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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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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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的希望——白衣剑神嘛。”那厮漫不在乎地说,“无非是匹夫之勇罢了!”

    沈慧薇没有说话。

    “就算江湖首盟徐夫人和节度使黄龚亭两人加起来也不是剑神对手,可他以一人之力,能保你叆叇与官府做对稳占上风站稳脚头?”

    沈慧薇眉尖一耸,道:“怎么扯上徐夫人?”

    钟碧泽笑了笑,说:“我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

    “三天之内你们帮中之人平安放回,是我赢了;否则算我输,我便把这座连云岭给了你。”

    沈慧薇吓了一跳,嗔道:“玩笑开得太过份了罢?”

    钟碧泽笑道:“不敢赌了?”

    沈慧薇微笑道:“如果你赢了又待如何?”

    钟碧泽望着她轻嗔薄怒的模样,几乎忍不住一阵冲动,微笑道:“我赢了,你可得帮我办一件事。”

    沈慧薇仿佛没听见他后一句话,抬头默默思索,低声道:“我有些明白了。”

    “唔?”

    “你是说——这一晚抓人,不是因为钦差大人暴卒,而是存心的,可他们是想把叆叇当成替罪羊,还是……”

    “替罪羊早就准备好了,不需要你们。”钟碧泽断然道。

    “是谁?”

    “九天魔帝。”

    龙华会快结束时,准备授予铁券丹书,就有这个闻声不见面的“九天魔帝”给满场带来狂风阴霾。又要把这案件凶手也归于他,这“九天魔帝”倒是个无所不在的百搭。沈慧薇不由笑了笑,

    “既然不为找替罪羊,那为什么还要为难叆叇?”

    她面色渐渐凝重,目中惧极而惊的神色一闪而过,钟碧泽微笑道:“想明白了么?——你们这个叆叇帮,出了这么大一场风头,可是一无来历,二无靠山,正如绝世明珠置于闹市,任何有力者欲取之而后快。”

    沈慧薇心下称是,不肯认输,笑道:“这事与你什么相干?莫非你也自恃有力者之一?”

    钟碧泽哼道:“小丫头太也顽皮,刚打的赌还算不算数?”

    “三天没到呢。”

    “赌注可得先谈好。”

    沈慧薇眨眼笑道:“你说吧,我听着成不成。”

    钟碧泽折扇轻摇,意态悠闲已极,懒洋洋的自嘴里滑出这么一句:“帮我斗倒这两个人。诛黄龚亭,江湖首盟,你可取而代之。”

    沈慧薇怔怔看了他一会,确定他没在开玩笑:“这……不成吧?”

    白衣男子若无其事:“怎么不成?一人难保其位,有力者居之’堂之上,和江湖中事无甚区别。”

    沈慧薇道:“黄……黄大人是朝廷下旨颁封的节度使。就连江湖首盟也是受过御诏的吧?”

    “胆小了?”白衣男子微笑着看她,眼里闪过嘲讽的光,随手取出一件信物,说,“朝廷久闻两者野心,早有诛意,无奈抓不住把柄。你若斗得倒他们,便是奉旨行事,第一个靠山便有了。”

    那是一枚螭虎钮蓝田玉印,通体晶莹,四周刻以流云纹,印面阴刻篆体“代天承平”四字。钟碧泽恐她不知,告诉她:“这是朝廷钦赐平乱之印,你持宝在手,官府见而听命,有恃无恐。”

    朝中帝后所用之玺共有六枚,其中用于治下平乱的代天承平印章叫做天子行玺,又称平乱印,持之拥有特权,用完后须得立即交还朝廷。

    沈慧薇深感震惊,同时疑云大起:“你倒底是谁?”

    钟碧泽微笑拍她肩头:“你要明白朝廷不想过多插手江湖中事,我除此未必能帮你多少,一切还需见机行事。若是败下阵来,那我也没奈何。”

    沈慧薇吐了吐舌头,笑道:“要是我办成这件事,有什么赏赐啊?”

    钟碧泽说:“你若是办成了,我便把这座连云岭送给你。”

    “呀……”沈慧薇轻笑,“这座山岭是闹鬼啊还是中邪了,你老想塞给我似的。”

    钟碧泽说:“你要这么理解也不妨,它若闹鬼,你敢不敢住?”

    沈慧薇侧头笑道:“可是我需要那么大的地方干什么呢?再说,即使做成那件事,对叆叇亦是有益,那也犯不着送如此厚礼。功微而礼厚,必非好意。”

    “呵……”钟碧泽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小丫头,原来也没多大报负。”

    沈慧薇:“我本来没报负,与你何干。”

    “叆叇千方百计要取得铁券丹书,想来是要到期颐发展了。却不知打算如何发展?成天借住在冰丝馆,还是买个四合院将就住哪?”

    他见沈慧薇收下印章,大为欢喜,丝竹乐声适时传来,钟碧泽精神一振:“随我来。”一手扶着她手臂,大踏步向水边走去。

    明月银塘,绿水清标,有雪衣纤影飘飘于上。钟碧泽低声笑道:“良霄佳夕,备丝弦乐舞,以待贵客。”沈慧薇含笑不语。良辰美景佳人在侧,钟碧泽但觉人生之乐,莫过于此。

    “除了沈岚这个名字,你是不是另外还有名字?”

    沈慧薇警惕道:“什么意思?”

    钟碧泽笑道:“沈岚的名字固然可用于男,亦可用于女,却嫌不够温软,你是江南一抹烟云,更俏丽一点才好。若你没别的名字,我可要帮你起了。”

    沈慧薇板着脸道:“我名字多得压死人,不劳驾了。”

    “还有什么名字?”

    她一口气说个不停:“沈兰,沈梅,沈竹,沈菊,沈温软,沈俏丽,沈江南,沈烟云……”

    钟碧泽早已哈哈大笑。

    募地人影从半空中急掠过来,黑压压一片,钟碧泽皱眉道:“川照?”

    来人身量魁梧,在庭中一站如渊停岳峙,躬身行礼:“老爷!恺之失踪了。”

    “什么?!”

    川照脸色有点变,急出来的,“刚刚老爷离开,我也因为好奇,跟随……”他瞥了一眼沈慧薇,“风雷过去看看。我找了半夜,踪迹全无。”

    钟碧泽发作道:“他不会武功,现场既已发现十杀手之流,你怎么可以轻易离开!”他一发火,丝竹顿止。

    川照屈一膝跪下。沈慧薇听他说到“风雷”,原来这一行人早就跟着她了。见川照目中精光四射,两边太阳穴高高突起,显是外家高手,怎会屈于仆从之流。但心头募地一酸,想到自己和这个身份原无差别。

    钟碧泽发了一顿脾气,道:“川照,你的意思?”

    川照说:“老爷不宜露身份,眼下情势难定。恺之失踪,由我交代人来找,请老爷急速回京,以防万一。”

    钟碧泽哼了一声,“你又能让谁来找?”

    “宗家正在附近的玉台,距此不过三百里。”

    钟碧泽也有返京之意,只不过要借旁人之口而已,遂向沈慧薇道:“不出三月,我必再来。你见机行事,倘强弱悬殊,暂且隐忍无妨。”

    又牵过雪狮子道:“这匹马脚程甚快,留给你。庄子也暂归你用,望你早日正式接收。”

    沈慧薇目送钟碧泽和那大汉川照另外骑了两匹青骢马远去,那也是腿长体健的良驹,较之雪狮子可就差得远了,想来白马平常钟碧泽自用。她缓缓走到马旁,想起它的名字,脸又红了,怅然如有所失。

正文 第五章 流光(1)

    第五章流光

    瞬息之间,杀手退去,“老爷”去追那个男装少年,川照则追杀手。剩下文恺之独自一人。

    月明如水,草虫啾啾,有着一份自出京以来难得的静谧与宁静。

    落花澹定的少年,无比惬意的享受着这一刻逍遥。

    他的老爷……那个傲然号称“寰宇主人”的老爷,随年龄越长,脾气却也变得越来越自任专横了,也不顾若消息泄漏会怎样的惊天动地,随身只带一文一武两个人,轻舟下江南。

    文恺之淡淡想着,浮起一丝苦笑。他是文,虽然手无缚鸡之力,来去都由老爷决定,可是,就这样悄悄的跟出来,没有行到“谏劝而止”的本份(问题是他劝得住嘛),回京以后不知要吃什么样的苦头,官方即使不过分追究,开祠堂请家法一顿竹板一月禁闭,是免不了的。

    “天下文章。”有此二百年前承宗皇帝亲笔题匾,大离朝数百年风流菁华,似乎公认浓缩在了一个家族一个姓。文家簪缨世代,最为鼎盛繁荣时期一朝出过数十才子,近年族中凋零,唯长子文恺之五年前文场夺魁,十三岁神童之名著于天下。

    少年得意,跃马春风,万千隆宠在一身。由是,他文恺之的行为言语皆为规范,普天之下都在观望。稍微出格一点,没有人肯原谅。——多少人在眼红“天下文章”这悬了二百年之久的金匾呢!

    他当然不知道“寰宇主人”甚至把平乱印也出了手,否则,那是拚死也要赶往深山进行“谏劝”本份,全无此刻流连赏景,步月吟诗的雅兴了。

    他信步所至,渐也离开半山亭,心里是想着应该回到南面他们此行在深山里暂栖的山庄,脚下却不知不觉向着从未走到过的北边走去。——柔风拂面,清凉遍体,月明星皎,单身只影,恰是寻幽揽胜时。

    想到老爷为那蓝衣的少年或少女颠倒不胜的情状,微微好笑。自他成人起,便熟悉了他睥睨众生的傲岸,从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颠倒。回想龙华会上剑若惊鸿,飘飞若仙,确是举世绝俗的华美。但或许因为是男装之故,美则美矣,自己却无惊艳之感。——甚至有点不服气,——想当初跨马游街、御园领宴,他不也是果掷文郎,侧帽风流?

    怀着淡然而漫无边际的冥想,他逐渐深入。江南的山,却有这样的深远和广广袤,千重叠翠,风一道,水一痕,化入峰中皆无形,那山色峰峦,却有了润泽容颜与鬓发的烟水气息。

    明月当空,悠远清幽,虫鸟清唱宛如天籁之声,风中拂过每一片叶子的婆娑,仿佛拂过七弦的泠泠琴音,清新扑人。

    隐约间,有一丝特别的声音随风传来,尖锐,冷厉,忽远忽近。

    这声音夹杂在大自然温存诗意的天籁之中如此的格格不入,文恺之微微皱了眉,一道巨大的阴影划过他上方的天空,遮住明月流云,黑暗压顶而来。文恺之一抬头,巨鹰狰狞凌厉的眼神正对着他。

    “呀!”文恺之骇然出声,他从未见过这么体积庞大的巨鸟,神态凶恶无比,仿佛随时伸出钢爪置人于死地。

    然而大鸟只是绕着他头顶上方飞旋了一个圈子,在它后面闪出一个黑色身影,全身隐没于臃肿的黑色衣物之中,只有两只精光四射的眼眸露在外面。这双眼睛近乎贪婪的在文恺之清俊从容的面庞之上来回扫视,惊喜中含一丝犹豫,

    “若是男子,……倒真是极品啊!”

    文恺之怒冲冲的红了脸,简直成何体统——若是男子!他文恺之不是男子,难道会变花妖山精不成!

    不等他开口,黑衣人鬼魅般消失,只听微含沙哑的声音吩咐着:“把他带上。”

    巨鸟在高空盘旋徘徊,仿佛是早就在等着这一个命令,欢呼着从云霄中垂直扑下,把青衣少年凌空抓起。文恺之甚至没能挣扎一下,身子离地而去。

    呼哨着的风带着一股鸟身上特有的腥气向他嘴中倒灌而来,一道道山岭在下方划过,万树摇动,黑影憧憧,世家出身的少年何曾遭遇过这般的诡谲离奇,惊恐愤怒之余,脑海里一片空白,渐渐失去意识。

    再度恢复意识,仿佛还处于身处高空、头部朝下的状态,眼前山峰、树木、天空疯狂了似的飞舞旋转,稍微动一动,五脏肺腑就翻江倒海似的翻转过来。鼻端闻到一股非常奇特的味道,如同稀薄的兰馥香气娓娓散布于空气之中,却带有挥之不去的血腥、杀戳的感觉,让人心神不宁。

    渐渐的所有的旋舞静止下来,沉谧而美丽的星空于他眼睛上方静静地铺展开来,文恺之这才发现自己仰面躺倒在一方巨石之上,那只凶恶大鸟不知去向。他尝试动了动手足,发现身体并未得到禁锢,慢慢的坐起来,一面寻找着奇特香气的来源。

    耳边一个沙哑的声音阴恻恻地说:“想要活命,老老实实呆着别动。”

    就在咫尺之距,妖鬼似的黑衣人双手互抱,泛着邪气,和毫不掩饰的兴趣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文恺之问道:“你是什么人?这般绑架于我没有好处。”

    他虽然一生处于富丽堂皇、阳光灿烂的朝堂之间,却也知道一些所谓朝堂和江湖的区别,对于这种形迹诡秘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因而,镇定的语气中虽然带有一丝威胁,却并不过分——尤其是丝毫没有吐露自己身份的意思在内——只给人一种隐隐绰绰、难以捉磨的胁迫感。

    黑衣人眸子闪了闪,在全身衣饰掩饰下无声笑了笑,“哦?”很明显感觉到这少年来历非同寻常,——这也正是文恺之要的结果,但在此时此刻,却没有为此一言而分心,只是摆了摆头,示意他先安静下来。

    大石下方,是一块较为平坦的山谷,水声潺潺,山间清溪喷涌而出。

    斗然间,文恺之几乎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水中的大石,赫然站立着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女孩!

    漆黑的长发在她脑后飞舞,月流无声,静静流淌在晶莹的肌肤之上,闪着娇嫩光滑的辉光。

    女孩脸上挂着无比酣畅的甜美笑意,低头凝视臂弯中抱着的一个肥大婴儿。

    一连串迷人甜净的歌谣自女孩嘴里滑出,双手高举,把出生最多不过百日的婴儿捧于头顶,轻轻摇晃,婴儿感到有趣,咯咯笑出声。

    深山,空谷,明月,清流,有行踪诡秘的黑影,如欲噬人的怪鸟,还有这纯洁无暇的年幼女童抱着欢笑的初生婴儿,还有那股若隐若现萦绕盘旋的腥甜,仙境一般的清幽青翠之中,却有如此深重的鬼气袅袅不去。

    “宝贝!宝贝!”女孩复把婴儿纳入怀中,声音清脆的叫,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不知为何,文恺之听见这两声“宝贝”,背脊上陡然冒出一股凉气,仿佛那叫声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邪恶和在横流。

    婴儿正在高兴的时候,突然被放下来抱紧,很不自在的放声大哭,挥舞一双肥嫩的手足。

    女孩拍着他,“不要哭!嘻嘻,宝贝!别哭,不疼的!”嘴唇轻轻凑近了婴儿肥嫩的脖项,微微张开,猛然一口咬下去。

    尖利的哭声霎时传遍整道山脉。

    “呀!”从小被教训处变不惊、温和雍容的世家少年陡然失色,无论如何想象不到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灭绝人性之事,义愤燃烧起淡定的双眸,骂道:“那妖邪,快住手!伤天害理,上天不容!”

    他不顾一切,甚至忘了自己随时可能遇到相同的危险,把黑衣人刚才的警告完全抛诸于脑后,开始努力尝试爬下山崖。

    他所在之处,是绝壁陡崖突起的一块大石之上,以他手无缚鸡之能,想要爬下去简直是绝无可能之事。

    因此,黑衣人只是瞧着他,眼中流露出讥讽的笑意,毫无阻拦之意。

    吮血的女孩也不无惊异的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手舞足蹈大呼小叫的少年,然而进入口中的美食是如此令她满足,看了一眼,便不再关心。

    凭着一股冲天的愤怒,文恺之产生的勇气也是空前的,尽管艰难万分、狼狈不堪,还是被他连滚带爬的爬下山崖,然后跌跌撞撞朝溪涧那边冲过去,还有数丈之距,他却陡地站住了,身子僵直。

    ——婴儿的哭声早已停止。肥嘟嘟的小身体,如秋风枯叶般迅速萎缩衰败下来。女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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