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且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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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且留人-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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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却退了几步,有些颤声道,“别看我!快点吃!”
  他在对她说话耶!
  她心里高兴,嘴里努力吞下满满的饭菜,瞄到那人招了几个人过来,他们手持奇怪的东西,围在她头顶的四周,忽地,头上的泥墙响起极大的声音,让她害怕得缩起身子,看着泥墙一块一块地崩下。
  月光,从正上方一点一滴地泄了进来。她的眼睛张得好大,双手想要掬起亮亮的月光,可是泥沙一直掉在她的手心上。
  好神奇啊,以前月亮老是照不着她,她只能伸手去碰黄土上的光,现在月亮把她整个人照得闪闪发亮耶!
  “这样好吗?放出来……我们会有危险吧?”
  “闲话莫说。这是巫女的决定,她说的,没有错。喂,你,爬得出来吗?”
  她意识到那人又在跟她说话,她高兴得快要昏倒了,连忙点点头,用力地钻出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洞穴。
  “你小心点!千万别让自己流血啊……”一股恶臭从洞里……她身上散发出来,那人不由得捂住口鼻,瞧着浑身乌漆抹黑的小身子爬出地洞外。
  “这么臭……怎能去见圣女?可是,若带她去清洗一番,万一不小心弄出了什么伤口,我岂不是……”他顾不了这么多,看着她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在东张西望,他退了好几步远,说道:“你跟着我来,不不,不要太靠近我!离我十五步远,近一步都不行!知道吗?你走路要小心,若是跌跤了……我……我就再将你关回去,懂不懂?”
  她用力点点头,见他走得有些快,赶紧学他走路,斜斜摆摆地跟上他。
  她……她在走路耶!
  她一直抬头看着月亮,不管走到哪里,月亮一直照着她呢!有好多好多的木屋在四周,以前她只能在小洞洞里看着这些小木屋,看着每个人一到晚上就走进小木屋里。不知道里头有什么?也是黑黑的一片吗?
  “到了,到了,快进去!”男人忽然停在一楝木屋前。
  咦?她可以进去吗?可以吗?细长的眼睛闪闪发光,露出白白的牙齿,他见状,不由自然地退了一步。
  “快进去!巫女在等着你呢!”
  “哦……我进去。”嘻,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话,而她答话呢。很想问她答得好不好,但见那人转身就走,她只好乖乖地、好心地走进小木屋里,走进改变她一生的路。
  “姐姐说,一直走一直走,就会遇见一个一直咳一直咳的人,在哪里呢?”小小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走在庭院间,她走了好久好累,为什么还找不到咳咳的人呢?
  一个月前,她走进小木屋后,天地之间再也不是黑色的了,姐姐说她再也不用回到黑黑的小地洞里生活……好好喔,原来她有姐姐,好多好多个姐姐!姐姐说,所有的姐姐都是她世上最亲最亲的人,所以她要听最亲最亲人的话,她乖,她当然听!每天每天的生活都跟以前不一样,可以看见光、可以摸到光——
  “只是……为什么没有人对我笑呢?”她低声喃道,忽地被树枝打到,她痛叫一声,赶紧扶好脸上的鬼面具:“不能流血,姐姐说,她没说,就不能流。”
  还好还好,有面具挡着,吓她一大跳呢。
  “咦,有花!”她高兴地叫道,见到枝上开满小白花。她摘下一朵,小心地藏在怀里。“有花,就可以笑笑。”又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咳声,她双目一亮:“找到咳咳的人了!”
  她赶紧循着声音跑,跑到一间屋子前。
  房屋门是关的,她心里有些胆怯:“先偷偷看一下。”
  走回窗前,悄悄地推开窗子,瞧见房内有一个少年坐在床上在咳咳。
  “啊,好高兴!好高兴!终于找到了!”她脱口叫道。
  屋内的少年听见有童音在叫,直觉抬起睑,赫然瞧见窗前有个……小鬼?
  一个小鬼在看着他!
  他的黑眼几乎暴凸出来,呼吸梗在胸口,差点死于非命!
  那小鬼青面撩牙,其丑无比,是来索命吗?终于,他的命也要到尽头了……
  “咳咳。”小鬼用力咳两声,像在学人。
  是人不是鬼?微楞一下,定睛一看,是个鬼面具。是哪儿来的小孩?在西门府里,就连同龄的同伴都没有,会是哪儿来的小孩戴着鬼面具吓人?
  忽地想起笑大哥前两天提起,有巫女上门祈福,所以这两天他身子较好。啊,笑大哥还说同行之人里有个孩童,难道是这孩子?
  思及此,清俊瘦削的脸庞浮起浅浅的笑意,向孩子招手,柔声道:“你进来陪大哥哥聊聊,好不好?”
  他在笑耶!在对她笑吗?她抓抓乱翘的头发,很害躁地推开门走进去。
  一进去,西门恩一见这孩子穿著女孩家的衣服,心里惊讶却已是不及阻止,只好露出笑容,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走到他面前,小心地从衣里拿出一朵扁扁的小白花,递给他。
  “送给我吗?还没有人送过我花呢。”他轻笑,接过手。
  “送花,笑笑!”
  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她突然扑上来,让他整个身子倒在床上。
  他吓了一跳,连忙道:“你有没有事……怎么突然跳上来?”
  “你对我笑笑!送花就笑笑,好高兴!好高兴!第一个人对我笑!”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把小脸埋进他的胸前直磨蹭着,真希望能揉进他的身体里。好好,这人对她笑!不是大家都不喜欢她,至少,他肯笑!
  面具被弄掉了,她眨眨眼,要拾起面具重戴上,西门恩连忙对这趴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孩说道:“不碍事,面具掉了待会再捡就好。你有没有事呢?有没有哪里疼疼?”
  “不疼!不疼!姐姐说,面具不能掉,不能让别人瞧见脸脸。”
  他失笑:“你不说,我不说,你姐姐不会知道的。戴着面具多不透气,那面具又大,戴在你脸上,直要掉了,不好说话。”
  她点头,心想也对,随即抬起脸笑道:“姐姐说,看见脸脸的第一个外人,要变成香公,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香公?相公?他一时哑口,瞪着她美丽到透明的小脸,不知该震惊她拿下面具的意义,还是吃惊她的貌美。然后,他注意到她的小脸上有两道清泪,讶问:“你怎么哭了?”
  “哭……”她抹抹眼泪,破涕笑道:“我高兴得掉眼泪,好高兴,好高兴……你怎么又不笑了?我……我去摘花送你,你要笑笑!”
  “别,别去了。”他立刻露出温暖的笑来:“瞧,你的花还在我这里呢,我怎么会不笑呢?你看你的头发都乱成这样了,去把梳子拿来,大哥哥替你梳头,好不好?”
  她用力地点头,又像小狗一样在他怀里磨蹭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跳下床去拿梳子。
  西门恩虽不知这小小的姑娘为何执着在笑不笑上头,心里却对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怜爱来。
  她拿来梳子,乖巧地望着他,他露出笑来,她高兴地又要扑上前。
  “别再扑了,我的腰都要被你给扑断了。小妹妹,你转过身,大哥哥一边陪你聊,一边帮你梳乱乱翘的头发,你要喜欢,随时可以回头,大哥哥会对你笑的。”
  她闻言,好高兴好高兴,乖乖地坐上床缘,让他慢慢地梳起她的长头发来。
  一个下午的光阴都窝在房间里跟这个会笑的好人在一块。这人真好,一直笑着,都不会害怕她。如果可以,真希望可以永远看着他的笑,可是姐姐的叮咛,她不敢忘,匆匆走出房门,瞧见姐姐正好拐进转角,往这里走来。
  “你记住他的脸了吗?”
  “嗯。”他的笑脸永远也不会忘。
  “接下来姐姐要你做什么,还记得吗?”见她点点头,又道:“闭上眼睛,在心里想着他的脸,默念着西门恩,别让姐姐失望喔。”巫女取出一长盒,盒中有符录,摆在上方的是咒人,中间的是咒鬼,下方唯一流传下来的一张符录是封神。
  不会让姐姐失望的。她卷起袖口,闭上眼睛想着他的笑,用力地咬破腕口。好痛喔……
  血一直滴在地上,要多久才能停止?她不敢张开眼,只听见姐姐念咒的声音。念得好长好长,如果中途打断,一定会生气的。
  屋内好象传来猛咳声,她心里有些害怕,他怎么一直咳?咳不断?
  “好了,乖十五,你可以张开眼睛了。”
  祝十五张开眼,瞧见姐姐细心帮她扎好伤口,她害臊地露齿一笑,想起他说的话,很讨好地撒娇道:“姐姐,我痛痛。”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像他一样哄她?她心直跳着。
  那巫女却不理,迳自拿下面具,看着紧闭的门,喃喃自语:“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以为有救了,却更离死不远了。”她牵起祝十五的小手,走出院外。
  “谁?”她突然喊道,瞧见有一名青年迎面而来,避之不及打了个照面。
  那青年呆了一下,迟疑问道,“你是……”
  啊!面具没戴!
  “你是祝氏巫女?你在这里做什么?方才你不是说要回房休息吗?这里是恩弟的房间——”见此女脸色有异,必定有事发生,想要快步进院,却瞧见此女面露凶光。
  巫女微微眯眼,心里迅速有了决定:“见着我的人,没有其它的选择。”
  “什么?”糟了,祝氏一族好象有不能偷看其貌的规矩。他可不要随便娶个女人啊!
  “祝氏规矩不可废,所以——”她举起左手划了一个咒,指着那青年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的眼里只有你最尊敬的那个人,不会再娶其它人了。”
  那青年呆了下,她牵着祝十五从他身后离去。
  “十五,你一直回头做什么?”
  “姐姐,那人对我好好,我可不可以再回去看他?”
  “哦?当然可以——只要你有机会的话。”
  祝十五高兴地直点头,连手上的痛都可以忍受了。她不知回了祝氏一族后,祝氏巫女用咒让她忘了在南京城的一切,也忘了那个待她很好很好会笑的少年,更在未来的几年里让她遗忘了那种好高兴、好高兴的心情。
  玩心三起——
  “又在偷看了耶……”
  “好毒的眼光啊……”
  “如果有一天聂家老四被害死,我敢笃定杀人凶手一定是他……”
  远远地,巷道角落里,有一个阴沉的男人注视着书肆前的聂老四。
  曾经体弱多病的聂家老四凭什么可以早一步先恩弟生龙活虎的?西门义眯起更露阴森的目光,让旁人偷偷倒抽口气。
  “哼,人人都说南京城里西门家与聂府是对影——”瞧见书肆前聂老四用扇柄轻敲了一下身边的聂十二,仿佛兄弟多情深,呸!“根本是狗屁话,哪儿像了!”众人岂能了解他的心情?
  “义少爷……是不是要回府了?”身边的仆佣嗫嚅道。真的很怕自己的主子干下滔天血案。
  西门义哼了一声,收回阴毒的目光,拂袖走回府里。
  “义弟!”一回府中,就听见西门笑叫他。他心一动,不甘情愿地回过身。“义弟,你在忙吗?”
  “我忙,当然忙,很忙很忙。”
  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西门笑微怔,随即道:“就算再忙也要休息,万一累出病来了,怎么得了?”
  你听不懂我是在拒绝你吗?西门义心里虽恼怒,却知恼怒的对象不是西门笑,而是他自已。随口含糊应了声,不顾西门笑的叫唤,掉头就走。
  他不能停步,一停了,只怕真会干出众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外头都在谣传,他长年不回西门府是为了谋夺家产,哈,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长年不回府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万能的天神!请赐于我神奇的力量!给我解咒的能力!”
  天未打,雨未下,连一点点的闪光都没有,分明不给他面子!
  “有什么差别?那个祝十五一句'解咒',都可以解恩弟身上的咒语了,为什么我不能?她都说西门家的咒全解了,为什么我还被恶咒缠身?”西门义对着天空大喊,心中愤愤不平。
  一到夜晚,他都来学祝十五喊解咒,已经一连好几十夜了,什么方法都用尽,连不会跳舞的他都学着乱跳;拿着偷偷买来的桃木剑乱挥,差点砍中自己,但没有用啊!
  “难道我一辈子就受咒语所困?”可恶!再来一次!“万能的天神,请赐与我解咒的能力……是神的就给我解!要不然我天天反咒你!”
  他喘息,闭上眼,脑中一浮现那人的身影,就不由自主地浑身燥热。
  分明没有解啊!他懊恼地低叫一声,愤愤丢下剑,走出院外。
  “谁是你最尊敬的人?”
  “那当然是大哥啊!”十二岁的他,眼里只有西门笑,虽然知道自已被收养的原因是为了照顾西门恩,心里也着实疼惜他,但若要论最尊敬的人,必是西门笑无疑。
  他从被收养开始,就是西门笑教他养他疼他,明明没大自己几岁,却一手包办了教养一个孩子的过程。西门笑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清楚,他只知道每个孤儿并不是极其幸运都有机会得到一盏灯的。
  而他的灯,就是西门笑。
  过去的生活不再回忆,他的记忆是从入西门府开始,是从西门笑对他伸出手,叫他一声“义弟”开始,只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感情变了质呢?
  为了西门家、为了帮大哥忙,热情天真的个性不适在商场上,所以他努力地改了,改得阴沉让人猜不透。一久了,连自己都摸不透自己那颗阴沉的心,还会有谁能了解他?
  可恶的巫女!以为他真会受她的咒语所困吗?
  他西门义不信这种方术!
  心里这样想着,但双脚不由得移向守福院。就算不信吧,求个心安也好,祝十五既然是祝氏一族的人,叫她再解一次应不是难事吧?
  行到守福院附近,又听见西门笑的声音,让他一时以为自己走火入魔,连白天也开始思念起他来。
  “说起义弟啊——”
  在提他?西门义立刻像壁虎贴在墙上。
  “本来……他也是人见人爱的……”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讨喜,但有必要说得那么无奈吗?听自己最看重的人说出这种话来,说不伤心是骗人的。
  有仆走过,讶异地看着他贴墙偷听,他立刻狠狠地用那一双练出来的阴毒目光瞪着那仆人。那仆人吓得拔腿就跑,一路跑到厨房去昭告大家,西门义鬼鬼崇崇地瞧着西门笑,肯定是计画着如何干掉他才能神鬼不知。
  “当年,就因为我赞美他一句是个商场人才,他二话不说,改变自己的个性,投身商场之中……我一直很内疚,我若是再险诈点,也不需要靠义弟帮忙了。”
  西门笑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院内传出。
  西门义闻言,神情不由得柔和下来。谁要他内疚呢?每个人有每个人该做的事情,就算不为他,迟早也会为恩弟撑起西门家的,他内疚什么?要玩阴的,又有谁比得过他这个高手中的高高手呢?这是遗传啊,笨大哥。
  何况……他要的,不是他的内疚啊!
  “笑大哥,你一定很喜欢义三哥!”祝十五的声音响起,让西门义心里一颤。
  像是停了一生一世的时间,才听见西门笑答道:“这是当然的,我很喜欢他。”
  喜欢、喜欢、喜欢!
  从西门笑嘴里说出来的“喜欢”,不停地回响在他脑子里,明明知道这两个字对西门笑而言,纯是兄长对弟弟的喜爱,但是心里就是大受震撼到他想要跳起来欢呼啊!都已是二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会因为一句话而感动到想要昭告天下他对西门笑的感情。
  壁虎般的身子颓然滑地。
  “真的是她对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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