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冥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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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冥卷(上)-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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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是娘亲逼他离开我,去南宫世家的。可娘亲病死了,南宫世家也给我灭了,甚至我连自己没出世的亲骨肉也杀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肯回头……”

    紫冥喉咙里一阵热流上涌,再也听不下去,腾地跃起,大声道:“天下不是只有他一人才肯为你下厨房啊!要吃什么,我一样可以弄!”

    祠堂里,鸦雀无声。

    慢着,慢着……他方才,到底吼了什么?看到余幽梦的表情越来越古怪,紫冥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下一刻,脸上热辣辣的几乎要喷出血来。

    他这连自己一日三餐都要厚着脸皮赖在客来顺白吃白喝的家伙,居然大言不惭要去照顾别人?

    “你刚才,说什么?”供桌上的人波澜不兴地问,面色又恢复了淡定冷漠。

    糗死了!紫冥狼狈地干笑:“我是说,我肚子快饿扁了,不如我去找点好吃的回来?”

    “哦。”余幽梦闭上了嘴,面无表情。

    “你放心,我不会乘机逃走的。”

    紫冥听他半天没答应,将玉瓶放到了供桌上,笑道:“我最重要的东西留这里,就算有九头牛拉着,我也一定会回来的。”

    他放下头发遮掉那青衣领口处的一点血迹,穿起半干的鞋袜出了祠堂辨明方向,向市镇奔去。

    余幽梦还是一动不动坐着,目光冷冷。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五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紫冥回来,已近黄昏。身上换了崭新的紫缎衫子,背后一个包裹,小山般高。

    “想不到就这么个小镇,居然也有不少为富不仁的商贾。呵呵,正好救济一下我这个穷光蛋。”他笑嘻嘻地打开包裹,变戏法似地一样样往外拿——风鹅、酱猪蹄、薰鱼、鸡蛋、青菜、辣椒……

    一大堆菜料后,竟然还有大米、面条、油盐酱醋、茴香八角、碗碟杯筷、砂锅、菜刀、汤勺、铲子……

    “你把人家的厨房也搬了来?”余幽梦是真的有点怔住了。

    “差不多,就这个是从镇上最有名的酒楼‘醉仙居’借来的。”

    紫冥举了举压在包裹最下的一口大铁锅,就准备搬石块搭灶做饭。

    余幽梦瞥了眼兴高采烈的青年,淡然道:“你要做饭就去祠堂后院弄,我闻不得烟火味。”

    还真疙瘩!紫冥暗自嘀咕,不过还是乖乖地将那一大堆东西搬去后院,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搭起石灶,砍了些枝条生火,架上一锅水煮着,居然也像模像样。

    他从怀里掏出大叠纸,上面墨迹犹新。这是他拿剑搁在醉仙居大师傅脖子上逼出来的十来个招牌菜谱。想到那大师傅痛哭流涕的心疼样子,他按撩不住又笑了起来:“有我紫冥替你将这些菜发扬光大,你该高兴才对。”

    卷高袖子,抓起只光鸡:“你先来吧,哈哈!”

    凡间独家录入★★33扫描平平校对★★

    最后一线夕阳吸入云层,月光淡如轻烟,穿过屋顶的大洞里斜斜照落祠堂。

    余幽梦盘膝而坐,双眸微合似已入定。

    黑鹰安静地停在他肩头,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在他脸颊轻蹭。

    风里飘来的食物香气渐渐转浓,余幽梦皱起了眉头,黑鹰却似乎禁不起香味诱惑,叫了两声,展翅朝后院飞去。

    词堂后,立刻传来紫冥的大呼小叫——

    “臭黑鸟,敢偷吃我的肉!那是我的鸡腿,你给我飞一边去。”

    “喂喂,你再不听,小心我拔光你的毛,把你煮熟下酒啊!”

    “啊?饭焦了!”

    鹰啸和紫冥气急败坏的吆喝交织着划破静谧夜空。

    余幽梦静静听,嘴角不知不觉间已弯起一抹笑。

    月上树梢头,紫冥终于端着奋斗两个时辰的战果,满脸满手的烟灰,出现余幽梦面前。

    “唔,好吃!”他撕下条鸡腿,一点不客气地先犒劳自己,两口就吞下肚,满足地摸着饿了成天的肚子。

    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余幽梦:“来,尝尝我炖的三鲜竹丝鸡,天下第一的美味啊!”

    余幽梦由得他自称自赞:“我不爱吃这些油腻东西,你自己吃吧。”

    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地折腾了半天,牺牲了好几只光鸡才做成的生平第一菜!紫冥失望地放下鸡腿,却仍是不死心,舀起碗鸡汤:“这个汤里放了鲜笋和蘑菇,半点都不肥腻,你就喝几口,我炖了好久的!”

    罗嗦!余幽梦清扬的眉毛一挑,就要发作,但触及青年可怜巴巴的眼神,竟有点不忍心拒绝,暗骂自己撞邪。

    “余前辈,你不会就这样让晚辈一直捧着汤碗吧?”

    没有漏过余幽梦眼里那点妥协,紫冥暗中发笑,却益发摆出副委屈的苦瓜脸。从小就习惯了跟燕南归撒娇耍赖皮,说到这水磨功夫,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嬉皮笑脸!”余幽梦面色一沉:“还有,不要这么拿腔拿调地叫我什么前辈,毫无诚意。”

    “冤枉啊!晚辈绝不敢对前辈你有丝毫不敬。不许叫前辈,难道要叫你余大叔么?可你看起来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一点也不像快四十的人。难道叫余大哥……”

    “你给我闭嘴!”终于发现跟这看似斯文实则聒噪赛过乌鸦的青年斗嘴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余幽梦吼一声,截断紫冥的喋喋不休。瞪他半晌,劈手抢过汤碗。

    “汤我会喝,你也坐一边去。再吵,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紫冥忙捂住嘴,拼命点头。脸上却依然笑嘻嘻的,显然没把余幽梦的威胁当回事。

    余幽梦横他一眼,倒也拿这惫懒家伙没办法。他端起碗,慢慢喝。

    “味道好吧?”紫冥乐滋滋地问,一脸献宝地凑近,等着夸奖。

    “……唔……”一碗鸡汤落肚,余幽梦眉心越皱越紧,抚着胸口,脸色也渐渐发白,突然跃下供桌,扶着桌子大声呕吐。

    “不会真的这么难喝吧?“

    紫冥眼都直了,看余幽梦吐得连黄胆水也出了来,终是惊醒,飞快去倒了杯热水给他漱口。

    余幽梦喝了半杯水才止住呕,苍白着脸,往地上一坐,瞪着紫冥,却似乎虚弱得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个,我发誓,绝对没有在汤里下毒啊!”

    紫冥边处理秽物边替自己辩护:“我的毒药都给你丢掉了。就算我又弄到点新的毒药,也不用下汤里那么明显啊,布在空气不是更加神不知鬼不觉?如果我真的在鸡汤里下毒,我为什么不下致命的毒药呢?即使我——”

    “你究竟烦够了没有?我有说是你下毒么?”双耳不堪荼毒的人终于开了口:“我的肠胃受不得油腻,所以我之前都说了不要喝的。”

    “那你后来怎么又肯喝了?”看到余幽梦并没有勃然大怒的意思,紫冥又活络起来,忽然很想逗逗他。

    相处不过半天,他却感觉与这男人已经相识了多年。

    或许是因为听阮烟罗讲了整晚余幽梦年轻时的往事。

    纵使面前的人二十年前已名动天下,他却始终觉得,那只是个坐在蒙蒙细雨里盼着亲人归来的孩子……是在苍邈天地间孤独等待的失意少年……

    沧海桑田,鹰击长空。变了一切,失了一切,那个寂寥的影子仍在随岁月浮沉。孤单得叫人止不住要去怜惜,抚摸……

    “你……做……什……么?”

    余幽梦冰冷刺骨的质问一字一句,宛如天外飞来的利刃,穿破迷梦。

    比声音更冷十倍的目光直刺紫冥双手——

    他的手,居然摸上了他的脸!

    是何时?是为何?无人能给紫冥答案,只知道有意识的刹那,他已然摸上了余幽梦的脸!

    一掌随即扫中他肩头。他没有避,也避不开。

    身体重重撞上墙壁,屋瓦齐摇。他茫然看对面的男人缓缓站起,周身煞气凛冽。

    “我不杀你,不代表你就能在我面前放肆!”余幽梦寒声警告一脸青白的青年:“留着你,只不过想让他主动回到我身边。如果你再敢胡言乱语,动手动脚,我绝不饶你。

    杀了你,我一样可以抓他回来。”

    “……晚辈记住了。”

    他怎么忘了,自己只是阶下囚!紫冥捧起盛鸡的砂锅,涩然苦笑:“余前辈,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喝不得鸡汤。”

    他的语气里完全找不到先前半分轻快,平板得几乎不带任何感情。没有等余幽梦回头,已径直走去后院。

    紫冥将鸡连汤倒在了草丛中,看紧跟而至的黑鹰欢然啄食,喃喃道:“这个汤我真的很认真炖的,我还以为你多少会夸一句。”

    拉开衣领,摸着肩头一片肿起,默然良久,终于吐出口闷气,重新烹起一锅水。

    “如果是他煮的清汤面,你一定半条都不舍得剩下吧。”

    他慢慢地往沸腾的水里落面条,瞧着白色的泡沫聚起又散开,猛地抓起锅,把快熟的面条尽数泼倒地上。

    即使能做出碗味道一模一样的清汤面,他也永远不会变成阮烟罗。

    一种熟悉的叫嫉妒的感觉开始爬上心头,他捂着面庞,低声笑了:“紫冥,你这笨蛋!为什么总要去喜欢心思不在你身上的人?傻瓜……”

    那两人之间,数十载恩怨痴缠,哪有他立足之地?

    “大笨蛋——”他仰天大吼,惊飞了黑鹰宿鸟。

    提了桶井水,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冰凉彻骨的水中。

    良久,良久,良久,湿淋淋的脑袋终于抬起,转向身后。

    丈余外,余幽梦负手挺立。衣袂飘扬,姿容俊逸,月光下恍若谪仙。

    “你刚才在干什么?”他盯着紫冥发稍还在不停滴落的水珠。这家伙,把头在水里浸那么长时间,想闷死自己么?

    紫冥拿袖子擦了擦脸,耸耸肩:“洗脸。”又在水桶里洗净双手烟灰,才站起来,微笑道:“你今天只吃了个桃子,不够吧。我再去摘些给你。”

    “我不——”

    “我知道你不可能不饿的,呵呵,等我。”紫冥抢着截断余幽梦的拒绝,一晃已跃过了围墙。

    “哎呀——”长长的惊叫,砰一声巨响,墙外烟尘半天飞。

    “哪个王八蛋这么缺德?没事在墙脚挖个大坑?居然还不做标记?”

    光听,也可以想像紫冥跌得灰头土脸,抱着摔疼的屁股,跳脚大骂的狼狈样。

    围墙内,余幽梦面色依然冷峻,眼角却悄然漾起了一点纹路。冰冷的面具,也仿佛有了线裂缝。

    笑容还没扩散到嘴角,紫冥又跃上墙头:“我忘记问了,那桃子是在哪里摘的?”

    余幽梦冷冷板起脸:“村尾西去十里。”

    紫冥笑一笑,刚跃上墙头的那瞬间,分明看到余幽梦面上有笑容。想不到这男人,也会像孩童般玩情绪,别扭得……可爱。

    心情陡然间好得出奇,他笑嘻嘻再度跳下墙:“我很快就回来,你别到处乱跑啊!”

    “真……罗嗦。”

    直到紫冥笑声远去,余幽梦方抬头,凝望天边。院隅老树葱郁,翠叶繁密似盖。树顶,弯月如勾。

    “三更已过,你也躲得累了,还不出来?”他冷笑着,挥袖拂向树冠。

    漫天碎叶纷飞,一条白衣人影疾窜而出,单膝跪立余髫梦身前,俯首恭声道:“御天八荒,唯我独尊。属下恭迎尊主重返江湖。”

    他扬头,脸上的檀香木面具在夜色里光彩陆离,奇艳而诡谲。

    余幽梦双眸爆出一抹精光:“这么多年来一直和我飞书联络的人,原来是你?”

    “是。”秦苏毫不迟疑地低下头,亲吻余幽梦足前泥土:“自从二十年前,那帮所谓的名门正派联手攻打御天道一役后,尊主下落不明,御天道亦被那些鼠辈夷为平地。唯有属下侥幸活命。虽然外界传言尊主已被围攻累死,属下半点也不相信。多年来始终在暗中寻访尊主下落,可喜十一年前在御天道旧地凭吊死难兄弟时终于见到尊主神鹰,才算找到了尊主。”

    “你本事倒也不小,居然能驯服我的鹰儿!让它月月替你传书。”余幽梦语气冷冷,听不出褒贬,目光如电,打量秦苏身形,倏忽冷笑。

    “听你声音,应该年纪不大,我二十年前的旧属中,可不曾记得有你这号人物。而且御天道的高手,无一没服过我的醉梦,供我驱策。当日就算他们未被那些鼠辈赶尽杀绝,没有我继续赐给醉梦,毒瘾发作,他们最终也逃不过一死。难道你竟能熬过二十年煎熬,活到今日?”

    衣袖挥出一股劲风直袭秦苏面门:“你究竟是什么人?在我眼前装神弄鬼!”

    秦苏跪立依旧,没有躲避。

    面具“嘎啦”一声,从上自下裂成两半。左半边先掉了下来。

    露出的半边脸庞,是余幽梦迄今见过最俊美的男子面容。剑眉飞扬,风目清瞳,肤色莹润生光,轮廓完美得几乎挑不出半点瑕疵。

    依稀有点眼熟……余幽梦刚想问,啪的一响,另半边面具也跌落草地。

    “啊?”他愕然。

    那右脸,灰白苍老得仿佛个行将就木的老者,皱纹纵横,颧骨瘦凸,就像干枯萎缩的果皮。惟独眼睛清亮明澈,镶嵌在朽木般的脸上,更是说不出的诡异。

    若非亲眼所见,余幽梦绝不相信,同一人脸上竟然会出现两种迥然不同的容貌。

    “属下确实是因为面目丑陋,才不得已以面具示人,并非故意对尊主隐瞒。”

    秦苏微微苦笑,散在风里的嗓音清朗动听,叫人扼腕叹息造化既然造就了如此钟灵毓秀的男子,为何偏偏要在他的脸上涂上败笔。

    “你是……”余幽梦已从惊讶中回神,盯着秦苏右颔骨下一处淡色胎记,想了想,终是有了印象。“书儿?”

    那是他以前的一个小书童,记得御天道被围攻时,书儿应当还只有十二三岁光景,记忆里那孩子白净伶俐,如今怎么会如此丑怪?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尊主,你终于认出我了?”秦苏激动万分地抬头,抓住了余幽梦的衣角:“这些年我一直苦练武功,就为了有朝一日等尊主回来,可以跟随尊主重振我御天道的声威。只是秦苏天资驽钝,只能去练些奇门异术来走捷径,可惜练不得法……”

    余幽梦目光在他面上掠过:“原来你的脸是练功才变成这样的。”

    虽未听秦苏抱怨一字,但二十年的艰辛不言而喻,他微叹一声:“辛苦你了,书儿。”手掌虚虚一托,一道无形柔和的气力将秦苏扶起。

    秦苏恭恭敬敬道:“能为尊主效力,是属下天大福分。”

    脸上忍不住泛起丝诧异——记忆深处,尊主年轻时脾性乖张,哪似现在的和颜悦色?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尊主,你不怪属下先前自作主张,救了宁儿回去‘客来顺’么?”

    “我为何要怪你?你白天那封羊皮信上写的明白,那女孩并非他亲生,不过是他十多年前来这村庄定居后收养的孤女,我还气什么?”

    余幽梦淡然一笑,心情显得相当不错:“他至今未娶,也算对得起我在悬崖底下幽居二十载。就不必再去为难个毫无牵连的小女孩了。”

    秦苏低头称是,却也才知道尊主二十年未现身江湖,竟是在崖底隐居。他之前曾数度传书要求前去拜望尊主,但余幽梦每每回信,都严禁外人前往。他也不敢贸然跟踪黑鹰。

    莫非是山野多仙气,将尊主的锋芒暴戾都磨了去,以至乐不思蜀?但如何经得住那孤单一人的寂寞岁月?

    想问,却见余幽梦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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