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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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2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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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在幽绝谷初次见到她,那时她还年轻的多,可也还是一样默默忍耐旁人加诸给她的一切。她真与她无甚关碍?为何她身上那种气息,每次令她一见,便有微微的沉醉?芷蕾眼前,猛然闪过一阵雷电交加、暴雨如注,那一夜天地倒悬,暴雨如泼,噩梦飞降……她不愿意往下想了,微微摇头,尽力地斩断这一霎间颤动地思绪。

    “走,”她坐起来,“去瞧瞧幽冥道入口。”

    雁志心里一跳,记着王晨彤那句非常不和美的话,讷讷地解释道:“芷蕾,我是真的找不到那个入口。师父从未……”

    芷蕾微笑着阻止他往下说,道:“那等粗浅的离间之语,何须加以解释。雁志,我不疑你,你也不必多说,我希望我们之间相照的是心,而不是那等苍白的言语。”

    雁志心潮激荡,不知说什么好,望着芷蕾笑得很傻,似笑又似哭。

    两人走到那边,各自吃了一惊,只见老树、大石,这一段崖险坡陡,乱石丛生,哪里还有那个洞口?

    王晨彤打开洞口之后,平台之上,再也无人接近过。

    雁志尝试着推动或转动那棵枯死的老树,老树应手而倒,大石纹丝不动。

    两人面面相觑,但在失望的同时,也有如释重负之感。这个幽冥道,实在太过诡奇莫测,倘若洞口还在,芷蕾决意进去的话,谁也不能保证穿行其间地平安。

    芷蕾微感遗憾,有些懊悔从前对于武学的不经心,在这样的时刻,她是迫切需要力量。她以为她是天潢贵胄,她以为她有足够的人力可以任意挥霍,而实际上,觉除了这个偶然重逢的少年以为,她不能信任任何人。

    想着想着她又笑起来,排除了之前的那丝懊悔。就算她多么勤于武道,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不出现奇迹的话,始终也是打不过比她年龄大上两倍有余的人地,更何况,此行最艰巨地对手是阴阳老人,清云五剑联阵在其手下没能走过一合的阴阳老人。

    武力不是关键,若因武力不足导致信心地缺失。那才真正致命。她需要做的在目前而言就是有着足够的耐心,足够地信心和忍耐力来等待那个关键时刻。

    雁志也是一般的患得患失,初时担心芷蕾不顾深浅就要冒险,及至入口关闭,心里空落落的,通往幽冥谷的一条道路已是这般神鬼莫测,将来真正有机会进入幽冥谷,又有几分把握?忽见芷蕾向悬崖边上而去,忙跟了过来。道:“小心。”

    芷蕾探望向底下,只见云气翻滚,鹅毛大雪拉絮扯绵地掉落那浓浓云气之中。立刻与之同化。

    “王晨彤到这山上,用意昭然,”芷蕾缓缓道,“只是我实在有些奇怪,为甚么象陈夫人她们不晓得我被带到了那里,反而是她能第一个找来?她在外逃了一年,是这一年中有所现,抑或,很早就得知崔艺雪隐居在此?”

    她是在思考不解之处。整理思路,并非指望雁志回答,雁志也就默默听着。

    “她和崔艺雪有仇,你注意到崔艺雪的眼睛没有?那是一双被仇恨烈火燃烧至沸腾的眼睛,她们之间的仇隙,不死不休。”

    “幽冥道在崔艺雪隐居之处,而这个地方,看那山洞,即知她在此时间很长。既然时间很长,以崔艺雪的武功、性格来说,绝不会不对幽冥道加以探索。但她出言警告你,似乎是她自己也在这条幽冥道上折过,尽管如此,她却从未搬离,又说明幽冥道对她威胁不甚大。”

    “这条幽冥道,至少是通向这座高峰的幽冥道,既然崔艺雪很熟。王晨彤要通过它上来。就要冒着被崔艺雪现地危险,很显然。她是不想让崔艺雪现的,所以,我们看到她好象是从幽冥道哪里冒出来的,实际上不是,她是真正从山下爬上来地。至于那身行头,看上去好象从未淋过雨雪,从未爬过高峰,都是做出来的而已,她是到这山上才进行的改装和假扮。”

    “所以,崔艺雪熟知幽冥道,但王晨彤,她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她和我们一样,对此一知半解,道听途说。就因她全然不了解,但她又知我是千方百计欲至幽冥谷,所以她要抢在我们抵达那里之前下手,以免得将来面对更大的危险。她对幽冥谷实际上非常恐惧,这种恐惧甚至使她忽略了与崔艺雪之间不死不休的仇恨。”

    雁志欲言又止。

    芷蕾微笑地鼓励地看着他:“你说吧?”

    “崔……她明知这个平台之上有幽冥道几个入口,但未曾搬离,这可能是因为,”雁志声音小小的,毫无把握做着猜测,“这里不是她常居之处。”

    芷蕾微微一滞,随即点头:“是,她不住在这个山洞里。”

    那么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既然崔艺雪没有住在这个山洞里,那么她实际上和幽冥道也就是处于共存的情况,知晓它地存在但不常介入。真正介入的人,是住在这个山洞里的前主人。

    那是什么人呢?

    山洞的前主人,这时缩在山下一个挡风避雨的山洞里,愁思漫漫,无法行动。

    虽然她有更好的上山途径,可是在沈慧薇面前,一字也不敢提。只因,那是秘密!是绝对的秘密!千里迢迢、舍生忘死,逃入这茫茫雪山域中,是为投奔师父得到庇护,而更大的期待,则是缘于那个秘密!

    自己能不能报仇,能不能让南宫家族重新崛起,都在于十二岁那年,被师父安置到巅峰的山洞里,一些无意中地现,而今朝,成了她最大的渴望。

正文 第十章 萧萧只听叶吟风(2)

    沈慧薇安排她暂时停留的这个山洞,倒是个最佳视野所在。至少,生在山下一幕幕戏她都看见了,起初是清云直干云霄的烟火,不顾大雪热烈喷,她不明白其中含义,可是现每次火花尽皆不同,大概其含义也各有不同。她看不懂,肯定有看得懂的人。

    心内微动,她师父乃是清云旧人,这信号由清云所,想必师父也会认出来。先前她亮出信号,但师父不在,如今见到信号倘若回来,华瞻鸟想必会把自己回来的信息带去给她,也许再过一会,她便能看到师傅漫山遍野寻找她的身影了。

    可惜这一幕始终未曾出现,就连沈慧薇长久在山前徘徊,这时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数十只华瞻鸟与雪花共舞,飞翔片刻,其中一只梦梅养过最熟的鸟儿飞了下来,钻进山洞,扑腾着翅膀停在梦梅之前。

    华瞻鸟冻得抖,翅膀沉沉的湿湿的,这种鸟类生长在瑞芒,原就经得起严冬冷酷,但在这样恶劣天气下山上山下翩然飞舞传递信息,也属罕见,暴雪几乎将它的翅膀都打乱了。

    梦梅心疼地把鸟儿的翅膀搂在怀里,同时在它颈间拿下了……拿下了一绺匆匆忙忙系在它颈子之上的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解下来,可见当时崔艺雪把它结上时的匆忙和漫不经师父明知她来了,但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去做,顾不上小徒弟。梦梅心里有一丝丝惆怅,师父很奇怪,明明这么多年隐藏在深山里,远离尘俗,有什么事是比她这个多时不曾回来的徒弟更重要呢?

    她郁闷地想,躲在这里虽然安全,问题是,她又饿……又冷……又伤又病。一时一刻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冷风嗖嗖地钻入袖管,而后侵占她的全身,一人一鸟一起打颤。

    眼睛半阖半睁,洞外洒进来的天光出现了一道阴影。梦梅瞿然一醒,见陈倩珠微微冷漠低头观察着她。

    持续了几天几夜的大雪,稍稍减弱。但也远远未有止歇的迹象。地下雪光反映出来,远比夜色更为耀眼,远处山头聚立,各自在雪下洒着夺目光辉。崔艺雪追下山后,一整天未再出现,芷蕾和雁志整日无所事事,到了晚间,对着无穷无尽的雪花呆。

    芷蕾静静望着雪夜,而雁志安静地看着她。

    雪花飘飘转转。沾于她光莹胜雪地肌肤之上。竟不融化。冷香脉脉。自她裳间鬓里悄悄透了出来。明知芷蕾困在山上困得有些着急了。他却是有生以来最最幸福地时光。即使是做梦。他也没想过有今日地一天。那些沉重地、灰暗地旧事。那些难解难分地恩怨情仇。似乎都已飞逝远去。

    “芷蕾。”

    少女沉浸于她这些日子以来无时不刻在想着地事情。不在意地答应了一声。

    “芷蕾。”他一时情热似火。又唤了一遍。

    芷蕾微微一惊。正对着雁志闪亮地眼睛。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他白天所说地话。慢慢地转过脸去。伸出手。任凭飞舞地雪花落在她指尖之上。轻微地颤栗。如同情窦初开少年人地心。

    “江南不雪。”她轻声说。“我在清云园四年。只第一年下了雪。”

    她唇边勾起柔软的笑,思绪仿佛穿越千山万水,看到那个人。淡淡的蓝色,明明如新。其实他在的那段时间,不曾下雪,然而总是他和她相见的那一年下了雪,那纷纷扬扬,宛宛转转,一点一滴,都下在心上,反复不去。就象是他温柔的眼神。不停地摩挲着记忆最深处。

    杨初云。他是否也在思念着她?

    许雁志,心里也就一点点冷下去。她没有明说。但在她瞳孔内清晰地瞧见那个人,不在场,可在她心上。

    “回去吧。”她笑着说,起身走回山洞。

    雁志愣愣地站着,纤袅地背影渐渐离他远去,他们的距离也一分分拉开,她又象从前那般高不可攀。

    少年未曾宣诸出口的心事,还没来得及染上鲜活地色彩,已经失去了光泽。

    他输给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而这个人,好象也没和她怎么见过。

    所以,不是时间的问题,不是先后的问题。只不过就是他这只癞蛤蟆,彻彻底底输给天鹅。

    他深深埋下头,似乎想将自己就此藏起来,不再见到任何一个人。

    “你留在此地何益?”

    雁志宛然受惊,更惊的是心事竟然被一语道破。

    赵雪萍从石间出来,神色温和,面带笑容:“你是十六,抑或十七?”

    雁志不知她何时上山,更不知她上山为何不找芷蕾,却和他闲闲聊天,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小声说:“十六。”

    “十六岁,眼见即将成人。”赵雪萍道,“你父亲初出道,也就是十六七岁。在这冰封绝渊、高山之巅,倒也罢了,一旦回转清云园,可知会惹出多少是非恩怨?”

    雁志心下一动:“赵夫人的意思,是嫌晚辈不当在此?”

    “你长得实在太象他了,又是唯一血脉。”赵雪萍的目光,复杂地缠在他面上不去,口中喟叹,“若归清云,便是在每个人心上钉下一口钉子,你不能有丝毫出差行错……不,即使毫无差错,那些旧恨夙怨,也终有一日会聚到你身。你和清云,是天生的仇人,不是亲人。到那时,无人可以保你,便是当初曾经保过你的锦云,也保不住,她也未必一直愿意保下去。”

    雁志面色苍白,道:“夫人难道不是清云中人?如此说来,我们也是有仇无亲,夫人何必出言提醒?”

    赵雪萍眼色闪动,嘴里淡淡说着:“总之我该说地都说了,听不听在你。”

    雁志咬牙道:“多谢夫人提醒。”他昂起头,鼓起勇气,“还请夫人见告。我的父亲,倒底是谁?”

    赵雪萍刚想说话,募然抛下差愕难言的许雁志,闪电般回身,跃下平台,按着冰峰之缘。身形下落飞快。中途募地拔剑,剑光如雪,剑气如虹,只在转瞬之间,左下方一棵雪松一裂为二,居间分开。她纵身至雪松枝叉之上,却听得无比熟悉、又无冷漠地轻声一笑。她微微一震。

    “赵师姐,你我姊妹虽在同门,妹子惭愧多年未向姐姐讨教。果然风采胜昔呀。”

    赵雪萍镇定自若地收了剑:“原来是你,倩珠。我不知你有心做了耳报神,出手鲁莽。还请恕罪则个。”

    陈倩珠不和她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赵师姐,你对雁志讲那些,用心何在?”

    “我有什么用心?”

    “我不知道……”陈倩珠嗓音里突然萦绕几许茫然,“从我进清云始,我就蒙你青眼有加。”

    赵雪萍低下头去,翻来覆去瞧着自己手中之剑:“这只是……缘份……我看着你,象看到我的童年。你从小父母双亡,辗转流落。我也一样。你又是那样聪明伶俐。”

    “也许是有那样的原因。我想,一开始是这样,所以我对雪萍姐总是万分信赖,胜于师傅,胜于自己的师姊,亦胜于后来代师传艺的谢师姐。我实在得到姐姐的照拂甚多。”

    赵雪萍微笑道:“可是后来,你和我渐渐走远。是你长大了,还是位高了,刻意地远着我了。”

    “师姐。别说甚么我位高了地话来恶心人。要知道,没有你地帮助,当年三姐获罪,论资历论排行,都排不上我做紫微。当时以你威信,是接替三姐最可能的人选。谢师姐接替帮主,方师姐珂兰多变,张师姐恒贞暴烈,许师姐绫颜眼盲难当大任。其他人就更别提啦。而且。十二云姝之中,你是最安全的。你没参予过从前那场覆帮大祸,不可能存在叛变或奸细等任何嫌疑,你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清云任凭如何翻天覆地,都不会把你嵌进去。以你紧逼三姐的姿态来看,根本没人想到,你一场辛苦,是为他人做嫁裳。我虽一向蒙你青眼有加,总觉得没到这个程度。”

    赵雪萍打断她:“你是在疑心我什么?”

    “若我猜得出来,今晚也不必向姐姐明言。”

    赵雪萍笑道:“你真是大胆。倒不怕我当真别有用心,先下手为强?”

    “姐姐不敢,至少今夜不敢。”陈倩珠冷冷道,“你武功比我强得多,只是要杀我,亦非一招一式之间,即使得手,亦不免落下行迹。姐姐犯得上冒这险吗?”

    赵雪萍定睛对她瞧了半日,噗哧一笑:“但我若心中有鬼,我们在这洪荒山中,将有几个月,这几个月每一日都是良机。”

    “所以我若不能安然返回清云,姐姐往后的日子就不得安生了。”

    赵雪萍一怔,随即点头:“我明白了,帮主安排此次行程,不但是保护芷蕾,你向我说这些,也是她走地一着棋吧。”

    “帮主说,她很惭愧,姐姐在她身边多年,她可看不出姐姐的真面目。”

    赵雪萍冷冷道:“我胸无大志,更不敢在清云十二姝中抢先出风头,只想中庸保自身而已,没料这也不为帮主所容。”

    “中庸保自身?”陈倩珠微笑,“吕师姐癫疾早已治愈,多年来瞒得密不透风,想来也是和姐姐丝毫无关的了。”

    赵雪萍募然睁大双眼,目光如箭:“倩珠,当年我逼三姐,或初意是为了她那紫微堂的身份,三姐是你同门师姐,更算得上是你半个师傅,我可不明白,你逼她是为了什么?”

    陈倩珠猛地一震,脸色不可思议地苍白起来。

    “那么……”赵雪萍以极细、极低、极微地声音说了几个字,“我也一样。”

    赵雪萍飘然而去,那冷若冰霜地女子依然孤伶伶地停留在雪松之上,目光愣愣地瞪着一劈为二的雪松树身,却似早已穿越过去,遁入深不可测地地方去了。

    “我也一样……我也一样……我也一样……”四个字来来回回,翻来覆去,似一阵又一阵不间断的滚雷,在头顶来回炸响、轰鸣。

    一张俊雅地面庞,一抹淡约雍容的微笑,眼底里略略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温暖。那人早已去了,去了那样久,可是那眉眼、那神情,在她心底分明从未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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