”
“谷主知道这件事?”
“是谷主让他住进来的。谷主说,山水是他的朋友。”
“他也有朋友?”荷衣不禁有些吃惊:“另一位呢?”
“另一位是山水的表弟。”
“表弟?他没有别的名字?”
“没有。他是和山水一起进来的。同住在一个院子里,都是花匠。”
荷衣看着两个灰衣人,道:“我们今夜就出发。”
两个人同时道:“是。”
荷衣道:“如若我们三人分开行动,诸位只管见机行事,如若我们三人在一起,我说了算。”
“好。”两人干净利落地道。
荷衣又道:“你的名字叫山水,你的表弟叫什么名字?”
“叫我‘山水表弟’,或者简称‘表弟’。”表弟道。
这一天下着绵绵的小雨。
三人不久便已到达蜀中。
他们舍马买舟,将船划入了一条叫做“荣源”的江上。
一路上荷衣一言不发。只是叮嘱山水两人牢记唐菲烟画的那张地图。快到蜀中的时候,她便将地图焚毁。
船逆水而上,又冷又细的雨丝早已淋湿了她的头发。她将颈上挂的那串红豆从怀里掏出来,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仿佛在进行什么仪式,她的嘴中念念有辞。
天渐渐地黑了。船行至一座山脚时,她轻道了一声:“上。”
三条黑影带着绳索一掠十丈,壁虎般地贴在了山壁之上。
荷衣不禁暗自庆幸,谢停云说得不错,这两人的轻功果然很好。
接下来他们要干的事紧张而枯燥:爬。踩住任何一个可以垫脚的石块,抓住任何一根头顶上的藤条。一直到子夜时分,三人方陆续爬到山顶。
从山顶俯瞰,唐门城堡般的院落在黑暗中悄悄地耸立着。灯光在细雨中显得格外昏暗。
按照图中的提示,三人迅速找到了地牢的入口。——他们打算先从地牢入手,那里比较僻静,就算慕容无风不在里面,走一圈出来,也不会弄出很大的响动。若是先去找三大高手,一打起来,不仅难有胜算,只怕会惊动全堡的人。
地牢的入口是一个看似极为寻常,厨房模样的小门。小门虚掩着。
荷衣对表弟道:“你在外面看着动静。我和山水进去。”
两个人不声不响地溜了进去。
小门的尽头是一个沉重的石门。昏暗的灯光之下荷衣发现门边有一个巨大绞轮。她使劲拉了拉手把,门缓缓移动开来,露出一条门缝。一线灯光从门缝里透了进来。
里面有人。
两人从门缝里滑了进去。
门内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通过一道下坡伸往地底。下坡的尽头又是一道门,却只是木门而已。
木门虚掩,残灯明灭。那是一间别致的小室,壁上点着几只香烛,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香气。当中摆着一张方桌,桌旁坐着一个模样清秀的中年人。
他看上去很斯文,很和气,像个十足的读书人。
那人本人冥目养神,听见响动,抬起头来,用一双很黑很深地眼睛看着她们,很客气地道:“两位好。”
第十七章 水牢
    山水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道:“这里只有阁下一个人?”
他说话的时候荷衣袖中白练飞出,已钩住了中年人身旁的一卷钥匙。轻轻一带,那钥匙一阵乱响,中年人伸手一抓,几乎要将它们抓住,荷衣连忙射出两枚飞镖。那钥匙便轻轻地落在了她的怀里。
她正要将一粒“欢心”弹入油灯,那中年人一声冷笑,袖子一挥,只听得“刷刷”数响,所有的油灯突然灭了。
四下顿时一片漆黑。
山水道:“小心他的暗器,他是个瞎子。”
荷衣道:“我进去看看,瞎子归你。”
“门在左边。”山水道。
“我已经看见了。”
只听得黑暗中刀声四起,山水已与那瞎子打成了一片。荷衣趁乱溜进了另外一道窄门。
“咯吱”一声,木门轻轻弹回。里面又是一条甬道,每隔一步放着一筐木炭。壁上满是香烛,香气浓烈,灯座下还挂着数串陈皮。荷衣心中暗暗纳闷,却也顾不了许多,大步向前,一连推开两道沉厚的樟木窄门,空气忽然一变,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扑来!
四处一片漆黑,不见五指。
那是一种近乎于尸体腐烂的味道,却又像已沉积多年,一阵阴风在走廊上穿梭着。
荷衣点燃火折,按耐住胸中烦恶,发现自己面前一左一右各有五间囚室。均有一半深入地下。
不知哪里传一种如蚊飞蝇聚般细小的嗡嗡声,只听得她头皮一阵发麻。
她镇定神志,掏出钥匙,试了半天方打开右边的第一间囚室,对着里面小声喊道:“慕容无风,慕容无风!”
无人答应。
那囚室幽深,有一大半沉在水中。火折子不知怎地突地熄灭了。
荷衣心里却坚定地想着:“无论如何我也要进去看一看里面是不是有人,那个人是不是慕容无风?”当下便壮着胆,泅着水,摸着黑,向前探去。不多时已走到尽头。她向中间一摸,仿佛有一样软软的东西拴在一个木头的柱子上。那东西发出一股奇臭,几乎令她昏倒。她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吐了起来。
手一阵乱摸,却觉得这软软的东西仿佛是一团泥,不像是一个人。
她抖抖索索地掏出另一只火折子,点燃一瞧,“啊呀”一声惊呼了起来!
原来那柱子上果然拴着一个人,却早已腐烂变形,头已烂得垂下来,挂在尸体自己的怀里。荷衣手上摸着的全是那些渐渐剥离开来的腐肉。
她吓得扔掉火折,落荒而逃,几乎是飞出了那间囚室!
出得门来,她只觉魂飞魄散,双腿发软,心咚咚乱跳。几乎连站起来的气力也没有了。
而那腐尸的气味却已如鬼魅一般地附在了她的身上。
第二间囚室还得去。
她定了定心神,决定不点火折子,打开室门,对着里面叫道:“请问里面有人么?有人就应一声,没人我可就走了啊!”
过了半晌,只听得一个虚弱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道:“你是谁?是救我出去的人么?”
荷衣心中一动,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口音却与慕容无风大不相同。只好又道:“你是慕容无风么?”
那人道:“不是……求求你,救我出去罢……要不然我就要活活地被老鼠咬死在这里啦!”
荷衣道:“对不起,我只能救一个人,你……你若自己有武功,我倒可以替你打开绳索,放你跑出去。”
那人道:“我跑不动,他们……他们砍了……砍了我的两条腿。你是好心人,是么?求求你帮帮我,我家里很有钱,你若救我出去,无论你要多少银子,我家里的人都会给你!”
荷衣颤声道:“对不起,我很想救你。可是我有比你更重要的人要救。”
“你要救的人是慕容无风么?”
荷衣喜道:“嗯,你……你知道他在哪里?”
那人道:“他不在这里,你若救我出去,我就告诉你听。”
荷衣心下暗忖,此人一定是想出去想发了疯了。便问:“你在这里关了多久?”
“七……七年啦。”
“那你怎么可能知道慕容无风的消息?”
那个胡诌了起来,道:“三年前这里曾关过一个叫作慕容无风的人,不久便转移到了别处。”
荷衣砰地一声,摔了门就出去了。
第三间囚室没有任何声音,她斗胆泅水进去找了一整圈,发觉它完全是空着的。
她又打开第四间囚室,叫了一声,没半点回应,只好走入水中,便觉水中有一群一群的老鼠在腿间窜来窜去。
伴随着的是一种可怕的“喁喁”之声。
她摸着黑走到尽头,手哆哆嗦嗦地摸了过去。
这一回,她只伸出了一只食指,准备一碰见腐物便狂逃而去。
食指轻轻一触,却是一片光滑的肌肤。光滑而有弹性。
这个人还是活的!
她点起火折,只见木柱上捆着一个被人切去双臂的女人。一把黑油油的头发,搭在她的胸前,上面居然扒着两只大鼠!而那女人睁着眼,正用一种极温柔地眼光打量着她。
荷衣惊跳起来,火折子掉入水中,小声道:“喂……你……你……不要紧么?”
那声音很平静地答道:“……不要紧。我在这里很好。”
荷衣道:“万分对不起,我不是来救你的!”
女人淡淡地道:“救我的人早就为救我而死了。你就算是救了我出去,我也不想活了。”
她心中一软,道:“我在外面还有一个伙伴,或许我……我真的可以救你出去。”
女人道:“你别多管闲事,我只想快些死而已。”
荷衣道:“你……你想我帮你什么?”
女人道:“你身上有糖么?我好久没有吃过糖了。”
荷衣摸了摸身子,道:“糖我没有,只有几颗花生米……你要么?”
女人道:“花生米也好。我好久也没吃过花生米啦。我没有手,劳架你塞到我的口里来。”
她在口袋里找来找去,找出三粒糖炒花生米放入她的口中。那女人满意地大嚼了起来,道:“谢谢你,小姑娘。你不是来找我的,还是快些走罢!”
她道了声“多多保重!”扭头而去。
当她打开第五间囚室,再次听到老鼠那种可怕的吱吱声,已吓得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她的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对着室内颤颤微微地叫了一声:“慕容无风,你……你在里面么?”
回答她的,只有老鼠的吱吱声。
她咬了咬牙,抱着一副不见棺材不死心的态度,又漟着水走了过去。
那水并不深,只是到她的胸前而已,但水里有一股可怕的味道。水并不干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好像走在泥塘里。她不敢打开火折,生怕见到什么更加恐怖的场面,便如前法,伸出手指往木柱之上触了触。
手指触到的地方一片滑腻。
她不敢再摸下去,只好打开火折,眼前赫然又是一个刚刚开始腐烂的死尸!那人死前仿佛极度痛苦,脸是扭曲的,一张嘴张到了不可能再大的地步,似乎要大声呼喊。
谢天谢地,这个人不是慕容无风!
她正要逃走,那死尸忽然动了一下。从他的鼻子里爬出了一条好像是蛇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凭空一跳,便跳到了荷衣的身上!
她尖叫一声,一头栽进水中,惊慌中一连喝了好几口水,也顾不得细究,一阵狂跑,奔出了囚室!
一出来她便趴在地上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她终于相信了这句话:人是可以被活活吓死的。
她浑身软绵绵地坐在走廊上,看着第六间囚室的大门。
她已吓得没有气力站起来了,只好咬着牙,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地挨到门边。掏出钥匙,抖抖索索地试了几次,方将那门弄开。她已吓得满脸是泪,几乎是带着哭腔对着黑洞洞的内室呼道:“慕容无风,慕容无风,你在里面么?如果在,请你千万……千万答应我一声。如果不答应,那我……我就走啦!我不要……不要再看见死尸啦!呜……呜……我快吓死啦!”
一阵阴森森的冷风从里面悄悄地吹来,水里又是一片老鼠的吱吱声。
没有人答话。
她的腿开始发软,把剩下的火折子全掏了出来,刚点上火便见四周飘浮着一大群肚子涨得老大的死鼠。眼前一黑,几乎晕倒。这时水中忽有一大群老鼠向她游来,顿时爬到了她的腿上,肩上。她挥剑乱劈,将老鼠斩得血肉横飞,却因方才一阵慌乱,已将火折全失落在水中。
无奈,她只好向囚室的尽头走去。水虽齐胸,那一群老鼠却死死不肯放过她,一路跟过来,在她身上乱咬。她挥动手掌,在水中一阵乱劈。好不易快走到了尽头,脚下却突然踩一个空。原来水底到了尽处忽然变深,她反应不及,头已淹入水中,慌忙中她只好去抓那根木柱!
每间囚室的那个位置上都有一根用来拴人的木柱,上面吊着绳索和铁琏。
她知道木柱中只怕又捆着一具可怕的尸体,却也顾不了那么多!
抓住木柱的同时,她也抓到了一角衣裳。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微弱而熟悉的声音:
“荷衣,别怕,我在这儿。”
那声音对于她而言,仿佛来自天堂。
他在这里!他还没有死!他……他还能说话!
她的心头一阵狂喜!不禁将方才看到的那一切抛在脑后,紧紧地拥抱着那个身子,不知是喜是悲,泪水狂涌而出:“无风……我终于找到你啦!你还……你还活着!”
她伸着手抚摸着他的脸,只听得他长叹了一声,道:“荷衣,你疯了么。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怎么自己就跑来啦!”
她却不理他,只顾摸着他的全身。他的双手高高地吊在柱子上,下身沉在水中。荷衣轻轻一摸,他的左腿上似乎有一大片疤痕,所幸还在。右腰之下却是一片虚空,一时顿觉万箭穿心,忍不住抚着他的伤口,哭道:“你的右腿……果然没了。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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