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吟端起杯,说道:“李枫,有你在临江,我想临江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一个新的面貌来,为了曾经的同学友谊,为了今后的精诚合作,干!”
李枫干了一杯,王新琪又给斟上后,李枫道:“高吟,市里有人传言,说临江建筑公司的老板何力培,曾从市里的一家夜总会找了一个绝色的美女,花重金带回临江供唐滔玩乐,你听闻过吗?”
高吟道:“有这种事吗?不过,何力培与唐滔关系很铁,这倒是大家都知道的——何力培送给县委一辆帕萨特轿车,实际上就是送给唐滔的!至于从市里领小姐回来赠给唐滔这件事,还真的没什么风闻。”
王新棋道:“唐副县长与南妮的事,要不是车祸出了,临江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呀!”
杨梅往李枫的碗里放了一块鱼,又往王新琪的碗里放了一块鱼,说道:“李枫,不是我说老高清廉,真的,在这临江,县委一级的,你可以挨家挨户看看,谁跟咱们这样穷酸?要说收人,大家都差不一多呀!唐副县长,范秘书长,他们的家,装修得比五星级饭店还豪华!唐滔的妻子牛茹萍,曾约我去她家打牌,我说我没这个闲钱,她就笑我,说堂堂的纪检书记夫人,连玩麻将牌的钱都没有,也太没谱了!那一天,我见她和南妮等玩,上千上万地输赢,而且还不放在心上,那该要有多大的家底啊?”
李枫道:“是呀——高吟,看来,你这个纪检书记今后的工作担子也不轻呀!”高吟道:“我只是知道,范天策原来一直在与唐滔较劲县长之位,其他方面的事。倒是少闻。不过,凭心而论,范天策也好唐滔也好,包括各个局的一把手,都比我好混,我这个纪检口,本来就是一个清水衙门,来钱的肥差,真的很少呀!不过,饭还是有的吃,酒还是有的喝嘛一一来,再干一杯!”
见王新琪没喝,杨梅道:“小王,你怎么不喝?”
王新琪道:“我的任务,是给两位书记斟酒!”
高吟道:“不行,小王,你也得喝一个!否则的话,想要我给你介绍对象,没门!”
王新棋一嗔道:“谁说让你介绍对象了?杨梅嫂,你管管吧,高书记又取笑我了!”
李枫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小王,说说看,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对象,我这个当书记的,也给你参谋参谋!”
王新改用手指塞住耳朵道:“不听不听,不听就是不听!”
范天策回到家里,默默地凝望着南妮缀有黑纱的照片,良久!这个家,自妻子南妮死后,虽说时令正是夏天,但也显得非常的冷清。本来,下班前,范天策想好不回这个家的,但走着走着,就信步走进了家门,范天策想,无论怎么说,家,总是自己的好哇!
妻子已经火化三天了。那一日,当范天策问李枫唐滔的追悼会什么时候开,李枫说不急后,范无策就明白,唐滔与妻子南妮赤露下体的死,李枫是有疑问的!也就是说,李枫不会敲定南妮与唐滔是死于公事,自然也就不可能追认个烈士什么的!换句话说,之于唐滔和妻子南妮的特殊死状,李枫绝对会下令有关部门着手调查。事实上,这几天,范天策已经从交通局从公安局得到证实,李枫正在着手过问此事,尽管交通局长耿东生一再劝范天策不要多心,但范天策每每独自一人的时候,心里总会升起一丝丝莫名的惊恐。
从情感上说,妻子南妮的死去,范天策是接受得了的,或者说,南妮的死并没有给他的精神造成什么打击,相反,似乎却还解脱了他精神领域中曾经十分压抑的一面。
或许正是存在这样的一种契机,范天策从一般逻辑推理上看应该在丧妻之后消沉颓丧的容颜与心态,不仅很少流露,而且所表现出的坚强与洒脱,不能不让亲近他的白玉洁怀疑他是否是与死者南妮一起生活过多年的丈夫。
范天策知道,自己的妻子南妮,多年来不仅一直与大学时代的同学唐滔有染,两个月前,还与小车队的司机张天宝开始勾搭成奸。之于南妮与唐滔之间的龌龊之合,范天策觉得还可以理解,因为他俩毕竟是大学同学,身份和地位以及知识修养均在一个层次,而与司机张天宝的勾搭成奸,在范天策看来,妻子南妮就不是精神上所要寻求什么依托,而是肉体淫荡犯贱的直接写照!
作为县委秘书长,之于妻子被一个司机睡过,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的一口气!然而,足智多谋的范无策深知,张天宝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主动招惹县委秘书长的夫人!也就是说,在范天策看来,妻南妮与张天宝的成奸,始作涌者只能是妻南妮。
范天策不会记错,那是一个星期三,县委领导原是决定到玉笛镇去开现场会的,结果,因为金县长临时接到市委的电话,要去市里参加一个会议,因此,去玉笛镇的工作安排取消。作为当事的几个县委委员,比方说唐滔范天策等,及时得到了金县长的直接通知,而机关里的其他人员,比方说车队的司机,绝对没有得到玉笛镇现场会取消的消息。
事实上,自县委在星期二传开主要领导在星期三要到玉笛镇开现场会的时候,司机张天宝就暗暗地心花怒放!他觉得,县委们集体行动,一般情况下都是大班车,这就是说,张天宝觉得,星期三这天,是他与南妮好事成双的又一个大好日子。打那一次与南妮有了床第之事起,张天宝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在整个临江,谁都知道,秘书长的夫人南妮是个大美人!能一品大美人的滋味,作为身份低下出身又很穷酸的张天宝来说,无异于是董永睡上七仙女!
上午刚一上班,张天宝就悄俏给南妮打了电话,接电话的南妮当时还在床上,一听是张天宝,就喜道:“是小张呀,都去玉笛镇的,你没开车去?”小张道:“我那辆车的两个后轮加传动轴需要保养!嫂子,想不想帮我保养保养嘛!”
南妮一听,放骚地嗔道:“过来吧,我呀——最会给你的传动轴抹润滑油!”挂了电话,张天宝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范天策的家里赶,刚一敲门,南妮披着被单半裸着身子就将张天宝让进了屋里继而拥到房里,浪荡地说道:“上床吧,让嫂子看看你的那根传动轴是不是真的漏了润滑油!”
张天宝道:“嫂子,今天,我这车呀,油门大马力足,保你直叫好!”南妮听罢就急不可奈地替张天宝松解着衣扣,边松解边说这些日子敖得人的骨头都要酥了今日个就好好让嫂子松松身子骨吧……
如果一场好戏演到高潮就懂得收尾,也许范天策在这一日的中午回家,就不会碰上妻子南妮与张天宝光着身子在一起熟睡。那出戏曲尽之后,张天宝要走,南妮让他别急,反正秘书长去了玉笛镇,再快也得晚上回来,南妮让张天宝陪她睡上一觉,等再消受一回,离去不迟。
张天宝一想,反正如此的机会难得,就应了南妮的要求。于是乎,两人夫妻一样地人睡,因为疲劳也因为太过放心,直到范天策开门走进客厅走进房间看了他俩四五分钟,南妮和张天宝一仍旧鼾睡不醒。
退回客厅,范天策原本想悄悄离去,装作不曾碰见,但心思缤密足智多谋的他又静下心来,坐在客厅,打开电视机,冷冷地抽烟静静地看着电视。电视的声音令南妮和张天宝同时醒来,醒来的南妮本能地喊了一声“老范!”范天策没应,只是冷着脸吸烟,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画面。张天宝听南妮如此一喊,光着屁股就下了床,急急忙忙穿上衣裤来到客厅,扑通一声就跪到了范天策的面前道:“秘书长,我不是人!我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范秘书长,今日犯到您手里了,要杀要剐,全由您介‘范天策冷冷地将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扔到了张天宝的面前,冷冷地道:”你自己动手吧!“张天宝道:”秘书长,我家可是三代单传,您要是让我割了这个东西,就等于是要我的家族灭后呀!“
南妮一看范天策的气色,是非要张天宝自宫不可,就再也不顾什么脸面,跪到了范天策的面前乞求道:“老范,这事不能全怪小张,要杀要剐,你冲我来吧!”张天宝道:“不——不!我是男人,出了这种事,是我的罪过!当着你的面,秘书长,我就他妈地割下这东西!”
张天宝话音一落,挥刀就要用力割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范天策突然大喊一声:“住手!”
张天宝已经是吓得浑身打颤,道:“秘书长,您还想咋地?”
范天策突然大笑起来,笑了一阵,站起来悠然地在跪着的南妮和张天宝面前剪手踱步,大约两分钟,范天策说道:“敢作敢为,而且还敢自宫,张天宝,你虽说只是个司机,但却是一条真正的有血性的汉子!我范天策打心眼里佩服的,就是你这样的青年人!虽然你睡了我的老婆,但我不会记恨你,因为从你刚才敢于自宫的勇气看,你有资格睡像南妮这样的美人!南妮,你与张天宝上了床,我也不怪你,只要你们之间的事别闹得满城风雨,我就会睁只眼闭只眼,谁叫我爱你爱得没有商量呢——起来吧,都起来吧!”
南妮怯怯地道:“老范,你真的饶了我们俩?”“范天策道:”什么饶不饶的,快起来,去弄几个菜,我和小张喝一杯。“
张天宝道:“秘书长,我做了如此缺德之事,您却肯饶了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之,秘书长,从今往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只要是你有所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张天宝若是说半个不字,就不是人养的!”
那个中午的一顿酒,虽说喝得不伦不类,但范天策清楚,自己的手里又捏住了一个能为自己赴汤蹈火的一条生命。
唐滔火化已经快一个星期了,县委丝毫没有给他开追悼会的意思,牛茹萍真的很心急!虽然说在平日里,牛茹萍看上去大大咧咧火火风风,其实她也是一个心细如发之人。比方说,牛茹“萍明白,丈夫唐滔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不声不响地死了,死得没名没分,日后,她就不可能享受干部家属所能享受的待遇。与弟牛冲高商量了一夜,决定在第二天到新书记面前讨个说法。
哭丧着脸,或日牛茹萍平日里只要是有心事就是如此的容颜,想一想自己一人去找新县委书记李枫,似有不妥,便决定给电力局长的妻子宋丹阳打了电话,约她一同去。前些日子里,牛茹萍记得宋丹阳说过,她要找李书记求求情,给公安局说说话,把她的男人司马奔早些保释出来。
电话是打通了,但宋丹阳似乎没有跟牛茹萍一块去见李枫的意思。在电话中,牛茹萍道:“丹阳,上午,咱们一块去见见新书记李枫,你看怎么样?”宋丹阳道:“人家新官上任,该有多少重要的事呀,咱们妇道人家,就别在这个时候去添乱了。”
牛茹萍道:“丹阳,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谁给谁添乱?咱们俩去找他,不都是有事要他解决吗?”
宋丹阳道:“我没什么事,需要新书记亲自解决。”
牛茹萍道:“喂——我说丹阳,你不是早就嚷嚷,要到李书记面前求个情,给公安局过个话,让你丈夫早些日子出来吗——守了这长时间的活寡,不急?”宋丹阳道:“没正经——我呀,没那么大的面子!再说,今日是什么日子?你有时间,因为你是副县长夫人,我们这些人,还要上班挣工资呢!”牛茹萍听到这里,生气地将电话挂了,心想,真是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唐滔才过世这么几天,众姐妹就不把她这个临江的“大姐大”放在眼里了。“你宋丹阳不去,我自己去!”
牛茹萍自言自语地这么一说,又打电话给县委车队:“喂——县委车队吗……嗯,车队长呢?我是副县长唐滔的家属,派辆车,接我到县委机关去!……喂,什么,现在用车得范秘书长批准——娘的,好好好,我直接去找范天策!”挂了电话,牛茹萍又打:“喂,是县委机关吗?请接范秘书长办公室!”接线的小姐道:“请听好——通了,请讲话!”
牛茹萍道:“是范秘书长吗?”
范天策道:“我是范天策,哪一位?有什么事?”
牛茹萍道:“老范,我是茹萍呀!我想到县委来一趟,能不能派辆车过来接我一下呢?”
范天策道:“是唐夫人——真是——不巧哇,所有的车都有计划了,你看这事……”
牛茹萍道:“老范,你就这么不近人情客走茶凉?老唐才刚去了几天,你们谁都对我冷漠冷样的!算了——不麻烦你,我骑车过去——真屋”
牛茹萍很用力地挂断电话,震得电话线另一端的范天策都有些手颤似的。范天策放了电话后心道:你牛茹萍是什么东西?就是有车,只要有我范天策在,你也别想坐!
不知怎么回事,牛茹萍心中发酸,眼角便有泪影儿晃动。长长地吸了口气,牛茹萍决定,就是走,今日上午也得去见新县委书记李枫。
李枫正在听纪检书记高吟的工作汇报,王新琪敲门后走进来道:“李书记,唐夫人求见!”
李枫道:“先让她在会客室等一会儿吧,我和高书记正在交换工作意见。”王新琪点点头,退出时顺手关上门,对等在一边的牛茹萍道:“唐夫人,请随我来。”
牛茹萍道:“怎么,李书记不见我?”
王新琪道:“不是,李书记正在与高吟书记谈工作,让您随我到会客室先喝杯茶,等等。”
牛茹萍道:“什么?我到这儿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成了客人了!不行,我没有等人的习惯!”
见牛茹萍硬要往里走,王新琪一下子伸手拉住了她道:“唐夫人,嫂子,你这么做,不是让我这个小小的办事员难堪吗?再说,见李书记,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人家高书记他先来的,正在李书记的办公室研究工作,你这会儿就是进去,能说什么呢?”
牛茹萍正想还说什么,李枫已经把办公室的门打开,笑着说道:“唐夫人,请进来吧——坐!小王,麻烦你给唐夫人沏杯茶来——唐夫人,本来,我李枫应该先去看望看望您才对啊!”
牛茹萍道:“李书记,您刚上任,工作忙,这我明白!今日来找您,高书记也在,我就是想得个明白话,老店都火化好几天了,他的追悼会,什么时间开?李书记,有的副局级和镇级干部,去逝了,还开个追悼会,评个革命烈士什么的,咱老唐怎么说也是县级干部!这些个事呀,一天落实不下来,我这心里的石头就放不下。”李枫道:“唐滔同志的追悼会,什么时候开、怎么开,我认为还需要研究!唐滔同志的死,整个临江都成了新闻啊!唐夫人,相信县党委,会给唐滔同志一个准确的盖棺定论的。”
牛茹萍道:“李书记,我看,这不应该存在研究的问题吧?唐滔辛辛苦苦为临江出了多少力流了多少汗?现在走了,顺理成章地要追认成烈士的!”高吟有些激动地站起来,说道:“牛茹萍,老唐具体是怎么死的,难道你不清楚吗?”
牛茹萍道:“不就是翻车死的?”
高吟道:“他在死时,却是没穿裤子!没穿裤子,你懂吗?”牛茹萍的声调也提高八度地道:“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李书记,高吟,今日我把话撂下了,老唐的死,要是没有个说法,我牛茹萍是不会罢休的!”
李枫依然十分和气地道:“唐夫人,你要相信组织!放心吧,唐滔同志的后事,我们会解决得让你心说诚服的——好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我看就谈到这儿吧,我还要参加个会,就不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