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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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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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狼群与佳人第20节 好苦的相思

皇太极回身见是马古达,对这位亲随感到欣慰:“难得你的忠心,想来还不至于有人暗算我。”

“不然,”马古达提醒,“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据小人看,大贝勒就对您不怀好意。”

“这,”皇太极不想在下人面前过分暴露心迹,“你太多疑了。”

“自从速尔哈赤被贬,汗王宣布大贝勒佐理国政以来,五大臣与众贝勒均对他不满,汗王也明显露出后悔迹向。而汗王又时时表现出对您的钟爱,使他产生危机感而迁怒于您,曾对其仆从伊里布流露过要除去你这块心病。故小人诚望贝勒爷千万小心提防。”

“有这样严重,”皇太极心中其实更清楚,“我以后注意就是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皇太极回身向大门外望去,只见努尔哈赤已在门前下马,扈尔汉拉开些距离在身后护卫。没等皇太极迎过去问安,努尔哈赤已健步走过来,劈头问道:“皇太极,你时常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徘徊忧伤,内中有何隐情,对为父从实讲来。”

皇太极毫无思想准备,一是没想到父亲会循踪到此,二是没想到父亲会这样直言相问。沉吟片刻,还是未完全说真话:“父汗,儿臣是为我女真大业挂怀,因一奇才不能为我所用而焦心。”

“但不知他是何人?”

“此人即汉人范文程,他虽只二十余岁,却饱读经书,胸藏锦绣,文韬武略,智谋过人。”

努尔哈赤不以为然地说:“我儿未免言过其实吧,他就真有那样大的本事?令你如此垂青?”

“父汗,范文程可比当年姜尚、孔明、刘基,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智,实为难得之大才。若能为父汗所重用,何愁女真大业不兴?”皇太极特意加重语气,“儿臣敢保他是立国栋梁。”

努尔哈赤略带冷笑,但口气并不严厉:“皇太极,你怕是爱屋及乌以此为口实而另有所图吧?”

皇太极焉能听不出内中的意味,未免有些惶恐:“父汗之言,儿臣尚在懵懂之中。”

努尔哈赤毕竟是一国之主,他钟爱皇太极即欲其按自己的意志成长,口气愈发严厉些:“我儿难道不是为那个范文娟吗!”

皇太极虽然低着头,但全身不觉微微震颤一下。虽说是父子,但帝王人家不可能像平常百姓一样有无拘无束的天伦之爱。政治使他们彼此都要存有戒心,都不可能推心置腹地敞开心扉。与范文娟的感情纠葛,皇太极曾几次意欲向父汗禀明,请求恩准他们之间的婚姻。但皇太极深知父亲由于对李成梁谋害祖父记恨太深,特别是李成梁不断施展阴谋诡计,在女真各部之间挑拨离间制造仇杀,因而对汉人一概怀有成见,所以总未找到合适机会提出此事。如今父亲既然挑明,自己也就只好表明心迹了:“父汗,请恕儿臣迟禀之罪。范氏文娟,与儿在羊鼻子山因斗狼而相爱,彼此仰慕情投意合,恳求父汗做主,成全儿与她的婚事。”

“皇太极啊,你太令我失望了。”努尔哈赤说来无限感慨,“为父一向看重你,男子汉大英雄从不为女色而迷,你可万不能因女人而堕凌云之志啊!”

“儿臣不敢。”皇太极已感到此事前景不妙。

努尔哈赤又缓和了语气:“当然男大当婚,你已一十八岁,业已成年,有此意念为父也是理解的。”

“感谢父汗体谅儿臣。”皇太极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为父整天忙于国事,对你关心不够。细想起来真是对不住你过世的母亲孟姑,她在生前再三嘱我要为你选一称心如意的妻子。”努尔哈赤声音止不住有些哽咽,因为他太爱叶赫那拉氏了。

皇太极也受到了感染:“父汗对儿臣已是天高地厚,儿臣让父汗如此操心实在是罪过。”

“儿啊,为父在自责的同时,已为你选定一女,论才貌都是数一数二的,年内即可为你完婚。”努尔哈赤如释重负满怀喜悦地告知。

皇太极却如五雷轰顶一般,他不加思索便予以拒绝:“父汗,儿臣事业无成,尚不急于婚娶。”

“怎么,你是不放心那姑娘的品貌?”努尔哈赤已露出不悦之色,“还是对那范文娟放不下?”

“父汗,儿臣正当为父分忧报效的年岁,不急于成家。”皇太极想采用拖延战术。

“汉人讲婚姻要听父母之命,我女真人要生存就要子女成群人丁兴旺,你早该娶妻生子了。”努尔哈赤完全是家长意志,“明天为父派代善送去聘礼,一个月后迎亲。”

“父汗,何必这样急于一时,且待秋后再议不迟。”皇太极还欲将这婚事拖黄,他要为范文娟留下这个位置。

努尔哈赤脸色现出不悦:“怎么,为父的话你竟然不听,照此光景我是看错人了!”

皇太极十分清楚,倘若在父亲心目中失宠那将意味着什么,权衡利弊,他赶紧见风转舵:“父汗错怪儿臣了。儿臣只是想还年轻,不愿过早儿女情长,只欲建功立业。既是父汗做主,儿臣怎敢不遵。”

“这就是了。”努尔哈赤脸色又有了喜气,“我儿有所不知,此女乃乌拉部纳拉氏人,布占泰有意与我建州部和好,主动提出两部联姻,我们不能拒绝,这也是女真大业的需要。”

皇太极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原来自己的婚姻是建立在这种基础上。这哪里是男欢女爱天作之合,这分明是一种交易。他不解地问:“父汗,这婚事一成,我们就不再与乌拉部为敌,也就允许乌拉部雄踞在我建州北方了?”

努尔哈赤付之一笑:“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为父看得出布占泰也是缓兵计,因为他未将亲生女儿嫁来,说明即非真心。而我则将计就计,照常加紧备战,一待时机成熟即出兵征讨,除我后背心腹之患,拔掉这颗统一女真各部的最大的钉子!”

皇太极明白了,在父亲的心目中,统一女真的大业是至高无上的,不管是子女的终身大事,还是其他一切,都要为这一目标服务。对此他深感费解和不公,要说父亲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他不赞同,因为父亲对母亲孟姑的那份情义可说是空前绝后了。生前的恩爱关怀自不必说,单是母亲去世之后,父亲的所作所为都足以令天下的亡妻之夫难望其项背。皇太极清楚地记得,母亲死后父亲日夜痛哭不止,并狠心将母亲生前身边的四个奴婢活活殉葬,还将乌牛白马各杀一百头致祭,这是建州女真史上从未有过的最高礼遇。同时父亲还不饮酒斋戒月余,在自家院内停灵三年。就冲他对母亲的种种举动,可以说是个情深意笃的男人,可他为何不理解儿女的感情呢?只想他统一女真的大业,而不惜践踏自己同范文娟的姻缘。皇太极此刻并没有责备自己,而他不也是为不影响自己的前途,而违心地接受了与乌拉纳拉氏的亲事吗?人哪,从来都是在追求最大的自身利益,从来也不会将爱放在压倒一切的地位。草长莺飞,蜂游蝶舞,正是一年当中最好的季节。范文娟像出笼的鸟儿,蹦蹦跳跳行进在山间小路上。她不时回身催促兄长范文程:“哥,你走得太慢了,倒是快些跟上啊!”

范文程甜甜地笑着,他知晓妹妹的心情:“不是我慢,而是你太快了,用不着这样急,再有半个时辰就会见到你心上人了。”

范文娟能不急吗,好苦的相思啊!自从与皇太极定情后,执拗的父亲强行搬离,与皇太极分手至今,弹指两度春秋,八百多个日日夜夜,堪称是朝思暮想。自己也曾几度意欲暗中离去与皇太极相见,怎奈父亲看管甚严。前次兄长进城与皇太极相见传与诗帕,原拟无论如何也要进城相会。岂料天有不测风云,父亲突然病重。为父亲送终后,这才算有了自由之身,兄妹二人决定同去投奔皇太极。分别日久,范文娟恨不能立刻就见到心上人,自然也就步履如飞了。

赫图阿拉城已是遥遥在望,范文娟的心情也越来越急切。大道上传来一阵阵悠扬的唢呐声和欢快的弦管之声,一长列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向赫图阿拉行进。范文程说:“看这阵势与气派,定是极有权势的官宦人家娶亲。”

范文娟的心情极好:“管他谁娶亲,这喜庆场面还是让人舒畅。”

二人渐至近前,决定让过娶亲队伍,便在稍远处止步观看。看着看着,范文程的脸色突然变了。他拉起妹妹的手:“文娟,我们回去吧。”

“这却为何?”范文娟茫然。

“你不要问了,先回家再作道理。”范文程拉动妹妹欲走。

范文娟是个任性的姑娘:“怪事,好端端的干吗要回去?”话刚说完,她也看见,迎亲队列中,金鞍银镫的乌云兽上,皇太极稳稳端坐。那簪缨宫花红袍玉带,分明是新郎倌呀!不觉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怎么,今日是他成亲!”

“妹妹,你一定要挺得住,皇太极他是真心爱你的。”范文程规劝道,“今日这事,我们且私下里问个明白再作道理。”

“还问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他口口声声非我不娶,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彻头彻尾的骗子!”范文娟扭头就跑。

范文程在后就追:“妹妹,你等等我。”

可是,范文娟步履如飞,范文程怎样也追赶不上。离迎亲队伍渐远,范文娟扑到一棵大树上,放声号啕大哭,其声与隐约传入耳中的迎亲唢呐声交织在一起,听来令人五内如焚,肝肠寸断……

第二部分 准太子失宠第21节 准太子失宠(1)

金菊怒放,满院飘香,大贝勒府悬灯结彩喜气洋洋。从一大早起,府门前便是车水马龙,来为褚英祝寿的文官武将络绎不绝。褚英这位年轻的寿星端坐于正厅中,接受来人的朝拜,决不起身出迎任何一人。右首东屋内,五颜六色的贺礼已快要将整个房间塞满,而各种名贵寿礼,诸如山珍海味、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骏马强弓……仍在源源不断送来。就连朝鲜李朝与大明辽东总兵也派来官员祝寿,送来丰厚寿礼。

褚英感到无限的满足,因为他已成为建州女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自从叔父失宠,自己被父汗授权执政,可以说是威风八面,如鱼得水。而今父汗年事已高,精力不济,除重大军国事情外,日常政务都由自己全权处理,已同汗王无异,就连权高位尊的贝勒五大臣谁都不敢不俯首听命。特别是速尔哈赤业已郁闷身亡,与自己争夺汗位最大的危险已除,也许用不着什么“百年之后”,说不定哪一天父汗欠安,这汗位就禅让过来。

亲随伊里布瞅个空隙进得厅来:“大贝勒,已是半上午了,五大臣与众贝勒却一个未见哪!”

褚英被提醒,不觉从座位上腾地站起:“他们若是敢结伙与我作对,我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结伙却是未必,但他们都对贝勒爷怀有二心却是千真万确。”伊里布再次提醒,“这些人在朝中举足轻重,对他们不可掉以轻心啊!”

“哼!”褚英发誓,“我定要让他们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知道我这主政的大贝勒的厉害。”

伊里布瞟一眼褚英,有些犹豫地说:“贝勒爷,据小人之见,不可树敌过多。对您最具威胁的,当属皇太极,贝勒爷对他要多费些心思,要用些计谋,让他在大汗心中渐渐失宠。”

“不,不。”褚英自有判断,“如今速尔哈赤已死,惟一能有希望与我竞争汗位的,只有代善一人。”

“贝勒爷,大汗对皇太极那种无微不至的钟爱,不会视而不见吧?”伊里布坚持自己的观点。

“疼爱归疼爱,”褚英相当自信,“父汗一向是信奉以嫡长为先的,皇太极行八,远远轮不到他的头上。”

另一亲随在院中拉长声音禀报:“八贝勒皇太极、费英东、额尔都等大人到。”

褚英脸上现出胜利的微笑:“我谅他们也不敢不来。”又重新坐回正位,面孔也有意绷起来。

皇太极等六人循序而进,逐一拜毕,五大臣献上礼单,惟独皇太极两手空空。褚英看过五大臣的礼单,一见礼物轻微,已是不悦,又不见皇太极有寿礼奉上,心中愈发不满。他用手抖抖礼单,先对五大臣发难:“就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也配拿来为我祝寿,该不是有意耍笑我吧?”

皇太极恭敬地作答:“王兄当还记得,父汗早在三年前就有明令,禁止文武臣僚之间馈赠礼物。”

费英东接过话头:“汗命不敢有违,是以些许薄礼,略表敬意,万望大贝勒谅情。”

其他四大臣同声说:“请大贝勒体谅我等苦衷。”

“好哇,”褚英对他们六人逐一指指点点,“你们合起伙来同我作对,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等不敢。”六人一齐重又见礼。

“我明白了,你们六人自以为位高权重,对父汗命我主政心怀不满,故而借机发泄。”

“大贝勒错怪我等了。”五大臣解释,“汗王年事已高,不可过度操劳,大贝勒主政分忧,乃理所当然,我等心悦诚服。”

褚英用白眼珠斜盯着皇太极:“看样子八贝勒是被我不幸言中,父汗一向格外宠爱于你,莫如你来主政如何?”

“王兄,愚弟惟父汗之命是听,父汗命您主政,我就遵从王兄号令。”皇太极始终是不卑不亢。

“好,好,”褚英连连冷笑,“各位都已表明服从之意,本王今日就给你们立个规矩。自今日起,凡有军情政务,只能向我禀报,不得私下里告知父汗,违者以军规国法论处。”

五大臣互相看看,再都看看皇太极,谁也没有言语。

“怎么,为何都不表态?”褚英咄咄逼人地问。

皇太极看看五大臣,也未吭声。

褚英想还得先把皇太极拿下马,五大臣也就好对付了:“八贝勒,本王适才所言你可听清?”

“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为何一言不发?”

“王兄所说其实无须嘱咐,一应琐碎事务自是由您处理。除非重大军情,我们不会去惊动父汗的。”

“皇太极,”褚英听出皇太极的话留有余地,便尤为严厉地命令,“本王所言乃所有军情政务,无一例外。谁敢不听我的号令,本王对谁就不客气了。”

皇太极未置可否。

褚英又向五大臣大施淫威:“你们全都哑了?为什么连屁也不放一个!”

五大臣以费英东为首,明白不应付一下是难以过关了,便齐声说:“我等自然惟大贝勒之命是听。”

褚英脸上现出胜利的微笑,又将矛头指向皇太极:“你呢?也该有个说法才是啊。”

皇太极也只得用权宜之计:“五大臣是父汗身边重臣,我自然要与他们一致。”

“本王看得出你们并非真心实意,不过是虚与委蛇,搪塞敷衍。”褚英发出冷笑,“我没说错吧?”

“大贝勒未免过虑,我们理当惟命是从。”费英东更深一层表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嘛。”

“本王不信你们的假话。”

“信不信由你吧。”因为本身也是贝勒,皇太极与五大臣不同,对褚英总是不十分买账。

“若要我相信却也不难,”褚英停顿一下,“你们要指天为誓。”

女真人对于发誓是相当重视的,一般在民间都从不轻易立誓,只要留有誓言,就决不反悔背誓。所以褚英这一手可说是够厉害的,堪称打到了五大臣与皇太极的要害。

皇太极首先反对:“王兄,你太过分了。”

褚英也不回答,冲门外喊了一声:“来呀!”

伊里布等四亲随和数十名执刀持枪的武士蜂拥而入。

“大胆,你们意欲何为?”皇太极怒斥,“与我退下!”

伊里布等慑于皇太极的威严,目光投向褚英。

褚英发出冷笑:“皇太极,不要对他们发虎狼之威,是我命令他们这样做的,有威风对我发作。”

“王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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